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新知青來了

夜深人靜靜悄悄。

顧凜鬼鬼祟祟的一個人扛著麻袋在村裏前行。

他身後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閨女香織,人家帶著孩子去動物園, 他帶著孩子做賊,這當爹的,就是這樣了。顧凜其實也不想帶著香織,畢竟多個人還多個風險呢。

但是吧,他自己一個人是拿不了這麽多的,他爹顧老頭又不讚同其他人參與, 顧凜自然是隻能自己一個人,不過這磚頭真是不少。他如果來回兩趟,風險更大, 這不就想到了香織。

香織力氣大,又是他閨女, 正好讓香織跟著。

至於小孩子會不會出去瞎說, 顧凜自然是叮囑過香織的, 即便是香織不懂事兒,小孩子教訓一下就好了。小孩子的話還能當真?所以顧凜還是叫上了女兒。

香織扛著一個麻袋, 跟在顧凜的後麵, 她的小臉兒陰沉, 倒是有幾分像顧凜,但是又看不出來她到底想什麽。香織跟著她爸爸一路向前, 抬眼看她爸爸。

她繃緊了嘴角, 心情很沉重。

她抿著嘴, 說:“爸, 拿不動了。”

顧凜不耐煩的回道:“堅持一下, 馬上就到了。”

他們到了還不是重點,還得找機會塞到陳文麗哪兒, 這深更半夜摸進女知青的屋子,想一想風險也很大,顧凜回頭看向了女兒,說:“等一下你進去,你是小孩子,不容易被發現。”

香織:“!”

她震驚的看著爸爸,顧凜倒是很淡定:“他們的箱子都是寫著名字的,不是上學了嗎?既然上學了就認得出,你找一找吧。”

香織嘴角繃得更緊,她上學還不到一周。

怎麽可能認識他們的名字這麽複雜的字,再說,黑燈瞎火的,怎麽認?

香織看著爸爸,隻覺得心情更加的沉重,對她爸爸也越發的失望,他為什麽不能做一個好爸爸!

為什麽啊!

就連大伯二伯那麽討厭那麽壞的人,都知道為大驢子和二驢子籌謀,她爸爸為什麽不會考慮她!

“等一下你進去,把其中一袋子塞進……唉我去~”

顧凜絆了一下,險些摔個踉蹌。

香織趕緊扔了袋子上前:“爸爸!”

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爸爸的。

顧凜:“我沒事!”

他推開香織,說:“快點。”

又忍不住斥責:“你看看你,你弄出動靜讓人聽見怎麽辦。”

其實顧凜根本就沒有想好該怎麽辦,這麽多磚頭往人家哪兒放,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但是顧凜不管那些。反正這東西不好處理,他才不管,丟給陳文麗,再放一些於招娣哪裏就行!

他自己丟了麻煩就可以,別人怎麽倒黴怎麽處理是別人的事兒。

他快步往前走。

“誰在那裏?”

突然,有人問了出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顧凜瞬間嚇到了。

他趕緊貼著牆往後躲。

“是誰啊?”

知青點竟然有人出來了,顧凜隻歎自己倒黴,他立刻跟閨女小聲說:“你把人引開。”

香織:“!”

她抿著嘴,看著爸爸。

顧凜:“還不快去。”

他用力推了一下香織,香織直接被推了出來,她驚訝的回頭看她爸爸,就看她爸爸竟然跑開了。

這遇到事兒,顧凜就完全靠不住了。

香織這邊兩個袋子了,她根本跑不了。

她眼眶紅了起來。心裏瞬間生出一抹惡意,她拎起一塊金磚頭,直接朝著她爸爸的方向砸過去……“啊!”

顧凜嚎叫一聲。

顧香織趕緊跑過去,拎著磚頭又給了他爸一下,顧凜都沒爬起來,咣當昏了過去,他哪裏想得到他家香織會發瘋啊。

“誰?是誰啊?香織?”

香織回頭:“是我!”

她聽出說話的聲音了,是江舟。

他們是老合作夥伴了。

“你你你你,你幹啥啊?”

江舟兩腿顫抖,他不過是出來上個廁所,咋這麽多事兒?這個小孩兒幹什麽呢?

那個躺著的又是誰?

媽呀。

殺人現場?

香織:“這是我爸。”

“啊?”

