第47章
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從火車上下來,沈愛立都覺得自己要餿了,和鍾琪.田力告別,就拖著行李回家。
一到巷子口就看到了媽媽,沈玉蘭忙接過女兒的行李,“你說今天回來,我到了點就出來等著了,又怕去車站和你岔開了。怎麽樣,還算順利嗎?”
“還好,媽,我見到小姨了,比以前還好看了。”
沈玉蘭笑問道:“你小姨一家還好吧?我也好幾年沒見到他們了。”
“挺好的。伊利又聰明又懂事,我走得時候,他還哭了,搞得我心裏都舍不得。”沈愛立想到了謝微蘭,看了一眼媽媽,就見她笑道:“你小時候也很可愛,我每次去出差,你都哭著不給我走。”
沈愛立笑笑,“小姨給你寫了信,還讓我帶了一點伊利小時候的衣服回來。嫂子今天在家嗎?”
“在家,就等著你一起吃飯了!”沈玉蘭想了一下才道:“你嫂子最近可能是因為孕反,精神看著不是很好。”
“哦,那有空的話,讓她去醫院裏看看。”
沈玉蘭點頭,“我每個月讓她都去看下婦幼的。”
楊冬青正坐在院子的皂莢樹下,看到愛立和婆婆進來,忙道:“小妹,這一趟跑得累不累啊?”
沈愛立笑著回道:“還好,嫂子,就是火車坐的時間太久,感覺整個人都僵硬了!”心裏在盤算著,一會怎麽和媽媽.嫂子說她搬出去住的事。
中午,沈玉蘭做了青椒小炒肉.臘肉炒紫菜苔和紫菜蛋湯,吃飯的時候,沈愛立才仔細看了一眼楊冬青,見她臉色確實不好,眼下一片青黑,像是好幾天沒睡好一樣。問道:“嫂子,身體要是有什麽不舒服,要及時去醫院看看,我看你好像比較累的樣子。”
楊冬青筷子微頓,笑道:“還好,就是最近起夜頻繁了點,一醒來就很難再睡著。”她最近把錢湊齊給了宋岩生,但是比他要求的日期遲了兩天,不知道那邊還有沒有機會入手這批貨,夜裏有時候想起來,都有些焦心。
沈玉蘭忽然道:“冬青,已經好些天了,劉平家小娃的瘧疾好了沒?沒有大礙了吧?”
楊冬青眼皮一跳,“沒有信來,應該好了吧,回頭我再問問。”
沈愛立接話道:“劉平家小娃得了瘧疾嗎?什麽時候的事啊?”
沈玉蘭歎道:“你去出差之前的事了,劉平也是不容易,先是爸爸住院,接著又是小娃娃,這次的瘧疾還凶險得很,一家人估計都擔心壞了。”
沈愛立也知道這年頭的瘧疾是大病,一個成年人都有可能因瘧蚊引發腦型瘧疾而喪命,心裏記著回頭也要給劉平去一封信問問。
她對劉平的印象挺好的,而且人販子那次,人家還幫助了她。還有小驄爸媽那邊,還要抽空去拜訪下,人家先前還特地來兩次,她都沒好好招待。
聽媽媽忽然道:“小妹,我想著你在家住的話,上班比較遠,要是夜裏沒有公交車就回不來了,要不要借一輛自行車先用著?”就是騎自行車來回,也是遠的很。
沈愛立忙道:“不用,媽媽,我租了廠區對麵的房子,和我同事章序瑜一起住。”
楊冬青先前還在愁租房的事,聽到這裏好奇道:“小妹在哪裏看到的信息啊?現在租房子可不容易。”要是這一次和宋岩生的合作順利,她手裏的錢可以翻兩倍多,租幾年房子都不會有問題。
沈愛立輕輕看了眼嫂子,“哦,聽序瑜說是她同學親戚家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記得原書裏,楊冬青是將弟妹接到城裏讀書的,不記得具體時間了。先前嫂子也提過樊家的房子,沈愛立本能地不想在這裏提樊鐸勻,怕惹不必要的麻煩。
楊冬青見是愛立同事幫忙找的,也沒有再問。
吃完飯後,楊冬青去廠裏上班,沈愛立將小姨的信拿給媽媽,就去洗澡。等她洗好,就聽媽媽道:“你小姨說你比她想象得還好看和能幹。”
沈愛立好笑道:“我小姨更能幹,我剛到她家不過一小會兒,她連相親對象都給我找好了。”
沈玉蘭沒告訴女兒,是她托小姨辦的,問道“那你有沒有相中,覺得怎麽樣?”
