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司遠跑我們班來幹嘛

忍住回頭的衝動,寧安然平靜地走過長廊,上樓,回到教室。

一進門,就撞見拎著水壺的陳筱筱。

“咦,你回來了?老張找你幹嘛?”

寧安然沒回答,而是鬆開胳膊,把透明文件袋裏的報名表露了出來,並搶在陳筱筱出聲前,豎指比了個“噓”。

陳筱筱睜大眼,憋回險些出口的尖叫,改為小小聲地問:“你進決賽了?”

寧安然微微一笑,點頭。

陳筱筱興奮得快跳起來,一把將她拽回座位,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還要謝謝你。”寧安然說。

備賽這段時間,陳筱筱沒少幫她一起收集材料,陪她一起做演練。

“謝我幹嘛?要謝就謝你自己。”

別人不知道,陳筱筱很清楚,為了這次比賽,寧安然暗暗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吃飯走路時練聽力,課間背諺語、經典句,做完各科作業後研究各類熱門話題材料,再結合話題一篇一篇的打磨演講稿,常常弄到半夜三更……

從初賽到複賽,這兩個月,她幾乎把所有空閑間全用在了備賽上。好在,有心人天不負,努力開出了成功的花。

“決賽在什麽時候?”陳筱筱問。

“8月。”寧安然把張廣的話轉述了一遍。

聽見學校會安排老師做一對一輔導,陳筱筱很是開心,“太好了,有老師幫忙輔導,你肯定能拿個好名次。”

“不好說,能進決賽的都是高手。”

全國31個省市,每年有上萬名學生報名參賽,能入圍決賽的僅100人,這100人無疑都是各省最拔尖的英語人才。可進入決賽後,他們還要進行嚴酷的三輪PK,最終角逐出含冠軍在內的12個獎項,要想分到一枚獎牌,絕不是易事。

“你也是高手啊。”陳筱筱給她打氣,“而且,還是掃地僧級別的高手。”

平日隱在寺院裏,不顯山露水,一出手就是內力強韌,橫掃千軍。

寧安然自認配不上,稱“絕世高僧另有其人。”

“誰啊?”陳筱筱反應了下,突然想到,“周司遠?”

寧安然眼神回她:難道不是嗎?

陳筱筱卻搖頭,“nonono,他不是絕世高僧,他是達摩下凡。”

這比喻,讓寧安然想到了廣泛流傳於NBA的那句經典名言——“今晚是上帝穿著23號球衣在打球。”

對於那些遙不可及的天才,凡人選擇把他們神話,比如籃球之神喬丹,再比如,她視線轉向桌麵上的報名表,想到了另一個同樣拿著表格的少年。

“他是真牛,物理才拿獎,英語又進決賽,聽說數競隊還搶著要他,你說他腦袋是怎麽長的啊?”

臨川是學霸集中營,藏龍臥虎,人才濟濟,但能被全校師生稱道的學神亦不多見。

而周司遠,絕對能算一個。

“腦袋長得好就算了,臉還長成那樣。”陳筱筱回想起上周學校喜報裏周司遠的物理競賽領獎照,不由歎息,“女媧娘娘捏他的時候肯定是精雕細琢,捏我們的時候,八成就是泥巴一甩,湊合湊合。”

“哦,不對,不是我們。”陳筱筱掃了眼寧安然,糾正道,“捏你的時候還是用了心的。”

在臨川,公認的校花是高二的顏矜,而高一女神則是二班的翟露瑩。

但在陳筱筱心裏,這兩人都不及寧安然好看。

當然,前提是拿掉那副遮了她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和堪比亞馬遜叢林的笨重劉海。

“你真不考慮換個眼鏡和發型嗎?”陳筱筱第N次問。

“不是挺好的嗎?”寧安然捋了下劉海,第N次答。

陳筱筱瞧著她被封印的精致眉眼,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說:“暴殄天物,女媧都被你氣死。”

寧安然但笑不語。

陳筱筱也沒有糾纏這個話題,而是問了比賽的一些情況。

得知這回全省隻有3人進全國賽,陳筱筱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妹,我有預感,你怕是要火了。”

————

很快,陳筱筱的預言就得到了驗證。

晚自習課前,班主任何凡帶著一臉的褶子,笑嘻嘻地步入教室。

何凡教政治,雖被同學們稱呼為老何,年紀卻一點都不老,今年堪堪30歲。隻不過,長相過於著急,又一頭少年白,瞅著不像正當年的小夥,更像年過半百的大爺。

關於長相老成這點,何凡頗為心寬,“老點才好。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要是太年輕,你們家長怎麽放心把孩子交給我?”