江舟又不懂了。

你們這農村人太複雜了啊,他以前真是沒見識過啊,這都哪兒跟哪兒?

香織也不說什麽,拖著袋子繞進了知情院子,江舟:“你你你,你幹啥?”

香織:“我給假金磚扔進糞坑。”

“啥玩意兒?”

香織:“假金磚,我家之前藏的,現在沒法兒脫手。”

江舟:“!”

他震驚:“你家還藏假金磚啊?哎不對,你你你,你幹啥往我知青點扔?”

香織:“這裏原來是地主大院兒,有這東西不奇怪。再說,也沒人挖糞坑。”

江舟:“可是……哎不是……我說……”

他起了好幾個頭兒,都不知道怎麽說了,索性說:“你就不怕我出賣你家?”

香織:“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她認真:“你不說,我也不說。”

江舟瞬間變了臉色:“你怎麽知道的?”

說完就覺得不對了,他這不是不打自招?

他一直以來隱藏的都很好的,沒辦法,誰讓他想安靜的生活呢?

“你……嗬嗬,我不懂你說什麽。”

“不懂就不懂,反正我知道,隻有我知道,你如果不放心就幹掉我。不然我們就互相保守秘密。”

香織給磚頭直接倒進了糞坑,撲通撲通的,聲音竟然不小。

好在,知青點的院子還是很大的,雖然聲音不小,但是距離主屋還有一段距離。而且現在已經開始秋收了,正是累的時候,大家都睡得深沉,不用太過擔心。

再說,也不會有人想到有人往糞坑扔東西,香織火速的把兩個袋子都丟完了,說:“我走了。”

江舟:“你……”

香織:“你回去睡覺吧,就當沒看見。”

她是不會去陷害陳文麗的,而且她也不覺得這個陷害能成功,縱然還是個小孩子,她也覺得這計策真是垃圾極了。真是不像樣。不過她隻有她爸這個最重要的親人了,是不能讓她爸被這些事情困住,她這不是就解決了?

香織也不管江舟,直接離開,拖著她爸就走。

顧凜在地上被香織拖著走。

江舟:“!”

哎媽呀。

這一看真是……

他看著在地上跟死狗一樣的顧凜,牙疼一樣的捂住臉。

拖了一會兒,香織大概也覺得會疼,勉強一個小孩兒背起了親爹,一步步往家挪,雖然她爸爸對她不好,但是她還是很尊敬父親的,她要給爸爸帶回家。

江舟蹙著眉,看著他們父女,覺得他家真是太奇怪了。

不過吧,香織是怎麽知道他的事情的?

他在本地,隻有表姐一個親人,除非表姐說,不然別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畢竟,他當時下鄉是走了很多彎兒的,就是圖著穩定。所以還是表姐?

他也不想懷疑表姐,但是別人不知道啊!

江舟謹慎起來,決定明天就去找表姐,看看是怎麽個情況。

江舟沒有跟著香織,他跟香織合作也有幾天了,算是還了解,她倒是不用擔心。

江舟滿腹心事的回房,蓋上了被子。

他可不想離開清水大隊,如果離開,別的大隊有沒有這麽好可不說準了。

他憂愁的歎息。

壓力太大了。

香織到底是個孩子,力氣大也不過就是成人的力氣,又不是逆天,她給她爸拽回家的時候,天都蒙蒙放亮了。田巧花出來上廁所,就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閃了過去。

田巧花:“!”

媽呀!

有鬼!

不過很快的,她立刻搖頭,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啥都沒有鬼!

她趕緊探頭看,隱約看到有人進了隔壁,田巧花趕緊去牆頭盯梢兒,就見香織扶著他爸回家。

田巧花:“?”

顧凜和香織這一大早幹啥去了?

田巧花以前覺得自家小五子是個能作的,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小五子算什麽啊,隔壁顧凜才是真的能作。你看看這整天天的,就沒個正形兒啊。

她看不上的搖頭,默默上廁所。

一大早的,王一城來送孩子,他今天到的還挺早,田巧花他們一家子正在吃飯呢,王一城就到了。

田巧花:“你這是幹啥?”

這咋還帶著包袱?

王一城:“我媳婦兒出差,我這幾天回來住。”

他反正這邊也是有屋子的。

田巧花:“他們能住習慣不?”

其實她想說的是,小高錚能住習慣不?

