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路上, 花芽遇到了陳班長,陳班長不管她有沒有力氣,非要把綠豆拿下來他扛。

花芽眼瞅著要到地方, 氣得直哼哼。不知道的人還得以為是陳班長一路扛過來的。

陳班長靦腆地笑了下說:“嫂子, 我就送到口子那裏, 進去了還是你拿。”

顧聽瀾的兵經常叫花芽嫂子,花芽早就習慣。

到了路口。

陳班長當真把綠豆放下來讓花芽扛。花芽麵子上過不去推讓著說:“我扛不動了, 還是你來吧。”

她可不想給戰士留下爭功勞的印象啊。

而且這位明顯是一團的班長.

誒,花芽納悶,一團的班長怎麽喊她“嫂子”?

花芽默默地走在陳班長身後,突然說了句顧聽瀾教她的暗號:“一兩稱三兩杆。”

陳班長猛地回頭, 四處張望了下,顛到花芽旁邊說:“嫂子英明,一眼就看出來我是顧團長的兵。”

花芽冷漠臉,高傲地昂起小下巴。

陳班長趕緊對上暗號:“三兩杆賣五斤肉。”

花芽變臉速度飛快,露出笑容跟陳班長說:“你叫我嫂子我當然就知道不是外人啦。”

剛剛對上暗號才收獲到嫂子甜甜笑容的陳班長:“.嫂子高興就好。”

花芽又說:“我剛看到孫嬸子跟那個叫周廷蘭的人不對勁。”

陳班長看到四處無人, 跟花芽說:“嫂子別怕, 有事喊我。”

花芽點頭如搗蒜, 也跟著看了看。

最後是兩人一起把綠豆抬到帳篷那邊。高嬸子已經叫人燒上水,準備煮綠豆湯。

見他們辛苦回來, 讓他們快點去歇一會喝點水。

花芽回到帳篷那邊, 王天柱見她回來了,忙喊道:“快來吃飯, 我都要餓死了。吃完飯還要出去, 你是不是忘記啦?”

“我來了。”花芽跑過去, 接過飯盒,走到他跟周文芳的身邊。

飯盒裏是大芳姐炒的豆角。

豆角若是沒熟很容易中毒, 大芳姐沒做過大鍋飯,把豆角放在水裏焯了兩分鍾。

周文芳說:“比不上你做的土豆絲,味道也算不錯了。今天要不是做土豆絲,把土豆燉豆角也是一道好菜。”

王天柱吃的快,正在扒拉第二碗。

他們小孩子分到半鍋土豆絲,王天柱吃完又去打菜,發現土豆絲就剩個鍋底。

他也不嫌湯底油多,把最後剩下一點土豆絲連湯帶水都澆到飯上,吃的那叫一個香。

花芽管著他不讓他吃飯吧唧嘴,他就把嘴巴抿著吃,照樣筷子掄的飛快。

周文芳笑道:“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花芽嘴巴鼓鼓囊囊地問:“怎麽突然這麽說?”

周文芳看看花芽又看看王天柱笑了,從兜裏掏出一袋油紙包好的五香驢肉給花芽和王天柱兩人分了分。

“好東西!”花芽跟王天柱異口同聲地說:“哪來的?!”

周文芳說:“昨天晚上,司務長不知道從哪裏弄到的驢。我就搶到半斤驢肉,托人給鹵了。就剩這麽多了,反正也放不住了,你們都吃了吧。”

花芽把自己碗中的肉片給周文芳夾過去一半,笑嘻嘻地說:“該不會特意給我帶的吧。”

周文芳沒說話。

花芽驚詫地張大嘴,可歌可泣,這玩意終於有孝心啦!

她兒女雙全的大夢就要實現啦!

“又琢磨什麽歪門邪道呢,少說話,多吃飯。”周文芳往花芽嘴裏塞了片肉。

王天柱賊趕勁兒地說:“吃還堵不住她的嘴。”

周文芳:“就是。再不好好吃飯,咱倆一起收拾她。”

王天柱躍躍欲試:“成!”

“.”花芽又鬱悶了。

三個人一起吃了飯,周文芳累了,不去看大橋墩的澆築。

花芽知道她體能不咋地,也不囉嗦,吃過飯就跟王天柱倆人一人挎上一個小水壺往大橋墩那邊走。

王天柱一直等著花芽幹完活過去,去的比其他同學晚。路上遇到不少回來的同學。

王天柱也不在意,臉上表情反而很雀躍。

“人多了擠得慌,咱倆晚點去正好。”王天柱反過來安慰花芽說:“又不是一下就能澆好的,現在去正好。”

花芽悶了半天說:“五香驢肉真好吃,你說小芳下次還能給咱倆做麽?”

