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保險櫃裏的情書

這晚雪勢不小, 窗台外樹枝上的厚厚積雪時不時砸下來。

天光初亮,賀南枝就在這落雪聲裏醒來,許是身邊沒有了謝忱岸隔會兒就要對她又親又抱, 耳垂和後脖的肌膚都不知道要被他嘴唇潤濕幾回, 這一覺睡得很沉, 睜開眼時, 看到的是床前重重疊疊垂在地板上的白霜色紗幔。

空氣中還彌漫著讓人安眠的極輕淡雅香味。

回到家中房間,賀南枝懶洋洋地不想起床,繼續抱著懷裏柔軟的枕頭,似醒又未醒似的, 直到外麵環境寂靜的宅院逐漸開始有了一些管家傭人起來打掃的細微動靜, 偶爾經過她門口時,下意識放輕的腳步。

賀南枝薄而粉白的眼皮抬起,透過拉攏上的窗簾縫隙見窗台外已經豔陽高照,半響後, 紗幔被掀開,少女纖薄曼妙的身軀才慢吞吞地從被褥裏爬了出來。

半個小時過去。

等賀南枝在浴室簡單洗漱完, 轉而去旁邊衣帽間,這裏四麵玻璃櫥櫃都掛滿了最新款的冬季衣服,女管家事先早已精細的分類好, 一眼望去滿目琳琅, 處處奢華。

每個季度都是如此, 衣服是成堆的替換成最新的。

賀南枝纖指劃過一排衣裙, 最終選了條銀絲刺繡的極踝長裙, 腰側用清冷玉蘭花枝纏繞而上, 到領口的位置, 將身段勾勒得恰到好處的纖細又透著仙氣。

她那張白生生的臉蛋未施粉黛, 在家裏時,雖愛美,卻十足的女孩兒稚氣模樣。

外麵冬寒料峭,從起居室穿過一條晶瑩透明的寬闊暖廊,拐個彎就是老宅的茶廳。

賀南枝挑開擋風的珠簾,足音極輕進去,隔著水晶玻璃質地的屏風,看到了母親顧青霧側對著自己,一身手工蘇繡旗袍優雅坐在沉木色貴妃榻上。

左右兩側還有幾位妝容精致得體的貴婦,笑著陪她閑聊。

豎起耳朵,細細聽了一會兒。

先提起賀斯梵婚事的,是一個戴著祖母綠首飾的貴婦姓慕,也是賀家族裏的。

按照輩分,賀南枝得換她一聲嬸嬸。

她說燒香拜佛時,尋了處寺廟給賀斯梵算過命。

那大師說賀氏新任掌權人婚姻這般艱難坎坷,需要畫符破解一下,讓賀斯梵日日壓在床頭地下。隨即,又抱怨似的數落起了喻思情非要定居到國外紐約去,連親生兒子的婚事都不上心。

也難怪賀家姑奶奶一直都不待見她,小門小戶出來的,委實太不識大體。

顧青霧抿了口溫度適宜的茶,淡淡懟回去:“你倒是上心,不如這賀家上上下下讓你當家作主?”

慕綺被哽住幾秒:“青霧,你何必這般挖苦我。”

顧青霧本就是頂級豪門出身,不同於無父無母的孤女喻思情好欺負,又是族長夫人,倘若得罪了她,隨隨便便改一條族規,扣她們這些人點家族每月提供的巨額生活費,都比不鹹不淡罵幾句更挖心難受。

所以在場的貴婦,隻能含著辛酸,十年如一日捧著這位。

好在顧青霧也不是難相處的,手指擱下將瓷質的茶杯擱在一旁茶桌上,語氣透著心情平和的清柔:“嚼舌根嚼到自家人身上,要讓外麵聽到了,知情的說你活了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姑娘般天真可愛,不知情的,還以為我賀氏管教不嚴,連當家主母都能被人輕視。”

這番話,羞辱性極強,還不如反手給慕綺來一巴掌痛快。

就在這時。

賀南枝以防母親一大早就大開殺戒壞了心情,故意鬧出點兒動靜,假裝沒聽到牆角,笑容淺淺地走了過去:“各位嬸嬸們都在呢?”