不過王一城倒是一副淡定的樣兒:“當然沒問題。”

寶丫開開心心的說:“奶,我回來住,你開不開心?”

田巧花:“開心。”

很是敷衍。

不過寶丫倒是翹起了嘴角,說:“我也很開心。”

王一城:“你就別開心了,過來,我交代你點活兒。”

寶丫:“你說呀。”

王一城:“你和小哥哥放學回來擦擦炕,擦擦櫃子簡單收拾一下,咱們晚上是住在這邊的。”

雖說每天都回來,但是沒住人就是有灰。

寶丫扁扁嘴,不過還是很勉強的答應了,哦了一聲,說:“好的吧。”

小高錚:“我能幹的。”

王一城:“你們一起。”

“那爸爸你幹什麽?”

王一城睨她:“你生怕我偷懶是吧?我當然是給你們偷偷開小灶了,咱們各有分工。”

“好!”

兩個小孩兒笑了出來。小朋友心情不錯的。

王一城把包袱放好了,說:“行了,走,今天我送你們去學校。”

“爸爸你哪天都送我們去學校啊。”

王一城:“那怎麽一樣,今天我們是溜達過去。”

“哦。”

小孩子上學,那可是個大事兒。

不過實際上,現在小學還是很輕鬆的,

田巧花看他們出了門,說:“下周開始,接下來兩周都是半天課,高年級也半天課。”

她作為村幹部,對小學的事兒知道的也多一點。

“秋收開始了?”

“開始了。”

每年秋收小孩子都是半天課,要去地裏幫忙的,當然,幫忙也不白幫忙,那可是有工分的。家家戶戶的小孩兒都會去。王一城倒是很果斷,他自己都不樂意幹活兒,自然也不樂意閨女幹活兒,他說:“那我下周中午就來接他們。”

寶丫和小高錚都眨巴眼。

王一城:“人家幹活兒你們站在一邊兒看熱鬧多招人恨啊,如果不看著跟著幹,那多累啊。咱們不差那點工分,我來接你們。”王一城很是果斷。

以前是沒有辦法推脫,現在可不一樣了。

他閨女可不去幹這個。

田巧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小子會這樣。

王一城看到他老娘翻白眼也樂嗬嗬,還轉換了話題,說:“去年這個時候,都要來新知青了。”

田巧花古怪的看他一眼,說:“你真是烏鴉嘴啊,今天大隊去接新知青。”

王一城:“呦呦呦,新知青要來了啊?不知道這次有沒有陳文麗這樣的牛逼人物。”

田巧花:“……”

她無語翻白眼:“你可真是不盼著我們村子裏好啊,再有幾個陳文麗這樣的,我們就得瘋了。”

王一城:“哪至於啊,你看你,就是想得多。不過說起來,這前兩年都是我去接知青,今年倒是不同了。”

“你能去更好。”

“我還得上班呢。”

王一城這嘮嗑上了,寶丫:“爸爸,上學啊。”

王一城:“哦對對,走,我送你們。”

這一嘮嗑就恨不能說到地老天荒。

王一城領著家裏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學,王一林感歎:“也就小弟有這個耐心。”

他們是真的沒有的。

田巧花:“你弟弟那人你還不知道,除了正事兒,他都在行。”

大家笑了出來。

王一城給王家一群孩子送到學校,這才抄著手離開。

剛到家門口,就看大蘭子幽幽的看著他,王一城直接回家騎車上班。

這倒黴娘們!

王一城看都不多看大蘭子一眼,大蘭子氣極了,睚眥俱裂,不過很快的,又驕傲的揚頭,她已經跟賈富商量好了,秋收之後就結婚,到時候她就嫁給了工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蘭子驕傲極了。

這村裏能嫁給工人的大姑娘又有幾個?

別看大家都背地裏說她小話兒,但是誰不羨慕她?