王天柱閉嘴,暫時不想理她。

他倆走了十五六分鍾到了橋墩附近,看到一眼望不到邊的工程車隊。

有專門攪拌水泥的、有鋪裝大小模版的、有拉著鋼筋的、還有各種防護網和砂石料、還有車上專門裝著橋墩上麵的墊塊。

王天柱和花芽兩人都看的稀奇。

對工程沒興趣的家屬看了一會兒就帶著孩子走了,王天柱和花芽兩人又開始說上話,腦袋瓜湊在一起叭叭的,聊的真是興起。

花芽感歎到工程之巨大,光是一個大橋墩子就比學習班的籃球場還要大。

王天柱也是一副小土包子的樣子,張大嘴巴說:“原來都是要組裝上去的,我還以為就是站在橋上一點點的修的。”

跨海大橋為了趕工期,就在附近劃了一個模板澆築廠。會把需要的水泥板塊提前澆築好,省卻凝結時間。這樣到了現場一塊模板能省下二到四天。

模板架在上麵還要穿插鋼筋,在連接處現場澆築水泥。所以除了模板澆築廠之外,橋頭這邊的水泥罐車最多。

王天柱喜歡看,花芽幹脆找了個大石頭,拉著他坐下來慢慢看。

他們這邊是個草甸子,花芽一邊扇著蚊子,一邊覺得她大哥太厲害,這麽浩大的一個工程,居然是大哥的建設團完成的。

王天柱突然指著橋頭搭板的位置,說:“那邊的人是黃頭發。”

花芽忙把他的手按下來說:“小點聲,他們都是過來幫忙的顧問,蘇聯人呢。你別咋咋呼呼的,平白給咱們的人丟臉。”

王天柱學著花芽的語調細聲細氣地說:“他們皮膚好白,是得了白癜風?”

“.”花芽耐著性子教育小孩,也細聲細氣地說:“就是白皮膚的人種。你不知道吧,世界上除了白皮膚和咱們黃皮膚,還有黑球球的皮膚呢。”

王天柱張大嘴感歎,轉而說:“一定是我便宜爹告訴你的。”

花芽白了他一眼:“我有文化。”

王天柱殺人誅心:“咱倆文化水平一樣,我也拿到小學畢業證了。”

兩個小學生又開始有些不對付,一時間相互誰都不理誰。

花芽看了會兒,覺得索然無味。王天柱還看的津津有味。花芽幹脆拄著下巴陪他多待一會兒。

王天柱看橋,花芽就東張西望。

聽到青蛙的聲音,就開始找青蛙。

見到有尖頭螞蚱在飛,就想要捉螞蚱。

等了一會兒,王天柱發現花芽手上不知什麽時候薅了一把狗尾巴草。她也不吭聲,自己笨手笨腳地編手鏈。

王天柱又把視線轉到工地那邊,看到龍門吊緩緩地移動,激動的不行。

等到花芽看到手表上顯示的時間,用胳膊肘懟了懟王天柱說:“喂,該回去了。”

王天柱看呆了。

花芽順著他的目光過去,覺得沒什麽勁兒。準備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後拽著王天柱往回走,懶腰伸到一半,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孫嬸子!

花芽馬上坐下來,躲在草甸子後麵,順勢扯著王天柱,捂住他的嘴巴。

王天柱睜大眼睛想掙脫,花芽低聲說:“有情況。”

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這方麵很機警。他倏地坐下來,不用花芽捂著他的嘴,自己先捂好。

花芽又拉著他蹲下來,完完全全把身影擋在草叢後麵,死死盯著孫嬸子的行動。

孫嬸子挎著一個解放包,手裏又拎著一個解放包。

碰到路過幹活的戰士,她就掏出解放包裏的大饅頭給戰士。戰士們忙的從她身邊路過不多看一眼,隻是有人過來跟她指了指警戒線後離開。

孫嬸子踩著警戒線上等了片刻,仿佛真是過來看稀奇的。

大橋墩前麵的水泥罐車開走了,又一輛新的水泥罐車開過來。

守在橋墩邊上澆築的戰士跑到罐裝車這邊檢查水泥。離開攪拌場除非一直攪拌,否則超過十五分鍾水泥就會出現初凝或者離析現象。負責這一塊的戰士就把水泥小桶提過去做塌落度試驗,看看水泥性能是否符合指標。

現場的大橋墩前麵沒了人,水泥澆灌也停了下來。

孫嬸子躲著人,提著解放包貓著腰走到橋墩子那邊,趁著沒人在,把手上提著的解放包扔到橋墩當中的水泥漿裏。

瞬間,解放包被水泥漿埋沒。

孫嬸子怕被人發現,趕緊從另外一個解放包掏出跟剛才一模一樣的一個解放包。

裝好水泥小桶的戰士回來,看到她越過警戒線,吼道:“讓你們擦參觀不是讓你們添亂!趕緊撤離!”

“對不住啊對不住,我馬上走。”

孫嬸子一句話不多說,佝僂著身子匆匆忙忙從現場出來了。

戰士往她經過的地方檢查了一遍,根本看不出來大橋墩有什麽變化。他指揮著水泥罐裝車倒車,繼續重複剛才的工作。

花芽看的真真切切,孫嬸子扔進去的解放包一定有問題。

可顧聽瀾明明白白說了,她不能獨自行動,必須等到潛伏的人出現才行。花芽心急如焚地看著繼續往裏麵澆築的水泥,拉住王天柱說:“兄弟,趕緊去找炊事班的陳班長,就說我有情況,急需他過來!”

