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芽到底采了根人參回去。
灰頭土臉的回到家,發現錢愛軍走是走了,林春蓮與趙小燕還在。
“二姐,她們娘倆沒安好心。”林娟跟她的名字一點不符合,脾氣火爆,是個小辣椒:“我進去罵了她們幾句,被爹趕了出來。”
“錢愛軍呢?”花芽順手將籮筐裏的野山參遞給林娟,林娟瞪大眼睛捂住想要驚叫的嘴,呼吸幾次才把叫聲壓下去:“他被爹和嬸子趕走了,你不知道,他說話可氣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他真發生過什麽。”
錢愛軍的性格花芽最了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今天被拒絕了,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除非.除非她能另外找戶人家把自己嫁出去。
“對方是誰?”花芽往堂屋抬抬下巴,話的意思是趙小燕說的人是誰。
其實她大概能猜到,應該是那位一句話都沒說將她秒拒的男人。
“她說今天在勞動公園偶遇到你的相親對象,人家看上她了,她沒看上那個男的。”林娟鄙夷地斜著眼往堂屋裏看,跟花芽說:“她嘴裏一句實話都沒有,說不定是人家沒看上她呢。”
無意中猜到真相的林娟說:“她說她要嫁就嫁給軍人,誰不知道她喜歡的人是錢愛軍,就知道說謊騙人。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她沒看上對方,對方對她一見鍾情,被拒絕後勉為其難地希望你去相親。還說這樣的機會難得,說不定還能替咱們家還債。”
“嫁就嫁。”花芽雲淡風輕地說。
她知道多年沒謀麵的大哥不可能害她。而且那位男同誌似乎三觀很正,潔身自愛。要不然林小燕怎麽會詆毀他,就是慣用的招數沒在他麵前討到好處。
林娟摸了摸花芽的額頭:“你病了?她明擺著沒安好心啊。”
花芽早就想好,要是繼續在林家村呆著,勢必會繼續跟錢愛軍糾纏。這人性子偏執,得不到的東西必須要弄到手。十幾年前得罪過他的人,他也會一個個報複過去。哪怕隻是罵了他一句:“你怎麽那麽蠢。”說這話的那個人不小心摔斷腿大出血,需要當時事業有成的錢愛軍借一千元錢當救命錢他都不借。寧願當晚在歌舞廳揮霍五千元,也要讓對方為那一句話賠上性命。
世上能讓錢愛軍耿耿於懷的事情太多太多,漸漸地有財有能力的他,變得偏執、自大、專橫、暴躁。
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趙小燕。她的殺傷力沒有錢愛軍那般大,可她惡心人啊。
喜歡花芽的人不少,趙小燕都會一個個“不經意”地編造花芽的謊言,長年累月下來,村子裏關於花芽的風言風語都是她傳播的。而後,想方設法讓對方喜歡上她自己,顯得她很有魅力和手段。
要是在林家村,哪怕是鄂洲縣找對象,都免不了跟他們有接觸。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越遠越好。
花芽經曆過上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在海島當工人的男人。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最關鍵的是沒有被趙小燕迷惑!僅憑這一點,對方脫穎而出。
花芽讓林娟先去換黃豆,待會她還要趕著做菜豆腐給他們吃。自己則走進堂屋,默默地站在林向陽身邊,想要聽一聽趙小燕這次是怎麽編瞎話的。
“對方的條件很好,給我留了個電話號碼。你要是同意,我就打電話過去,給你們約定好見麵的地方。”趙小燕絲毫不為自己是個未婚閨女到別人家裏當媒婆而羞恥,反而巴不得花芽趕緊嫁過去,好把錢愛軍讓給她。
林向陽很惱火,他的妹子一連過來半個月,都是為了花芽的婚事操心。不知道的還以為花芽眼界多高,什麽人都看不上。可她們介紹的都是什麽人啊,特別是趙小燕前後說辭,一會兒說是幫花芽相看的,一會兒說自己相看的,裏外裏一句正經話沒有。
“你該不會又不嫁吧?”林春蓮瞧不上花芽跑山人的打扮,這樣會讓她想起處處強她一頭的花芽娘。
她故意調高語氣,裝出一副替花芽操心的態度,說:“錢愛軍你不喜歡也就算了,他畢竟沒有正經工作。這位可是藍領子的工人,能掏出不少彩禮給你家填補外債呢。你還有弟弟妹妹,還有個無底洞張安安,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他們考慮啊。村子裏的人都知道我為了你的婚事跑斷腿,你要再不答應,以後再說親事可就難上加難咯。”
“我的閨女不愁嫁。”林向陽指著林春蓮的鼻子說:“我是嫁閨女不是賣閨女。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娘要是知道你鑽錢眼裏去了,必定打斷你的腿。”
“爹,您別生氣。”花芽給林向陽遞了根煙,這是她第一次賣野山參後,托人給林向陽買的一整條紅梅。讓他藏在家裏房梁上,三不五時地拿出來一根解解饞。
“花芽,你可別衝動,那人是個磕巴。”嬸子這些年最怕的人就是林春蓮母女,兩個人都是愛嚼舌根的人,她一個當後娘的,就怕她們在背後說三道四。即便她偏心張安安,也不能喪良心啊。趙小燕無意中說漏嘴,說對方是個年紀大的醜磕巴.
