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經曆了一段時間的雨雪天氣, 太陽總算賞臉露出個大日頭。

花芽到圖書館,看到周文芳在曬書。

花芽喂完鰹鳥過來的,現在它們可不得了, 在英雄碑邊上有了屬於自己的窩。鰹鳥首領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眼力見, 從入駐新家開始, 就派鳥部下們巡邏,禁止其他海鳥在英雄碑附近屙粑粑。誰要是犯了, 就叨人家的鳥腦殼,惡霸本性發揚光大。

高嬸子因此輕鬆不少,她舍不得趕走鳥,又不能眼睜睜看著英雄碑被鳥兒弄髒, 每次都要自己收拾許久,又髒又累。

有了鰹鳥首領在,高嬸子每天隻需要過去跟花芽一起喂喂食,其他掃掃灰、擦擦墓碑的活花芽全包了,小手麻利的收拾, 前後用不了二十分鍾。

上次事件之後, 鰹鳥們的名號徹底在031響起。它們第一次在學習班幫忙救孩子可以說歪打正著, 後來艱難險阻之下尋找救助船,領著他們進入指航燈的範圍, 這可怎麽也算不上歪打正著。

人們都說, 是高嬸子喂的久,讓鳥兒們知恩圖報, 有了靈氣。

高嬸子卻知道, 這一切都是從花芽過來之後開始的。

不過這檔子事落在年輕小姑娘身上容易被人冠上牛鬼蛇神的色彩, 私下裏顧聽瀾來找了高嬸子,高嬸子一口答應下來。有人問起, 她也說是鳥兒被她喂久了知恩圖報,她替花芽擋下來了。

她看花芽越看越喜歡,明知這樣做以後會有些上綱上線的人會攻擊她,她也想要為花芽擋一擋。

更何況有老阮在前麵,拳頭是道理的祖宗。

花芽告別高嬸子到圖書館,既然周文芳在曬書,她也是要幫忙的。

於是,她走到周文芳麵前,把胳膊往人家麵前一杵。

周文芳看著她滿是是傷痕的右手,無奈地幫她挽袖子。挽完一隻又杵過來一隻。

周文芳經常納悶,自己上輩子到底欠了她什麽。

周文芳不小心碰到一塊手表,她翻了個白眼想要裝作沒看見。

花芽晃了晃小臂,讓手表滑到手腕上,正要開口,周文芳搶答:“是顧團長送你的。”

“不是呀。”花芽說。

周文芳毫無靈魂地問:“那是誰?”

“我公公呀。”花芽說:“我和他一人一塊,一模一樣。”

“哦。”周文芳麻木地轉身,抱起麵前厚厚的一摞書要往前麵的石桌上晾曬。

她早上沒吃飯,但也不想吃狗糧。

她不是狗,花芽才是狗。

她走著走著,發現腳步越來越飄,等到意識到不對時,人已經眼前一黑,摔在地上。

在陷入黑暗的瞬間,耳邊響起花芽一驚一乍的聲音。

當她在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務所的病**。

花芽坐在小凳子上蜷縮成一團,困的腦袋瓜一點一點的。

周文芳打了葡萄糖,眩暈的狀況已經有所改善。她還是有點沒力氣,甚至全身上下都在疼,像是從樓梯上滾了幾圈下來的。

醫生看見她醒過來,敲了敲花芽的肩膀,花芽倏地抬起頭,嚇了醫生和周文芳一跳。

花芽跟周文芳說:“可擔心死我——”

周文芳眯著眼說:“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

花芽做夢啃豬蹄呢,突然醒過來還很遺憾。她抹了把唇角,被周文芳嫌棄的不行。可她也沒辦法啊,她隻有一塊繡著小花的白手帕,翻來覆去沾上血,現在已經洗不出來了。

醫生姓王,似乎聽過周文芳曾經的傳聞,想要幫她倆破冰。努力地插入話題說:“這次要多些花芽同誌救了你啊,是她把你送到醫務所來的。”

醫務所隻有一間病房,三張床。

另外兩張**也有人在打針,不知是不是趁花芽和周文芳睡的睡、昏的昏,八卦了許多事,眼下想著讓周文芳感謝一下花芽大人有大量將她“運送”過來。

王醫生響起當時的場麵,忍不住想要笑。

她低下頭,努力壓著唇角。

可那邊的病人不頂事,在周文芳旁邊的病**哈哈哈一頓亂笑。

周文芳很納悶,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花芽到底幹了什麽事,讓人家見了她就笑。

她示意坐起來,花芽扶著她靠在枕頭上。

王醫生見了問:“你感覺怎麽樣?身上還疼不疼?”

