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洪月新
寂靜的夜。
醫院的夜晚還是挺安靜的, 洪月新給兒子定的是雙人病房,現在病房裏就兒子一個人,她則是在另外一張**休息。不過現在她倒是沒有一點睡意。
她其實也兩天兩宿沒睡了, 按理說是很疲憊的,但是卻仍是沒有睡意。
其實這一次的事情不算是複雜, 要說起來, 甚至算是牽扯了一點點家事, 不過那些人既然這麽大膽敢犯法, 那麽洪月新一點也不介意送他們進去。
這一次指揮陳三陳五兩個人的,就是小高錚的親二叔。
而陳三陳五的姐妹陳四, 她也是小高錚的二嬸。
當年,洪月新讀大學的時候愛上了自己的同學鍾學文,那時的鍾學文勤奮讀書, 刻苦正義, 雖然有些過分要強, 但是明明身處逆境卻努力堅韌。這些都跟洪月新接觸的人截然不同, 她也很快的就被他吸引,兩個人很快的談起了戀愛。雖然兩個人不管從家世背景還是性格上截然不同, 但是她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堅定要跟鍾學文結婚。因此甚至差點跟父母斷絕關係。
當時洪爸就一點也沒看中鍾學文,他認為女兒看走了眼,在他眼裏,鍾學文這個人死讀書,性格也有缺陷,高傲又自負, 貪圖享受富貴,人品輕浮。甚至於他找洪月新, 也不過就是貪圖他們洪家的條件。
可是就這,他們家多少個人也沒攔住洪月新,那時她真是昏了頭,寧願相信男人也不相信父母的眼光,堅定要結婚。而且大家越是阻攔,她越是覺得這份愛情值得堅守。在她的努力下,兩個人終於結了婚。
可是兩人結婚之後很快的發現了彼此生活上的不適應。洪月新是高幹子弟,鍾學文是來自於臨市下麵的小山村,他們的生活習慣就不同,婆家的人上門打秋風還刻薄惡毒,她那個婆婆登門甚至還去偷鄰居的東西,不僅如此,還有更多惡心人的小事兒,幾乎給鄰居得罪了個遍。當然也少不了折騰洪月新這個兒媳婦兒。
不過這些洪月新都盡量磨合忍耐,畢竟那是她丈夫的父母。
可是很快的,洪月新就失望了,因為她發現,她爸的話都在一一應驗。
鍾學文三番兩次的去她娘家,企圖說服她爸給他安排更好的崗位,要知道,鍾學文是大學畢業生,這年頭大學畢業生多少啊,金貴的不得了,已經分配的很不錯了,可是他想要更好。
他覺得自己的能力沒有去更好的單位就是因為洪月新她爸不肯幫忙,不然他早就一飛衝天了。他埋怨同事毫無能力還走向了領導崗位;又埋怨洪月新不肯去娘家服軟為他謀前途,甚至還埋怨洪月新她爸一點也不為女兒著想,是個死板的老古董。
他覺得自己“白娶了”洪月新,不如選擇其他人。
當時洪月新還年輕,根本不像現在,那時她幾乎是因為丈夫的人設崩塌而絕望,在她媽的幹涉下,洪月新決定離婚,可是不曾想,就在這節骨眼兒,她有了孩子。
洪月新知道這是鍾學文故意的,但是她不舍得打掉孩子,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可不曾想,人要是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也就在洪月新懷孕生孩子的時候,這人在外麵有人了。
這人甚至不是鍾學文後找的,是他的表妹,原來兩人早早的就有那些惡心事兒了,從高中開始,不過為了讓鍾學文找個有錢人家的姑娘,藏著掖著罷了。
鍾家人都知道,並且幫忙隱瞞。
他甚至還給人領回家氣洪月新,言稱洪月新她爸不給他調到好的崗位,他就折騰洪月新。這一次洪月新再要鬧離婚,這人就尋死覓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念書時認識的那個清雋青年骨子裏是這麽惡心。
洪月新覺得,那個時候她真是年輕啊,把能踩的坑都踩了個遍。
就在兩個人鬧離婚的時候,鍾學文跟人**被抓,逃跑的時候,踩空從樓上摔了下來。洪月新堪堪從離婚,變成了喪偶。雖然結婚才兩年,但是洪月新惡心死鍾家還有鍾學文了。
正因此,她的兒子根本沒有姓鍾,甚至沒有跟洪月新的姓。
當時她媽媽娘家都在抗戰中死了,一個小輩兒都沒有了,所以洪月新直接讓兒子跟著她媽姓高。小高錚不是跟著爸媽的姓,而是跟著姥姥一個姓。因為在愛情上徹底失望,洪月新寄情於工作,也正是因此,她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了副廠長。
她能走到今天,一點也沒靠著家裏的背景,完全是因為她全身心都在工作上。
男人?
