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背後主謀【1更+2更】
夜中拂過的風本該帶著點涼意, 但站在被燒毀的長樂殿前,風中隻有燥熱和焦味,眾人各種程度上覺得不適。
對眾人的反應, 談垣初隻是淡淡說了句:
“在查。”
簡單的兩個字, 讓許多人變了臉色, 哪怕皇上什麽都沒說, 但誰聽不出皇上是相信雲姒的?
容昭儀有點懨懨地移開視線。
是個人都看得出她不高興,她的確應該不高興,不管流言是不是真的,但現在她和雲姒的交鋒, 皇上卻是隱隱偏向雲姒, 這一點就足夠讓她不高興了。
無人在意的地方,何美人身子僵直了片刻。
謠言是她讓人傳出去的,一旦皇上鐵了心要查,會不會查到她身上?幾乎是毫無疑問。
她緊攥著連翹的手腕, 低垂的頭,臉色是真的有些蒼白。
皇後仿若沒看見眾人變了臉色, 隻是歎息了一聲:
“皇上,等仵作驗屍不知要多長時間,坤寧宮就在附近, 請皇上移步坤寧宮吧。”
不管楊寶林的死是什麽原因, 都沒有讓皇上一直冒著冷風等在這裏的道理, 若人分貴賤, 皇上自是頂頂尊貴的那一位。
談垣初覷了一眼楊寶林被白布蓋上的屍體, 眾人看不出他有什麽情緒, 他也什麽都沒說, 頷首應下皇後的話, 轉身離開。
雲姒跟在他身後。
她得到消息時,正睡得迷糊,匆匆穿了件衣裙就趕了過來,她穿得單薄,等一出朝陽宮,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談垣初今日情緒一直淡淡,他說:
“自找罪受。”
後宮事宜和她有什麽關係?她要是在殿內休息,誰能去養心殿拉她不成?
皇後要交代一下宮人事情,還沒跟上來,四周隻有禦前的人。
雲姒也放肆了點,敢抬頭看談垣初,她輕癟唇:“奴婢也是被驚到,加上這前後兩件事的確太巧了點。”
她瞥談垣初一眼,甕聲甕氣地小聲嘀咕:
“您沒瞧見她們說的麽,都覺得是奴婢害了楊寶林,奴婢就算不想來,遲早也得被傳喚過來。”
她伶牙俐齒,談垣初沒和她爭辯。
倒是雲姒朝他看了一眼,她心底很清楚,不論楊寶林是什麽樣的人,在談垣初心底,盧才人的分量都是和楊寶林比不了的,沒什麽原因,隻一個陪在他身邊時間長短罷了。
楊寶林從進舊邸至今,有六年餘,阿貓阿狗共處這麽久,都能生出情誼,況且是活生生的人。
雲姒安靜了許久,忽然一點點拉上他的手,十指相交間,傳遞了些許暖意,談垣初垂眸看向她,她也隻是仰頭和他對視,聲音很輕地說:
“皇上,您不要難過。”
談垣初驀然一頓,他移開視線:“朕沒難過。”
女子輕癟唇,明顯不信,但她什麽都沒再說,隻是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一路進了坤寧宮,簾子一擋,冷風全部被擋在外麵,她也收回了手,又恢複低眉順眼的恭敬模樣,但經曆今日諸事,她再會裝模作樣,也沒人會再相信她是個安分規矩的人。
談垣初坐下,須臾,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宮人掀開提花簾,皇後娘娘和眾位後宮妃嬪都陸續進來。
很快殿內擠滿了人。
坤寧宮的奴才都很有眼力見,很快搬來凳子讓諸位主子娘娘落座,但殿內隻有那麽大的地方,雲姒掃了一眼,最終也隻有三品以上的妃嬪落了座。
許順福回來時,隻有他一個人,仵作和太醫都留在長樂殿。
雲姒覺得想查清真相有點難,即使知道楊寶林是被害的又怎麽樣?死無對證,僅存的兩個奴才還一問三不知。
半個時辰後,太醫帶來一個消息,太醫跪在地上,額頭溢出冷汗:
“回皇上和諸位娘娘,微臣和太醫院諸位同僚將長樂殿上下都檢查了一遍,隻發現長樂殿的熏香有問題。”
雖然大火燒毀了宮殿,但宮殿的香爐還是殘餘了下來。
常太醫皺著眉:“香爐中的熏香含有大量安神香的成分。”
話音甫落,殿內許多人都皺起眉頭,雲姒也不例外,她瞬間意識到什麽,朝長樂殿僅活下來的兩個奴才看去。
如果楊寶林和內殿伺候的兩個奴才都中了安神香昏迷,那麽,內殿的火是誰放的?
