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花芽被林向陽叫過去談話。
在大妹和小弟的同情目視下,進到屋裏。
張鳳英也在林向陽旁邊坐著,張安安難得爬起來,正在炕沿邊用中藥泡著腳。
花芽上輩子跟張安安接觸不多,知道她身體是心肺出了毛病。生命危險沒有,就是磨人,體質弱,動不動容易生病。
非要說,就是一個體弱的小妹妹。
她跟張安安感情不深,終日都是張鳳英守在她身邊。剛來的那段時間,張鳳英和張安安天天的拿個屋子裏抹眼淚,實在讓人覺得可憐。
“你的婚事真的考慮好了?”林向陽憋了兩天,還是憋不住地問:“我找人打聽過了,那天在勞動公園跟小燕說話的男的簡直、簡直讓人看不上眼啊。閨女,咱們家欠的饑荒還清了,爹不想賣閨女。哪怕咱們再也采不到好東西,憑爹的本事也不能叫你餓著。你不能就這麽對付的結婚啊。”
“沒對付,我樂意。”花芽說。
林向陽:“.你懂個屁。”他好言好語說一堆,閨女六個字完事。他當爹當的要心肌梗塞。
知道花芽有主意,他有些話不好說仔細。林春蓮是他大妹子,從小看到大人品怎麽樣他心裏明鏡似的。加上她的閨女趙小燕,母女兩個都是拎不清的禍害。大家都是親戚,她們就怕別人過得比她們好,總是要攪一攪渾水。
知道花芽相親要經過趙小燕給對方通電話,林向陽怎麽也不放心。他思來想去,到底從兜裏掏出一個電話號碼,跟花芽說:“這是去年你大哥給我的電話號碼,你要是實在想跟那個人相親,不如再跟你大哥聯係一遍.你自己長點心吧!”
花芽接過電話號碼揣到兜裏。走到盆架子前,給她爹擰了塊毛巾。林向陽歎口氣,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把臉,說:“不想讓爹說話,催爹睡覺?你這丫頭啊.記得給你大哥打個電話,把情況說明一下。最好讓你大哥把對方的長相、身高都跟你講清楚,免得認錯人。”
“嗯。”花芽輕輕地說。
“二姐,明天麻煩你了,謝謝。”張安安見花芽要走,忙直起身子。她的腳泡的通紅,張鳳英下地幫她把腳擦幹。張安安往炕裏縮了縮,一臉感激地看著花芽。
她有天偷偷跑出門,聽到二姐跟她後爹的談話。知道家裏的饑荒幾乎都是二姐跑山還上的,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恨自己不爭氣,拖累了一家人。
花芽似乎有魔力,焦灼了不知如何開口感謝地張安安,見到花芽心情就好了不少。她很擔心二姐因為欠饑荒匆匆忙忙嫁給別人,那樣她還不如真死了算了。
花芽衝她笑了笑沒說話,張安安抿抿唇。
這個家她最喜歡的就是二姐。
*
花芽最近幾天往市集上跑的勤。
被錢愛軍安排看著她的人,漸漸看的不耐煩,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跟著一路的花芽消失了。
他在樹下來回找了幾圈,沒發現在樹上站著的人。
花芽小心地踩在樹衩上,把身體隱藏在樹幹後麵,悄悄地看著他。
她見過這人跟錢愛軍在一起過,一定是錢愛軍讓他跟蹤的。落在肩膀上的小麻雀輕輕地“啾”一聲,隨後垂直往下飛了過去。
“啊!媽的,這鳥瘋了!”肥圓的小麻雀使勁叨了那人的後脖頸,小喙還壞心眼的擰了一下。
跟著它一起的其他麻雀們,七八隻在那人頭上盤旋,然後開始齊齊拉屎.
“這他媽晦氣!”那人左躲右躲沒躲過去,到底天靈蓋上被屙上了麻雀的粑粑。
花芽不忍直視,等到那人罵罵咧咧地走開從樹幹上輕躍下來。
張安安需要的中藥在縣中醫院就能抓,其實有沒有人跟著影響不大,就是很討厭。
回到林家村,路過村委會,正巧趙小燕在那邊不停地播著電話號碼。電話對麵的人翻來覆去的跟她說:“我們這裏沒有你說的那個男人,別說結巴了,最近接待的是省城來演講的各單位三八紅旗手,連個男人都沒有。”
趙小燕試著打了幾天,終於發覺自己被那個結巴騙了。
花芽打算給大哥打電話,得到村委會借電話。遇到黑著臉的趙小燕,對方陰陽怪氣地說:“又去賣山貨了?今天掙了幾毛錢啊?”
見花芽手裏拿著一串數字,笑著說:“悶葫蘆還要打電話,能說明白話嗎?”
