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因為下午家委會要開會, 花芽中午跟周文芳倆人簡單吃了一口提前到供銷社排隊登記煤炭票。
每年發多少票,拉多少煤。領煤登記的時間隻有短短三天。
好在中午吃飯的人多排隊的人少,花芽和周文芳倆人堪堪在一點半之前登記上了。
供銷社後身已經傳來卡車運輸煤炭的聲音, 嘩啦啦倒下來, 在寒冬之中都是黑黃金。
周文芳下午去自習室上自習, 跟花芽一起風風火火往回趕。
“聽說北京都是集體供暖了,不需要每家每戶自己燒煤。那多好啊, 太方便了。”
花芽挎著周文芳的胳膊,走了一會兒走熱了,把圍巾扯到下巴。小嘴呼出一口白氣:“咱們這兒什麽時候能集體供暖就好了。”
周文芳說:“咱們這裏都是老房子,原來蓋樓房的時候也沒想著弄暖氣道。估摸著短時間是不可能集體供暖。不過我家那塊跟隔壁的牆薄, 大家都燒爐子,牆都是暖和的,跟我在北京時候差不多。”
這可把花芽羨慕壞了。她在林家村,每當到了冬天隻能上山砍柴取暖,能燒煤炭的人家算上林家村的富裕人家。
她還試過自己燒煤, 燒出來的效果不盡人意。不如幾十年如一日專門燒煤做買賣的人家燒出來的好, 人家的煤煙少經燒, 也不知道怎麽弄出來的。
她試過幾次,後來也想開了, 這都是賣煤人家一代代傳承下來的經驗, 要是隨隨便便一燒就成功,人家也不能靠這個養活一大家子。
一陣北風刮過, 周文芳縮了縮脖子:“其實客廳上麵做好煙道, 大半個屋子都是暖和的。就是腳下冰涼, 特別是我住平房,就像踩在冰麵上。”
花芽知道這種感覺, 她家平房也是這樣。屋子裏的地麵還不如周文芳現在住的平房,還是泥麵的。到了冬天,外麵冰麵什麽溫度,屋子裏的地麵什麽溫度。
想一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有時候還能在冬天往山上溜達一圈,吃著嬸子做的梆硬的窩窩頭,砸都砸不開。
周文芳歪著頭問:“你樂什麽呢?”
花芽說:“就是想到窩窩頭的事。對了,上午跟你說的栗子麵窩窩頭你到底吃不吃?加糖加蜜做的,就跟慈禧皇太後吃的一樣。”
周文芳聽她提了兩遍栗子麵的窩窩頭,笑道:“你這是怎麽了?接了栗子麵窩窩頭的活兒?”
花芽撓撓鼻尖,不大好意思地說:“還不是昨天在禮堂吃的蜂蜜栗子太好吃,小聶連長說剩下的栗子不好放,就都給我拿著了。”
周文芳悶悶地笑著,佩服道:“也就是你能從司務長手裏弄出來好東西,他可是咱們部隊出了名的摳門人。”
花芽心想豈止司務長給她好東西,就連阮旅和周政委都想再給她戴一次大紅花呢。
昨天半夜回到家,她跟顧聽瀾倆人洗漱完了抱在一起睡覺,她隱隱約約還聽到顧聽瀾在笑。大半夜的睡到一半開始笑,多虧她膽子大,換誰誰不害怕。
“既然是司務長給的好東西,這個便宜我就占了。”周文芳走到圖書館大門使勁跺跺腳,把鞋上的雪泥跺了下去:“我吃不了太多,給我幾個嚐嚐就成。”
花芽跟她說:“栗子麵沒有苞米麵那麽實,輕飄飄的一個,我給你拿十個。反正天氣冷,放在家幾天不帶壞的。”
“成。”周文芳衝花芽擺擺手,讓花芽趕緊去活動室開會。
花芽把腳上的雪泥跺掉後,也衝周文芳擺擺手,進到活動室裏。
這次家委會的會議內容很簡單,就是冬期來臨,對於家庭用煤用火和防凍方麵的宣傳。另外有孩子的家庭,盡量讓孩子在學習班進行第三學期的學習,跟去年一樣,沒有特殊原因不要讓孩子自行在外麵玩耍。
花芽認真學了學防凍知識,特別是人身上容易凍傷的位置應該如何預防和治療。
她記得去年結婚不久,顧聽瀾就去進行冬期拉練。回來的時候,兩隻腳上都有凍傷。要是換成現在她肯定會大大方方的拉著顧聽瀾的腳幫他搓點藥酒什麽的。去年剛結婚,束手束腳,讓她都沒發揮好。
開完會,花芽幫大芳姐把毛衣袖子改好,嘴巴上嘟囔著說:“等你織完都得開春了。”
大芳姐見花芽穿的圓滾滾的著實可愛,沒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笑著說:“我哪裏有你心靈手巧,咱們這邊誰要是不跟著你學點織毛衣的樣式,穿出去舊款式都覺得丟人。”
“這有什麽好丟人的。”花芽說:“毛衣在乎的還是它的功能性,能取暖就是大頭。光顧著美觀失去了保暖,那就是顧此失彼。”
高嬸子笑著說:“瞧我們小花同誌最近沒有白自學,說起話來就跟寫文章一樣,一套一套的。下回再給我們講點什麽啊?”