慕綺仿若看到了救世主,笑容是發自內心真誠:“我們家金枝玉葉怎麽回老宅住了,快讓嬸嬸瞧瞧長高了沒有,你啊,年底可火了,家裏不少小孩都鬧著要姐姐簽名呢。”

“南枝過完年都二十二了還怎麽長高,慕綺,你真是高興壞了。”

“沒長高,模樣倒是越發水靈,更像媽媽了。”

在座幾位都奉承著。

賀南枝笑了笑,很自然地朝著顧青霧走去,撒嬌似的抬起纖細的手去摟她:“媽媽。”

顧青霧輕撫她垂腰的烏發,眼底清冷冷的情緒頃刻間就融化:“你還知道要回家找媽媽?”

“我一直都想回來呀,是謝忱岸死變態把我關起來了。”

她惡狠狠告黑狀。

可惜顧青霧純粹當她玩野了不回老宅,禍水東引找的借口。

賀南枝一直依偎在母親香軟的懷裏,卷翹睫毛偶爾眨動幾下,聽著長輩們聚在一起談著年底那些閑雜的事情,連續幾日都如此,時不時還得陪母親清點下貴客送來的禮。

顧青霧在前麵拆,她就拿著小本本在後麵跟著記。

“這港城的雷家大小姐倒是個很懂禮數的。”

乍然聽到雷家。

賀南枝還以為是邢雪,睜著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好奇望著母親:“啊?梵梵不會連自己被認錯這口氣都能咽下去,把人娶進門吧?”

顧青霧回眸,看著她:“虧你嫁的是謝家,這張臉又生得討喜。”

“啊?”

“你未來公公上位時,謝家幾房那些老封建都躺在棺材板裏了,沒個德高望重的長輩給你擺譜——”

這倒是。

哪裏像賀家一個個長壽到讓賀南枝都有種,這些老祖宗能吊著口氣不斷,給她爸送終的錯覺。

隻是細品之下。

賀南枝覺得母親又在拐著彎,罵她是個漂亮的小蠢貨。

見她好像反應過來了,顧青霧將手中的清代古董花瓶擱在黃花梨木桌上,言歸正傳提起雷家:“雷鳴因名下有十個養女,在家中的寵愛皆是高於真正雷家大小姐雷鈴薇,這些年她不受寵又拖著一副久治不愈的病體,倒是活得低調,如今養女之一的邢雪失了聯姻機會,她打上你哥哥主意了。”

前幾日。

雷鈴薇跟著父親攜禮特意來老宅拜訪了賀睢沉和顧青霧夫婦。

從交談的舉止間,不難看出這位病中的雷家大小姐禮儀學得很好,接人待物都挑不出一絲問題,而她顯然做過功課,有意無意點上個月去了一趟紐約,偶遇過賀斯梵的母親。

顧青霧早就從大嫂口中知道,細細端詳了幾分這位我見猶憐的病弱美人。

以賀家的雄厚財力要嬌養一位隻能待在溫室裏的新任主母,倒不是什麽難事。

隻要賀斯梵喜歡的話。

賀南枝沒什麽形象地窩在地毯上,單手托腮傾聽著母親說話,過片刻,她也若有所思道:“梵梵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整日沉迷給賀氏家族添磚添瓦的,對感情之事可以說寡淡到無所謂地步,媽媽,我想象不出他哪天突然憐香惜玉的模樣……”

雷鈴薇要是取而代之邢雪,進了賀家的門。

她想,以賀斯梵冷漠性子而言,又會分出多少時間,去關心病怏怏的妻子?

“早前他要跟季家聯姻,我和你大伯母都尋思著季茵茵固然驕縱好掐尖了點,卻能忍受斯梵這脾氣。”顧青霧跟她想一塊去了,輕輕歎氣:“就算做不到忠貞不渝,維持相敬如賓也好。”

但是這婚退了。

賀斯梵對老宅這邊也沒個清楚交代,又說看上了港城的雷家。

賀南枝是知道內情的,正咬著唇,猶豫要不要來個坦白從寬。

轉念一想,這事涉及到師姐身上,又慢吞吞咽了回去。

賀斯梵不提,自是心思縝密考慮得比她周全。

“唔,你們是同意和雷家聯姻嗎?”