她算是看透了,沒有靠得住的,也太會偽裝了。
不過鍾家倒是找她鬧過很多次,洪月新也沒給他們家什麽麵子,根本不理會這家人。因為洪家也不是普通家庭,最終鍾家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以前是洪月新看著鍾學文麵子,但是等看清這個人,她就不會給這家人一分麵子。
即便是鍾家兩個老人去世,洪月新都沒讓小高錚去祭拜。
她已經不是還在讀書時候的爛漫少女了,也不管什麽死者為大,她在廠子裏做了多年領導,還是汽修廠這種男人多的廠子,她心硬的跟石頭似的,一點也不會給鍾家麵子。
本來雙方已經沒有什麽來往了,但是誰曾想今年她過來籌建分廠擔任副廠長,這家子倒是又冒出來了。其實鍾家不在本縣,是在臨縣,但是就是那麽巧,鍾家老二娶的媳婦兒是本公社的。
鍾老二兩口子領著街溜子陳三陳五直接登門要工作,一開口就是八十個,真是恨不能給他們村的狗都安排進來。洪月新自然不會理會他,直接讓人攆了出去。
鍾家兩口子這些年不被洪月新待見,那是恨透了洪月新,這一次自覺洪月新進入了他們的地盤兒,決定報複洪月新。
鍾老二兩口子倒是狠毒,他們過來的時候碰見了小高錚,立刻就知道孩子就是當媽的軟肋。
畢竟,當媽的就沒有不疼孩子的,他們覺得這才能讓洪月新痛徹心扉。
而且吧,他們賣了孩子不僅能讓洪月新痛苦,還能賺一筆錢。同時,他們掌握著小高錚的行蹤,到時候保不齊還能拿捏洪月新,如果真是有了小高錚的“行蹤”,洪月新還能不拿錢出來買消息?
不過他們也怕自己出手被抓,所以指使了陳家兩兄弟。這兩個之前沒在洪月新這邊討到好又被小小少年看了笑話,心裏充滿了惡意。
他們自認為是陳四的兄弟,而陳四又是小高錚的二嬸,那他們也算是長輩,可是這孩子竟然沒把他們當回事兒,這哪裏忍得下。他們也沒敢立刻這麽做,是等了幾個月的,以交送小高錚爸爸鍾學文遺物的名頭騙開了他們家的門,打昏了小孩子。
幸好洪月新發現的及時,立刻報警,公安又動作迅速開始嚴查,陳三和陳五帶不走人,隻能藏在山上。他們都是本地人,卻不敢給人帶回村裏,他們是二流子,盯著他們的人多,他們隻能給人藏起來。
思來想去,就想到山上空置的山神廟了。
好在,老天爺都看不慣他們的行為。
小高錚也不是笨蛋,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兩個人,並且從隻字片語裏猜到了那個隻見過一次的二叔二嬸也參與了。
他們是沒有綁架成功,但是卻讓洪月新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愚蠢,她這一輩子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愛上鍾學文。如果不是遇到鍾學文,也許她會有不同的人生,可是正是因為遇見他,摧毀了她所有的柔軟。
她這輩子是不會再相信什麽愛情了。當然,這不重要,但是她怨恨自己當初傷害父母的那段日子。
洪月新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點燃了一根煙,這年頭,女人吸煙就要被人說一句不是好女人,但是洪月新壓力太大了,工作壓力,生活上的壓力。
她站在窗口抽煙,抽完了,回頭看看睡得不踏實的兒子。
嗬,鍾家人還以為她洪月新是以前那麽好欺負?
這一次,他們把牢底坐穿吧。
她想到當初那個公婆來鬧事兒念叨高錚是他們家的大孫子,憑什麽不能姓鍾。既然不姓鍾就要給錢。她就覺得這兩個老東西真是死早了,就該現在看看,他家老二兩口子也沒孩子。
而且啊,他們要進去了,以後也不用指望生了。
正好斷子絕孫。
洪月新把窗戶開了個縫隙,伸手揚了揚,嗯,沒有煙味兒了。
鍾家人,一定要完蛋!
