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花芽回到家, 一個個見她都偷著樂。
原來是小瓜子剛才過來,把聽著的話學給林八一與方圓聽。知道二妹不但沒被人欺負,還“樂於助人”夫妻二人非常欣慰。
花芽走到飯桌, 見方圓正在桌子上抄寫什麽東西。而茶幾上擺著兩個大大紙殼箱, 外麵被塑料和防水布包裹的嚴嚴實實。
花芽很好奇, 圍著茶幾轉了一圈。洗完手回來的顧聽瀾見她這樣很可愛,跟她說:“這些都是我爸給你準備的禮物。”
花芽驚了。
“手表已經有了。”花芽收了手表做禮物, 怎麽還能再要別的禮物。
顧聽瀾沒多做解釋,就笑著跟花芽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你一定喜歡。”
花芽從茶幾的抽屜來找來剪刀,小心地把外麵的包裝破開。顧聽瀾見她拿剪刀豁來豁去, 把花芽按在沙發上跟花芽說:“我來開,你看著。”
顧聽瀾不像花芽小心翼翼,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大紙殼箱打開。花芽跑過來把頭一探,驚喜地叫出來:“呀!”
她未來公公看起來很嚴肅,卻很有眼力見。
裏麵兩大箱子裝著麥乳精、奶粉、核桃餅幹、糖水罐頭、山楂罐頭、鍋巴、大白兔奶糖、泡泡糖、紅蝦酥等等, 其中還有不少的巧克力和水果硬糖。
其中難得的自然是巧克力與大白兔奶糖。這時候大白兔奶糖的宣傳語還是“七顆大白兔等於一杯牛奶”。而且每天都是量產, 全國也就800公斤, 大家都當它是營養保健品,地位很高洋上, 是相當的貴重。
方圓有了孩子眼光不一樣, 搖著頭說:“哎,這牙算是甭想要了。”
花芽看顧聽瀾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仿佛現在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顧團長的身份地位。
她把東西全都倒在茶幾上, 分出了幾份。單獨把大白兔奶糖和三罐麥乳精和三罐奶粉挑了出來。
顧聽瀾在沙發上看報紙喝汽水, 抽空瞅瞅她。見她把罐子和奶糖挑出來還以為自己要留著喝,沒想到花芽先抱起兩罐麥乳精和兩罐奶粉還有兩份大白兔送給方圓說:“給孩子補充營養。”
然後噠噠噠跑回到茶幾邊, 把剩下的往顧聽瀾這邊推了推,靦腆地說:“這是咱兒子的。”
顧聽瀾一口汽水噴了出來,他咳的不成人形。花芽趕緊跑到廚房拿抹布,給擦了擦。
“你、你適應能力挺強啊。”顧聽瀾樂的不行,他還覺得小姑娘不會一下就能接受自己當媽。
花芽說:“我有弟弟妹妹。我會照顧。”
她怕顧聽瀾覺得她帶不好王天柱,跟顧聽瀾說:“我會養好他。”
顧聽瀾自然了解花芽過去的生活,簡直是全心全意撲在那個家上,把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給弟弟妹妹留著,自己連件厚點的棉襖都舍不得買。
顧聽瀾明了了,這就是為什麽花芽見到這些東西第一反應不是自己留著,而是先要把好的,覺得有營養的全都送出去。
因為在她前麵短暫的二十年人生當中,她習慣性的將自己從第一位的位置上排除。
“傻丫頭。”顧聽瀾想明白花芽的心理,心疼地說:“這些東西,全都是你自己的,不許分享。”
方圓也想明白了,老實說東西雖然難得,但她家真不差這一口。顯然顧司令買這些也是想著給花芽補補身子的。她一個當嫂子的,可不能這麽沒眼力見。花芽的心意她明白就好。
花芽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懵了。
顧聽瀾抱了抱花芽,心疼地說:“你永遠是我心裏的第一位,在你心裏,你也要把你自己擺在第一位。什麽好的東西,我都要你先嚐先用,以後你不要的再給別人,不許再習慣性的委屈自己。”
方圓搖搖頭,從廚房裏找出搪瓷杯,給花芽衝了一杯麥乳精遞給她:“很好喝,你嚐嚐。”
花芽不好意思,捧著杯子臉蛋紅彤彤的。
她小口抿了一口,香甜的奶味伴著麥香味撲鼻而來,她驚喜地抬頭,對上顧聽瀾笑盈盈的雙眼。
花芽感受到他們對她的愛,誠實地說:“我好幸福。”
顧聽瀾見花芽收到這麽點東西就覺得很幸福,心頭酸澀。這些東西他頭些年都是吃喝夠了,不要的。就見花芽當個寶貝似得,高興的無意識地勾起腳指頭,帶著拖鞋頭一翹一翹的。
顧聽瀾沒好跟她說,他媽聽了花芽的事特意從北京打電話,問了花芽穿衣服的尺碼腳長,應該是要給她從北京寄新衣服過來。
最為關鍵的是顧聽瀾跟他媽解釋了好久,奈何花小芽的可憐形象在他媽眼裏根深蒂固,以為花小芽跑山是為了掏鳥窩,解饞.花芽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北京化身成為饞小芽。
因此,幾天前未來的婆婆火急火燎地在北京準備好耐放的食品,寄過來是來不及了,已經趁著封島前把東西托人送過來,過不了兩天就能到。
至於衣服是來不及趕製,應該在來年春天開島時能收到。
顧聽瀾見花芽開心的露著小白牙,忍不住說:“你要實在想分享,可以跟你的朋友分享。”
