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跟著朕。”【1更+2更】

陽光透著楹窗灑進來, 落在秋媛身上,隻是她一直低著頭,將臉一直藏在暗中。

她沒說話, 隻是挽起衣袖, 手臂上印著許多青紫的紅印, 雲姒呼吸都緊了一瞬, 她覺得這些痕跡有些眼熟。

中省殿要做的事情很多,有犯錯的奴才送回中省殿,也是要挨罰的。

被繩子綁起來,時間一久, 就會留下這種痕跡。

宮中隱晦的刑罰有很多, 其中一種是針刑,用銀針紮在身上,疼到骨子中,留下的傷卻是輕微, 雲姒看著秋媛手臂上的一點點針孔樣的紅點。

雲姒認得出這是新傷,甚至隱約見得到一點舊傷的痕跡, 也因此,她覺得一陣冷意。

秋媛是禦前的宮女,誰敢責罰她?

廂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 雲姒堪聲, 卻不知說什麽:

“秋媛……”

秋媛扯了扯唇, 對她扯出一抹笑, 隻是不見半點笑意。

秋媛放下衣袖, 她低下頭, 格外平靜道:

“你剛來養心殿時, 我就知道你很聰明。”

她懂得避開常德義,聽見她的提醒,也立刻了然她的意思,那時秋媛就隱約猜到,雲姒是知道常德義是個什麽樣的人的。

後來,養心殿的人都知道雲姒和皇上間的關係,常德義再如何也不敢對雲姒起心思。

秋媛一提常德義,雲姒立即意識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她心底對常德義生出一陣嫌惡,她皺眉:

“你也常進殿伺候,難道不能告訴皇上嗎?”

隻要有人揭發,難道皇上還會縱容常德義不成?

秋媛平靜得有點麻木,她反問:“我要怎麽揭發?”

“說我殘花敗柳,被一個閹人欺辱,被迫和一個閹人同床共枕數年,求皇上替我做主?”

雲姒驟然啞聲,秋媛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秋媛看向雲姒愣住的模樣,她扯了下唇,秋媛不得不承認,她是羨慕雲姒的。

不是羨慕雲姒被皇上看中,而是羨慕她一入宮就在中省殿,也不曾受到什麽欺辱。

她不同,她進宮時年幼,被分到打掃禦花園的活計,後來莫名其妙被常德義看上,秋媛永遠記得那一日,她忽然被宮人叫了一聲,說是讓她去常公公那裏一趟,常公公有事尋她。

她一個小宮女,哪敢得罪禦前的公公?片刻都不敢耽誤。

後來發生的事情,秋媛甚至不敢回想,她不懂,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他讓她聽話,說隻要她聽話,他會提攜她,讓她早日到禦前伺候,日後在宮中也是人上人。

秋媛恨他恨得發瘋,但她能怎麽辦?

找誰替她做主?

殘花敗柳,還是個閹人,即使常德義得到應有的懲罰,她也會被人議論紛紛。

秋媛不想看見別人嫌惡的眼神。

後來,許是真的覺得她聽話,常德義居然真的讓她到了禦前,她做事比誰都認真,盼著能逃離常德義的魔爪,但也隻是奢望。

常德義讓她到禦前,隻是滿足自己的私欲。

她也想過求皇上替她做主,但她要怎麽啟齒?

廂房中有沉默下來,氣氛一時很是凝固,秋媛也不知道今日怎麽會和雲姒說這些,明明這是她覺得難以啟齒、藏了很久的秘密。

常德義的確惡心,但他很少動禦前的人。

秋媛遭難時,隻是一個小小的粗使宮女,哪怕後來進了禦前,也早就逃不開常德義。

甚至,她心底也覺得自己髒。

也許是覺得雲姒知道常德義的真麵目,也許是雲姒猜到了什麽,眼中卻沒有嫌惡的神情,又或許是她真的憋了很久,久到她快要憋不住了。

秋媛低垂下頭:“今日一事,還請你不要與人言。”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雲姒驀然伸手拉住她,秋媛疑惑回頭,雲姒緊蹙細眉:

“難道你就一直任由他這般下去?”

