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名字

小北街,胖子燒烤店。

蔣崢亮啃著羊肉串,問對麵垂著眼的少年:“你不是說有事來不了?”

下午,寧安然一走,他們幾個就以慶賀周司遠進決賽為名訛來一頓夜宵,約好晚自習後來小北街擼串。

可臨近晚自習放學,周司遠卻突然稱要去趟辦公室,讓他們先來占座。然而,行至半路時,他又塞來一條信息:【有事不來了,你們吃,賬算我的】

蔣崢亮當然不會同跟他客氣,招呼其他人繼續前往燒烤店。

誰想,第一波烤串剛上桌,就見這人單手揣兜,神色冷淡地進了門。

“怎麽?怕你不在,我們點太多把你吃窮了?”蔣崢亮問。

周司遠瞥他一眼,繼續低頭擺弄手機。

“那你可就想錯了。”蔣崢亮搖著羊肉串說:“你要不來,哥幾個還得悠著點,你來了……嘿嘿。”

他踢了一下範逸臣的凳腳,“快去,再整10串腰子、10串五花肉,10串小香腸和牛肉。”

“再加3個變態雞翅。”對麵的盧毅補道。

範逸臣應了個得嘞,一躍而起,跑了幾步,聽見蔣崢亮扯著嗓子喊:“再拿兩瓶大可樂。”

盧毅:“你他媽少喝點,可樂殺-Jing。”

“不怕,老子jing多。”蔣崢亮把竹簽扔進垃圾桶,賊笑:“再說,現在它們也無用武之地,全糊紙上了。”

青春期的男生,誰還能不懂這話?

盧毅罵了句草,“我祝福你一直糊紙上。”

“不可能。”蔣崢亮咬了一口腰花,一本正經地說:“算命的說了,我這人英年早婚,28歲前必當爹。”

“這是什麽半仙,還能算出你當爹時間?”盧毅覺得很扯。

“你還別不信,這人準得很,喏……”蔣崢亮突然指著周司遠說:“人家就算出他會是中考狀元。”

“啊?”盧毅驚得掉下巴,“遠哥也找他算過?”

周司遠會去算命這事,簡直比能算出蔣崢亮28歲當爹還令人不敢置信。

然而,還有更讓人難以置信的。

蔣崢亮居然說:“就他帶我去的,還去了兩次呢。”

此話一出,盧毅看周司遠的目光變得異常複雜。

物競賽全國一等獎獲得者,癡迷算命?

這……有點不好消化啊……

“遠哥去算什麽啊?”盧毅非常好奇。

蔣錚亮:“那我不知道,他沒讓我聽。”

盧毅:“那你怎麽知道半仙說他會成狀元?”

“他自己說的呀。”蔣崢亮回憶道,“就中考前,我陪他去算命,出來我問他,半仙講了什麽。”

他說:“我中考會第一。”

“接著後麵好像還有一句什麽的……”蔣崢亮努力思索。

周司遠壓根不參與他們的話題,就算這期間他們反複提到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反應,直到聽到這話,他才稍稍有了點動靜,抬眸看了眼蔣崢亮。

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的蔣崢亮正巧看見他這一眼,便問:“你還記得不,還有句什麽話來著?”

周司遠沒應,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

蔣崢亮看他又在低頭玩那破竹簽子,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

可下一瞬,周司遠卻緩緩掀起眼皮,說:“站得夠高,就能被看見。”

“對!”蔣崢亮一拍桌子,“就是這句!!”

————

近十點,城市盡染絢爛霓虹。

一輛藍色出租車停在西京醫院門口,寧安然從車上跳下來,直奔急診室,環視一圈,終於找到了坐在過道長椅上,神采奕奕地和別人聊天的奶奶。

提了一路的心稍稍落下,寧安然鬆開蜷著的拳頭,貼著褲子,擦了擦汗,再深吸口氣,快步走過去。

察覺到有人過來,奶奶和聊天的婦女都抬起了頭。一見是她,奶奶瞬時笑開,“我孫女來了。”

“好漂亮的小姑娘。”婦女讚道。

奶奶眉眼彎成了月亮,向寧安然介紹道:“然然,這是茅阿姨,我們舞蹈隊的領隊。”

“茅阿姨好。”寧安然禮貌地問好,再看奶奶:“我媽走了?”

“你媽媽去拿藥了。”茅阿姨搶答。

寧安然哦了聲,再一抬眼就看見拎著藥袋的姚靜嫻正從另一邊的走廊拐出來。

和急診大廳裏神色焦灼、透著疲態的大多數人不同,身穿真絲掐腰連衣裙,腳踩黑色一字細跟涼鞋,妝發精致得挑不出一絲毛病的姚靜嫻不像來看病,更像一位要去參加舞會的名媛。

不僅穿著打扮亮眼,她行進的儀態也很好看,讓大廳裏不少人都忍不住張望。

她顯然習慣了被人矚目,神色波瀾不興,唯有目光掠到寧安然這個方向時,才抬了抬漂亮的眉毛。

寧安然立刻猜到了她挑眉的原因。

果然,姚靜嫻一上來就不悅地問:“你這劉海是怎麽回事?我上次不就讓你剪掉嗎?”

