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有讀心術?
教室裏,寧安然望著門口的少年,頭一反應是自己聽錯。
但周司遠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讓她否定這個猜測——他喊的就是自己。
隻是……寧安然瞥了眼掛在教室前頭的電子鍾,距離下課還有15分鍾。
他都不用上自習嗎?
門口的少年太過顯眼,教室裏的同學都在頻頻張望。寧安然沒敢思考太久,放下筆,起身往外走。
許是見她已出來,周司遠不慌不忙的往後退了一步,沒入稍暗的走廊裏。然而,即使沒了明亮的燈光,身材高瘦挺拔的少年往那一站,依舊是存在感十足。
眾目睽睽下,寧安然快步走出教室,站在離他大半米的位置,禮貌地問:“你好,找我有事嗎?”
尾音剛落,她突然察覺此情此景竟和下午她去一班找他時一模一樣?
仿佛被拉到了倒轉的時空鏡頭中。稍有不同的是,周司遠比她酷得多。
他說,“借比賽須知。”
沒有任何鋪墊,幹脆利落。
寧安然愣了下,明白了他的來意,慢兩拍地回了個“哦”。
她猜到他是為比賽的事而來,畢竟他們之間除了“國才杯”再無交集,可……借比賽須知……好像也沒這麽急吧?還專門溜了自習跑來?
而且,寧安然抬起眼瞼,偷偷瞥了他一眼,想起下午他讓出比賽須知時的氣定神閑,她還當他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呢,原來……她不覺彎了點唇,在心裏嘀咕了一句:達摩也不是無所不能嘛。
怎知,心下剛轉過這個念頭,就聽周司遠突然扔出一句,“我記性差。”
寧安然胸口一凜,抬頭望向他。
這人,是有讀心術嗎?
周司遠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問:“方便借嗎?”
“方便的。”寧安然忙道,“你等一下,我進去拿。”
說著,就返身回教室。
陳筱筱見她回來,立即問:“周司遠找你幹嘛?”
“拿東西。”寧安然言簡意賅,快速拿出裝報名表的透明袋,抽出自己那張表格,然後連袋子一塊兒拿出教室,遞給周司遠。
“謝謝,複印完還你。”他說。
“沒關係,你不用給我了。”寧安然現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下午已經把要點記在本子上。”
單張紙容易弄丟,她下午拿回來,邊看邊把相關要求摘到了記事本裏。
周司遠沒有多話,說:“行。”
寧安然抿唇微笑,客客氣氣。
周司遠眉梢抬了下,目光掃過她掛著客套笑容的臉,撇了撇嘴,懶洋洋地又道了句謝,轉身離開。
這會兒還沒下課,空****的走廊上,一眼望去,隻有成片亮燈的窗戶和走得不緊不慢的高挺少年。
寧安然掃了眼他的背影,快速轉身回教室。
她很清楚,一門之內,還有一群支著脖子吃瓜的同學,她的任何舉動,哪怕稍稍停駐的目光都可能被放大,成為本周熱議的話題。
隻是,行至一半時,她腦中跳躍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念頭:他剛才繞路了,回一班應該走東邊樓梯,不該走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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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前後統共不過幾分鍾,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麵。但因為來人是周司遠,照舊掀起了話題度。
“周司遠怎麽會跑來找寧安然?他倆認識嗎?”
“他倆好像是初中同學吧?”
“怎麽可能?寧安然是我們榮大附中的,周司遠又不是。”
在榮省,最好的高中是臨川,而在江陵,最好的初中則是榮大附中。如果說臨川是平淮大學和景禾大學的搖籃,那麽榮大附中就是臨川的學生孵化基地。
別的普通初中中考喜報寫的都是:我校xx名學生被臨川錄取,而榮大附中數年如一,隻寫:我校xxx中考裸分全市第一,後麵再附帶一長串進入全市前100名的學生清單。
然而,他們這一屆,中考成績發布的當晚,榮大附中的喜報上破天荒地空缺了第一名的名字。
也就是那一夜,幾乎整個江陵的中考生和老師、家長都知道了一個叫“周司遠”的男生以近乎滿分的成績摘下了本屆中考狀元的桂冠。
讓人更震驚的是,這位狀元居然來自第十七中,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初中。
“應該是為了國才杯吧?”有同學推測道,“周司遠不是也進複賽了嗎?會不會這次也進決賽了?”
旁邊的女生白他一眼,“把會不會去掉,他百分百進決賽了啊。”
剛才何凡宣布好消息時,大家關注點都在寧安然爆冷殺進決賽,一時忘了周司遠同樣進了複賽,而照他拿獎專業戶的水準,那三個進全國賽的選手裏,必然有他。
這麽一分析,眾人八卦的興致瞬時被衝淡了一大半,畢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屬於硬掰扯都很難湊到一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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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節課過得很快,一張物理卷子還沒做完,下課鈴就響了。
王維安站起來,問她們:“喝飲料不?我去買。”
“你去買,我付錢。”寧安然摸出錢包,取了五十塊給他,“我請你們。”
“好嘞。”
王維安欣然接下,問了三人各要什麽後,拿著錢跑出教室。剩下三個女生留在位置上繼續聊天,話題自然繞不開她進決賽這事兒。
“你之前不是沒參加學校選拔嗎?怎麽又去比賽了?”和王維安同桌的黃敏潔問。
“國才杯”比賽通知一出,學校立即組織了選拔賽,要求各班推薦學生參賽。寧安然雖然平日話不多,但英語水平在九班是公認的。所以,英語老師第一個想推薦的就是她,誰想她竟婉拒了。
當時,他們幾個朋友還輪番勸過她,一個勁鼓勵她去試試,可惜沒勸動。最後,九班推上去的人是許瑤。
許瑤初中念的是雙語學校,初二時還去過利物浦做交換生,口語算得上地道,於是,沒什麽懸念地從選拔賽脫穎而出,與周司遠等4人一起報名參賽。
遺憾的是,除了周司遠,其餘3人集體止步於100進30的複賽。
對於落選,心高氣傲的許瑤難免憋悶,但一想整個臨川也就周司遠能進複賽,她又釋懷了。
被周司遠比下去,有什麽好丟臉的?