她以前啊,果然是對他們太心軟了。
她重新躺回**,琢磨著這些人綁架加上拐賣未遂能進去多久,現在還是比較嚴的,估摸著正好進去就不用出來了。她揚了揚嘴角,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洪月新睡著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一大早卻又準時醒了,高寧剛到,就看她起身了,她看著洪月新沒有退下去的黑眼圈,說:“廠長,要不你再多休息一下吧。”
洪月新搖頭:“不用,我休息好了,對了,你去公安局了嗎?”
高寧:“去了,我正想跟您說呢,鍾家老二兩口子也在當地被抓了。”
她說:“昨天半夜陳五醒了,交代了是陳四和鍾老二指使他們的,據說,他們因為您不給他們格外安排工作,所以他們十分怨恨您,為了報複才想綁架高錚,讓您痛苦。”
洪月新冷笑:“我就知道。”
這家人一貫都是這麽惡心人,從來都沒有變過。
不過陳五醒了交代了,洪月新倒是沒有想到,不過就算是陳五不交代,她也有辦法讓他交代,算計了他們家就想當做沒事兒,那可沒有這種好事兒。
她對鍾家,那是徹頭徹尾的厭惡。
鍾學文死了好幾年,她早就不理會這家子了,沒想到他們還能爬起來跳腳,倒是真把她當軟柿子。
“媽媽!”
高錚開了口:“我餓了。”
高寧立刻:“我給你熬了粥,現在就給你盛。”
“謝謝姐姐。”
雖然高寧和高錚都姓高,但是他們倒是沒有什麽親戚關係,不過雖然不是什麽親戚,但是又不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高寧的爺爺和洪月新她媽是一個地兒出來的,是同鄉。
高寧在省城汽修廠的時候就是洪月新的秘書,現在洪月新主動來二廠,她也跟了過來。
她給高錚倒了粥,說:“臉還疼不疼?”
小高錚搖頭:“不疼了。”
他坐在**,說:“不知道今天寶丫會不會來看我。”
洪月新:“今天應該不會吧,她爸爸要上班,她也不能自己來。”
小高錚耷拉腦袋,說:“哦。”
他在這邊沒有什麽朋友的,突然跟著媽媽過來,轉學到新的地方,雖然也上了半學期了,但是到底是外來的。加上高錚本來也不是什麽熱情似火的小太陽性格,所以沒有特別要好的小夥伴。
他躺在**,有些悶悶的。
洪月新:“怎麽了?很悶啊?”
小高錚:“沒。”
他深吸一口氣,說:“那你們能幫我拿兩本書來嗎?我想看書了。”
這樣一個人,真的很悶的。
不過這小孩子還是很別扭的,不肯承認。
洪月新:“行。”
幾個人正說話,就聽到敲門聲,過來的是傅公安,傅公安:“洪廠長,能出來一下嗎?”
洪月新:“可以。”
她很快的出門,小高錚探頭。
高寧:“你放心吧,壞人都被抓到了,他們別想鬧妖兒。”
小高錚點頭:“我知道的。”
他就不明白,人怎麽可以這麽壞。
高寧揉揉小孩子的頭,心說果然還是個孩子。
洪月新跟傅公安溝通好了,去而複返:“高寧,你跟傅公安去把這件事兒全權處理清楚,他們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
高寧:“好的,廠長,這兩天您不在廠裏,有一些工作是要立刻處理的,還有省城那邊總廠那邊分攤了一些的活兒要您親自溝通還有小高錚這邊……”
洪月新:“你去處理那些吧,小錚這邊我找人照顧他。”
她低頭看一眼小高錚,猶豫了一下,隨即果斷的說:“小錚你在醫院休息一下,媽媽會安排人過來,另外我廠子那邊還有工作……”
小高錚垂著臉,聲音輕輕地:“我知道的,媽媽你忙吧。”
他媽媽的工作很多,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高錚抿著嘴,嘴角繃的緊緊的。
他心情不是很好。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高寧立刻去開門,這一開門,倒是詫異的很:“王一城同誌?”
王一城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老太太以及一個小不點。
這小不點他們昨天才見過,就是小寶丫了。
他提著一袋子水果,很適合探望病人。
高寧作為秘書自然也是會來事兒的,趕緊說:“快進來,你們是來看小高錚的吧?快來。”
高錚驚訝的抬頭,隨即立刻翹起嘴角:“寶丫。”
寶丫穿著昨天才拿到手的新衣服,洪月新買的,她梳了兩隻小包包頭,快快樂樂:“小哥哥,我來看你了!”