寧安然沒解釋,隻用手捋了下厚重的劉海,叫:“媽。”

姚靜嫻沒應,而是盯著她礙眼的劉海,繼續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你這樣不僅醜,還遮住眼睛……”

一提眼睛,她又注意到了那副大框眼鏡,“還有,你這副什麽眼鏡……”

眼看她一句接一句數落,寧奶奶連忙出來救孫女,“小嫻啊,藥是不是拿好了,拿好我們就走吧,很晚了,茅阿姨也得回家了。”

想到有外人在,姚靜嫻這才收了話。瞪了寧安然一眼,說:“扶好你奶奶。”

---

姚靜嫻是開車來的,出了醫院,她先將茅阿姨送到家,再開車回花城公寓。

到了小區門口,她沒有熄火,而是轉頭對奶奶說:“我就不上去了,圓圓這幾天有點發燒,崔俊他帶不住。”

奶奶:“哦喲,那你趕緊回去,小孩子一生病就粘人。”

姚靜嫻嗯一聲,視線偏向低頭開車門的寧安然,“用藥說明在袋子裏,你等下記得教奶奶怎麽吃。”

“好。”寧安然推開門,率先走下去,聽見姚靜嫻說:“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知道的。”她伸手去扶奶奶。

姚靜嫻把頭扭回去,看著已經在車外的她們,說:“還有,這個周末,我們要去青州山玩,到時候接你們一起去。”

“行。”奶奶笑嗬嗬地應。

姚靜嫻卻依然沒開走,而是看著寧安然,仿佛是在等她的回應。

可惜,寧安然隻是說:“媽媽,再見。”

姚靜嫻柳眉微蹙,有些不耐煩,“有空去把你頭發弄一下,還有眼鏡,也換一副。這麽大,把鼻子都壓塌了。”

寧安然:“哦。”

姚靜嫻眉毛蹙得更緊,默了半刻才收回目光,同寧奶奶道別,然後一腳油門離開。

——

汽車尾燈漸行漸遠,寧安然扶著奶奶往家走。

奶奶說:“晚上又麻煩你媽媽了,還有圓圓爸爸。”

“嗯。”

“在醫院一直是他跑上跑下,你來之前他才被電話叫走。”奶奶想了想說,“估計是保姆,我都不知道圓圓在發燒……”

奶奶斷斷續續地講著晚上的事,從她在排練舞蹈時突然暈倒,到被120拉到醫院,再到舞蹈隊的人如何從她手機裏翻出常用電話,找到了姚靜嫻……最後又老生常談地化為一句:“你爸沒福氣啊,多好的媳婦,哎……”

寧安然沒什麽表情地聽著,不發一言。

到了家,她侍候奶奶吃藥、洗漱,再將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

一番操作後,坐在書桌前,已經快12點。

打開書包,掏出書和作業——物理卷子怕是來不及做了,她決定明天早點去抄一下。數學還有幾道題,抓緊一點應該可以做完,哦,還有“國才杯”的報名表。

張廣說過,填好後還要家長簽字交回去。

她從英語課本裏抽出表格,逐一填好基礎信息,接著熟練地在家長簽名欄填上了:寧鴻博。

弄好,她把表格又夾回書裏。順便摸過來手機看了眼,界麵顯示有6條未讀短信。

她點進去,發現一個手機號出現在收件夾的最上端,下麵排著的是陳筱筱他們的名字。

她平時不太用手機,但九班同學的號碼她都有存。這串陌生的號碼顯然不是班裏同學。

她有些疑惑地點進去,信封的圖標轉了下,兩條短信跳出來。

【我是周司遠,這是我的號碼】

【存一下】

寧安然看了眼發件時間,第一條是21點37分,算算應該是她剛出校門,還有一條是3分鍾前。看起來是她前麵沒有反應,他才發了第二條。

隻是……寧安然盯著那兩排短信,腦海裏不由又浮現出幾個小時前的情景。

她鬼使神差地問:“要一起嗎?”

他匪夷所思地答:“可以。”

然後,他說:“你去交卷子,我去拿書包,樓下匯合。”

他說話的語氣隨意熟稔,竟讓寧安然有一瞬間的錯覺,他們不像是隻說過幾次話的陌生同學,而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而去交卷子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她為什麽會說那句要一起嗎?而他又是為什麽會回答可以。是因為女孩子開口請他,不好意思拒絕嗎?還是他比較隨和,跟誰都能見麵三分熟?