再有,長樂殿的熏香總該是長樂殿中的人點的,如果是內殿的兩個奴才點的熏香,她們怎麽會讓自己和楊寶林一起昏迷在內殿中?
明知有問題,還要找死麽?
思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這兩個奴才沒說實話。
顯然,不止雲姒有這個想法,皇後徹底冷下臉:
“混賬,居然敢欺上瞞下!來人,把兩個狗奴才拖下去打,什麽時候說實話,什麽時候再停!”
兩個奴才嚇得臉色煞白,不斷磕頭求饒。
不等宮人將兩人拖下去,談垣初打斷了皇後的話,他聲音極冷:
“直接拖去慎刑司。”
慎刑司三字一出,殿內宮人都不由得驚懼地垂下頭,雲姒也不禁抿了抿唇。
但凡是宮人,沒有不害怕去慎刑司的。
慎刑司是什麽地方?隻要進去,死都是輕鬆解脫,不脫一層皮根本甭想出來。
那兩個奴才同樣是被嚇到,不斷磕頭求饒,他們磕得一點不留情,不消多時,就磕得頭破血流:
“皇上!奴才冤枉啊!求皇上明鑒!奴才冤枉啊!”
宮妃中有人聽見皇上的命令,也輕攥緊了手,隻是她低垂著頭,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在要被拖出去時,有一個人忽然扒住門檻不鬆手,他慌亂道:“奴才知道!奴才想起來了!皇上!”
皇後覷了一眼談垣初,見他沒說話,皇後心底了然,她衝宮人頷首。
宮人鬆了手,那個奴才立刻連滾帶爬地進了殿內,不敢耽誤,渾身發抖地指著另一個奴才:
“是他!皇上,娘娘,一定是小澤子做的手腳!”
小澤子驟然臉色慘白,驚懼之下,連規矩都顧不得:“你放屁!”
那個奴才沒管小澤子,他看向皇上和皇後娘娘,連翻說出原因:
“上個月宮中許親人探視時,奴才親耳聽見的,小澤子他娘病重在床,正缺銀子看病!小澤子每日都愁眉苦臉的,但這兩日,小澤子卻一點都不擔心沒銀子的事情了。”
那個奴才懇切道:“肯定是他!是小澤子收了別人的銀子害了寶林主子,和奴才沒有關係啊!求皇上和皇後明鑒!”
小澤子白了臉色,他張了張嘴,卻是一時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雲姒見狀,有點了然,不論這件事是不是小澤子做的,小澤子都是真的收了銀子做了虧心事。
雲姒沒再關注兩個奴才,而是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眾位嬪妃。
在看見何美人時,她視線停了停,這次不是因為她覺得何美人可疑,而是何美人身邊的那個宮女,雲姒記得叫作連翹,她死死地低垂著頭。
連翹沒露出什麽異樣,但在眾人都好奇究竟是誰害了楊寶林的時候,她一心隻想藏起自己的模樣就已經是異樣了。
皇後冷臉看向小澤子:
“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麽?!”
小澤子渾身發抖,他害怕得直掉眼淚:“奴才……奴才……”
見他這幅表現,誰還不知道他有鬼?