洪月新倒是也挺意外,不過還是高興:“謝謝你們來看孩子,正好我們家小錚還念叨寶丫了呢。”
寶丫露出小米牙。
王一城:“寶丫不放心小哥哥,所以想來看一看,我正好給人送過來。哦對,這位是我媽田巧花,是我們大隊的婦女主任。”
“你好你好。”
王一城還要上班,自然不會全程帶著閨女,他也不放心別人,隻好叫了老娘出來。
田巧花感歎這個兒子屁事兒真是多,不過雖然覺得他屁事兒多,倒是沒有拒絕。這要是讓別人帶著寶丫,田巧花還不放心呢,誰知道有沒有壞人。
媽的。這些倒黴催的怎麽不被雷劈死。
遭瘟的!
她不放心,隻能跟來。
王一城上前笑著跟小高錚打招呼,說:“小家夥兒你感覺怎麽樣了?”
這小臉兒腫的,還沒消腫呢。
小高錚:“我不疼的。”
他招呼人:“叔叔坐。”
王一城:“不坐了,我還要上班,我給人送來就先走了。媽,等會兒你領寶丫回家。”
田巧花:“你去上班,這些不用你操心。”
“成。”
洪月新:“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也要去廠子裏。”
她回頭跟兒子說:“我等一下安排護工過來。”
高錚點頭。
小高錚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倒是王家母子都挺詫異的,這孩子都出事兒了,當媽的還不陪一會兒。不過這到底不是他們的事兒,王一城跟著洪月新一起離開。
田巧花坐了下來,問:“我給你們洗個蘋果好不好?”
寶丫立刻:“小哥哥你要不要?”
小高錚搖頭:“吃不下。”
“那就不要好了。”
高寧瞅著他們,也出了門,沒一會兒領著一個大姐過來,給高錚介紹了一下,隨即說:“我那邊還有工作,就先走了,高錚你有什麽事情就叫許大姐幫忙。
說完,笑了笑說:“大媽,你們坐,我那邊還有工作……”
田巧花:“你去忙你去忙。”
她真心感歎,這城裏的女同事工作也太忙了,這要是雙職工家庭,還真是忙活不過來。不過吧,她再看小高錚就有幾分同情了,雖說這孩子條件好,可是你瞅瞅,這都受傷了,還被綁架,家裏人竟然都不陪在身邊。
寶丫盤腿兒坐在板凳上,說:“小哥哥,你幾天能出院?”
高錚:“大夫說讓我住一個禮拜,但是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大事兒了、”
“怎麽會沒有大事兒?你的臉都腫了。”
寶丫可不讚同。
“真的沒事兒,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疼了。我其實挺想回家的。”小高錚雖然才是第四次見寶丫,但是因為寶丫救過他,他對寶丫有種天然的親近感。
“我在這裏也沒有事兒,而且很悶,反正我在這裏也是一個人,回家也是一個人,還不如回家,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裏什麽也不能做。”
寶丫哦了一聲。
她想一想,也覺得自己家最好,醫院就是很可怕,冷冰冰的。
寶丫最不喜歡來醫院了,如果生病要去醫院,就要打針了,很疼。
她撐著下巴,問:“你爸爸呢?”
小高錚愣了一下,說:“他早就死了。”
語氣很淡漠。
他從小就沒見過親爹,雖然家裏人都瞞著他,但是他打小兒就是在姥姥家長大,大人瞞著,他也偷聽到過一些,他爸不是什麽好人,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他爸爸娶他媽媽是為了貪圖權勢,還在外麵亂搞,這些他都知道。
甚至於,他爸爸怎麽死的,他都是知道的。
這不是家裏人說的,是他學校的同學說的,他爸亂搞被抓包從樓上摔下來摔死了,當時是鬧得很大的,他的同學用這件事兒嘲笑他。為此小高錚在學校跟人打架過好多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建設汽修二廠的時候,在幾個副廠長都不樂意離開的時候,他媽主動請纓離開了齊修總廠。
別看這邊是廠長,但是廠子規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地位也是一樣。
他一直都懷疑,他媽媽是知道他跟人打架的原因,想給他換個環境才自動請纓離開。小高錚垂著頭,陷入了回憶。
寶丫:“小哥哥?”