“好!”王天柱不想離開花芽,但知道他必須過去送信。他嚴肅地說:“你小心,我馬上回來。”

遠處,監控的其他人看到孫嬸子在水泥墩前麵晃了一下就走,她的身子擋在解放包前麵,正好擋住監控視線。

孫嬸子的行為略有些異常,雖然不知做了什麽,但必須上報。

陳班長收到通訊消息,準備接觸孫嬸子探探情況。

王天柱呼哧呼哧地找了一圈,終於找到陳班長。王天柱怒道:“你到哪裏去了,那邊有情況!”

陳班長這邊還要去找孫嬸子,就問:“誰告訴你的情況,什麽情況?”

王天柱焦急地說:“花芽同誌讓我通知你,那邊的孫嬸子有情況。她扔了個解放包到大橋墩子裏頭!大橋墩子馬上要被水泥封上,我們不知道她扔的是什麽!但可以肯定她一定是要搞破壞!”

“花芽同誌呢?!”

“她還在前麵監控那個壞蛋!”

“那個解放包肯定有問題。”陳班長把王天柱拉到一邊低聲說:“你趕緊回到帳篷裏,不要在這邊閑晃,我馬上過去找她!”

王天柱說:“不行,她是我的家人我必須跟你一起去!”

“你趕快去帳篷!”

“不!我答應她很快就會過去!”

王天柱梗著脖子跟陳班長對視。

陳班長急的不行,拿出軍用通訊器嘰裏呱啦一頓說。

王天柱跟在他的後麵往前走,陳班長突然指著側方說:“這是什麽?!”

王天柱下意識的看過去,結果眼前一黑,居然被陳班長敲昏了。

.

王天柱想要罵陳班長。

他昏昏沉沉當中動了動嘴皮。

“小豬.”花芽坐在移動的卡車裏抱著王天柱,輕輕拍著他的臉說:“陳班長下手真夠黑的,這都多久了。”

周文芳的身子跟著卡車晃了晃,見花芽掏出水壺遞了過來說:“你幫我往他臉上澆點水。”

意識朦朦朧朧的王天柱,掙紮著睜開眼。

他費勁地看到花芽的臉,眨了眨眼睛。

花芽垂下頭看了看,跟周文芳說:“要是傻了,能不能找陳班長賠個聰明的兒子?最好能自己考大學的那種。”

王天柱啞著嗓子說:“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麽。”

他的聲音調調很奇怪,嗓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夾住。他咳了咳,費勁地坐起來,發現他在一輛移動中的軍用大卡車裏。

他夾著嗓子說:“我們要去哪兒?”

花芽聽他說話的聲音不對勁,皺著眉頭跟轉移她們的戰士說:“同誌,這孩子該不會是敵特冒充的吧?你能幫我檢查一下麽?”

持著槍械的戰士警戒著車後方,抽空看了眼王天柱,一言難盡地說:“他是變聲期。”

花芽懵了,這還真是她的知識盲區。

周文芳小聲說:“是男孩子再次發育的階段。”

花芽悟了,眼睛瘋狂地往王天柱身上掃視。

王天柱雙手無力地抱在胸前,跟花芽說:“你最好禮貌點。”

花芽點點頭,正要說話,“轟隆!”

“轟隆隆!”

“那邊正在引爆,捂住耳朵臥倒!”

兩聲巨響從遠處的海灘傳來,大卡車猛地橫擺了一下。

平靜的海麵炸出黃豆般的雨點,超強的氣浪滾著潮濕的塵土湧向四周。

爆炸的上空,生生出現一條彩虹。

花芽的耳朵一時間產生了耳鳴,她齜牙咧嘴地捂著耳朵看向王天柱,王天柱同樣受到巨大爆炸聲的衝擊,不斷地揉著耳朵。

花芽伸出手想要幫他捂住耳朵,王天柱打掉她的手大喊:“管好自己,別管我!”

花芽隻看到他張嘴閉嘴,一點聲音沒聽到,她居然出現了短暫的失聰現象。

周文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花芽衝她點點頭喊道:“我也聽不見啦。”

持械的戰士擺擺手,跟她們打著手勢喊道:“別怕,很快會好!”

大卡車繼續行駛,在途中花芽的聽力逐漸恢複。

隻是耳鳴聲還在,有些幹擾正常說話和聽聲音。

大卡車直接把她們拉到部隊醫院,花芽等人下了車,看到醫院裏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望著爆炸的方向,不知情況凶險,相互低語著。

平時開山修路也會有定點爆破,他們不知道這次麵臨的是敵特的破壞計劃,隻當又是哪處海底的堅固礁石需要炸開而已。

花芽左手拉著王天柱,右手拽著周文芳。

娘仨站在台階上,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