花芽還是不理她。
趙小燕沒打算跟她解釋為什麽這幾天沒約到男方,她是不會承認自己被人耍了。後來想到,該不會人家回去上班了吧?一晃都過了七八天,誰家工人有這麽些天休假。特別是挖沙子的人,幹一天活拿一天錢。停個兩天歇一歇行,停久了兜裏的錢不夠花。
“誒,你不會是要給你大哥打電話吧?”趙小燕打完電話也不走,反正她跟傻妞關係好,偶爾打個電話算不得多大的事。
花芽說:“跟你沒關係。”
趙小燕忍不住勾起唇角,花芽肯打電話那就是真放在心上了,之前說願意相親沒騙她。
“你會撥電話號碼麽?”趙小燕伸手想要接過寫著電話號碼的紙,花芽把紙團成一團飛快地塞到兜裏說:“見過。”
既然見過別人撥過,她就在邊上等著聽消息。
這兩天趙小燕除了偷摸給錢愛軍送吃的,就是到處找那個結巴。花芽願意自投羅網,她樂得撿現成。
花芽指尖一個個撥動號碼,特意用手擋住不讓趙小燕看。趙小燕伸長脖子自討沒趣,翻了個白眼走到一邊。
*
另外一邊,奔波了兩千多公裏,經曆近十天的車船顛簸,顧聽瀾總算回到了他的大本營。
國家北部,祖國機密部隊,開通“海上鐵路”的功勳軍團——031武裝建設軍團。
三十萬軍人與近百萬原住民和諧相處的極北島嶼。
執行任務回來,中午十二點。
跟阮旅長報告完任務後,顧聽瀾被留了下來。
阮旅長把裝有餃子的飯盒遞給他,跟他說:“你們嬸子聽說你們回來特意包的酸菜餃子。記得給我留點。.先說正事,軍委正式下達文件,幫這些年有功勞又有苦勞的將士們正名。我知道,他們身上背負了許多,為了國家奉獻了整個青春。就因為沒有拿出軍人身份,叫他們受人非議、一群英雄,成了許多人嘴裏的二流子、混混.”
阮旅長說到激動的地方,使勁拍了拍桌子。
這份文件下來,給他吃了個定心丸。上個月,軍區下達了官兵們期待已經得“解密通知”。海中通道打開後,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悶聲幹了這麽件大事,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其中心血不予外人傾訴。
既然全世界都知道,就沒什麽好保密的。
解密以後,參與建設的近三十萬官兵,可以光榮的以軍人身份穿上軍裝。
曆經十二年的頭一次。
“探親假也可以放開,為了發揚作風,有職務的領導同誌探親假都要往後放放。先緊著戰士們來。”阮旅長說。
作為軍團下屬的三個團之一,二號團的正團長,顧聽瀾對此沒有異議。
“誒,你們怎麽不說話?”阮旅長說了半天,低頭一看,滿滿一飯盒餃子被風卷殘雲的消滅了,前後不到三分鍾。
阮旅長被氣笑了,顧聽瀾斯斯文文地擦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儒雅的一個人。其實在島上,人人都稱他是顧霸王。
軍功如同黃馬褂,顧聽瀾父母都是軍人,耳濡目染下,顧聽瀾打小就有軍匪性格,阮旅長不止一次猜想他的座右銘會不會是:拳頭就是硬道理。
在有了多次軍功之下,隻要顧聽瀾不犯大的原則性問題,青雲直上、破格提拔是板上釘釘的事。
事業方麵不需要操心,其他方麵就得要老首長多關心關心。
特別是顧聽瀾與謝偉民原來是他手下的兵,誰的兵誰心疼這話沒錯。可一晃十來年過去,這兩個臭小子還沒成家,快三十歲的人,還在他家蹭吃蹭喝,有點好東西都被他倆哄到嘴裏去了。養兒子都不是這樣養的。
這不,聽說他們回來,阮旅長的媳婦特意包了酸菜餃子,給他們接風洗塵。
這像話嗎?
身為他們的領導,反而一個酸菜餃子都沒吃到。
“你倆馬上就三十了。現在政策放開,趕緊給我找對象。今年年底前,必須解決個人問題!”阮旅長訓道:“特別是你,顧聽瀾,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叫王什麽來著,啊,人人都叫他大禹島小霸王,十二了,成天在島裏瞎胡鬧!要不是年紀不夠,老子早就把他扔到部隊裏拉練去了。”
顧聽瀾把筷子啪往桌子上一放,說:“王天柱又給我闖禍了?”
“你別給老子轉移話題。”阮旅長早就不會中這種套路,把聲音軟下來說:“你是過慣了沒媳婦的日子,有了媳婦就知道有媳婦的好處。你小子要是沒想法,我就幫你介紹個姑娘,原來是你媽團裏的女兵,現在是連級——”
“別啊,領導,您這不是亂點鴛鴦譜麽。”謝偉民賤次次地一笑,跟阮旅長說:“人家心裏早就有暗戀的姑娘,是我們以前班長的妹子,這家夥看了一眼照片就惦記上了。我記得是四年前的事,當時那姑娘多大來著.誒,老顧,你看照片那年,那姑娘多大?”
謝偉民當然記得班長說過,他妹子那年才十六。十六啊,還是個花骨朵,顧聽瀾那時都二十五啦,老牛吃嫩草。雖然不知道那閨女的摸樣,應該不會差。
謝偉民耿耿於懷,剛才吃餃子沒搶過顧聽瀾,他故意提出來讓顧聽瀾丟人。
阮旅長一下坐在沙發上,炯炯有神地盯著顧聽瀾說:“我還以為你小子到現在都沒開竅,原來心裏早就有人了。快說,多大,長得啥樣?”
“.不記得了。”顧聽瀾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提。
阮旅長氣的拍大腿,又追問:“那長得啥樣?”
謝偉民使壞道:“我當時沒看到照片。不然把林團長喊過來問問?”
“林八一還有任務。”阮旅長心急如焚,太想知道能入顧聽瀾眼裏的姑娘是個啥摸樣。
顧聽瀾莫名燃起一股危機感,十六歲的少女,光看照片就知道像化開的糖,渾身上下洋溢著綿密的甜味。怎麽可能讓她被一群狼盯上。
顧聽瀾脫口而出:“長得跟老林一模一樣。”
饒是阮旅長槍林彈雨走過無數遭,還是被這句話砸的頭暈目眩。
也不是說林八一長得不好,相反正是濃眉大眼,國字方臉.
男人長成這樣絕對是個大拇指。
換成女人.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