她伸手搖晃了一下,說:“你怎麽啦?”
小高錚:“我沒事。”
他緩和一下,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反而問:“你吃過早飯了嗎?”
他說:“高寧姐姐熬了粥,還有一些,你要不要吃?”
小寶丫有點小猶豫,小高錚說:“裏麵放了雞蛋清,還放了肉絲,吃起來很鮮美的。”
寶丫抿抿嘴。
小高錚:“你看,真的好吃,來,嚐一嚐。”
寶丫:“可以嗎?”
小高錚笑:“當然可以。”
田巧花:“……”
這嘴饞的小丫頭。
小寶丫自己接過勺子,低頭吃了一口,唔噥一聲:“好吃的。”
小高錚笑了:“是吧?我不會騙你的。”
“好吃,但是沒有我爸爸熬得更好吃。”
這個時候,小寶丫還不忘顯擺,她說:“我爸爸可會熬粥了,比你這個好吃。”
小高錚:“男人也會做飯嗎?”
寶丫震驚的睜大眼,問:“男人為什麽不會做飯?男人又不是沒長手,我爸爸就會做飯,不過我家是我奶奶掌握廚房,所以我爸爸才不用做。”
田巧花幽幽:“你爸一次用的東西,我能用十次,我能讓他浪費?”
寶丫:“可是放得多好吃呀。”
田巧花:“什麽不好吃?狗粑粑你都能咬兩口。”
寶丫:“我才沒。”
她癟癟嘴。
小高錚看著兩個人,突然就笑了出來。
寶丫:“你笑啥?”
小高錚:“沒事。”
他家可不會這麽熱鬧。
寶丫:“這是我奶奶,我奶奶可厲害了。”
田巧花:“你倒是也不用跟人誇獎我。”
寶丫咯咯咯,說:“小哥哥,我跟你說哦,其實我哥哥姐姐也想來看看你的,但是我奶奶一個人沒有辦法帶那麽多小孩兒一起出門。現在又不安全,所以就帶我自己了。因為我最不放心小哥哥。”
要是平常那帶幾個孩子出門無所謂的,但是最近真是不行,這拐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同夥,她可不敢帶幾個孩子出門,遇到壞人都不知道怎麽防備了。
高錚一聽,趕緊說:“壞人都被抓了。”
他其實聽見了,他那個所謂的二叔和二嬸也落網了。
寶丫輕輕的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說:“其實我不怕!”
高錚:“……”
你撒謊!
撒謊的小孩兒!
“謝謝你們,多虧有你們。”
寶丫嘿嘿,說:“不用謝,我也很樂意幫助別人呀,不過我挨揍了。”
她偷偷瞄了奶奶一眼,小聲說:“我爸揍了我。”
高錚眼睛瞪大了,說:“你爸爸看著不像是大小孩兒的人。”
寶丫:“我爸平時當然不會啊,可是我爸爸很擔心我啊,我爸爸自己還哭了呢,哭的比我還慘。”
小姑娘叭叭叭。
田巧花:“……”
他家小五子那點事兒,讓小閨女都宣揚的人盡皆知。
不過吧,他家小五子昨天那個腫眼咣當的樣兒,倒是也瞞不住人,但凡是看了都曉得他哭了。
許大姐看著田巧花,主動搭茬兒:“大姐,你是本地的啊?”
田巧花:“是啊。”
倆人這就嘮了起來,許大姐原本在省城的醫院裏就是做護工,不過是臨時工,這一次她男人調過來安排了兒子的工作,她自然也跟來了。隻能解決一個家屬,所以她自己找了個工作,在這邊做護工,因為有經驗,所以臨時工還是要她的。
因為之前就跟洪月新認識,所以洪月新找了她來幫忙。
她感歎:“這女強人想做出點事業也難,她其實很心疼兒子的,但是廠子那邊剛起步,根本扔不下。總廠那邊都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她根本忙不過來。自己兒子出事兒都不能一直陪著。都不容易。”
田巧花點頭:“這個我懂,我是做婦女主任的,也看過不少這樣的,真是不容易的。”
“是啊。”
這頭兒兩個婦女嘮上了,那頭兒寶丫吃過了粥,顯擺:“你看,這條裙子是你媽媽買的,她送給我們的,我們每個人都有。好看把?”