大蘭子覺得自己又站起來了,別人這麽都比不上自己,永遠比不上。

她哼了一聲,昂首闊步的回家。

其實大蘭子也知道,賈富家沒怎麽看上自己,賈富自然是相中她長得還成,但是她是農村丫頭,不是城裏戶口有供應糧。這是賈富家不樂意的緣故,不然也不至於拖著到今天。不過因為賈富在廠子裏丟了人,著急結婚,再加上撞傷了她哥哥,所以他們才能拿捏住賈富家,盡快結婚。

大蘭子知道這事兒夜長夢多,如果時間長了,這事兒起了變故,她可就丟人了。

她一定要盡快結婚,你王一城是工人又這麽樣,我男人一樣是工人,還是跟你一個廠子。大蘭子重重的哼,心說等她男人當上了領導,就開除王一城。

想到這裏,越發的高興。

“唉呀媽呀。”

她冷不丁嚇了一跳:“三哥,你怎麽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問:“你腦袋上怎麽有個包?”

顧凜抿著嘴,說:“不小心撞的。”

他當時被磚頭打中摔倒,人還沒爬起來,就被人給了一板磚,昏了過去。

他當時也不是迷糊的,最開始挨了一下子可是清醒的,知道對他動手的是香織,所以顧凜氣急敗壞極了,他這竟然被閨女打了,這個不孝的東西。

可是他能說嗎?

不能。

他丟不起那個人。

他顧凜也是要麵子的。

顧凜:“我沒事,不過是起夜摔了,香織呢?”

大蘭子撇嘴:“上學去了。”

她現在一萬個痛罵於招娣,幹啥要給香織交錢上學,是吃飽了撐的吧。

提到上學,就想到於招娣,想到於招娣,就覺得心情像是上墳一樣。

顧凜黑著臉,說:“上工。”

大蘭子不樂意去,說:“我要結婚的,曬黑了怎麽結婚?三哥你最疼我了。我不想去,我……”

“不去不行!”顧老頭出來,冷冷的說:“趕緊給我滾去上工。”

大蘭子抿嘴跺跺腳,委屈的跑開了。

顧家的幺蛾子,王家不曉得,田巧花一早風風火火的收拾完就趕緊上工。今天接知青是她的活兒,她可不是得早點過去準備一下,這接知青啊,那真是人人都不樂意。

田巧花一到村委會,就看到徐會計臉色不好,嗐,閨女不懂事兒,當爹的自然難受。

聽說,朱家已經再給朱晨張羅相看了,看來也是放棄徐小蝶了。這徐會計怎麽能高興的起來?他是很看好朱晨的。

田巧花不管人家的事兒,這種事兒,說不清楚的。

不過她不說,徐會計倒是開了口:“田大姐,我現在是看出來了,咱們村最會算計的老太太,當屬你了。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啊。”

田巧花:“……?”

這啥意思?

她啥先見之明?

“你這孩子讓你教的懂事兒,這就省心,我家這個……嗐,真是不省心。”

田巧花:“我哪兒會教什麽孩子,我家幾個結婚的事兒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三當初要娶柳來弟,我也是不太同意的。但是他堅持,我還能跟他斷絕關係?不過我可是跟他約法三章了,以後他管好他們那一房。那不然咋辦,我總不能跟兒子打成狗腦子,我也沒那麽多功夫整天跟他們叨叨那些有的沒的。我這家裏這麽大的家口,我還得謀算著大家的日子呢。反正我是各房都掐住了,到時候大家公平過日子。他們有幺蛾子也得憋著,憋不住就淨身出戶,這家裏掌握了財權,才能拿捏他們啊。至於我家小五子,我是管不了他,他想這麽著就怎麽著,不過我也不給他擦屁股,煩都煩死了。我就多照看點寶丫得了。反正他就一個娃兒。”

徐會計:“我跟你不一樣啊,我這是個閨女,真是沒轍,你說眼神兒咋就不好呢,就看上這麽個東西。”

田巧花自然知道徐會計說的是誰,她感歎:“你越管著,她越覺得自己是對抗全世界。”

“我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家這個是閨女,你說我要是任由她自己看清了,吃虧了怎麽辦?這就是養兒子和閨女的不同,你是娶進門,再不樂意,自己這兒能拿捏住就行。我不行啊,閨女要是嫁出去吃虧,我當爹的難道還能打上門?我倒是不在乎名聲樂意為閨女出頭,但是我閨女不樂意啊!這個丫頭就是個拖後腿的。”

田巧花點頭:“你是不容易。”

這徐會計說的倒是也對。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佩服人家於大姐,你看看人家,閨女也是不爭氣,但是人家就是能抗住,於招娣都被抓走了,她還能整天樂嗬嗬跟沒事兒人一樣,我也是服氣的。”