顧青霧想了幾秒,而後搖頭:“我就怕你哥哥這脾氣——萬一雷家大小姐進了門不久,他把新婚妻子氣死了。”

賀南枝紅唇微張,頓悟般的啊了聲:“就是,像謝忱岸也經常氣我,幸好我被爸爸媽媽養得健健康康的,小身板經得住這個狗東西氣。”

說來也應景。

下秒。

管家恭敬地立在門旁:“謝家派人送了一些年禮來了,有個錦盒專門是給小姐的。”

“進來。”

顧青霧話落,又慢悠悠地朝她一掃。

賀南枝臉頰微微發紅,假裝若有其事接過了錦盒。

捧在白嫩的手心裏很輕,仿佛隻有一張薄紙的重量。

等打開。

她低著腦袋,下秒,烏黑的瞳孔猝然放大。

錦盒裏,還真放著一張紙。

清晰地寫著:「不冷戰兌換券,可獲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小鯉兒」

顧青霧側身看到,從唇間溢出了句:“這套你小時候跟你爸玩,現在長大了跟未婚夫還玩呢?”

賀南枝哼唧唧的,白潤細嫩的指尖直接將兌換券給撕了:“他想的美,早就過期了好麽!”

*

*

賀南枝回到賀氏族長居住的老宅這事,早就私下迅速傳播開了。

頂級豪門圈不少人都排著隊想來見她一下,卻都讓管家給拒之門外,理由無它,問就是族長讓她在書房抄寫族規和佛經靜靜心,沒空見閑雜人等。

連謝忱時登門拜訪,都讓人給打發了。

不過他比較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管家還補充了一句:“賀氏族譜上的規矩上千條,要抄寫得工工整整,謝二公子倘若有這個閑情雅致,不如跟小姐一起到書房寫?”

謝忱時自幼最怕就是寫字,但凡遇到要嚼文嚼字的事情,沒少花錢收買賀南枝代筆寫。

這一聽。

他突然覺得約賀南枝去飆車,不如約許久未見的狐朋狗友。

就這般連續浪了數日,謝忱時混跡在紈絝子弟經常出沒的會所裏,遊輪豪車,香煙美酒的日子過得不知天昏地暗,等藍纓尋來時,他身姿慵懶地躺在豪華鬆軟的沙發裏,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就這麽敞開隨意支著地麵。

包廂的空氣中,彌漫著極濃的酒香氣息。

他仿佛在做件風雅的事情,骨節修長的手卻是扯過一旁用最普通塑料袋裝著的美鈔。

狂的沒邊了,直接灑著玩。

真驗證了那句。

謝二公子的落寞,也是用紙醉金迷給堆起來的。

藍纓踩著細高跟走過去,勾人的嫵媚眼尾一記眼神就讓那些狐朋狗友消了喧鬧笑聲,等氣氛死掉,她唇齒間輕飄飄地溢出幾聲:“抱歉呢各位,謝二該回家找爸爸了,你們是不是也應該回家了呢?”

為首一個叫賓星星的公子哥認得藍纓這張臉。

起先她還是謝忱時跟班時,就跟個人形監控器一樣,外號告狀精,沒少跟謝氏家主打小報告,回回都能有本事讓謝忱時挨一頓家法伺候。

且他們這些跟著一起酒肉玩鬧的,也會被自家老子訓。

久而久之,這個圈內的貴少對於藍纓的態度是,聞著風就要跑。

唯恐被她盯上。

猛地一下,包廂內以極短時間清空了烏煙瘴氣的現場。

藍纓這才緩緩轉過身,看向還在灑美鈔玩的謝忱時,明亮的璀璨燈光在他高鼻梁投下一弧陰影,微垂的睫毛過於濃密,正好壓製住鋒利眼尾那一抹輕佻。

“謝二。”

“不就是回家麽,我爸想我想到睡不著了?”

謝忱時近日心情沉鬱,不知道哪來的無名火,不太想聽她說教個沒完,站起身間,語調是如往常的散漫。

藍纓略一思考:“就當是吧。”

……

藍黑色帕加尼停駛在寒風刺骨的路邊。

上車前。

藍纓忽然伸手攔住他:“你是不是喝酒了,還是我來開吧。”

謝忱時單手抄褲兜,微抬下顎,修長淩厲的線條沒入高級灰白色西裝裏,真絲襯衫沒係領帶,微分開,當白雪落在那半邊精致鎖骨處時,仿佛給他平添了過分冷欲的美感。

“你聞聞,有酒味?”