花芽還記得高嬸子把她騙到台上念檢討的事,鼻子裏“哼哼”兩聲不吭聲了。
高嬸子跟大芳姐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大芳姐跟哄小孩似得說:“聽說你要做栗子麵窩窩頭呀,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啊。”
高嬸子故意說:“我跟我們家樓上的住著那麽近,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口福哦。”
花芽喜歡跟別人分享自己做的好吃的,她忙說:“有的有的,你們等我回去多做一點,明天有時間都到我家去拿。”
大芳姐說:“那我得拿個臉盆過去裝。”
高嬸子說:“你用臉盆我就用桶裝。”
花芽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們在故意逗著她,趕緊說:“小聶連長也就給我十斤蜂蜜栗子,做不了那麽多。我就留一點給我的八斤和我的一雙兒女吃,其他的都給你們行不行?”
她倆捧腹大笑,大芳姐說:“逗你玩呢,什麽話都當個真。你跟你們家顧團長在家裏不開玩笑麽?”
花芽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開玩笑的時候很少。顧聽瀾似乎知道她很容易把玩笑話當真,一般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會特意逗她讓她苦惱。
花芽最後得出結論,還是自己的男人疼自己啊。
這邊忙完,花芽得在供銷社下班前把煤炭領回去。
今天是第一天供煤,過來領煤的人很多。
花芽排了老半天的隊,光看著前麵人的後腦勺一點意思沒有。眼前的隊伍半天才往前麵走一個人,花芽閑的直望天。
忽然有隻手在她腦瓜頂輕輕拍了拍,花芽雙手捂著頭煩躁的轉過頭,看到是下班回來的顧聽瀾過來了,一下子換了張臉,眉開眼笑的。
這下有人跟她說話了,她賴賴唧唧地撒嬌說:“你怎麽才來,我自個兒在這裏站了半個小時。”
“周文芳沒在?”顧聽瀾以為她們倆能在一起,隨口問了一句:“她不冷?”
“她火多大啊,還冷。”花芽跟顧聽瀾並排站著,前後都有人。她小聲說:“你好哥們去了,在自習室裏跟人家一起學習呢。還要幫小芳把電報發出去。我看他都能把電報生嚼了咽肚子裏。”
顧聽瀾怒其不爭:“該的。”說著又溫柔地垂下頭,低聲問:“站著累不累,我在這裏排隊,你上邊上歇一歇?”
花芽不願意,她就想黏著顧聽瀾。而且看到這裏大多數家屬都是獨自過來提煤的,她有顧聽瀾在旁邊很高興。有一個這麽會疼人的在邊上,其他人見了都很羨慕。
家屬裏不少人都會看軍銜,哪怕沒見過顧聽瀾,見了軍銜也能猜到這位姓氏名誰。年紀輕輕能當上正團級幹部的,放眼整個軍團也就顧聽瀾一人。
這樣的人下了班第一件事是跑過來幫媳婦提煤,可不比家裏隻會吃飯拉屎的臭老爺們強多了。
高嬸子知道花芽要放煤,把一樓102的院子借給她放煤。她本來打算背個兩百斤回去,顧聽瀾說什麽都不同意。就算花芽說自己有力氣,顧聽瀾就是不讓她背回去,就是舍不得讓她幹一丁點的重活。
輪到他們的時候,拿了一百斤煤回去。
顧聽瀾把上衣脫的就剩下一個軍背心,把蛇皮口袋往肩膀上一扛,跟花芽揚了揚下巴,威武帥氣地說:“回家。”
花芽脆脆地說:“回家!”
