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左右為難 去正房,還是竹苑?

翌日。

齊衡玉神清氣爽地起身,先覷了一眼裏側仍在酣睡的婉竹,薄被遮不住她曼妙的身軀,低處是腰,高處是臀,如層疊攏起的山巒一般引人探究。

他收回目光,憶起昨夜婉竹格外乖順聽話的模樣,便也對她起了兩分憐惜之意。

靜雙悄悄進了裏屋,默然地服侍著齊衡玉洗漱換衣,撩開軟簾欲望外間走去時,卻見齊衡玉陡然回身,再瞧了一眼床榻上無聲無息的婉竹,這才道:“從我私庫裏拿些銀子出來,交給張婆子。”

竹苑的一應開銷都走的是他的份例,可難免婉竹有銀錢不趁手的時候。

齊衡玉不願在銀錢一事上虧待了她去。

靜雙應下,午膳之後便將銀票和一盒碎銀子送來了竹苑,除此以外還有五色藥石、人參燕翅等滋補之物。

經過關婆子提點,婉竹便讓金玉取了碎銀打賞靜雙,可靜雙是自小伺候齊衡玉的小廝,銀錢賞賜之物也攢下了不少,倒是真不貪圖這些。

“為姑娘做事是奴才的榮幸。”靜雙撂下這話之後,才離開了竹苑。

*

齊國公府內。

齊衡玉將他的傷勢報給了玄鷹司的司正,這兩日仍是不必去當值,隻需在家中靜養即可。

李氏聽聞他在去京郊當差的路上受了點小傷,當即便擔心的不得了,又是要請大夫,又是要去安國寺上香。

好說歹說才被齊衡玉製止,他道:“兒子都已好的差不多了,母親實在不必擔心。”

見齊衡玉麵色舒朗,李氏高懸著的這顆心才算是落了地,她先吩咐百靈去小廚房熬了燕窩粥來,並細聲囑咐:“別讓那些笨手笨腳的廚娘經手,你親自盯著。”

百靈應下。

齊衡玉在驚濤院略坐了坐,便聽李氏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筐的話,從妯娌間的齟齬到與杜丹蘿的矛盾,最後還攀扯到了齊老太太身上。

好在李氏還忌憚著齊老太太這個婆母的威勢,便話鋒一轉提起了月姨娘,“那賤人成日地裝暈喊疼,誘得你爹爹夜夜宿在月華閣裏,連你三妹妹的婚事也不管了。”

齊衡玉懶怠聽長輩房裏拈酸吃醋的閑事,人雖還坐在紫檀木太師椅裏,心思卻飛到了九霄雲外去。

好在李氏也察覺到了兒子的漫不經心,便把話鋒一轉,說道:“竹苑那兒往後你不必再去了,那女子雖生的格外好些,可到底身份太過低微,沒的辱沒了我兒的血脈。”

話音甫落。

齊衡玉盤弄著茶盞的動作一頓,不知是不是因這突兀的動作扯到了腹部的傷口,他竟是心口微微一澀,愣了一會兒後才問道:“母親是要給我另擇良妾?”

他想,比起那些野心十足、欲把內宅攪和的烏煙瘴氣的女子,還是淡薄如青煙的婉竹更合他意一些。

李氏眉眼柔和地望著眼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嫡子,見齊衡玉氣宇軒昂、龍章鳳姿,心裏歡喜的同時對杜丹蘿的怨恨又加深了幾分。

“遼恩公夫人昨日來了我們府上,聽說是尋了個婦科聖手給杜氏看病。”李氏冷笑一聲道:“進門三年無所出,遼恩公府也自覺愧對了我們家,便與我提起了要把她的庶女許給你做妾室一事。”

遼恩公府也是世襲罔替的大族,且因世子爺杜鳳鳴尚了公主的緣故,權勢威重更甚從前。

即便隻是個庶女,也多半是要嫁去伯府做當家塚婦。

所以在遼恩公夫人提起此事後,李氏才會這麽痛快地欣然應允,連帶著對杜丹蘿的態度也和緩了幾分。

“那庶女你也曾見過的,生的一點都不比杜丹蘿差,且及笄前就有過才女的美名。若她進門來給你做妾,倒也是件美事。”李氏笑吟吟地說道。

順著李氏的話,齊衡玉也憶起了他的妻妹杜丹嫣。那的確是個清豔的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時常揚著怯生生的眸子打量他,好似林間的幼鹿一般懵懂不知事。

他不合時宜地憶起了竹苑裏的那個柔順人兒,她也有這樣一雙純澈澄淨的眸子。

齊衡玉慌忙搖了頭,凝望著李氏說:“我不納妾。”

李氏方才要再勸,正逢百靈端著燕窩粥走進正屋,她便住了嘴,萬事且要先等齊衡玉用完粥才是。

可齊衡玉早已下定決心不在後院裏添人,更何況杜丹嫣還是他的妻妹,在他心裏妻妹與燕姐兒並沒有什麽不同,名義上都是他的妹妹。

用完燕窩粥之後,齊衡玉便以身子不適為理由離開了驚濤院。

李氏氣結,卻又拿這個倔強的兒子沒什麽法子,幸而朱嬤嬤上前替她揉肩捶背,溫聲勸解道:“咱們世子爺是個清正的人,早年見太太您受了那麽多委屈,再不肯納妾,省得後院鬧出什麽寵妾滅妻的醜事來。”

話畢,李氏便嗟然歎了一聲,神色已無半分氣惱之意,“玉哥兒是個孝順的孩子,偏偏娶了個那臭石頭進門。”

*

遼恩公夫人榮氏尋來的神醫當真有幾分治疑難雜症的本事,他一湊近杜丹蘿,見她麵色慘白得仿佛溺了水的魚一般,便對榮氏說:“夫人是否在孩童時遭過什麽劫?”