徐會計真心覺得,這老娘們有兩把刷子,這怎麽就能這麽心大。

如果是那十分重男輕女不在意女兒的家庭,他還能理解,問題是於家也不是啊。於大媽對女兒雖然不如對兒子好,但是也算是村裏對閨女好的了。

就這,她竟然沒事人一樣。

“做不到啊。”

田巧花:“還是看性格吧。”

倆人正說著,就聽外頭有人叫:“田大妹子,該走了。”

田巧花:“好嘞。”

她說:“我去公社接人了。”

“去吧去吧。”

雖然也是接人,但是這次是去公社不是去縣裏,就挺好了。

田巧花很快的出門,風風火火他,這又是這個時候安排人來。真是煩死了。田巧花在村委會工作,知道的也算是多一些,她也經常聽新聞的。

這就曉得了,現在下鄉是大浪潮,可不是一朝一夕了。

保不齊啊,以後每年都少不了。

她坐在了牛車上,直接奔著公社。

今天公社人可是多,都是各個村子來接知情的,公社知青辦是在政府大院兒裏,他們一個個的都等在這裏。田巧花一站定,立刻就有人過來打招呼。

一般來說,去縣裏接人,各個大隊都安排閑人。但是要是來公社接知青,還是有不少大隊會安排大隊部的人過來的,畢竟這邊是在政府裏,過來也能刷個臉。

這不,大山坳大隊就是副村長過來,他跟田巧花這個婦女主任也見過,過來打招呼:“田大姐,你們村子咋是你來啊,一般不都是小五子嗎?”

這大山坳村可是全公社最遠的一個村子,名字就能看出來——大山坳。

田巧花:“他這不是上班了嗎?這以後可用不著他了。”

大山坳子村的這位姓楊,叫楊旭。

楊旭驚訝的看著田巧花,說:“上班了?這可是個好事兒,是開春那會兒招工的事兒吧?汽修廠那個?那可真是好啊。我們大隊考上了七個呢。”

他們村子的消息,真是不靈通啊。他愣是不知道。

他身邊一個熟人拽了一下他,說:“田大姐就是洪廠長的婆婆。”

楊旭:“?”

他很快反應過來:“!”

敢情兒田大姐的兒子就是公社,乃至全縣有名的小白臉?

呃……

他竟然沒對上,失策失策!

他尷尬的笑笑,隨即說:“田大姐,不好意思啊,不知道這個!你家小五子是真厲害啊。”

嗚嗚,這幹啥都看臉。

人家這臉真是能當飯吃的。

田巧花:“他厲害什麽,沒有我這個厲害的老娘,能有他?”

楊旭和周圍幾個人都笑了出來。

“田大姐,您可真是這個!”比了比大拇指。

“田大姐,你知道咱們這一次能來的多少人嗎?您消息該是比我們靈通啊。我們大隊都要住不下了。”

“田大姐……”

大家湊在一起說話,田巧花感慨:“我上哪兒知道啊,我是什麽牌麵的人啊,人家能告訴我,我家也沒人知道這個啊。不過我看啊,這一茬茬兒的,看來是少不了。”

“那倒是,我家有個親戚在城裏,現在都強製下鄉了,一家至少有一個。”

“我們安排不下啊。”

“我們大隊也安排不下,這不是之前還沒秋收不算忙的時候,組織爺們擴建了知青點,不然咋辦?每年都來人,也不能讓知青住老百姓家裏啊。”田巧花感歎。

“你們大隊倒是麻溜兒,我們先湊合兩天,肯定也得蓋的,不好也得湊合蓋,住居民家裏肯定不行。”

“那可不,出事兒咋整啊。你們知道隔壁縣下麵有個大隊……”

“知道知道,好好的大隊長擼了啊,他兒子都進去了。”

“你說騷擾知青幹什麽,這不是有病。”

楊旭看向了田巧花,說:“我怎麽記得那個鬧事兒的陳文麗就是你們大隊的。”

田巧花苦笑:“你說對了。”

眾人立刻同情的看著她,一個個感歎:“那你們確實不容易啊。”

田巧花:“……”

陳文麗在大隊整天跟人打架,出門也惹事兒不斷,聽說給未來婆婆都薅成禿子了,這娘們,他們活了這麽大歲數也沒遇見過啊。真真兒是個能人了。

田巧花:“反正我就希望這一茬兒知青來歸來,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就少惹事兒就行。”

眾人默默點頭。

他們不怕人多,就怕遇見不幹活兒還惹事兒的。

這就太慘了。

他們也扛不住啊。

大家一個個的翹首以盼。

“媽!”