秋媛平靜:“不然又能如何?”

常德義看準她不敢揭發這一切,承受不住別人異樣的眼光,捏著她的軟肋,任由拿捏她。

雲姒抿唇:“總有辦法的。”

秋媛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她看向雲姒,想起雲姒和皇上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也許雲姒真的有辦法?

秋媛張了張口,她想說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憑什麽求雲姒幫她呢?

論身份她隻是一個宮女,甚至比不得雲姒如今在養心殿的地位,她有的隻是她這一條命。

半晌,廂房中響起秋媛的聲音,堪堪啞聲:

“如果你真的能除掉他,從此以後,奴婢這條命便是姑娘的,唯姑娘是從。”

她忽然變了稱呼。

雲姒驚愕抬眼,和秋媛四目相對時,她悄無聲息地攥緊了袖中的手帕。

等秋媛離開,雲姒輕輕呼出一口氣。

才來養心殿時,她就察覺到秋媛和常德義之間的微妙,秋媛對她保留的善意,雲姒隱約猜到她要做什麽。

今日一事,其實雲姒早有預感。

她沒有全信秋媛的話,至少她不信秋媛準備就這麽任由常德義繼續欺辱她。

如果她今日沒有拉住秋媛,自然是不了了之,但她拉住了,所以有了秋媛最後的一句話。

秋媛是個聰明人,她知道皇上對雲姒的心思,雲姒不會在養心殿待很久。

她需要人脈。

於是秋媛主動送過來。

今日一事是一場交易,雲姒和秋媛都心知肚明。

秋媛在養心殿內早站穩了腳跟,養心殿前宮女地位低,秋媛能進殿伺候,也算在其中頗有分量。

雲姒很清楚,一旦秋媛投靠了她,不論是在養心殿,還是未來她去到後宮,這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助力。

想起常德義,雲姒眼中閃過嫌惡,她一點點垂下眼瞼。

另一側。

秋媛回到廂房後,第一件事就打熱水,她在沐浴,不斷地清洗身子,不留情地擦過傷痕,仿若要搓掉一層皮。

今日的對話或許有真有假,但有一件事,她沒騙雲姒。

隻要雲姒解決掉常德義,她什麽都肯替雲姒做!

秋媛癱軟地跌坐在浴桶中,她雙眼無神地看著房頂,再這樣下去,她怕她要瘋了。

她怕她會忍不住拉著常德義同歸於盡。

但她害怕。

害怕連死後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

雲姒等到傍晚,沒等回談垣初。

後來禦前消息傳來,容昭儀今日去了禦書房,後來,聖駕直接去了長春宮。

談垣初不在,禦膳房很快送來晚膳,和往日沒什麽區別,畢竟,禦膳房怠慢了誰,都不會怠慢禦前的人。

今日禦膳房還送了兩碟糕點來。

談垣初和許順福不在,殿內是常德義做主,常德義將糕點推了一碟給雲姒,堆著笑:

“雲姒姑娘把糕點帶回去。”

隻有兩碟糕點,她分得一碟,另一碟自然是被常德義端走了,其餘人隻看上了一眼,但沒人有異議。

雲姒夜中不會吃這麽東西,將糕點和秋媛她們分了分,她和秋媛對視一眼,如常地回了廂房。

一連三日,談垣初歇息在長春宮,期間沒回養心殿,雲姒倒是見了許順福一麵,他回來替皇上取了朝服,又匆匆離開。

沒人讓雲姒跟著伺候,雲姒也難得清閑。

養心殿前,雲姒在和秋媛閑聊,常德義也在一旁,常德義這個人如果管得住自己,也不會私底下搞出這麽多事來,他明知眼前人他碰不得,眼神卻忍不住往女子身上瞟。

瞟她的眸,她的鼻,她的唇,視線一點點下移,常德義心底不斷惋惜,這人怎麽就被皇上看中了?