“既然表妹看不上那位工人同誌,就由我去相看相看吧。”明知道是大哥給她介紹的對象,這樣說也是為了讓趙小燕心裏舒坦,免得她心生妒忌,破壞自己的大好姻緣。等到一切有了定論也不遲。
雖然沒見過麵,花芽依稀記得上一世聽大哥說過對方是個挺優秀的人,不然當時趙小燕不會倒貼都沒貼上。這次趙小燕言裏言外都是嫌棄,恐怕中間出了問題。明顯趙小燕說的人跟她記得的那位不是一個人,她相信大哥絕不會害她。
“你要去?真的?!”趙小燕欣喜若狂,一下站起來,壓製不住笑容,唇角翹的高高的,問花芽:“說好了別反悔!”
“我去。”花芽眉眼彎彎地說。
“孩子啊.你、你糊塗啊。”林向陽把珍貴的香煙扔到地上,一腳碾了上去,悲憤地說:“那人能是什麽好人!”
林春蓮拉著趙小燕的手讓她不要激動,趕緊坐下來。趙小燕甩掉她的手,急切地說:“明天我就到借電話幫你聯係。”
“好呀。”花芽走到門口轉過頭跟她們說:“沒帶你們的飯。”
“.我們現在就回去。”林春蓮聽出趕客的意思,牽住趙小燕的手腕往外拽。
林小燕頻頻回頭,生怕花芽說話反悔。
“爹、嬸子,我有數。”花芽等到她們離開,扔下這句話後就去做飯。留下兩位長輩麵麵相覷。
“這丫頭.真是、真是被我慣壞了!”林向陽早知道這樣,給她包辦婚姻了。
張鳳英倒是不覺得,她心細,發覺花芽最近成長了許多,不是從前內心空****一點想法都沒有的呆丫頭。
“你還能不同意咋地?”
