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毀滅吧 累了

一群人在遮天蔽日的狂沙裏跋涉。

‘被迫’石盍藥的方宸,此刻被柔弱不能自理的溫睡神當成盾牌,頂著風沙,落了滿臉的灰塵。

“你能不能撒開手,站直了,邁開腿?”

方宸轉頭,用灰撲撲的眼神看他,笑得很紳士,但手裏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小刀,比著溫涼纏在他肩頭的手腕,虛虛地劃了一下。

溫涼靈巧地避開刀鋒來勢,善解人意地替他撥開睫毛上沾著的灰:“我也很想,隻是我沒力氣,走不動。”

方宸一巴掌把他扇遠:“那就請長官到無人處安靜地死。”

溫涼不由得感慨世態炎涼人心不古:“明明是你裝暈搭上五十三號的順風車,怎麽,現在利用完人就想跑?”

方宸沒料到,這個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腦子倒是還清醒,他淺淺一笑,然後轉身就走。

誰知,走了沒兩步,他發現自己手腕上多了點重量。

他抬起手,看見一根粗壯的繩子,捆著自己的手腕,一路鏈接到了溫某人的手腕上,似乎要以粗糙的材質妄圖比肩月老的紅線。而對麵那個懶洋洋的出土文物,正拽著繩子,朝他欠揍地招招手:“狐狸,你身體素質這麽好,就隨便帶個人,不費多大力氣。噥,裝備我都自備了,貼心吧?”

方宸:“……”

貼心你大爺。

就這黏人撒嬌的貨,是怎麽把哥哥的身體和精神都騙走綁定的?

靠一塊錢三斤的自信嗎?

見方宸指尖的刀又出鞘,溫涼趕緊小小地拽了拽繩子,像是搖晃拴狗的呼喚鈴:“行了,別欲拒還迎,我知道你是衝著我來的,但我不能跟你精神鏈接。”

方宸眉峰微挑,稍有意外,剛要說話,卻被溫涼的另一句話堵住了嘴:“你別難受,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好多哨兵都試過了,都不成功。這麽多年,我是萬花叢中過,沒人可沾身。我也很為難,真的。”

方宸:“……”

這貨是在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嗎?

李堯善顫巍巍地跑到了任錢身邊:“中校,溫向導又在作死了!”

任錢在百忙之中抽空回頭看了一眼:“一會兒他被打暈了,我來背他。你先帶著其他人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走,別耽誤時間。”

李堯善歎了口氣,就在他們以為那個哨兵會被激怒,直接上手揍人時,對方卻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溫涼麵前,俯身耐心地解開了溫涼細瘦手腕上的捆綁。

李堯善和任錢的眼睛睜得很圓。

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善良溫和的哨兵了。

一句感慨還沒說出口,就見到方宸手臂掄了個圓,粗糲的繩子猛地捆在溫向導的腰間,用力一拉,像捆烤肉的編織線。

方宸一腳踹在溫涼的腿窩處,溫大睡神一個沒站穩,直接臉著地,撲在了黃沙裏,啃了一嘴的滾燙沙子,方宸動作行雲流水,把他的腿和腰並齊捆成了一個團,徹底打包幹淨。

溫涼抹了把嘴角的沙礫,幹脆一屁股坐在滾燙的沙子上,抬眼望著方宸,不解道:“其實你可以直接背我,不用這麽費勁。”

方宸把粗壯的繩子扛在肩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長官,我有潔癖,不能背垃圾。不過,也請長官別難受,我沒有說您髒的意思,隻是我確實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溫涼:“??”

方宸漆黑軍靴踩直那根麻木繩子,貼近繩子上的塵沙被繃緊抖落,連帶著勒緊了溫向導有致的腰背。

方哨兵居高臨下地看他,心情頗好:“當然,如果長官實在很想報答我,五盒向導素也就夠了,我不貪心。”

溫涼怔了怔,繼而輕笑:“原來還是想要我,倒是不用兜這麽大圈子。直說就行,我很好說話。”

方宸:“……”

有時候,不是他脾氣不好,而是對手真的太欠揍。

方宸捏著溫涼丟過來的幾隻精美小盒子,轉身,毫無憐惜地拖著五花大綁的溫某人在沙漠間行走,身後留了一道深深的沙坑軌道。

任錢目瞪口呆地看著方宸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包,他捅了捅李堯善,眼神更絕望:“老李,溫涼的向導素,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從軍醫那兒拿到一盒。這人才來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拿走了五盒?軍醫不是說過,向導素過量容易致死,是管製藥物嗎?”

李堯善咽了口唾沫:“這個...小方哨兵這麽善良...應該不會拿它去犯罪吧...”

此時,方宸正拖著溫涼從任錢和李堯善身邊走過,他紳士地頷首,笑得淡定又溫和。

被當成死狗一樣拖行的溫涼正從他們麵前被拖過去,溫向導眼睛亮了一下,朝著李老士官招招手:“老李,有沒有坐墊,給我來一個,有點磨屁股。”

李堯善顫巍巍地應了一聲,把背包裏的人造皮坐墊塞進了溫涼的手心:“溫少尉讓我帶的,我都帶齊了。”

溫涼費勁地擱在自己屁股底下,繃著胳膊,讚許地道:“謝謝老李。出門考試就應該這樣,萬事俱備,才能隨處就寢。”

方宸回頭看了他一眼,眉尖微蹙。

溫涼是惡意絕緣體,完全不理會他人的鄙夷眼光,隻看見年輕哨兵幹淨的白狐狸臉都灰撲撲的,於是懶洋洋地問:“咱們有多餘的帽子嗎?”

老李士官每次都做好了萬全準備,聞言,笑眯眯地跑到方宸的麵前,墊著腳尖給小哨兵戴上了一頂軍用防風沙寬簷遮陽帽,帽子是新鮮的湖藍色,帽簷處鏽了花體的‘五十三’。

“孩子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五十三號的人了,就是有家的人了啦。”

方宸怔了一下,立刻側過頭,後退了半步。老李士官戴了個空,怔怔地看著年輕哨兵,仿佛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拒絕他的好意。

有個歸宿不是好事兒嗎?

哨兵的平均壽命太短,能安然活到老年者寥寥。

當他們九死一生拿了勳章的時候,沒有家人在身後鼓掌,甚至都不知道要戴給誰看。

傻孩子,這樣多孤單啊。

李堯善看著方宸,眼神裏的慈愛都要溢出來,昏花的老眼水汪汪的。

方宸別開眼眸,麵上是一副無懈可擊的淡定笑容:“我不習慣戴帽子,長官。”

溫涼把方宸的拒絕動作收進眼底,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個高挑的背影,然後瞬間喜上眉梢:“老李,狐狸怕壓塌發型,你就別強迫他了。把帽子給我,我曬死了!”

狐狸兄,對對對,一定要繼續這麽倔強孤僻下去,千萬別被這群好心眼的老頭子們拴在五十三號,趕緊去禍害別的塔!!

方宸回頭看美滋滋的溫涼一眼,忽然改了主意。

他丟了扛在肩頭的麻繩,走到李堯善麵前,雙手接過那頂帽子,塞進了口袋裏:“謝謝。”

溫涼:“……”

方宸挑了唇角,拍拍口袋,很紳士地朝溫涼半闔眼眸,施禮示意:“我很懂禮貌,長官。”

李堯善重重點頭,回首望一眼任錢,一副套牢小白兔的大功告成,激動得鼻尖都紅了。

任錢捂臉,不想說話。

他真的覺得五十三號裏麵沒有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