何美人有點頹廢地閉了閉眼,雲姒餘光一直在看她,見此,心底清楚,這件事情怕是很快要水落石出。
隻有一點,雲姒覺得不解。
這種一個不慎就會要命的事情,何美人怎麽敢交給一個被錢收買的人?
但凡是秘密,隻要有第二個人知道,就會容易暴露。
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何美人不知曉麽?
啪——
皇後拍桌而起:“再不說實話,直接拖下去打!”
見事情快要結束,容昭儀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派人查一下,他是否有寄錢給宮外那位重病不起的娘,一切自然就有答案了。”
容昭儀覷了何美人一眼,心底冷笑,她是不能主動說出何美人的嫌疑,卻不代表她不能推波助瀾。
一想到何美人自作主張地毀了她的計劃,容昭儀心底就惱火得不行。
小澤子臉色陡然灰敗,他駭然道:“奴才說!奴才說!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都是奴才的錯!求娘娘放過他們!”
小澤子朝何美人看了一眼,這一眼,眾人都看見了,不禁覺得訝然。
何美人?
何美人一貫低調,當初楊寶林還是楊婕妤時,除非是替楊婕妤說話,何美人在請安時,甚至可以不說一句話。
說句難聽的,眾人對何美人的印象就是——楊婕妤手底下的一條狗。
等楊婕妤被貶位,何美人就沉寂下來,眾人也沒再關注過她。
就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是她害死了楊寶林?
小澤子眼底有愧疚,他的確愧疚,不論何美人是抱著什麽心思幫了他,但的確是何美人給了他銀子,才讓他娘親有錢治病。
他是自願替何美人做事的。
要被拖去慎刑司時,小澤子也沒想過要把何美人說出來,但他沒想到自己的事情會被人發現。
小澤子衝何美人的方向磕了頭,額頭**的血都混在地上了,他哭著說:
“是何美人……是何美人給了奴才銀子……”
最艱難的話說出口話,後麵的話也就不難了,他把何美人讓他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何美人讓奴才趁機把熏香替換,奴才雖然不是內殿伺候的,但楊寶林被禁足,殿內人心浮躁,奴才經常被雅玲姐姐叫進去清掃內殿,更換熏香一事也偶爾會落在奴才身上。”
“奴才午時尋到機會,就將熏香替換了,火也是奴才趁機放的。”
眾人也這時才發現他和另一個奴才的差異,那個奴才衣服不整,顯然是匆忙間套上一件衣服就趕緊跑了出來,而小澤子身上有灰痕,狼狽得不行,但衣裳卻是整潔,根本不像慌亂下穿的衣服。
小澤子砰砰砰地磕了幾個頭,哭著說:“是奴才對不住寶林主子,都是奴才的錯!奴才願以死謝罪,請皇上和皇後娘娘放過奴才的家人!”
事到如今,似乎水落石出。
何美人也沒跳出來反駁小澤子的話,越是如此,小澤子越是愧疚,他頭快埋進地裏,不敢看何美人一眼。
談垣初抬眼看向何美人,她一身狼狽,被人從火中救出,隻裹了件披風,青絲淩亂地披散在身上,她垂著眼瞼,在被指控時,也格外安靜。
其實,談垣初對何美人是沒什麽印象的。
登基前,他母後備受先帝盛寵,連帶著,他也是諸位皇子中最被看重的皇子。
他未到及冠,母後和父皇就給他府中賜了不少女子,父皇在位時的最後一次選秀,府中又是進了三位良娣,和一位側妃,侍妾不知數人。
後院事宜他隻交給皇後,很少過問。
那麽多女子,也隻有那麽幾位能讓他記得,至於何美人,他甚至不記得她是什麽進府的,隻隱約記得她和楊寶林交好。
除此外,再無印象。
何美人位份似乎不低,但除卻三品主子娘娘的位份是他親自封的,其餘都是由皇後定奪,甚至楊寶林當初的婕妤之位也是如此。
他如今看向何美人的神情也是淡淡,仿若看向陌生人一樣。
何美人不覺得意外,她早就知道,她不曾被皇上記在心裏。
談垣初沒說話,皇後看了兩人一眼,問出了眾人想問的問題:
“何美人,你有什麽要說的?”