“哎。”林向陽從地上撿起煙,吹了吹掛在耳朵上生起悶氣。
*
菜豆腐的做法隨著季節而變化,春天的時候,花芽喜歡用嫩嫩的婆婆丁、鴉蔥、曲曲芽等清新口感的野菜做。在這個秋季,野菜情況不好,花芽就換成地瓜葉、蘿卜纓子來做。
第一次做有些難,做習慣就覺得很簡單。花芽把頭發盤到頭頂用幹淨的紗巾包住,露出巴掌大的小臉。先安排林回和林娟從下屋端來石磨。
“二姐,多做點菜豆腐吧,我不樂意吃蘿卜菜豆腐,你多整點地瓜葉來做唄。有剩的咱們明天可以烙菜煎餅。”林娟是隻小饞貓,她幫著往石磨裏倒泡好的豆子,林回則是賣力氣推石磨。
邊推,還不往申請自己的福利:“我不要點鹵水的豆腐,總覺得有股怪味,嗓子癢可不舒服,麻咧咧的。”
“少點點。”花芽幫著林回推了幾下,磨得差不多,就把裝好的糊倒進鍋裏煮開。把洗好的地瓜葉和少量蘿卜纓子加上切好的小粒地瓜塊倒進去。鍋開以後,點上少許鹵水,菜豆腐就成型了。
按照每家自己的口感,有稠的也有稀的。盛出今天要吃的一部分,剩下的菜豆腐在鍋沿上避出水,等著下一頓炒了,讓弟弟妹妹卷煎餅吃。再有多餘的就烙菜煎餅。
“二姐,你手藝可真好。隔壁翠翠總想吃菜豆腐,她娘就是做不好。”林娟舔舔嘴唇,見花芽拿出一個湯匙,把菜豆腐分別裝到碗裏。
“二姐,你該不會又要給別人分出去吧。”林回最愛吃花芽做的菜豆腐,一想到難得的美食被人分走,他真有些不樂意。
“給你們盛的。”花芽把麵前的碗遞給林回,又給了林娟,跟他們說:“忍著吃飯吃。”
“明天去市集。”花芽說:“買肉,蒸蛋吃。”
林向陽賣了野山參,花芽手上有錢了。
既然是自己的錢,她花起來一點不心疼。
她必須把大妹小弟的身體養的壯壯的。不能都像她一樣,嬌小瘦溜,在村子裏會被人嫌棄家裏沒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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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上的東西都是附近老百姓自己家的,可以用糧食換,也可以用錢換。價格比供銷社裏的要高一點點,但不需要票。
這是山區百姓們的生路,政府也都睜隻眼閉隻眼。
花芽知道錢愛軍喜歡在市集上晃悠,於是用紗巾把下半張臉包的嚴嚴實實,穿上嬸子的舊衫,挎著竹籃,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成家的婦女。
林娟不放心花芽一個悶葫蘆獨自去市集,生怕她被人哄騙了。兩個姐妹肩並肩地蹲在路邊,麵前擺著花芽前一天采摘的榆黃蘑和野葡萄。
“二姐,你快看!快看啊!”林娟蹲在那裏看攤子覺得沉悶無比,突然立起上半身指著不遠處兩個人說:“有人穿中山裝。”
中山裝在這個時代不多見,一般都是城裏家庭條件好的人才會這樣穿。還有的就是有身份背景的人穿。而且這種衣著特別挑人,一般人穿不出矜貴的氣質。
倆姐妹跟著周圍不少人一起偷瞄著,這時穿著中山裝的男人陡然轉過身,周圍一片倒吸氣。對方腰身精悍,寬肩窄臀,周身縈繞著強大氣場和壓迫感,兩條大長腿一步步落在花芽的心坎上。
冷戾的氣質,讓周圍的人不敢造作,隻能偷偷地瞄著。似乎發現這邊有人看他,他銳利的視線掃過來,花芽下意識地捂著發燙的臉蹲了下去。
好、好帥氣啊。
花芽心髒錯跳了一拍。
“這人長的真俊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林娟小聲地說:“啊,二姐,他看過來了。”
她二姐心說:你可就閉嘴吧。
顧聽瀾淡定的視線落在花芽身上,讓花芽捉摸不定。她伸手往上拉了拉遮麵的紗巾,非常確定自己不認識這號人物。
對,這個男人一看就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林娟不認識,花芽可認識鄂州縣的縣長,此時對方就在這個男人身邊陪著說話。另外還有兩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站在他身後。倆人剃著一模一樣的寸頭,腰杆挺拔,應該是穿便衣的軍人。
顧聽瀾的眉眼突然笑了,側過頭跟邊上的一個人說了些什麽,然後又往花芽身上看了眼才離開。
“二姐,他是不是被你的美貌征服了啊,怎麽一直盯著你看?”林娟嘴巴沒把門的,啥話都敢說。
感覺到落在身上審視的目光,花芽羞臊的不行,把臉埋在**露出通紅的耳朵。
哪裏是二姐的美貌征服了他,根本就是這個野男人的美貌征服了二姐我啊。
花芽自知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可就在前幾分鍾,被一個陌生男子迷得五迷三道。
還等著去相親的花芽,想錘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