田巧花聽到熟悉的聲音,一回頭,看見王一城了。

“你怎麽來了?”

她納悶的很。

王一城:“我來公社送個材料,你們這是等知青呢啊?”

田巧花點頭:“可不,人還沒到。估計縣城的火車晚點了。”

這火車啊,一三五晚點,二四六非常晚點,真是少有按時到的。但是他們就算是知道也不能拖著時間來,這不是顯得對知青辦很不放在眼裏?

所以即便是知道,也會來等。

王一城:“這都快中午了,估計就算是到了,也得下午了。”

“都不好說。”

其實這事兒王一城有經驗啊,他笑著說:“中午去吃點飯吧,我這有飯票,國營飯店也不遠。”

這去縣裏有補貼,來公社這麽近那自然是沒有的。

王一城可是很會做麵子的。

他掏了飯票塞給他媽,說:“你中午去吃點飯,這牛車在公社大院兒可丟不了,誰瘋了啊,敢來這兒偷東西。”

田巧花毫不客氣的把糧票揣起來,有點微微得意,你看,她兒子多出息啊!

她驕傲的揚著下巴,心說,以前人人都誇她女兒好,現在她兒子也好,她這日子啊,那可是蒸蒸日上。

她得意一笑,說:“行了,你去忙吧,別管我了。我心裏有數兒。”

王一城:“行。”

他倒是也沒耽擱,很快的進了門,這廠子剛建立,檔案室的活兒少,所以少不得就幫辦公室忙活一些事兒。王一城過來送材料,就是那邊沒有人了。

反正就是跑個腿兒。

王一城送完了材料,直接繞到了關宇辦公室這邊,關宇調侃:“王一城你又翹班了啊?”

王一城:“這話讓你說的,我哪次有事兒可都是請假的,而且這也是過來給廠子送材料啊。”

他笑著說:“倒是你,這幹啥呢?一個人發呆?”

關宇:“哪兒啊,這不是整理材料嗎?”

他說:“哎,正好今天一起,咱去喝兩杯?”

王一城:“不去了,我下午還得上班呢,再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喝酒的。”

關宇感歎:“你這人哈,看著好親近,但是吧,你說你這也沒什麽愛好啊,不喝酒不抽煙……”

王一城:“喝酒抽煙有什麽意思?有那個錢買點肉吃不好嗎?”

關宇:“……”

行吧。

不愧是你。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說實在的,王一城感覺得到,關宇跟他相處雖然還是調侃,似乎沒有變,但是實際上是有的。畢竟以前他是靠寫對聯換錢的農民王一城。

但是現在卻是廠長的丈夫。

你看看,這擱他們那會兒都得叫一聲贅婿了,但是不管怎麽說也叫飛升了。

所以啊,關宇的態度都有微妙的改變。

“哎。知青來了。”

王一城驚訝:“來的挺早的啊。”

他還以為得下午呢。

“希望這次的人能安分點吧。”

王一城:“?”

關宇:“誰不知道你們村陳文麗啊,真是很怕再有一個了。”

王一城笑了笑。

有時候啊,真是像陳文麗這樣的,其實在村裏過的還挺好,因為她日常發瘋,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一般人倒是還真不敢惹她了。

這長得還成的女知青,這樣真是省心不少的。

而且陳文麗這樣,其實給周遭不想被騷擾的女同誌都帶來了好的氛圍。

王一城:“我下去看看去。”

關宇:“我跟你一起下去,中午我們去國營飯店吃點。”

王一城:“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臉色可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關宇:“去去去!”

倆人一起下樓,這邊點名也差不多了,他們大隊一共是九個知青,五個男知青,四個女知青。

基本上每個大隊都是差不多這樣的配置。

這種事兒肯定不能分的太離譜,不然要鬧的。哪個大隊不想要男同誌啊,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勞動力。女同誌到底沒有男同誌有力氣。

田巧花點了人名,說:“行了,一共九個人,咱們往回走吧。”

王一城他們下來的正是時候,王一城:“媽,你們這就往回趕啊。”

田巧花:“不然呢?我還要等個地老天荒?”