他看得很隱晦,但架不住雲姒早知道他是什麽人,雲姒忍住心底湧上來的反胃。

談垣初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女子側頭在和秋媛說話,她掩唇輕笑,眉眼姣姣,襯得顧盼生姿,而常德義的視線一點點落在女子身上,最終停在女子白皙的脖頸上,眼神都有點直,吞咽了一下口水。

談垣初漫不經心地勾著唇,眼底卻是一點點冷涼下來。

許順福看得膽戰心驚,他心底把常德義罵了個底朝天,他也不喜常德義,畢竟他和常德義同在禦前伺候,常德義一心想要拉下他,坐上他這個位置。

許順福心底呸了聲,覺得他癡心妄想。

但常德義是年少時就跟著皇上伺候的人,因著這點情分,常德義在養心殿的地位也固若磐石,隻要不威脅到自己,許順福就懶得理會他,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許順福也隱約知道一點常德義的事。

他覺得常德義是在找死,這後宮的女子——不論後妃,還是宮女——都屬於皇上,也輪得到常德義碰?

他遲早將自己作死,還不用自己髒了手。

瞧瞧,根都沒了,還管不住好色那點事,明知雲姒是皇上看中的人,他居然也敢覬覦?

許順福偷瞥了眼皇上,他伺候皇上多年,心底是清楚皇上某些方麵氣性是有多小的,許順福心底諷笑,覺得常德義再作下去,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雲姒不經意扭頭,立即看見了談垣初,她拉了秋媛一把,恭敬地低頭服身。

常德義見狀,意識到什麽,很快收斂了情緒,堆著笑跪地請安。

談垣初和往常一樣扶起了雲姒:

“你倒是清閑。”

沒人叫她,她就一點都不知道自覺,整整三日不見人影。

雲姒被說得一懵,不知道怎麽接話。

下一刻,談垣初牽著她,她以為會直接進殿內,誰知,談垣初直接一腳踹在常德義身上,將常德義踹得滾了兩個台階才穩住身子。

這變故讓眾人一驚,常德義也一頭霧水,他臉色煞白地爬起來,重新跪好,雖然不知道做錯什麽了,但磕頭卻一點都不含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雲姒和秋媛隱晦地對視一眼,她不解地朝談垣初看去。

談垣初什麽都沒解釋,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冷淡道:

“滾一邊跪著。”

常德義抬眼看見皇上和雲姒姑娘握在一起的手,還是什麽不懂的?當即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他又磕了兩個頭:

“是!奴才這就跪著去!”

雲姒被談垣初牽進了殿內,她不明所以,試探性地問:“皇上,常公公是做錯什麽了?”

談垣初瞥了她一眼,心底沒好氣,懶得搭理她,人家眼珠子都要釘在她身上了,她還遲鈍得一無所知。

又想到她這幾日在殿中偷閑,這種事情不知發生了多少次,談垣初略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冷聲:

“沒什麽。”

“日後朕去哪兒,你就跟去哪兒。”

雲姒眨了眨杏眸,癟唇道:“那日奴婢休息,皇上沒回養心殿,奴婢才一直被落下的。”

可不是她偷懶。

談垣初冷嗬一聲,壓根不信她的話。

雲姒啞聲,扯了扯他的衣袖,見狀,許順福忙忙帶著殿內宮人都退了出去。

一退出去,許順福就看見台階下跪著的常德義,六月陽光很烈,曝曬得人額頭不斷掉著汗珠,常德義少有的狼狽,許順福站在遊廊下的陰涼處,心底嘖嘖兩聲,真是活該。

也托常德義的福,雲姒姑娘日後估計得和他一樣,整日伴聖駕而行,休息的時間都難尋。

殿內。

雲姒扯著談垣初的衣袖輕晃,談垣初抬眼瞥向她,冷淡斥道:

“鬆開,成何體統。”

雲姒愕然,她一點點鬆開他的衣袖,談垣初輕扯唇,這時候倒是格外乖覺聽話。

雲姒癟了下唇,小聲嘀咕:

