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鄭義見她收下東西, 想要約花芽到林蔭路下的石桌邊說說話。
花芽有了顧聽瀾的交代,自然不會跟他走。於是裝作很忙的樣子回到閱讀室,從後麵拿著掃帚開始掃地。
本來這個時候已經下班可以不掃地, 花芽是想把他引過去, 給他發揮的空間。這邊到處都是人, 隻要喊一嗓子花芽不怕他想要對她動手。
沒想到花芽正在掃地,樓上下來個周文芳。
周文芳站在一樓與二樓的台階上, 來回看了一眼。花芽心提到嗓子眼,很怕周文芳突然說句“裝模作樣幹什麽活”。
結果周文芳踩著棉皮鞋,踢踢踏踏地從他們麵前走過看也不看。
鄭義也怕周文芳會把難得的機會攪黃,見她走, 不由得鬆口氣。
他殷勤地想要幫花芽掃地,一般這樣讓一讓也不會真讓他掃。
“來,這麽大的地方你一個人掃怎麽能行,我去拿個掃帚給你一起掃。”鄭義說。
花芽把手上的掃帚往他麵前一放說:“就這一把,你要掃就給你用。”
鄭義:“.行。”
鄭義有事想要問花芽, 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他抓緊時間累的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掃完,一回頭看見花芽在擦桌子。
鄭義:“.”他裝出一副老實人的笑容, 跟花芽說:“要不我來幫你擦?”他想要在花芽麵前刷好感, 眼下隻能這樣說。
花芽倒也不客氣,脆生生地說:“那給你。”
鄭義無奈極了, 心裏罵什麽花芽不知道, 反正收拾東西還挺利索的。
花芽的手指甲還沒長出來, 顧聽瀾不讓她碰涼水,她見鄭義把抹布擦完打算往邊上一放, 忙說:“去洗了曬到那邊。”
“好、好。”鄭義端著盆往廁所去。
路過活動文化室的門口,鄭義差點被等著她的李銀花撞見。趕緊小跑過去,鑽到廁所裏。讓他奇怪的是,明明幹活幹的滿頭大汗,身體卻發冷,像是被什麽可怕的野獸盯著。他裏裏外外找了一圈,並沒發現可疑的人。
等他該幹的活幹完,花芽捂著肚子說:“差不多要吃晚飯了,我得打點飯去。”
鄭義不能讓花芽走啊,他連忙站在花芽麵前套話說:“你跟顧團長一起不做飯吃啊?”
花芽想也沒想說:“他最近很忙,沒時間跟我一起吃飯。”
鄭義問:“那他今天晚上也不回來跟你一起吃?當團長夫人可太辛苦了。”
花芽坐在椅子上,歎口氣說:“是啊。”
鄭義確定顧聽瀾晚上不在,再接再厲地:“那你也別難過,我經常到這邊來看書,可以陪你說說話。”
花芽唇角一抽,轉頭看向鄭義差點送他一記花花的鐵拳。
鄭義見花芽沒吭聲,琢磨了一下想要確定:“他晚上回來嗎?”
花芽像是不耐煩的樣子,生氣的說:“我都煩死了,不回來,跟姓馬的出任務。”
鄭義心裏咯噔一下,姓馬的八成就是馬建忠,李銀花的姐夫。
“他們要出什麽任務啊?”
花芽瞪了他一眼,說:“不知道,反正抓到人,要審。”
這句話信息含量太大,鄭義想著跟他一起到031一個接一個消失的人,難不成顧聽瀾要審的人是他們的人?要是這樣自己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曝光。這件事必須要好好籌謀。
花芽總算找到機會把顧聽瀾讓她說的話說了,她望向被鄭義打掃的潔淨明亮的閱讀室,盤算著還有什麽活能讓他出出力。
想來想去還真沒有了。
“他沒說要審什麽人啊?”鄭義試探著問。
花芽斜了他一眼不爽地說:“與你無關,也不會跟我說。”
鄭義眼珠子一轉,知道這樣的反應才對。要是顧團長事無巨細的跟她說,恐怕裏麵有問題。具體審什麽人,還是得要從馬建忠的小姨子出手。
鄭義搓搓手,看眼外麵的天色已經蒙蒙黑,正打算跟花芽告別,見到花芽的嫂子站在門口喊道:“還不回去?”
鄭義趕緊插嘴道:“你們今天回去做什麽好吃的?”