榮氏神色閃爍,端莊雍容的麵色裏隱隱現出兩分不虞,她答道:“神醫說笑了,她裏裏外外出行有幾十號人伺候著,怎麽可能遭劫?”

杜丹蘿眸光一黯,生硬地挪開了自己的目光,正巧落在那一扇多子石榴的插屏之上。

未出閣時,京城內有幾個沒有聽過齊衡玉大名的閨秀?與那些隻知**.奢好.色的紈絝子弟不同,他十六歲時便跟著大魏第一武師學武,秋狩圍獵時便越過一眾皇子拔得頭籌。

那日草長鶯飛,齊衡玉駕馬馳騁在無邊曠野之中,瀟灑俊逸的風姿映在杜丹蘿的眼中。

整整七年,她從不曾忘懷過。

驀地,杜丹蘿想起昨日杜嬤嬤說齊衡玉宿在竹苑兩日時她痛得發顫的心,想起上一回齊衡玉來正屋,自己吐了他一身時他那薄冷、失望的眸色。

種種情緒催著她開口回答了神醫的問題。

她說:“遭過劫。”

榮氏臉色一白,先是狠狠地剜了杜丹蘿一眼,而後才與神醫說:“是花燈節的時候被人牙子搶去了,不過仆人們發覺的快,也沒釀出什麽大禍來。”

聽得這話,杜丹蘿難堪又屈辱地闔上了眼,那些刻意壓在心底的回憶翻江倒海般往上湧,醃臢恥辱、陰暗潮濕,男子黏膩的如毒蛇般的目光一齊向她襲來。

“夫人。”朱嬤嬤高呼一聲,眾人的視線也往杜丹蘿身上探去。

隻見方才還好端端的她此刻卻已彎下了身子,慘白著臉不斷嘔吐。

*

榮氏回遼恩公府時麵色陰鬱不已。

杜丹嫣走來花廳給嫡母請安,榮氏本是懶怠搭理她,可憶起她對李氏的承諾,便耐著性子把杜丹嫣喚到身前,“你不願嫁去伯恩府做續弦,那我問你,齊國公府的妾室你願不願做?”

以遼恩公府如今的權勢來說,將個庶女送去齊國公府做妾實在是有些跌份。□□/氏本就疼愛杜丹蘿,且還因幼時的事對她多有歉疚,是以不得不多為她打算幾分。

齊衡玉總不能一直無子,若是讓外頭的良妾生,倒不如讓杜丹嫣去生。

左不過賠進去個奴婢生的庶女罷了,他們府上可還有四個庶女呢。

憶起那位英武郎秀的姐夫,杜丹嫣忍不住靨間一紅,她羞赧得好半日都抬不起頭來。

榮氏沒了耐性,追問道:“你若不願,我再替你另擇個夫婿就是了。”

沒等她說完這話,向來膽小的杜丹嫣卻不知從哪兒生出來些勇氣,隻見她直視著榮氏威勢積重的麵容,答道:“回母親的話,嫣兒願意。”

*

明日便是杜丹蘿的生辰。

齊衡玉思忖了半日,還是打算如往年一般送盆名貴的蘭花當賀禮。她愛孤高自賞、清高自許,便讓她與蘭花作伴,也好解些煩悶。

靜雙與落英兩人立在書房桌案前聽候差遣,便見齊衡玉手裏把玩著羊脂玉蘭環佩,身前燈盞暈出的光亮搖搖晃晃,讓人辨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半晌,齊衡玉才盯著手裏的玉佩譏誚一笑道:“她那般厭我,我送什麽都一樣。”

說著,他便把這羊脂玉蘭環佩往多寶盒裏一扔。

靜雙認得這環佩,正是世子爺與夫人定親時的信物。眼瞅著世子爺好似不甚開懷的模樣,他有心想勸一勸,卻聽外間響起了雙菱的聲音。

“世子爺,夫人請您去鬆柏院一敘。”

話音甫落。

書房內霎時鴉雀無聲。

這還是杜丹蘿進門三年以來頭一次派人來請世子爺去正屋,如今外頭夜色沉暮,請去正屋是為了何事再明顯不過。

落英忙笑道:“爺快些過去吧,別讓夫人等急了。”

齊衡玉坐在扶手椅裏巋然不動,雖不曾立時答話,可他那叩在桌案上微微顫動著的指節卻顯露出此刻他洶湧的心潮來。

這是杜丹蘿第一次向他低頭。

他緩緩從扶手椅裏起身,方才走到外間的廊道上時,卻見外院的角門處跑來個眼熟的婆子。

夜色迷蒙,當關婆子一徑跑到齊衡玉身前時,他才憶起這婆子是在竹苑伺候婉竹的人。

可竹苑裏的婆子怎會好端端地來了齊國公府?

“爺,姑娘發了高熱,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還請您過去瞧瞧。”關婆子顫抖尖利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作者有話說:

女二的人設也很豐富噠。

結局也安排好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