何美人攏了攏披風的衣襟,不曾外泄一點風光後,她才跪了下來,她跪得很安靜:“嬪妾無話可說。”
話音甫落,殿內嘩然一片。
皇後也是有點意外,她似乎覺得頭疼,伸手按了按眉心,皺著眉頭道:
“本宮記得你和楊寶林也曾交好,到底什麽原因,讓你對她痛下殺手!你……糊塗!”
說到最後,皇後也隻能歎息地搖了搖頭。
在這時,何美人卻是倏然抬起頭:“娘娘說錯了,嬪妾不覺得嬪妾糊塗。”
談垣初眉眼間情緒淡了一點。
皇後被噎住,殿內眾人也沒想到她居然這麽敢說,都這種地步了,還不知道反省替自己請罪。
何美人看得出眾人在想什麽,她輕扯了下唇,忽然將視線移到雲姒身上。
雲姒有點錯愕,也有點不明所以。
何美人卻是這時出聲:“娘娘說嬪妾和楊寶林交好,嬪妾剛進宮時和楊寶林都被分到朝陽宮,那時她貴為婕妤,嬪妾除了和她交好,難道還有別的路可選?”
她輕扯唇,透了點諷刺。
“嬪妾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個奴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她哪裏記得嬪妾和她同樣是皇上的妃嬪。”
皇後啞聲,眾人也閉嘴,楊寶林當初的性子,的確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許久,皇後伸手按眉,疲倦道:“再如何,你也不該殺害了她,而且,她都貶為寶林,位份尚且不如你,你何必呢?”
何美人驀然落下兩行清淚,她終於忍不住情緒:
“被貶為寶林?嬪妾也覺得嬪妾擺脫她了!後來事實告訴嬪妾,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放過嬪妾的!”
她驟然看向雲姒,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聽她說:“宮中有關雲姒姑娘的流言,是嬪妾讓人傳出去的。”
雲姒驚愕,她不理解何美人這個時候不想著脫罪,怎麽還往自己身上攬添罪名。
何美人扯唇:“半月前,楊寶林派人給嬪妾傳話,信誓旦旦地說是雲姒姑娘害死當初的盧才人,她讓嬪妾去查這件事,去找證據!”
雲姒皺起黛眉,半月前?楊寶林當時早被禁足,怎麽會忽然生出這個念頭?
雲姒這時的想法和當時的何美人一樣,楊寶林被誰利用了?
雲姒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雲姒按捺住心中的想法,朝何美人看去,何美人諷刺一笑,眼淚卻是忍不住掉:
“無憑無據,嬪妾有什麽能耐去給雲姒姑娘定罪!”
“為了讓她安心,嬪妾隻能讓人傳出謠言,但謠言終歸是謠言,嬪妾根本沒有證據,嬪妾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哭著說:“嬪妾隻是想擺脫她!她欺人太甚!嬪妾隻能這麽做……”
她閉上眼,認罪後,她俯身磕頭:
“是嬪妾有罪,是皇上和皇後娘娘責罰!”
雲姒下意識地朝談垣初看去,何美人說了一通楊寶林是如何逼迫她的,情深意切,也說自己是不得已這麽做。
但她始終沒說,在楊寶林貶位後,憑什麽能以寶林的身份使喚得動她做事?
她有把柄落在楊寶林手中。
何美人可不可憐,雲姒不知道,但何美人再可憐,關她什麽事?
傳出流言時,何美人也從來沒想過一旦皇上真的信了流言,她會落得什麽下場。
殿內一時間陷入死寂,落針可聞。
皇後有點頭疼地按了按眉心,看似一切水落石出,但眾人都清楚,這件事並未徹底明了,是誰讓楊寶林覺得當初盧才人溺水而亡是雲姒所為?