“您在禦書房摟著奴婢壓在禦案上時,怎麽不說成何體統。”

殿內隻有她們二人,再小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談垣初被她氣樂了,他故意問她:“你說什麽,朕沒聽清。”

雲姒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倏地紅了臉頰,低下頭,咬緊唇,半個字都不敢再說。

談垣初輕嗬:

“雲姒,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雲姒瞪圓杏眸,一點都不認這話,她輕聲說:“奴婢到底怎麽得罪皇上了,皇上今日對奴婢這麽不滿。”

談垣初不肯承認,下意識地反駁:

“沒有。”

他語氣冷淡,仿若說的是真話,一點都不是因為回來時看見的那一幕而心底不虞。

雲姒低眉順眼,卻是道:

“奴婢不信。”

談垣初被她噎住。

她還說她膽子不大,瞧瞧她說的話,有一點尊卑嗎?

她裝得一副低眉順眼可憐樣,還在那裏說:

“奴婢笨,您不和奴婢說,奴婢也猜不到,奴婢該怎麽叫皇上開心。”

談垣初扯唇,看著她裝模作樣,有點被她逗樂,他對這話輕頷首:“是不聰明。”

這次輪到雲姒被噎住。

她扭過頭,不說話了,她鬧小性子時一貫是這樣,不吵不鬧,卻偏偏讓人知道她是惱了。

談不上嬌氣,怪是有點可憐。

談垣初心底的那點不虞早不知不覺地散了,他扯過雲姒,雲姒偏頭,不看他,輕輕咬聲:

“不是不許奴婢碰您麽。”

她還計較上了。

談垣初也是點頭,表示沒錯,然後道:“所以這次是朕碰你。”

雲姒瞪圓了杏眸,似乎被他的厚臉皮震驚到,啞聲了半晌,才悶悶憋出一句:

“那奴婢也不許皇上碰。”

談垣初勾唇點頭,手上卻一點沒鬆:“嗯,你不準。”

遂頓,他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

“但朕不聽。”

雲姒心底一言難盡。

跌坐他懷中,雲姒一手攀著他,低聲問:“皇上剛才到底在惱奴婢什麽?”

她一貫如此,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談垣初都有點習慣了。

談垣初不可能說實話,眼底頗暗,漫不經心道:

“惱你沒腦子。”

一點都沒察覺到不對。

雲姒輕扯了下唇。

談垣初不哄她,隻說:“是你一直要問。”

女子一臉不解地看向他,杏眸中全是不明所以,但談垣初沒再解釋,他淡淡重複了一遍:

“明日跟著朕。”

那一幕有點刺眼,讓他記到現在還是覺得不舒服。

她容貌惹眼,又是如今的身份,除了常德義,會不會還有人在覬覦她?

雲姒在他懷中點頭:“好。”

她貼在他懷中,柔軟的雙臂環著他的脖頸,仰頭將唇一點點貼在他的下頜,乖順得不可思議,輕易撫平了他心底所有的不舒坦。

談垣初順著她脊背輕撫,他心尖莫名軟了些,順著心意低下頭,碰了碰她的額頭。

佳人在懷時,他一貫輕易就對她生出旖旎,如今卻難得沒生起躁動的欲念。

這份溫情隻維持到翌日清晨。

談垣初坐在床榻上,掃了眼殿內一圈,沒看見某人的身影,他冷淡地扯了下唇。

“人呢?”

許順福摸了摸鼻子,如實回答:“雲姒姑娘沒來。”

皇上自己曾說的,雲姒姑娘在殿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許順福記著這話,也從不讓人去催雲姒姑娘。

談垣初眉眼越發冷,若是沒有昨日一事還好,偏偏昨日她那麽乖順地應他,哄得他開心,今日卻不見人影。

莫不是又和他玩欲拒還迎的那一套?

談垣初隻覺得昨日的那點溫熱瞬間冷涼了下去,他眉眼情緒一點點寡淡下來。

見狀,許順福心底不好,立即試探性地問:

“奴才這就派人去請雲姒姑娘?”