此話倒是不假,當初新生家長會上,姚靜嫻看見講台上“頭發花白”的何凡,審視的目光才稍稍鬆動,回家路上還同寧安然說,“你們班雖然不咋樣,但是班主任倒是不錯,看著挺有經驗的。”

當然,一個多月後,得知何凡剛過29歲,連一屆畢業生都沒帶過時,氣得她大批學校不靠譜那是後話。

瞧見學生們都在奮筆疾書,何凡停下腳步,歪頭瞅了瞅第一排的同學的卷子,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語氣說:“喲,物理老師又給你們加餐了?”

“還是兩頓!”有人回。

“要不說你們蔡老師最好呢,怕你們餓著,讓你們多吃兩餐。”何凡嘿嘿一笑:“要不,我晚上再給你們加頓夜宵。”

“不要啊,老師……”教室裏哀聲四起。

咬著筆杆半天沒做出幾道題的陳筱筱從卷子裏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磨牙道:“老何可做個人吧。”

理科作業已經快把他們壓死了,政治就不要來加一根稻草了。

好在,何凡隻是嚇唬嚇唬他們,笑完便甩著膀子,悠悠地走上講台。

“大家都先停一下,等會兒再寫,先聽我說一件事。”他稍稍拔高嗓門說。

可惜,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學生停下了筆。

看大夥兒不為所動,何凡隻能用尺子敲了敲講桌,埋守試卷的同學們這才不情願地抬起頭來。

確認目光都聚集過來,何凡放下尺子,清了清嗓子,“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寧安然胳膊被戳了下,轉過頭,見陳筱筱對她挑眉毛。

其他人則仰著下巴,望著喜笑顏開的何凡,等待他的下文,誰知他竟賣起了關子,“大家猜一猜,是什麽好消息呢?”

“你終於找到女朋友了?”最後排的王維安大聲喊。

哈哈哈哈,教室裏笑成一團。

被打趣的何凡並未惱,而是扒了一下劉海,一本正經地說:“我還沒享受夠單身生活呢。”

“噫……”

教室裏一片噓聲。

又有男生問:“總不會是中彩票了吧?”

這回,沒等何凡答,已有人反駁,“怎麽可能,你看老何像是有橫財運的嗎?”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

何凡擺擺手,“跟我沒關係啊,是咱們班的。”

同學們尋思了下,突然一個聲音戰戰兢兢地問:“老師,該不會是咱們班被選中去上電視公開課了吧?”

話音莆落,就遭到周圍同學的狂噴,“呸呸呸,閉上你的烏鴉嘴!”

“滾你!這能算好消息?”

江陵教育局正在組織全市中小學開展電視公開課評比,臨川作為全省最好的高中,自然不能落後,這段時間,各個學科都有挑選班級去錄課。

就在昨天,隔壁8班剛被拉去演播廳錄了一堂“生動有趣”的化學課。

聽8班同學們吐槽,為了這45分鍾,他們班已經連著兩個禮拜排練,占用了所有文體課程不說,就連下午放學和晚自修都在緊鑼密鑼的排演。最恐怖的是,也不知道哪個老師起的頭,為了彰顯臨川學生的青春靚麗,錄製當天,男女生統統被濃妝豔抹。

想到8班體委被塗成粉紅色的大嘴,男生們都一臉緊張地注視何凡,生怕他嘴裏的好消息變成噩夢。

幸好,老何的答案是:“我爭取過,但咱班沒被選中。”

我們可謝謝你,還爭取過,得虧沒選中。

同學們皆是長舒口氣。然後,有人著急地問:“那到底是什麽事啊?”

吊足胃口的何凡不再兜圈子,把頭慢慢轉向寧安然的位置,布滿褶子的臉上漾起了欣慰的、如老父親一般慈祥的笑。

“這個好消息就是,我們班的寧安然同學,成功、挺進了‘國才杯’全國總決賽!”

教室裏有幾秒的靜默,接著,嘩的一聲,空氣被擦燃。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射向了寧安然,眼神或震驚、或不敢置信、或困惑、或敬佩……

何凡非常滿意大夥兒的反應,趁勢再加一把火,“這次比賽啊,全省隻有3個人入圍決賽,競爭非常激烈,寧安然同學能殺進決賽,可喜可賀,也十分不容易。”

被誇讚的寧安然低著頭,箍著簽字筆,佯裝認真地做著卷子,而微微發燙的耳朵泄露了她的窘意。

偏偏何凡還鼓動大夥兒:“好了,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寧安然同學表示祝賀。”

啪啪啪!!!