花芽明明跟他說了要打飯,這樣一問明顯是要對峙。
方圓轉頭看向鄭義,鄭義衝她微微點頭。
方圓對花芽說:“這人誰啊?你還不去食堂打飯都得下班了。”
“是個熟人。”
花芽跑過去挽著方圓的胳膊,露出胳膊肘上的補丁。是方圓給花芽補的棉衣,跟林樂樂一樣,都是小土豆樣子的褐色補丁。
兩人邊走,花芽還吐槽:“他說他叫‘正義’。”
方圓說:“他就是想用這樣的名字騙小姑娘,你可別信。咱們這樣的人更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能因為一個名字就覺得對方是個正人君子。”
花芽猛點頭:“假正義早晚會被真正的正義打敗。”
這年頭穿著有補丁的衣服太普遍,以至於讓鄭義想到花芽即將成為團長夫人,而有點不適應。就這麽個隨隨便便套話出來的小丫頭片子,跟李銀花沒兩樣,給點好東西就能收買,還沾沾自喜。
鄭義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目送花芽和方圓走了以後,偷偷出了大門然後轉頭像是從外麵走過來。
還在文化活動室裏坐著等他的李銀花見他“風塵仆仆”地外麵過來,心疼地用撒嬌的語氣說:“人家一直等你呢,怎麽才回來。”
鄭義跟她說:“領導看重我,多讓我做了點工作。實在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喏,這是我在外麵給你帶的東西。”他從棉襖裏麵掏出一個小盒。
即將就要封島,一封就是四個月,現在弄從外麵弄點東西過來實屬珍貴。
李銀花趕緊收下來,打開來看到是一盒少兒拚音的識圖卡片。島上幾乎沒有賣的,也不見有多稀罕。
李銀花不認識拚音,掃盲班教的也是一個個認大字,囫圇個的記背一些日常詞匯。
她快速地把卡片扇開,一張張看過去。鄭義不知她心中所想,沒辦法啊,為了給團長夫人送禮,哪裏有時間再給她準備禮物,隨便找了樣東西就過來對付了。
不想,李銀花很高興大聲說:“哎呀,這是外國的東西吧?你可真有本事。”
文化活動室還有零零散散幾位婦女,她們聽見了感覺好奇想要過來看。鄭義怕露餡,忙說:“這種話不能亂說,你該懂得。”
李銀花的確是想顯擺一下,既然不能顯擺那就等著以後有機會再顯擺。這裏麵高官太太不少,但能弄到進口貨的為數不多。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眼光好,看著鄭義的眼神都在發出愛的光芒。
鄭義要是沒見花芽那張讓人驚豔的臉到也還好,見外之後無縫對上李銀花的臉,落差的確有些大。
他故作咳嗽,把眼睛瞥到別處,想著心裏還有大計劃,就約李銀花說:“你餓不餓,要是不餓的話咱們到牆那邊聊聊?”
李銀花早就要餓死了,可她太想跟鄭義親密一下,餓也就忍著。反正回到家有現成的飯吃,李金花不敢不給她留好吃的。
等到他們離開,躲在二樓一直觀察的謝偉民才閃身出來,跟在遠處隱蔽位置拿著武器的顧聽瀾打了個手勢。顧聽瀾收起狙擊槍,悄無聲息地離開。直到離開圖書館範圍,鄭義發冷的感覺才好。他把這些歸結於圖書館樹多太陰。
*
花芽把顧聽瀾交代她的話說完,與方圓一起正常地到二號食堂打飯。
這是她們商量好的,擔心鄭義會暗中做些什麽,還不如先在人多的地方避一避。
二食堂麵積大約有三百平。從頭到尾一大趟全是窗口,數起來能有三十來個,已經不算少的。
可惜原來這些窗口裏打的飯菜不是土豆就是大白菜,把人吃的眼睛都要綠。後來在強烈要求下,開了海菜窗口,時不時能有大塊的魚肉賣。不過這些都是緊著戰士們先分,隻分給家屬一小部分。這樣的考量絕大多數家屬們都能理解,當然也有例外。
王梨花跟周豔還有周豔的兒媳婦黃丹丹一起排隊打飯。黃丹丹因為不孕不育,手裏拿著不少醫務所開的中藥。周豔逢人就說她兒媳婦不孕不育,大家都見怪不怪。
周豔一邊嘰歪著窗口給家屬待遇不公平,一邊嘰歪著黃丹丹就是個燒錢的貨,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活著就是拖累她的寶貝兒子。
花芽跟在後麵打飯,王梨花衝她擠擠鼻子,都對周豔的行為表示不滿。然而周豔無論怎麽咒罵,黃丹丹垂著頭喪著也不說話不反駁。
花芽看她好可憐,卻也知道別人的家務事少管少看。
她第一次自己到窗口打飯,見到裏麵有大白菜燉粉條,要了一份。隨後又要了一個苞米麵的饅頭,掏出顧聽瀾給她的飯票遞給窗戶裏麵的師傅。
打飯的師傅看到飯票上麵是一葷一素,跟花芽說:“這位同誌你再打個葷菜。”
“可我夠吃了。”花芽板著小臉說。
師傅樂了,跟花芽說:“可你這是兩個菜的票。”
花芽試圖跟他商量,明天再來打一個菜行不行,被後麵站著的方圓及時製止:“剩下給我打,幹豆角燉肉沫。”
沾上肉沫就算是葷菜,師傅很快幫方圓打好。方圓盛了二兩米飯,跟花芽說:“咱倆吃完再回去。”
“小瓜子待會來送咱們。”花芽跟方圓說。
方圓聽了這才放心,把碗裏的肉沫讓花芽碗裏舀過去。
小瓜子在她們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過來,不知道他忙活什麽,過來打了滿滿一大盒飯,呼嚕嚕就吃完了,吃的非常快。
花芽見他這樣趕緊把剩下的飯菜扒拉到嘴裏。
都吃完飯,小瓜子將她們送到家裏,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跟花芽說:“你們晚上直接睡覺,兩位團長都不回來了。要是早的話明天中午回來,要是晚的話還不一定,讓俺跟你們說一聲不要擔心。”
花芽跟小瓜子說:“那個事我弄完了。”
小瓜子見到謝偉民跟顧聽瀾報告了,笑著跟花芽說:“嫂子別擔心,俺團長知道的。”
小瓜子走後,方圓把門窗全都落了鎖。
花芽跟她兩個人在客廳裏打毛衣,花芽給顧聽瀾打的高領毛衣快要收尾,正攤在茶幾上跟方圓比量胸圍大小。
方圓瞅了眼就說:“這麽寬肯定夠了,毛線有鬆緊,你還怕小啊。”
花芽的臉微微發紅,跟方圓說:“反正比我想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