可現在,壓她一頭的不止周司遠,還有名不見經傳的寧安然,讓她頓覺顏麵掃地。
於是,在寧安然還沒來得及回答黃敏潔時,她猛地轉過身來,譏笑道:“對呀,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麽可以搞特殊,不用選拔就能參加比賽?”
她的態度太過生硬無禮,聽得陳筱筱一把火蹭地躥上來,“誰規定……”
“因為我比較特殊吧。”寧安然卻同時開口。
被打斷的陳筱筱收住話頭,略顯困惑地望著她,揣測著這話的含義。
卻聽她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畢竟,不是誰都能進決賽。”
空氣有兩秒的靜默。
下一瞬,陳筱筱毫不掩飾的大笑出來,揚聲說:“可不是,全省才3個呢。”
許瑤被噎得要死,幾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一推椅子,冷著一張臉走了。
目睹這一幕的鄭丹萍和另外兩個女生立馬跟了上去。
另一邊,陳筱筱則是樂不可支,連連誇寧安然:“回得絕,回得秒,回得青蛙呱呱叫。”
什麽是殺人於無形,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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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兩節課,許瑤和鄭丹萍那群人臉色都很難看,可越這樣,陳筱筱越是身心愉悅。
晚自習一結束,心情大好的她立刻邀約其他三人去學校附近的冒菜店搓夜宵。
“你們先去,我把作文送了就來。”寧安然收拾著桌上七零八落的作文紙說。
這學期,她被語文老師欽點為語文科代表,多出一些收發作業的活。
陳筱筱:“我們等你唄。”
“不用,還有幾個同學沒寫完,我再等他們一會兒。”
聽見他們對話,幾個正在趕作文的同學紛紛回頭過來,衝她喊道,“很快、很快就好。”
寧安然微笑,“沒事。”
陳筱筱見她一時半會兒確實走不了,也就不再囉嗦,帶著王維安和黃敏潔先去點菜。
說是很快,但等最後一個交上來已是二十分鍾後。
女生很是抱歉:“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麽久。”
“沒關係。”寧安然淡淡一笑,貼心地把她的作文塞到了中間,再看著她手背上的創口貼問:“你好點沒?”
“燒是退了,但全身還是疼。”女生神色疲憊。
“發燒會引起肌肉酸痛,睡一覺應該會好點。”寧安然碼著卷子說。
女生點頭應嗯,說:“我現在就回宿舍。”
寧安然叮囑了她兩句小心,再收好卷子,背著書包從東邊下樓。
沒走兩步,陳筱筱信息來了:【快了沒,我們已經到了。】
【馬上就來,你們先點。】
她低著頭編完短信,剛摁下發送鍵,餘光裏竟猝不及防地多出一道人影。
距離放學已經快半小時,大部分學生早就走了,校園裏靜悄悄的,隻有風輕晃著樹和月影。
寧安然被這悄無聲息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腳下一空,虧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欄杆,才幸免摔個狗吃屎。
驚魂未定時,聽見來人輕輕咳嗽了下。
下一秒,一個高瘦的少年出現在眼前。隻見他漫不經心地站著,眉眼被冷白的廊燈照得清晰明了。
寧安然徹底怔住——周司遠?他幹嘛站在這兒?
“還你東西。”他說。
寧安然眨了眨眼,目光從他手上掠過,正是第一節 自習課時他拿走的比賽須知。
所以,他站這裏就為了還她這個?可是……寧安然抬眸看向他,眼裏帶著點困惑:她記得自己應該說過不用還的吧?
不知是不是她思考得太久,周司遠似是有些不耐,往上挑了下眉頭。
寧安然見狀,立馬接過,下意識地道了句“謝謝。”
講完,才發現淩亂了,正想繞回來,卻聽周司遠話音帶笑:“這話該我說吧?”
寧安然窘,尷尬地“嗬嗬”兩聲,試圖掩飾自己剛才的斷路。
台階下,周司遠還是雙手揣兜,平視她,唇角是若有似無的笑。
背後是路燈熨黃的校園,梧桐繁茂,月光如水。
寧安然隻覺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抿了抿唇,決定走為上策。
“我去辦公室交卷子。”她幹巴巴地說。
周司遠嗯了聲,人卻站著未動。
這情景倒讓寧安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想了想便隨口問上一句:“你還不走嗎?”
“差不多了。”周司遠頓了下,問:“你呢?”
以兩人目前的交際,寧安然隻能把他這問題當成和自己一樣,純屬無話找話。
於是,她便隨口說:“我等下要和同學去吃宵夜。”
按理,話題到這,周司遠應該回一句,哦,然後互道再見。
熟料,他偏問:“哪家?”
寧安然愣了下,慢半拍地答:“小北街的冒菜,要一起嗎?”
四目對視。
空氣被摁下暫停鍵。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寧安然窘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腦子抽了嗎???說的是什麽啊???
但這也不能全怪她吧,他隨口那麽一問,她也就隨口那麽一答啊!寧安然在心裏給自己找補,並試圖講點什麽把這荒謬的邀約揭過去。
但周司遠沒給她機會。
他偏了點頭,仿佛很認真的思考了兩秒後,回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