但楊寶林身死,死無對證,誰都不能得知真相。
皇後為難地看向談垣初,低聲:“皇上……”
皇後的確可以直接給何美人定罪,但皇後一點都不想沾手這種事情,難題自然要拋給能解決的人。
談垣初垂下視線,看向那位他不曾注意過的何美人。
她正在哭,哭自己是被逼得無路可退,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談垣初眉眼間情緒淡淡,沒有一點波動,何美人害死楊寶林也許有苦衷,但她也絕對不清白。
談垣初指骨敲在椅柄上,不輕不重的響聲,卻是讓眾人噤若寒蟬,他的聲音平淡:
“何美人謀害宮妃,罪無可恕,奪其位,即日起打入冷宮。”
打入冷宮。
這般懲罰,不止何美人,眾人都是一驚。
這是談垣初登基後,第一位被打入冷宮的妃嬪。
當初盧才人小產,涉嫌的兩位妃嬪都隻是降了一個位份罷了,楊寶林當初證據確鑿致使盧才人溺水而亡,也隻是被貶位,怎麽到何美人身上,懲罰就這麽嚴重?
眾人驚疑,難道皇上當真這麽在乎楊寶林?
雲姒卻隱約猜到原因,在談垣初眼中,當初的確是楊寶林導致盧才人身死,但終歸到底,那件事是個意外。
盧才人小產一事同樣如此。
隻有何美人,是故意籌謀許多,一心要殺害楊寶林,且事後不曾有一絲反省。
短短半年,宮中就有兩位妃嬪喪命,要是人人都有樣學樣,察覺一點威脅,就開始謀人性命,這後宮再無寧日。
談垣初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隻能殺雞儆猴,讓眾人心中生出懼怕,才會不敢再犯。
何美人錯愕抬頭,不敢置信:
“皇上——!”
她看著皇上無動於衷的神情,情難自禁地掉下眼淚,她不懂啊!為什麽皇上就對她這麽嚴苛?
明知她是有苦衷,仍是不曾對她有一點憐惜。
楊寶林都能得他寵愛數年,為什麽獨獨她不行啊!
何美人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談垣初,她們隻隔了短短的距離,但何美人心底清楚,她們從未靠近過。
她從進府起,就不曾得過他一分關注。
她也曾侍寢,也曾在宮廷偶遇過他,但皇上甚至連她是誰都認不出。
在談垣初要離開時,何美人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她頂著談垣初的視線,抑製不住哭聲:
“您不曾看見過嬪妾,當初又為何讓嬪妾進府啊……”
論容貌,論聰慧,論才藝,她從不覺得她輸給任何人。
但為什麽,他就一點看不見她,既然他看不見她,當初又為何讓她進府,讓她這數年來隻能不斷質疑自己,究竟是哪裏比不上別人?!
聽見何美人的質問,許順福都覺得些許驚駭,眾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也有些人覺得戚戚然。
她們中有多少人像何美人一樣,不曾被皇上看見過?
談垣初隻是冷淡地看向何美人,對她的質問,他輕諷地勾了下唇:
“本朝律法,凡七品以上官員府中女子,及笄者都要參加選秀,除去已有婚約在身者,除去身染有疾者。”
再者,不想入宮,也可經過打點,在初選時就退出選秀。
本朝在此方麵,絕非嚴苛。
但其中種種,何美人一個不沾。
談垣初沒去解釋不論他登基前後的選秀都不曾是他親自選人,隻是輕描淡寫地反問她:“你又為何會在選秀名單中?”
凡想進宮選秀者,原因種種,多是想搏一下榮華富貴。
何美人是哪一種,談垣初懶得過問,但她又有什麽資格質問他?
何美人被他眼底的輕諷刺疼,她驟然鬆開談垣初的衣擺,臉色煞白,渾身癱軟在地。
她驀然意識到,談垣初骨子中就流淌著薄涼的血,想憑借一言兩語讓他心生愧疚難安,根本就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