小高錚瞅了眼,說:“肯定是高寧姐選的,我媽不會選。”
兩個小孩兒,真是你拆爸爸的台,我拆媽媽的台。
寶丫倒是無所謂啦,她說:“不管是誰選的,是你媽媽送的,我覺得很好看,小裙子很貴的。”
高錚笑了起來,說:“你喜歡就好。”
寶丫:“我當然喜歡啊,我喜歡穿新衣服,你看,這條裙子還有點點大,我明年穿後年穿都是可以的。”
小姑娘很聒噪,不過小高錚倒是覺得很高興,他最怕的就是一個人。一個人真是太寂寞了。
他說:“我姥姥還有舅舅過兩年能來。等他們來了,我們要一起去動物園,我也邀請你一起,好不好?”
寶丫一下子睜大眼,說:“邀請我嗎?”
“對,邀請你,你要不要一起去?”
寶丫立刻點頭:“要去的要去的。”
不過說完了,小姑娘倒是很快的又說:“呃,我還是要問一問我爸爸的,我爸爸如果不讓我去,那就不能去了。”
小高錚:“行,那等你問你爸爸。”
他看著寶丫,說:“那以後我能去你們村子玩兒嗎?”
寶丫:“當然可以的啊。”
她說:“我們村子裏有很多小朋友,我們時常一起上山,等你來,我們一起哦。”
“好!”
小高錚:“真是太好了。”
寶丫看著高錚的樣子,說:“你上過山嗎?”
小高錚搖頭。
“那你下過河嗎?”
小高錚又搖頭。
寶丫眼睛滴溜圓兒:“那你平時都幹什麽啊?玩什麽呢?”
小高錚:“我會自己看書,有時候自己拍皮球或者出去打籃球。”
那也是自己玩兒。
寶丫:“這個就很沒意思啊,那你來找我們玩兒好了。我哥哥跟你差不多大,他們都會上山,會采很多好吃的小果子。”
小高錚:“那他們會給你嗎?”
寶丫:“我會拿糖跟他們換。”
小高錚笑了起來,寶丫呱呱呱,一點也不想走,兩個小孩兒呱呱了一上午,田巧花看著時間也不早了,說:“寶丫,我們回去吧。”
寶丫:“啊!”
小高錚也依依不舍。
田巧花:“咱們得走了,如果你喜歡小哥哥,等他好了在一起玩兒。”
寶丫:“那好的吧。”
小高錚:“那我們約定好了,等我去找你們玩兒,找你還有紹勇還有狗蛋兒。”
寶丫:“好!”
小孩子格外的依依不舍,不過到底還是跟著奶奶一起出門,小手兒揮舞:“再見呀。”
田巧花領著寶丫離開醫院,寶丫抬頭,說:“奶奶,小高錚哥哥不喜歡在醫院。”
田巧花:“小孩兒哪有喜歡在醫院的。”
她領著小孫女兒,說:“人沒事了,你也該放心了。”
寶丫重重點頭。
田巧花:“咱們回家吃飯好不好?”
寶丫立刻瞪大眼,說:“奶,我爸說了,讓你領我去國營飯店吃飯。”
她都看到爸爸給奶奶糧票啦。
田巧花:“……你這小孩兒也太機靈了吧?”
這糊弄不過去啊。
寶丫嘿嘿笑,田巧花:“行了,走吧。”
寶丫更驚訝:“奶奶你竟然沒掙紮。”
田巧花死魚眼:“你什麽意思?”
寶丫立刻撒嬌:“沒有別的意思啊。”
田巧花:“哼!”