沈愛立搖頭:“人家家裏剛好出事了,就簡單聊了幾句,”想了一下,還是和媽媽道:“哦,我倒在申城碰到樊鐸勻了。”
沈玉蘭看了一眼女兒,微微笑道:“那還真是巧。”
不過這麽一句話,就見愛立不自在地撓了撓頭,心裏頓時明鏡一樣,卻也不急著問,隻是道:“你們好些年沒見了吧?見麵還能認出來?”
“過了兩天才認出來。”沈愛立岔開話題道:“媽,小姨送了我一對對戒。”說著,將黑色的小絨布袋子裏的一對戒指,拿出來給媽媽看。
沈玉蘭一眼就認出,這是父母當年給自己準備的嫁妝,微微怔了下,輕聲道:“嗯,你小姨給的,你就收著,是她的心意。”
“嗯,還挺好看的。小姨說是以前外公給你準備的。”
沈玉蘭點頭,“你外公是牧師,接觸的人各行各業都有,這一對還是他托金陵那邊一個有名的老師傅打的。”沈玉蘭想起這一段事,心裏都不由內疚,那時候她也是家裏的掌上明珠,父母盡其所能想給她最好的,從她十五歲開始,就一點點地給她攢嫁妝。
最後自己卻辜負了他們的一番苦心。特別是謝鏡清給她和父母帶來的傷害,沈玉蘭至今想起,仍有恨意。想到這裏,輕聲問愛立道:“你這回,在你小姨那裏,有沒有聽她提你外公的事?”
沈愛立敏銳地察覺到媽媽的情緒不對,笑道:“沒來得及,第一次見麵忙著相親,臨走那次見麵
道:“你去出差之前的事了,劉平也是不容易,先是爸爸住院,接著又是小娃娃,這次的瘧疾還凶險得很,一家人估計都擔心壞了。”
沈愛立也知道這年頭的瘧疾是大病,一個成年人都有可能因瘧蚊引發腦型瘧疾而喪命,心裏記著回頭也要給劉平去一封信問問。
她對劉平的印象挺好的,而且人販子那次,人家還幫助了她。還有小驄爸媽那邊,還要抽空去拜訪下,人家先前還特地來兩次,她都沒好好招待。
聽媽媽忽然道:“小妹,我想著你在家住的話,上班比較遠,要是夜裏沒有公交車就回不來了,要不要借一輛自行車先用著?”就是騎自行車來回,也是遠的很。
沈愛立忙道:“不用,媽媽,我租了廠區對麵的房子,和我同事章序瑜一起住。”
楊冬青先前還在愁租房的事,聽到這裏好奇道:“小妹輕的時候,在外租房,遇到難纏的房東,說讓你搬就得立即搬,有時候還有房租的糾紛。實在苦不堪擾。
兩個人整理了一個小時,將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沈玉蘭又去醫院裏請了一下午的假,幫著愛立將一部分鋪蓋和生活用品先搬過去。
沈愛立按照門牌號,找到了甜水巷第二號,院子的銅鎖上積了一層灰,把院門一打開,就見樊鐸勻說的花還活著,小院子有三十個平方,兩邊各有一個耳房,一個是衛生間,一個是廚房。
院子正中一共有四間房子,東邊第二間當堂屋,左右各是一間臥房,最西邊一間略小些,是書房。
比她家大太多,沈愛立估摸著,除了院子,也有八十個平方。
沈玉蘭前前後後看了一下,道:“鍋碗瓢盆都有,其他房間衣櫃倒是空著,就是書房裏置了一張小床,櫃子裏還有一床被褥,倒像是偶爾有人來住的樣子。”
沈愛立道:“可能是之前他們姐弟倆偶爾會過來看看。”