前後都是拿著桶二十斤三十斤往家裏搬的家屬,見到這樣的顧聽瀾直感歎,這麽好的男人都是別人家的!
上輩子幹了什麽好事,這輩子遇到這麽個男人。
回去以後免不了也讓自家老爺們出來扛煤,又有幾個真願意出來的就不好說了。
走在路上,顧聽瀾跟花芽算了一下五百斤煤一個爐子應該能用三個月。他再零零碎碎去落雁山弄點柴火回來,今年冬天算是凍不著小妻子了。
回到家,顧聽瀾把煤分好後先去洗了個澡。出來看到花芽還在搓窩窩頭。
鍋裏已經蒸好不少窩窩頭,飯桌上除了這個還有一盤炒好的油渣土豆絲。
花芽小嘴巴哄騙顧聽瀾:“咱們倆晚上湊合一口,今天做別的來不及,明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顧聽瀾檢查了一下客廳裏搭的暖爐,又看了看煙道有沒有漏煙的地方,渾不在意地說:“吃什麽都行,不給哥飯吃,哥大不了吃你。”
花芽抓著一個窩窩頭塞到他嘴裏,把他的油嘴滑舌堵上。
栗子麵的窩窩頭軟和,麵有點像發麵,不是死麵。顧聽瀾吃到嘴裏還有股栗子的甜香味。再配上花芽的拿手土豆絲,簡簡單單還是吃的五飽六撐的。
顧聽瀾在廚房裏刷碗,看花芽站在廚房門口刷牙說:“今天你猜我接到誰的電話了?”
花芽想了想,搖搖頭。首先肯定想著是她爹的電話,可她爹剛跟她和林雲通過電話還寄過包裹,應該不會這麽快聯係。要說是林回,上個禮拜也寫了信,要是沒急事也不會打電話。
顧聽瀾也沒賣關子,把碗洗幹淨控了控水,一個個放在碗架上說:“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位葉甫根尼麽?他邀請咱們明晚到他那邊吃飯。會專門給咱們做俄國菜吃。你想去麽?”
花芽不想去,畢竟她剛把他的學生送進醫院。
她跑到廁所漱口,漱完口又跑了回來跟顧聽瀾說:“必須要去麽?那位粑粑先生怎麽樣了?”
“粑粑先生沒什麽大礙,隻有兩根肋骨骨裂。他覺得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隻讓醫生在胸前做了簡單的固定就出院了。另外一位斯基先生也沒什麽大礙,就是輕微腦震**。跟粑粑先生一起出院的。”顧聽瀾一個一個回答道:“如果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幫你拒絕。”
花芽問:“明天過去吃晚餐.馬上就要封島,吃完飯他們是不是就要離開了?”
顧聽瀾點頭說:“原定是明天就走,阮旅幫他們往後推遲了一天,後天離開。再晚就要等封島後用軍用直升機送,阮旅心疼機油,幹脆就讓他們後天坐最後一班客船離開。”
花芽一下樂了:“他們不是不遠萬裏過來幫忙麽.就坐小破船走?跨海大橋不是可以走了麽?”
“跨海大橋可以走,但是阮旅不讓走。雖然橋體正式完成,還要等一段時間進行養護。相信他們也是能理解的。”
顧聽瀾笑道:“再說用小破船已經不錯了,難道還要開航空母艦送啊?等到薩丁過去會有專門的人將他們送到軍用機場,不需要咱們操心太多。”
即便他們馬上就要走,花芽也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主要就是第一印象太差,她不願意花費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麵。吃一頓俄國菜又不能升仙,吃完屁股一拍該走的走,該留的留,沒什麽值得紀念的地方。
可顧聽瀾知道葉甫根尼的性格,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他見小妻子不願意,也不強求。打算第二天直接打電話過去拒絕。
可沒等他打電話,花芽跟他分開,獨自走到圖書館門口,就被一位陌生的蘇聯人攔了下來。
攔下她的自然就是葉甫根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