要不是看小五子就你一個崽,我肯定揍你這個小饞貓。
田巧花雖然摳門,心疼的不得了,但是想著她不花,小五子這個混蛋也會花錢,他可攢不下來錢。本來還想省著錢還給他,但是又一想,沒必要。她索性還是領著孩子來了。當老娘的,吃兒子一點也沒有問題。
倆人一起來到國營飯店,這時也到了飯點了,還沒開門,大家都在門口排隊。
他們剛排上,門就開了。
田巧花動作麻溜兒,立刻牽著寶丫找了位置坐下。
寶丫:“吃肉吃肉。”
田巧花嘴角抽了抽,真是誰家的孩子就像誰啊。小五子這個小兔崽子生的孩子真是像他。
嘴饞的不行。
她趕緊看向了小黑板,今天的菜色,可是都寫在小黑板上,要說田巧花也有點能耐的,她本來可是個文盲,大字兒不識一個的,但是靠著掃盲班愣是簡單掃了盲。
後來上班了,婦女主任的活兒不多,她也緊趕著跟著徐會計認字兒,基本上除非很生僻的字,不然都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會寫了。
她不曉得旁人,但是自己卻曉得,這認字兒會寫字兒,可太重要了。工作中都方便很多。田巧花是享受過學習的好的,所以很堅持讓孩子們都不要做睜眼瞎。
她一眼掃過去,說:“今天有紅燒肉,還有炒雞蛋。”
她低頭看看寶丫,寶丫眼巴巴的。
田巧花:“兩碗米飯,一份紅燒肉。”
她掏出錢票,猶豫了一下,說:“加一個蝦米炒雞蛋。”
她碎碎念:“咱也嚐一嚐。”
這直接炒的雞蛋就已經很好吃了,不知道這蝦米炒雞蛋得好吃成啥樣,她看看人家怎麽炒的,過年還能增加一道新菜。一老一小坐在位置上,這時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國營飯店的人都要滿了,你說國營飯店不便宜吧?但是總歸還是有舍得的。
田巧花感歎這工人掙錢多,就是舍得花錢。
人多了嘰裏呱啦的,最近最主要的話題就是洪月新的兒子被綁架。因為大張旗鼓的找過,所以現在已經傳開了。
“你們聽說汽修二廠洪廠長的事兒了嗎?她兒子被綁架了。”
“你這消息都不靈通了,聽說孩子已經救回來了。我家有親戚在清水大隊,我跟你們講……”這人壓低聲音,小聲說:“這事兒挺懸的,他們把人藏在山神廟,誰曾想那邊還有陷阱,結果自己掉進陷阱了,你說這是不是……”
“不是說幾個小孩兒救的?”
“是小孩兒發現的不假,但是小孩兒也打不過來兩個大老爺們啊。他們掉進陷阱,你說巧不巧?更巧的是,當天還下了大雨。他們本來就受傷,還淋了大雨,人差點死球了。”
“艾瑪,別說了,這事兒確實……”
“是誰幹的啊?”
“嗐,聽說是兩個二流子,傷的不輕。”
“那捕野獸的陷阱能是輕輕鬆鬆嗎?”
“那為啥!這二流子也太缺德了吧?”
“這個我知道,我聽說他們是洪廠長一個遠親的遠親,上門跟洪廠長要工作,人家不給,他們就懷恨在心了。你說怎麽讓一個當媽的痛苦,不是就折騰她的孩子?真是喪良心。”
“真他媽很是惡心,他們還想要工作?別人都是辛苦考的,他們就想白要?”
“哎媽呀。不僅白要,你是不知道,人家說要八十個工作,要給親戚朋友都安排一下。你說發不發瘋。洪廠長會理他們才怪。”
“唉我去~真是不要臉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好像不少人都知道內情,田巧花豎著耳朵挺聽八卦,很多他們都不知道的,這一聽真是咋舌。不過她也想,這消息不知道有幾分是真的了。
她聽到熱鬧,小寶丫也豎著耳朵,兩人吃了一嘴“瓜”。
“八號桌……”
田巧花立刻竄起來,過去端了飯,雖然看熱鬧,但是一點也沒耽誤她的“正事兒”。
寶丫:“開動!”
田巧花:“吃飯!”
倆人齊刷刷的伸筷子,田巧花下館子的次數可不多,感歎:“要不說這是國營飯店呢,這做的就是好。”
寶丫點頭,唔噥說:“不如我爸爸。”
田巧花:“……”
你可真能吃牛逼!
她才不跟小孩子爭論這個,趕緊大口吃飯大口吃肉。
“奶,你嚐嚐這個。”
“好。”
兩個人正吃著,寶丫一抬頭就看到陳文麗了,陳文麗今天竟然沒有上工,她趿拉著一雙布鞋,也是直奔著國營飯店,正好跟寶丫她們兩個的視線對上。
陳文麗:“哼!”
很看不上這兩個人。
她坐了下來,叫:“服務員,給我來一個紅燒肉,來一碗米飯。”
服務員喪著一張臉:“三兩糧票,還有……”
陳文麗掏出錢,直接拍在桌上,她手裏還有錢呢。
要說陳文麗運氣也不錯,從江舟哪裏賺到了一百塊錢,她賣了一匹狼,也足足賺了五十塊錢,這一百五,到現在還沒花了。主要也是,開始上工之後,他們也不能輕易的請假了,來公社少,自然錢花的就少。
陳文麗驕傲的坐在位置上,但是眼神兒卻往後廚兒的位置瞟著。
寶丫低頭吃飯,小聲說:“奶奶,我們要吃的快一點了。”
田巧花:“嗯?”