教室裏響起不整齊的掌聲。掌聲過後,何凡笑望著寧安然:“那麽,我們請寧安然同學講幾句?”

“不是吧。”陳筱筱翻了個白眼,滿是同情地望著寧安然。

隻見耳朵微紅的少女抿了抿唇,緩慢地抬起頭,看著何凡,大鏡片後麵的睫毛閃得很快。

知道她內向,何凡溫聲鼓勵,“沒關係,隨便點,簡單講幾句就好。”

寧安然再次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說什麽。

她皮膚白得發亮,大大的眼鏡和劉海遮住了半張臉,安靜不說話時模樣乖巧得像是被欺負的小女孩。看得老何那叫一個於心不忍,正想作罷讓她不用講了,就見女孩站了起來,語速有些快的說:“謝謝大家,我會繼續努力的。”

說完,徑自坐下,繼續低頭做題。

還真是夠隨便,夠簡單。

何凡不為難她,笑嗬嗬地說:“那就讓我們一起預祝寧安然同學在接下來的決賽中再創佳績。”

“加油!”王維安起哄,帶頭鼓起了掌。

————

宣布完好消息,何凡留下一句“好好自習,最近紀律老師可在查自習”,就甩著手回了辦公室。

可待他前腳一走,教室裏便像蚊子開會,不少同學交頭接耳,似乎都在議論著寧安然爆冷進決賽的事。

“妹子。”王維安喊她,“行啊,牛逼啊,國才杯,決賽,不愧是咱安家人,就是厲害。”

“少往自己屁股上貼金。”陳筱筱啐他。

開學沒幾天,王維安就以他和寧安然名字裏都帶一個“安”字為由,硬說兩人是本家兄妹,自此便妹子長、妹子短地喊她。

“屁股金貼金那就是金屁股,拉屎都金燦燦的。”王維安不以為恥。

“你惡不惡心?”陳筱筱撿了一團紙砸他。

王維安偏頭躲過,正要再惡心她幾句,突然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

“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自習?”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坐在她們前麵的英語科代表,許瑤。

王維安自覺理虧,聳了下肩,沒反駁。

四周恢複寧靜,半分鍾後,寧安然後背又被戳了下,王維安遞上來一張草稿紙。

紙上,是王維安最愛玩的看圖猜謎。這回謎題是:一個標著鶴頂紅的瓶子,一隻小雞,旁邊潦草地寫著:猜一個形容詞。

寧安然和陳筱筱稍作思考,有了答案:嫉(雞)妒(毒)。

陳筱筱猜到他在暗示誰,不由輕笑了一下。誰知,竟惹得許瑤猛地轉頭來,厲聲質問,“你們有完沒完?”

這一嗓子比剛才那句響得多,引得大半個教室的人都看過來。

被怒吼的陳筱筱當然不示弱,“你有病吧?我們怎麽了?”

“你說你們怎麽了?”

“對呀,我也想知道我們哪裏惹到你了?”陳筱筱冷哼一聲,“你說我們講話影響你,好,我們不講了,怎麽?我自個兒笑也要你同意?”

“陳筱筱,話不是你這樣說的,你想笑當然沒人攔著你,可你不能影響別人學習。”

講話的不是許瑤,而是隔著一個通道的鄭丹萍。

陳筱筱轉頭看向她,“你哪隻耳朵聽見我影響她了?”

鄭丹萍:“我是沒聽見,但許瑤總不會無理取鬧。”

陳筱筱冷笑,正要反唇相譏,餘光卻掃到教室後門多了個人。

老何臨走前的叮囑猛地躥進耳朵,嚇得她趕緊收了話頭,回頭作認真學習狀,並默默祈禱查紀律的老師並沒瞧見自己。

心下慌亂時,卻聽門口有人喊:“寧安然。”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原本看“吵架”的同學們齊齊調頭看向門口。

陳筱筱更是一怔,怎麽喊寧安然呢?怕連累好友的她立馬回頭,卻在看清來人時露出訝然。

“周司遠?”身後的王維安先一步問出她心裏的困惑:“他跑我們班來幹嘛?”

門口,少年長身鶴立,穿著藍白校服,雙手懶洋洋地揣在褲兜裏。門框投下的陰影落在他俊朗的五官上,半明半昧,給人一種電影的質感。

明明被幾十雙眼睛盯著,少年卻絲毫不見局促,反是神色閑散地注視著教室某個方向,淡聲開口:“出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小周同學來了

周四八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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