她隻是暈倒又不是車撞,怎麽問身上疼不疼.可的確身上疼的宛如被車碾過去。

周文芳實話實說:“身上疼的厲害”

話音剛落,滿屋子爆笑如雷。

花芽回到小凳子上坐好,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要偽裝成一朵小蘑菇。

周文芳眯著眼,看到花芽新棉襖的袖子上擦破了洞,裏麵的棉花都冒了出來,她還不知道。

周文芳明白了,想了想還是跟花芽說:“不管怎麽樣,你把昏迷不醒的我送過來,還是要謝謝你。”

花芽縮縮脖子,小聲嘟囔說:“其實.也許你不用昏迷這麽久.”

周文芳這才注意到時間,她看向牆上的掛鍾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她貧血昏迷了八個小時?!以前她也就昏迷二三十分鍾而已啊。

花芽試圖轉移換題,跟周文芳說:“原來你真貧血,我還以為咱倆第一次見麵你昏倒是裝的.”

這就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上次周文芳的確是貧血差點眾目睽睽之下昏倒,強忍著坐在花壇上沒有失態,請求找這邊唯一親一點的高嬸子救她,結果等到天黑人都沒來。她也明白,八成是她又嘴笨把人得罪了,以為她裝暈。

周文芳懶得理她沒說話。

她端起杯子想要喝熱水,花芽忙起來噠噠噠跑到身邊從兜裏掏出一片小白片。

“這是什麽?”周文芳問。

“你吃了就是。”花芽不說。

“不說我就不吃。”周文芳強硬地說。

“.止疼藥。”花芽小聲說。

“止疼藥”三個字一出來,病房裏又是哄堂大笑。

周文芳就看著花芽站在她麵前手足無措,“哼”了一聲說:“是不是過來的時候摔到我了?”

花芽驚訝、詫異、張大嘴說:“小芳姑娘,冰雪聰明。”

周文芳這樣就能解釋的通為什麽身體會這麽疼。可是疼的太過厲害,她隱隱覺得真相遠沒有這麽簡單。

其他人還在狂笑,王醫生也無法克製住,用病例擋住臉,笑的幾乎變態。

病床邊上的一個嫂子笑的差點岔氣,她不顧花芽齜牙咧嘴的阻撓,跟周文芳說:“你可不知道啊,這小妮子力氣可是真大啊,單肩扛著你就跑過來了。我們從窗戶裏看過去,穿的圓咕隆咚的我們還以為一個皮球扛著個沙袋滾過來。哈哈哈哈。”

嫂子說著摸摸笑出來的眼淚說:“皮球扛沙袋,呼呼跑啊,我們都想象的到有風聲。結果,到了醫務所的大門,被門檻絆了一腳,哈哈哈哈,皮球就把沙袋拋了出去!哈哈哈,拋那~麽遠,少說七八米,拋完她就趴下了,我們還以為拋了個炸藥包呢!哈哈哈哈哈。”

花芽麵無表情冷酷地想:不拋難道讓沙袋砸在我身上麽。

她可答應她家的八斤,不要輕易受傷。

再說了,誰家皮球不滾一滾啊。

被兩隻戀愛狗傷害的周文芳眼前又是一黑,她就知道她跟花芽八字不合,命中相克。

現在看來,被克的隻是她。

“所以我躺這麽久純粹是被你摔昏的?”周文芳眯著眼,眼神凶殘地盯著花芽。

“你想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花芽在周文芳的瞪視中,扭捏的把水杯端給周文芳,伺候周文芳嗑藥。

周文芳疼的不行,想要錘花芽,可惜錘不動。

她奪過藥片跟王醫生說:“麻煩幫我看看,這是止疼藥麽?”

王醫生站在旁邊沒過來說:“是啊,我剛給她開的。”

對花芽完全失去信任的周文芳搖搖頭說:“您還是幫我看一眼吧。”

有些人的藥吃了救命,有些人的藥吃了要命啊。

王醫生憋著笑,仔細把藥片看了眼,重新遞給周文芳說:“確定是止疼藥,你磕、不,你吃吧。”

周文芳這才接過花芽的搪瓷杯咽下藥。

救人不成差點送人走的花芽,自始至終坐在小板凳上陪床。等到周文芳吃下藥,像是解決什麽大問題,她也跟著鬆口氣。又開始幫周文盯著點滴的瓶子。

周文芳沒什麽力氣,也不管花芽,自己閉目養神。

就是胃有點難受,她不知是被花芽硌的,還是拋出去摔的。總之不是好來的。

看著周文芳慘白的臉,花芽猶豫了半天,拖著小板凳坐到周文芳的床邊,摳摳搜搜地從兜裏掏出一塊巧克力。

她剛要開口,周文芳無力地說:“我不想知道從哪來的。”

花芽“哦”閉上嘴,把巧克力遞給她說:“醫生說要補充糖分。”

周文芳詫異地從她手裏接過巧克力,上下檢查了一下,除了被花芽的體溫捂的有點熱稍微化了點,別的都挺好。

“給我?”巧克力可是難得好東西,有的人結婚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塊,別說尋常過生日見都見不到。

花芽靦腆地點點頭說:“你吃。”

周文芳吃就吃,剝開包裝正準備咬下去,看到花芽期待的小眼神。

“你沒吃過這個?”周文芳問花芽。

花芽眼睛沒看她,盯著巧克力說:“沒吃過,甜的麽?”