談垣初語氣不冷不熱:“不許去。”

許順福步子釘在原處,悻悻地縮了縮腦袋。

許久,等談垣初都快洗漱,外間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來人額頭溢出一點汵汗,她杏眸有點紅,看了談垣初一眼,很快低下頭,恭敬地服身行禮:

“皇上,奴婢來遲了。”

聽見腳步聲時,談垣初就猜到了是她。

這養心殿敢不敲門就進來的人,除了她還有誰?

知道人來了,沒和他又來一出什麽戲碼,談垣初心底的惱意早消了去。

見她杏眸紅紅,似有點委屈,卻強忍著裝出恭敬的模樣,談垣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她今日穿了身新的鬆青色宮裝,腰帶掐得腰肢纖細,談垣初給她的遲到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女為悅己者容,她肯費心梳妝打扮,自然是對他上心。

談垣初讓她起來,走近點。

女子咬著唇,許是跑得急,青絲落了一縷在臉側,有點淩亂狼狽,他替她將青絲挽到耳後,問她:

“怎麽了?”

被後妃欺負時,都不會哭的人,這時候一臉委屈?

女子雙手扯著帕子,小聲地說:

“……不見了。”

談垣初沒聽清,雲姒又咬聲說了一遍:“玉簪不見了。”

話落,她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她慌亂地扭過頭,胡亂擦了兩把。

談垣初終於聽清,他抬頭看了眼女子的頭頂,她今日的確沒再戴那支青玉珠簪,而是一支簡單的銀簪。

很奇妙的是,這一瞬間,他忽然領悟到女子為什麽會哭。

她那次哭,是說怕他笑話她。

今日她丟了一支玉簪,就這樣慌亂,在某些人眼中許是很上不得台麵。

她很在意,也很虛榮,卻不想被揭穿,說不清是臉皮薄還是骨子中在自卑。

她落淚時很好看,臉頰被哭得很紅,咬著唇瓣,似乎想要把哭聲咽回去,杏眸一眨,淚珠就如同斷了線珍珠掉下來,砸在手背上,有點涼,也讓人覺得心疼憐惜。

談垣初抬手替她一點點拭淚,安撫她:

“別哭了,朕讓許順福去庫中再給你拿。”

女子哭著搖頭,又怕人笑話,她想抬手捂臉。

四周宮人都看過來,談垣初冷眼掃了四周一眼,許順福趕緊帶人出去,須臾後,殿內隻剩下她們二人。

談垣初怕她憋過氣去,把她的手拿下來,聲音稍沉:

“雲姒。”

雲姒看清殿內沒了人,終於敢哭出一點聲音,她哽咽著說:“不一樣。”

“那是您第一次送奴婢東西。”

“也是奴婢第一次有這麽好看的珠簪。”

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想平複情緒,她擦了一把臉,還是沒忍住:“奴婢找不到了。”

她好像很難過,她攥著他的衣袖,指骨都有點泛白。

談垣初在聽見她說那是他第一次送她東西時,就斷了隻是簡單地再送她兩套首飾的念頭,他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但她沒理由騙他。

談垣初低頭,人蹲在他麵前,哭得仿佛一個小可憐,也的確可憐,他一點點替她擦拭淚痕,第一次低聲哄人:

“朕讓許順福給你找。”

雲姒低泣聲停了下來,她仰頭看向談垣初,她眸中盛著淚,暖陽透過楹窗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盈盈的光,仿若含苞待放的白色山茶花,透著些許楚楚動人。

談垣初和她四目相視,和她保證:“一定找回來。”

她終於不哭了,隻是趴在他身上不肯起身,甕聲甕氣地問他:

“奴婢是不是很丟人。”

她攥著他的衣袖,一點也沒放鬆,談垣初覷了眼她泛白的指骨,他沒評價雲姒,隻是淡淡道:

“朕送你的東西,你珍視,朕覺得很高興。”

她終於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