他隻要站在這,那股獨屬於薄荷沉煙的男性氣息就能霸道浸透了周圍冷空氣。

藍纓穿著一襲軍綠色開衩高腰裙,卻朝後退兩步,拉攏了下披著肩頭的大衣:“行吧,你別雪夜開車撞半道上就行,這世間美男子這麽多,我還不想跟你一起共赴黃泉作對。”

她唇間鴛鴦兩個字未吐出來就咽了回去,覺得不妥,趕緊鑽入副駕。

謝忱時聽得莫名其妙。

雪勢不小,街道兩側都亮著璀璨的燈光照明前方。

車廂內暖氣倒是供的足,藍纓把大衣扔在膝蓋前,坐姿的優雅儀態挑不出錯,過了會,她試探性的問:“小鯉兒見著了吧?”

提到這茬,謝忱時頗具銳利感的冷白指節握著方向盤微頓:“你存心鬧我是吧?”

整個泗城豪門頂級圈層的都知道了兩家聯姻的消息。

就他跟個缺心眼的傻逼一樣,還跑去找賀南枝。

藍纓假笑,繼而還發善心開解他:“可能真是天注定哦,想開點,雖然你喪失了繼承權同時又把小青梅給弄丟了,但是謝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賺錢工具人為家族產業瘋狂做貢獻,不還是得花大把鈔票養著你這麽一位弱小可憐的親弟弟麽?你就當讓讓他嘛。”

謝忱時瞥向她,懷疑是不是光聞著包廂裏的煙酒味,把她聞醉了?

“哎呀,我相信我這番話已經觸及到你的靈魂了。”藍纓掏出包裏鏡子和口紅,順帶補了個妝,又補充一句:“你也別酒醉金迷的玩頹廢了,這事嚴格論起來,誰讓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去登雪山,讓小鯉兒遞情書的時候把謝總認錯成你呢?”

“什麽情書?”

謝忱時猛踩下刹車,線條淩厲的車身劇烈晃動地停在路邊。

媽的。

藍纓手一抖,極豔的口紅直接從唇角重重塗過,弄成了個吸血女鬼似的。

她深呼吸緩了片刻,邊抽出紙巾擦拭,邊說:“這事你是有點兒知情權,告訴你也無妨,畢竟據我觀察小鯉兒已經移情別戀了。謝二,你就當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史,等老掉牙的時候還能拿出來——”

謝忱時沒耐心聽,直接提速,在漫天雪夜裏朝著前方道路疾馳。

*

*

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讓謝忱時飆車縮短成了半小時。

深夜時分。

謝家別墅四處都熄著燈,唯有一兩盞還亮著,住在裏麵的人大多數都已經熟睡。

謝忱時回來鬧得動靜很大,是踹著雕刻複古的大門進來的,驚得管家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入室搶劫來了,猛地起身往外看,發現是自家這位無法無天的小公子。

“祖宗?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呢。”

謝忱時視若無睹,大步徑直地朝樓上走,來到三層拐角處獨屬於謝忱岸的書房。

燈未開,窗外雪光透過玻璃浮照進來,落在高到頂到天花板的一整牆黑胡桃書櫃前,上麵擺放著各類的書籍,以及謝忱岸前半生拿過的數不清獎杯,還有一張全家福相框。

謝忱時眉眼裏浮掠起薄戾情緒,抬手將書櫃前的抽屜打開,翻完裏麵的東西又打開下一個。

管家跟上來,看得是心驚膽戰。

這跟入室搶劫有什麽區別???

隻是動手的,是自家人而已。

“小公子,您要找什麽啊——大公子的書房一向是嚴禁您進入。”

謝忱時不聽勸阻,骨節修長而分明的手開始抽看那些珍貴書籍,黑沉沉的眼不帶眨,非得折騰個翻天覆地,當一本古籍被無情地扔在冰冷地板上,管家戰戰栗栗地要去撿時。

驀地。

響起另一道偏寒玉質地的嗓音:“滾出來。”

謝忱時側過頭,恰好看到謝忱岸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處,走廊上的燈光更亮幾分,將他素來精致的俊美麵容勾勒出清晰輪廓,神色頗為淡漠看著室內這一幕。

所謂親兄弟見麵,分外眼紅。

謝忱時薄唇溢出冷笑弧度,解了腕間的名貴手表,砰一聲扔在牆壁上朝他走來。

“情書你藏哪裏了?”

謝忱岸不言不笑,如同玉雕。

直到謝忱時冷冰冰地一扯嘴角:“全家就你天生刻薄寡情又會裝,從小打架鬥毆玩飆車敗壞門風的事你落下哪件?現在還要靠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得到小鯉兒,謝大公子,不知道玩陰謀拆人姻緣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謝忱岸起先還能忍他出言挑戰兄長的權威,冷白指骨慢條斯理地替他整理了下淩亂的襯衫衣領,看上去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可薄唇溢出的話,與他互不相讓:“忱時,輸了就得認,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了,靠哭個鼻子就能贏麽?”