這麽大一塊,周文芳肯定吃不完。

周文芳看出花芽眼神中的期待,她不是個不懂分享的人。更何況花芽的初衷是好的。她把包裝往下抻了抻,花芽偷偷咽了下口水。

周文芳在花芽期待的小眼神中,周文芳“哢哢哢哢哢”用她的大板牙把巧克力全磕了。

“!”花芽僵在小板凳上。

周文芳冷笑,也沒嚐出什麽味,反正幹就對了。

她吃完以後,優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唇角說:“分享也要看對誰。”

花芽鬱悶了垂下腦袋瓜想偷偷逼逼兩句,被周文芳拿著手指頭戳著昂起頭說:“你是不是在罵我?”

花芽保持著被她戳起來的姿態,下巴抬的高高的,咬緊牙關不承認:“沒有。”

周文芳又冷笑著說:“你把我扔那麽遠,你看我剛才擦了一下,嘴巴上還有血。你讓我臉著地了是不是?你給我把頭抬起來好好說話。”

花芽最討厭好好說話了,幹脆不理她。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顧聽瀾在家裏等不到花芽一路找了過來。

周文芳看花芽見到顧聽瀾像是鴨崽見到了鴨媽,腰杆頓時硬氣了。

“誰欺負你了?”顧聽瀾一進門就開始表演什麽叫顛倒是非。

花芽甩掉周文芳的手指頭,躲在他身後,小聲說:“沒誰。”

病房裏的人看到顧團長來了,一個個趕緊幫著解開誤會。

當聽到花芽把周文芳當成炸藥包拋出去。

顧聽瀾的唇角抽了抽,想笑不敢笑。

他可太知道花芽的力氣多大了。

他眼神憐憫地看向周文芳,拍拍花芽的頭說:“小瓜子去打飯了,我陪你在這裏吃。”說完裝作記不得名字,跟周文芳說:“這位女同誌,你的飯我們也打了。”

周文芳陰陽怪氣:“那可真是謝謝你們倆了。”

顧聽瀾大手一揮:“小事,別客氣。”

周文芳心想:我可真沒打算跟你們兩口子客氣。

等到小瓜子把飯盒送過來,顧聽瀾將周文芳的桌子擺好。周文芳坐在床邊自己一麵,顧聽瀾和花芽兩人擠在一麵。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巧克力吃多了,周文芳看著他倆就覺得膩得慌。

“媳婦,不能光吃肉,吃口胡蘿卜。”顧聽瀾也沒顧忌,夾子一塊胡蘿卜送到花芽嘴邊。花芽右手受傷,這段時間倆人習慣一個投喂一個張嘴炫了。

“不吃。”花芽皺著眉頭。

“聽話,張嘴。”顧聽瀾意外地收斂起脾氣,對花芽軟和地說:“啊。”

花芽躲不過去:“啊。”

成功投喂胡蘿卜,顧聽瀾誇獎道:“哎喲,我媳婦真棒,自己都能吃胡蘿卜啦。”

花芽扭捏了一下,發現有人瞪著她。靦腆地衝著顧聽瀾說:“我自己會吃。”

周文芳胃部更加不適,扒拉一口飯還沒嚼,就聽顧聽瀾說:“小朋友不可以自己吃魚,我幫你剔。”

花芽扭捏地就著他的手吃了。

顧聽瀾掏出水壺,跟花芽說:“乖乖,喝口水,菜太鹹。”

花芽扭捏地就著他的手喝了。

顧聽瀾說:“擦擦嘴。”

花芽抬起小臉湊過去,意思讓他幫著擦嘴。

膩膩乎乎的一頓飯吃完,周文芳覺得自己吃的不是飯,是成噸的狗糧。

王醫生看到周文芳的吊瓶裏沒多少藥了,控了一下把藥滴完。

花芽“圓滿”完成任務,顧聽瀾捏捏她的小手,帶著人走到門口準備回家。

“哦對了。”顧聽瀾重新走了回來,把裝有工資的信封遞給臉色由白轉黑的周文芳說:“路過家委,高嬸子讓我把工資帶給你們。這是你的,上麵寫著你的名字。”

周文芳冷笑,就這樣剛才見了她還裝著記不得名字,臭男人,呸。

周文芳捏著裝有工資的信封目送狗男女離開。

她拿著的是工資麽?

不。

是精神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