兩個人做了下衛生,將廚房裏外清理了一遍,又將搬來的被褥放到院子裏晾曬,沈玉蘭笑道:“獨門獨戶的,倒是比我們院子裏住著還自在些,一會再去商場買一把掛鎖,晚上在院門裏側再落一把鎖。”
等太陽下山,將女兒的床鋪鋪好,又陪女兒在新家吃了一餐晚飯,沈玉蘭才坐公交車趕回去,臨出門的時候,愛立和媽媽道:“等下周末,我再回家將剩下的東西搬過來。”
沈玉蘭有心想說,放在家裏也可以,但是她感覺到愛立和冬青的疏遠,心裏微微歎氣,笑道:“好,要是下周沒事,媽媽再過來給你和序瑜做一頓飯。”
沈愛立好好地補了個覺,第二天早上是聽到廠區的鍾聲醒的,猛一睜眼看到陌生的環境,還有些不習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在哪。
五月的天氣稍微有點熱,沈愛立挑了一件白棉襯衫,灰色的長褲,到了單位,先去人事科銷假,就轉到隔壁找序瑜,沒想到序瑜還沒到,就將送她的梳子放在了她工位上。
剛從宣傳科出來,就碰到了支部書記劉葆樑,和愛立道:“沈同誌回來了,這次交流感覺怎麽樣?”
“劉書記好,還挺有收獲的,”想了一下問道:“不知道我上次被舉報的事,廠裏做了處理沒有?”
劉葆樑笑道:“這件事嘛,保衛科已經查清楚了,這兩天就給你做個澄清。另外,你轉正式黨員的事,隻有一個月了,材料要開始寫了。”
沈愛立點頭,“不知道舉報人汙蔑我,什麽時候會處理。”
“最近廠裏在搞反黑分子運動,那位可能和別的事有牽扯,你先別急。”
沈愛立訝然,難道廠裏這邊還牽扯出了王元莉的什麽事?
沈愛立上午原本準備整理申城工廠的參觀筆記,卻臨時被陳主任派去看一下細紗車間的一台機器,說是修了兩天還沒有弄好,他的原話是:“車間技術員都說你動手能力強,機器一看就會,機保部那邊想讓你去看一下。”
沈愛立腦子裏瞬間一個大大的問號,沒好意思問陳主任這傳言哪裏來的?
到細紗車間一看,原來是細紗機的牽伸零件溝槽羅拉壞了,已經用工具將羅拉拆卸了下來,沈愛立拿起來一看,還有好幾塊,不僅是羅拉彎曲,而且軸頸磨損,這種情況也是很少見,一般溝槽羅拉出現一點問題,細紗工就能從成品上看出來,這一回明顯是消極怠工造成的。
陳舜是最先接手這台機器的修理,看出沈愛立的疑惑,低聲道:“負責這台機器的細紗工,被秦綿綿騙了很多錢,衣食無著,那天負責的輪班工長是她家親戚,平時對她放心的很,沒想到會出這種紕漏。”
羅拉彎曲的校正本來就很繁複,再加上軸頸磨損,而且現在的校正機還是一代產品,不是很精準,如果用溝槽羅拉校正機校正,一不小心這幾塊羅拉都得報廢。
沈愛立和陳舜道:“如果用機器校正,可能磨損會更嚴重,如果純手工校正,我怕是也不行,它最後的彎曲度不得超過0.15毫米,我不是機器修理的老師傅,不敢說能保證在這個數值範圍內。”
陳舜皺眉道:“那還得請示下我們齊部長,看能不能讓沈技術員試一試。”
沈愛立點頭,用千分表查明了羅拉的彎曲位置,對陳舜道:“如果齊部長那邊同意,那我們再試試。”
等沈愛立從細紗車間出來就見序瑜正過來找她,“哎呀,我們愛立同誌可從申城回來了。聽說很有收獲啊!”