關宇立刻:“田大媽,這都中午了,您為了工作真是兢兢業業,咱們年輕人都比不上。哦對,您等我下。”

他飛快的跑開。

王一城嘴角揚了一下,感歎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感受到關宇的馬屁,嗚嗚嗚,這不是搶他的飯碗?他最會拍馬屁的了啊。沒想到竟然有競爭對手了。

關宇很快的跑回來,把兩個饅頭塞給田巧花,說:“田大媽你路上墊一墊,這是我們食堂蒸的,可瓷實了。”

田巧花:“啊這……”

她想要,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要,看向了王一城。

王一城:“媽你拿著,咱們吃大戶。”

關宇笑罵:“我算是什麽大戶。”

“你們還走不走了?叨叨個沒完。”一個男知青語氣很不善,這疲憊了一路了,趕緊回知青點歇一歇,這怎麽還磨嘰個沒完。

田巧花不客氣:“我說兩句話都不行了?我這一大早就過來等你們一上午,你們怎麽不說快一點?就興著我一個老太太等你們,你們等我說兩句話都不樂意了。你咋這麽能呢。”

男知青沒想到田巧花這麽凶,被她一懟,愣是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身邊的人趕緊說:“大媽您誤會了,我們沒別的意思,他就是不會說話。”

田巧花哼了一聲,沒為難後開口這個小眼鏡,說:“行了,我們走了。”

王一城微微眯眼,看著新來的幾個知青,大體掃了一圈,也有個初步印象。這新來的四個女知青看著都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在家裏不受寵的,這不奇怪啊。家裏受寵的孩子怎麽會下鄉,肯定是女孩兒最早被安排出來。

幾個女知青都話不多,人看起來也老老實實的,跟上一茬兒女知青截然不同。

有時候吧,不是說不開口就是老實,從眼神也能看出來。

像是上一茬兒的女知青,遲盼兒幾個開始不怎麽說話,但是眼神裏也有倨傲,一種城裏人來農村的高傲。但是這一茬兒幾個女知青倒是沒有,但願她們來了不要被林錦陳文麗那些女知青給吃了。

倒是這一茬兒來的男知青,看著可都不像是什麽善茬子。

有剛才快人快語開口那個,還有雖然打圓場但是眼珠子嘰裏咕嚕轉的小眼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穿著白襯衫馬十分倨傲,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看起來像是文化人的。

這人眼裏的高傲可真是比上一次陳文麗唐可欣還明顯。

嗯,像個白孔雀。

雖然人不能隻看短暫的表現,但是王一城就是有一種直覺,這一茬兒的男知青,恐怕不是那麽消停的。

嗯,上一茬兒女知青不簡單,這一茬兒男知青不簡單。

他們大隊,真的好難。

但是再看其他大隊,也有知青再叭叭叭的抱怨,王一城又覺得,可能各個大隊都這樣了。

這要說起來,王一城的感覺還真是挺對的,他傍晚下班回村,人還沒等進村,就被於大媽攔住了。

是的,又是於大媽。

老八卦人了。

於大媽:“小五子小五子。”

王一城:“幹啥?”

於大媽:“你知道吧?咱們村新來了一批知青,剛來第一天就打起來了,哎呦我去!”

王一城一下子來了興致:“啊,打起來了?為啥啊?給我講講,快給我講講。”

在吃瓜這條件事兒上,她可是一點都不扒瞎的。

於大媽:“還不是新來的男知青,有一個剛到就想去摘人家會知青點自留地黃瓜吃。你曉得的,這自留地都是他們老知青種的。新知青問都不問就當做自己的去摘,林錦就不樂意了。結果那個男知青還覺得林錦小氣,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一個黃瓜算什麽,林錦太不團結了。林錦這人在村裏好些年了,最是不吃虧。她把那個男知青罵了個臭頭。薑小蘋跟林錦站在同一戰線,倆人搭檔著給那個男知青祖宗十八代都罵了。”

王一城:“哦豁厲害。”

“可不是厲害嗎?”於大媽感歎,說:“還有更厲害的。”

王一城趕緊把車子支起來,說:“快說說。”

“本來事情都完了,但是陳文麗從外麵回來聽說新知青摘黃瓜還理所當然,直接衝到男知青男屋,薅住人就扇巴掌。男知青也不是啥老實人,也對陳文麗動手了,不過……慫包蛋,沒打過陳文麗。”

王一城:“!”