老太太倒是有點不了解,小寶丫軟糯糯的說:“陳知青姐姐經常跟人打架……”
這要是打起來,掀翻了桌子咋辦?
田巧花無語的呆滯一下,隨即認真點頭,覺得孫女兒說的很有道理。陳文麗不惹事兒,還是陳文麗嗎?她默默的看向了牆上的標語“不準毆打顧客”。
嗯,一看這飯店態度也不是很好啊,到時候要是真的打起來……不敢想不敢想。
寶丫順著奶奶的視線看過去,她就認識一個字兒,就是那個“不”。
不過吧,寶丫知道這寫的是什麽,爸爸說過的。
她小小聲說:“上一次在供銷社,也是寫著這樣的話,但是她還是打架了。”
田巧花:“……”
一老一小,快速扒飯。
“嗝!”
好在哦,他們來得早。
兩個人很快的吃的差不多,這人肚子都沒啥油水兒,自然是吃的多。明明都不是飯量很大的樣子,但是愣是給所有都吃光了。寶丫摸著小肚皮,坐在椅子上,大眼睛賊兮兮的看著陳文麗。
陳文麗此時一等二等還沒上菜,心裏不樂意,嚷嚷:“人呢?你們怎麽做菜的?怎麽還沒上菜?都像你們這樣幹活兒,早晚得黃攤子。”
寶丫:“!”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寶丫抿著小嘴兒,往奶奶身邊挪了挪。
陳文麗嗷嗷的,服務員也不高興,說:“你叫什麽叫,有沒有個先來後到?你來的晚就在後麵等著,你嚷嚷什麽?怎麽的以為我們這裏是你能撒歡兒的地方?”
她也是一點都不客氣的,不過陳文麗更不是省油的燈,說:“你們做了這麽長時間都不上菜還有理了?怎麽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字兒你們是在後廚給吃了?誰給你們的勇氣在這對著人民群眾耀武揚威?我問一問都不可以,你這是什麽態度!”
“你這女人是什麽態度,我看你就是來找茬兒的,愛吃吃,不愛吃就滾!”
“媽的。你讓誰滾?”
她嗷了一聲就衝上前,直接按住了服務員,第一手就是薅頭發。
她可是一點都不客氣,一個大逼鬥就甩了上去。
“啊啊啊。你個死女人敢打我!”
“你這個態度,打的就是你!”
兩個女同誌很快的薅住頭發打在了一起,田巧花抱起寶丫,說:“我們去外麵。”
這陳文麗可真能。
陳文麗打架多啊,就這麽一個服務員可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後廚兒很快的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竟然也是他們村的,竟然是於招娣。於招娣厭惡的說:“陳文麗,你在這裏發什麽瘋。”
上來就拽人,明明白白拉偏架。
陳文麗直接一腳蹬過去,罵道:“你還跟老娘來這一手兒?當我是傻子?想拉偏架,沒門!”
她這一腳直接給於招娣蹬的摔倒在地。
於招娣:“啊!你瘋了嗎!”
陳文麗:“你才瘋了,你全家都瘋了,我就沒見過好端端的就要跟父母斷絕關係住進知青點的女同誌,你這種人還好意思說別人瘋?誰瘋有你瘋?”
別看罵人,打架的動作可沒停,一點也沒含糊。
於招娣和服務員兩個人倒是都不是陳文麗的對手。
陳文麗彪悍的很:“看我一拳!”
田巧花這時已經抱著寶丫竄到門口了,其他人也不遑多讓,跑的飛快。
這女同誌打架太勇猛,扛不住啊。
還有的更誇張,蹲著飯碗和菜盤子躲出來,不得不說,有點東西啊!
“你這個混蛋!”
“你才是混蛋!”
倆人扒拉扒拉的打架,田巧花作為洞庭湖的老麻雀,這時也看出點門路了。
陳文麗……她是故意找茬兒的啊。
她這一次,是奔著於招娣來的。
可是為啥啊!
再說,於招娣怎麽在國營飯店的後廚兒啊。
田巧花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看不懂!
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