謝忱時胸膛內憤怒的情緒猛地被激起,手臂漂亮的線條繃緊,直接朝這張討人嫌的臉揮了過去。

謝忱岸也看他礙眼很久了。

兄弟倆正麵相拚,拳拳掛血的地步。

恨不得今晚就弄死一個,明天辦風光大辦葬禮。

整潔的書房內頃刻就一片狼藉,沙發移位,昂貴的古董擺件跟上百本書籍都嘩啦啦砸落在地,響聲接連震耳欲聾。

“怎麽打起來了,快住手,別驚動了家主啊。”

管家在外壓根兒踏不進去戰場,隻能焦急地喊著。

而這時,謝闌深一身石墨色絲綢睡袍出現在樓梯口,顯然是被從睡夢中吵醒,身後還跟著同樣穿著睡袍的薑奈。他眉目深斂,邁步走過來時,偏低沉的聲線透出了極強壓迫感。

“造反麽?”

一句話,讓書房內的兄弟倆停了瞬。

謝忱岸見收手,鼻梁上有道擦痕,一抹鮮紅的血跡讓他看上去沉鬱幾分。

隔著幾米遠的謝忱時此刻處於暴躁狀態,還要上前打。

這時謝忱岸也不還手,眼神冷漠無比盯著他,還要挑釁勾起薄唇。

看得謝忱時戾氣更重幾分,一副天皇老子來了也別想攔他,也不看看門外站著誰,就咆哮著吼:“是他,卑鄙無恥藏我情書!”

隨即,他突然注意到書櫃角落安靜擺放著一座黑色的保險櫃。

謝忱時邁步就要走過去。

這時謝忱岸忽然伸出手,骨節染著淡淡血腥氣,力道極重摁住了他的肩頭:“忱時,適可而止。”

“你心虛了是吧?”

不愧是多年同脈相連的親兄弟,謝忱時一看他眉眼冷下,就知道多半是在保險櫃裏了。

他非要去開,恰好謝音樓和傅容與也被驚醒聞聲過來。

“二妹和小戒尺,你們吃錯藥了?”

沒等謝音樓輕輕倒吸口氣。

謝忱時就喊姐夫幫忙,趁著傅容與上前要分開兩人時,他先一步摸到茶幾上的煙灰缸砸向謝忱岸肩頭,趁著空隙裏,搶先來到黑色保險櫃前,短短兩三秒鍾,還真讓他把密碼給輸入對。

隨著極輕一聲響。

保險櫃黑暗得內終不見天日,鎖著一張粉色情書。

謝忱時轉過身,嘴角都裂出血了,還揚起冷笑弧度:“證據就在這裏。”

他聲稱賀南枝在訂婚前給自己寫過情書,是謝忱岸事先藏了下來,靠好強取豪奪的手段才得到這段聯姻。

隨後,就盯死了這個罪魁禍首。

詭異的靜默氣氛裏。

謝音樓豔若桃李的臉蛋很是訝異,回頭看了一眼父母的表情,又跟丈夫傅容與對視半秒,才對謝忱時,輕聲安撫說:“你確定……小鯉兒的情書是寫給你呀?”

別搞錯了。

這大晚上的鬧成這樣不好收場,父親可是會讓謝忱岸拿戒尺打死他的。

謝忱時已經在拆情書,微狹起眼說:“姐,你這什麽意思?就不給我點自信?你弟弟這脾氣這人品這長相,你覺得不值得被人愛得要死要活的嗎?”

在場無論是誰。

都極有默契地,不接這話。

整個過程,也就幾分鍾而已。

在他打開保險櫃那刻起。

謝忱岸仿佛全身每根骨頭都粉碎性,肩頭那點刺痛已經不足為據,僵硬地保持著靠在沙發前的冷漠姿勢,那雙墨玉眼情緒壓抑翻滾,仿佛下一秒就會溢出血珠。

這時。

謝忱時直接將情書公布於眾,語調透著幾分散漫的得意,指著尾句——

“寫給誰的,你們自己看看。”

燈光清晰地照映在帶點粉的薄紙上方,可見女孩字跡潦草地寫得是:

謝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