沈愛立一下子就猜到她剛才肯定遇到了鍾琪,臉頰一下子通紅,就聽序瑜打趣道:“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我的傻子小姐妹,一下子這麽開竅。”本來她還很期待愛立這次去申城,能和葉驍華撞出點火花,沒想到被樊鐸勻捷足先登。
愛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沒想到。”
序瑜笑道:“我這裏還有一件關於你的喜訊,你要不要看看?”
沈愛立懵了一下,“難道有什麽內部消息,我提前升助理工程師了?”
卻見序瑜遞了一份宣傳單給她,展開一看,是“漢城國棉一廠四月十佳好人好事”,她的名字還排在第一列,沈愛立掃了一眼,什麽“樂於助人,技術不藏私,”什麽“友愛同事,不攬功勞,”末了還有一項在“休假期間,與惡分子爭鬥,解救一名兒童”之類。
序瑜見她不敢置信的樣子,好笑道:“陳舜和孫有良給你寫了感謝信,然後小驄爸媽也給廠裏寄來了一封對你的感謝信。”本來她是準備將小姐妹排在末位的,但是王家的信一來,劉葆樑書記來說要將愛立列為廠裏的重點宣傳對象。
想到這裏,和愛立悄聲道:“我看王元莉那封
舉報信,對你不會有任何影響,倒是她自己,我聽小李說,牽扯進了秦綿綿的事裏。”
“秦綿綿怎麽了?”
“哦,你還不知道吧,她這回騙得細紗工孫小霞衣食無著,工作期間造成了較嚴重的生產耗損,領導詢問得知是秦綿綿騙了她很多錢,廠裏報了派出所。我還要去把這宣傳單貼一下,回頭再聊。”
愛立忙道:“對了,你中午在食堂等我一下,我在廠區對麵租了房子,你跟我去看下。”
章序瑜倒還不知道這件事,眼睛一亮,“行啊,你這動作夠快!”
京市衛生局,謝鏡清正準備著下午去協合醫院作京市護士長學習會的動員報告,校對演講稿有沒有什麽疏漏,就見助理方東來送來一封信,“局長,是申城那邊瑞金醫學院寄過來的。”
聽是醫學院的信,忙道:“拿來我看看。”
拆信的一瞬間,謝鏡清就察覺到了不對,因為並不是醫院的信紙,等看到開頭的“謝家三叔”,以為是哪個小輩,和助理道:“行,你到兩點來喊我。”
等方東來出去,謝鏡清就被最高指示下麵的第一句話,給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玉蘭的女兒?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那為什麽喊他三叔?
越往後看,謝鏡清的眉頭鎖得越緊,微蘭怎麽會和她碰到麵?
等整封信看完,謝鏡清琢磨出來,她知道自己是她的父親,故意按照微蘭的說辭,將自己視為伯伯的女兒。話語之間的諷刺.冷嗤.挖苦,顯然表明了她對自己的態度。
卻也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還是在和微蘭撞上的時候。謝鏡清很快想到,如果隻是憑皆微蘭的一麵之詞,她自己不可能厘清這些關係。
除非是對他們的往事比較熟的人,而這一段,大概隻有她母親那邊的親戚了解一二。
為了確保這封信能送到他手裏,她還知道將信偽裝成瑞金醫學院的信函,這反而也證明有熟悉他的人在一旁指導。
謝鏡清一時倒想不出來會是誰。
靠在椅背上,將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倒是沒泄露一點自己的隱私,連名字也不願意告知他。
當初微蘭拿著信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女兒。
關於微蘭的身世,他早有猜測,玉蘭是不可能將女兒送走的,畢竟和前夫的兒子,她一直帶在身邊,如若不然,當初他家裏也未必會那麽大動幹戈地反對。
縱然是這樣,玉蘭也沒有將那孩子送走。她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更不可能將尚在繈褓中的女兒送走。
他甚至有猜測過,他的女兒至今沒有來找他,是否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是未能平安長大。也曾托過一些留在申城和蓉城那邊的老同學幫忙留意,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謝鏡清將信和信封裏外反複看了幾遍,忽然想到關於這封信的突破口,喊了助理進來道:“一會回來的時候繞道去下紡織工業局,我去看看微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