她就這麽七想八想地交完卷子,再走出辦公室,然後又下意識地往樓下看了眼,發現周司遠早已等在操場。

橙黃的路燈下,他的書包單掛在肩上,雙手揣兜,低頭看著地麵。

他在等她。

雖然明知此等並不具有特殊的含義,可這個念頭依舊讓她莫名地心跳加快。而且,而這個荒謬的念頭一旦出現,就無法從腦海中驅逐。

她半倚著陽台,忍不住繼續看他等自己的模樣。

從他低著的頭,到肩膀、彎曲的手臂、再到被路燈拉長的影子……

影子似乎輕輕晃了下,寧安然將目光往上移。

這一移,竟撞到少年正視的目光。

他怎麽會突然往上看?

寧安然立刻縮回脖子,目不斜視地望著空****的樓梯間。

心跳很快。

她深吸了幾口氣,又短促地吐出來。如此反複了兩次,才攥緊書包的肩帶拾級而下,可到二樓時,她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怦的亂跳,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到,快到一樓時,接到姚靜嫻的電話,被告知奶奶暈倒了,在西京醫院,讓她去一趟。

所有的情緒頃刻被擔憂所取代,她握著手機,一路小跑下樓。

出樓門口時,她發現路燈下的少年不知何時已轉過身,麵朝著她的方向站著。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見他笑了下。

“這麽快?”

“不好意思。”

他們同時開口。

下一句,寧安然喘著粗氣搶在了他的前頭:“我家裏有急事,不能和你去了。”

周司遠毫不猶豫地說“好。”

許是他答得太幹脆,讓寧安然心裏有些慚愧,畢竟邀請的是她,人家在樓下也等了好一會兒。想了想,她很有誠意地補上一句,“下回,我請你。”

這回,她真切地看見了周司遠唇角微揚。

他說:“好。”

————

當當!!

客廳的落地鍾敲響,將寧安然從記憶喚回來。

她垂眸,看著屏幕上的兩條短信,笑著回了個:【好】

隨後,她把號碼存進通訊錄,編輯姓名。剛打完最後一個字,手機突然輕震了兩下,屏幕上跳出一個小信封,來件人正是周司遠。

【7890657,我Q--Q】

寧安然看著發件時間,都12點了,他還不睡覺嗎?還有,她其實不怎麽用Q--Q,加了Q也沒什麽用。不過,她轉念一想,周司遠大概是為了以後備賽時可以共享一些比賽視頻和資料,這樣的話,有個Q是方便得多。

於是,她回複:【好的,我也存一下】

周司遠幾乎秒回:【存?】

寧安然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改口:【加……】

說完,立刻登陸了萬年不用的手機Q--Q,並在查找欄輸入了他的號碼,搜索。

下方很快跳出一個用戶信息:Roche limit。

洛希極限,一種天文定律。而他的頭像看起來好像也是一張爆炸的星體照片,她猜就是洛溪極限。

寧安然在好友請求哪裏填上了自己的姓名。幾秒後,空空兩響,對方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手機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你已經和Roche limit成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很奇怪,明明隻是係統例行公事的提示,可寧安然竟讀出了一點別樣的味道來。

她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斟酌著要怎麽和這位新好友打招呼時,星體爆炸的小頭像突然閃了閃。

屏幕上多出了一張圖,是一張Q聊天頁麵的截圖。

圖示:【你已經和不吃胡蘿卜的米兔成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寧安然有些驚訝,她記得Q的截圖隻能在電腦對話框才能操作,這麽晚了,他還在玩電腦嗎?而他為什麽要截圖這個係統提示,還發給自己,是想表達什麽意思呢?

她再次看了看那個截圖——“你已經和不吃胡蘿卜的米兔成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是讓她打招呼嗎?出於禮貌,確實應該問個好什麽的。可是,說什麽呢?要不發個表情?

寧安然猶豫了幾秒,正想發一個表情過去。

下一秒,屏幕再次多出一條新信息。

Roche Limite:【寧安然】

這好像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雖然這回隻是文字。

寧安然的心跳了跳,“嗯?”

Roche Limite:【我叫周司遠。】

寧安然一頭霧水,“嗯?”

在臨川,誰不知道他叫周司遠呢?還需要自我介紹?

寧安然點開表情欄,想發一個呆兔的表情過去,但又一條新消息已發進來。

Roche Limite:【我的名字,記住了】

作者有話說:

稿子都是存稿箱定時,但有時候jj係統會延誤,如果準點沒有,就稍微等一等,刷新下。

話說,好甜啊啊啊,有木有

另外,雖然是隔日更,但這次每章我都會盡量多寫一點噠。

最後,周一八點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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