這麽熱鬧的嗎?

他現在覺得,自己不在村裏,八卦的看的少了啊。

王一城:“哎呀這個……”

他蒼蠅搓手:“男同誌打不過陳文麗?”

“害,打不過,陳文麗哪是好欺負的啊。”

“那最後呢?”

“最後啥啊!沒咋地,互相道個歉就完了,還能咋地!”

王一城嘎嘎的笑了出來,說:“這新來的初來乍到,是不知道女知青的厲害啊。”

“他們哪是不知道女知青的厲害,是不知道陳文麗的厲害。”

王一城:“那林錦他們也厲害啊。”

“那倒是。”

王一城又笑著八卦兩句這才往回走。別看林錦在村裏也是有名的潑婦,人很暴躁,但是村裏人對林錦印象是可以的。她也不是亂打架,幹活兒又是一把好手兒,雖然是冷著臉遇事兒彪悍,但是也算是講理的人。

至於薑小蘋……她剛來的時候還想裝柔弱,但是很快裝不下去了。剛開始的時候也跟遲盼兒很好,後來倒是很快的倒向了林錦,大概是看出遲盼兒不是什麽好東西。

王一城回到家看到大嫂正在摘菜,他說:“大嫂,怎麽就你一個人啊?”

田秀娟:“咱媽說讓我給熟了的菜都收拾一下,這村裏人多,免得被人摘了,自己還說不清。”

王一城笑:“媽是怕被人偷了吧?”

他說:“不至於的。”

田秀娟:“咋不至於?那男知青問都不問就摘知青點的自留地,雖說都是知青,但那也不是他的啊。”

王一城:“我聽說了,對了,是哪個男知青?”

“一個小個子,矮冬瓜一樣,一張豬腰子臉,他還說陳文麗闖進他的房間是對他有意思,一上來就油嘴滑舌的,不然陳文麗也不能咣咣的揍人。”

她知道的又比於大媽詳細,聽說陳文麗本來隻是想去警告一下他們的,沒想到這人說著不三不四不知所謂的話,惹怒了陳文麗,陳文麗才發飆。

王一城感歎這不是今天中午那三個,是另外一個沒開口的,沒想到也是一個極品。

他說:“你還別說,陳文麗這人做事兒雖然挺煩人的,但是有時候還真是會幹一些讓人大快人心的事兒。”

田秀娟:“你該不會是說他昨天也打了隔壁的事兒吧。”

王一城笑著挑眉:“這可不是我說的,是表姐你自己說的。”

田秀娟:“你啊。”

王一城:“對了表姐,你幫我家洗些衣服唄,不白讓你幹活兒。”

田秀娟:“成。”

這人啊,有事兒就是表姐,沒事兒就是嫂子。

“不用好處,就那麽幾件衣服,幹了就幹了。”

“那可別,我這可不是幾件衣服,是很多衣服。”

田秀娟:“……”

她歎息一聲,說:“行吧。”

這要是她看來,這娶個條件好的媳婦兒也辛苦,你看這結了婚,媳婦兒也不會做家務。

“我們寶丫呢?”

“上山了,去采蘑菇了。”

田秀娟:“一群孩子一起去的,你不用擔心。”

王一城:“行,那我去知青點那邊轉轉,看看有沒有新熱鬧。”

田秀娟:“……”

她小聲:“有八卦告訴我啊。”

王一城:“那必須的。”

王一城去看熱鬧,這時小寶丫他們在山上的收獲倒是不少的,小朋友一個個背著小竹簍,開開心心。

寶丫采蘑菇,收獲滿滿。

小高錚幾個大孩子是後加入的,但是也很激動了,小高錚是第一次采蘑菇,知道的更少,不過他基本上看著差不多的都采了,反正,回去家長總是會過一次的。

“寶丫,這個能吃嗎?”

“寶丫,你看這個這麽鮮豔是不是不行啊……”

小高錚也很碎嘴子呢。

這個時候,他格外的像是一個才十歲的小孩兒,而不是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娃兒。

“你看這個……”

寶丫也不嫌煩,一個個看,不過自己手下的動作也沒停呢,她扒拉著,突然驚喜:“小哥哥,這裏有一大叢,快來!”

小高錚清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