顧聽瀾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上一秒還在高興的花芽一下變得沮喪,怎麽哄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顧聽瀾猜來猜去,最後想到問題應該是出在“朋友”兩個字上。
他知道花芽以前跑山,就以大山為伍,大山和飛鳥就是花芽的同伴。但他是真沒想到,花芽經曆了兩輩子,上有老人,下有弟弟妹妹。
單純意義上的同齡朋友是真的沒有一個。
不是她不夠好,而是生活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沒有任何可以分享給人的“好消息”“好東西”。
到了這裏,每天過的日子對花芽來說像是過年。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想要跟同齡人周文芳分享自己的快樂,可一舉一動顯得很笨拙,讓周文芳誤以為是陰陽怪氣。可她隻是想單純的分享她的快樂。
顧聽瀾好不容易把紅著眼眶的花芽哄好,出著餿主意跟她加油鼓勵說:“你直管跟她分享你的快樂,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你快樂就好。”
花芽覺得這話有些微不對,可顧聽瀾一副理所當然是這樣的神情,讓花芽覺得迷茫。
“你要知道,對一個人好,是不求回報的。分享快樂,你也應該不求回報。”顧聽瀾歪理邪說。
花芽被他成功帶偏,下定決心要經常跟周文芳分享她的快樂,讓周文芳能感受到自己把她當做朋友。
等到天黑,顧聽瀾還得回單身宿舍跟謝偉民一起住。花芽想要送他下樓,顧聽瀾沒讓。
花芽就跑到陽台上跟他擺手。
洗漱完,花芽看到方圓還在飯桌旁寫字。
方圓見她感興趣,把寫好的遞給她。
花芽念著上麵的字:“掃盲班五期第三十講:反對家暴。”
“嫂子姐,這是幹什麽?”
方圓知道花芽認識字,笑著說:“這是給掃盲班做課文的,也是給她們做思想教育。雙管齊下。”
花芽這下懂了,方圓跟花芽說:“島裏資源緊張,我們家屬委員會的人就自動手抄寫上課的內容。”
花芽挽起袖子說:“那我幫你一起。”
方圓知道花芽認識字,常見字應該沒什麽問題。她自己也是到部隊才學的,就遞給花芽一張寫滿漢字的紙說:“我都抄一下午了,你幫我抄三份,我自己再抄四份就夠了。”
“小事。”花芽學著顧聽瀾的語氣說。
方圓停下筆,看著花芽寫字。花芽的字意外的工整漂亮,對比方圓正經小學生字體,簡直好太多。
方圓大大方方的誇著說:“太漂亮了,比我寫的好多了,早知道我就拜托你幫我抄了。”
花芽害羞地說:“家裏有本字帖,閑的沒事,就學著往地上寫。”她對上輩子後來為了考大學練習卷麵分的事絕口不提,反正是她勤學苦練來的。
“怪不得這麽漂亮!”方圓把自己寫的和花芽寫的拿到屋子裏給林八一看,林八一還在為調查的事情焦頭爛額,在臥室裏一直做工作沒出來。見了花芽的字,總算把緊皺的眉頭鬆了下來。
“在農村這麽多年真是委屈她了。”林八一摸著花芽的字說。
方圓推了他一把說:“你別想太多,難過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你看現在人家小對象處的多好。不光是小顧惦記咱們二妹,親家公和親家母也是惦記的,光是這一樣,多少人都羨慕不來。咱們要往前看,你妹子也說過,過日子就要往前看,不能老是陷在過去裏。”
“話糙理不糙。”林八一揉了揉太陽穴,把眼鏡摘了下來。他當年自學到高中,差幾分考上大學,一直都是他的遺憾,可惜現在環境不行,等到以後再能考大學,他一定要讓花芽好好讀讀書,不然光是這麽好看的字就可惜了。
這個想法跟花芽的想法不謀而合。
隔日。
花芽在家裏教方圓織毛衣。她給王天柱那件毛衣聽高嬸子說大小鬆緊都合適,王天柱第一眼見了毛衣就掉眼淚。後來勸了幾回舍得把毛衣穿在棉服裏,見誰都要把衣服敞開讓他們看他的烈士爹娘。
花芽上次到高嬸子家拿到王天柱的彩虹毛褲,她手還沒完全恢複,就指點著方圓給林八一織坎肩,她自己就把毛褲慢慢拆了。
方圓織毛衣坐不住,起身到廚房洗了大棗,時不時給花芽嘴巴裏塞一顆。
姑嫂二人在屋裏窩了一天。
到了禮拜二,又是花芽去閱讀室上班的日子。
今天不一樣,是跟方圓一起。
幫著掃盲班辦班的人請假回老家過年去了,這些日子就得方圓幫著掃盲班的老師準備課程資料之類的。家委會不少家屬沒事幹,也都願意過來幫忙。
花芽在閱讀室忙完,聽到掃盲班這邊在上課,講的正是家暴的話題。
她過來站在門邊聽著聽著,有些案例聽得她毛骨悚然。
原來結婚的兩個人也可能是仇人。
花芽簡直不敢想。
誰能對自己所愛的人又罵又打呢。
完全忘記之前要在顧聽瀾肚皮上敲魚丸的某人歎息。
她聽了一會兒,發現坐在最後排的那個人有點眼熟。
“是李銀花。”
周文芳不知什麽時候站了過來,跟花芽說:“她把自己包成這樣就以為大家不認識她了。就她渾身上下土老帽的味道,八裏地我都能聞出來。”
花芽佩服,靦腆地往周文芳邊上湊了湊,嚐試讚美周文芳:“那你比我家原來養的大黃還厲害呀。”
周文芳:“這會人多,別逼我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