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由她去。”【1更+2更】

那日雲姒從殿裏出來後, 整個養心殿的風向都變了。

女子襦裙沒有一點淩亂,她輕垂眼眸,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頜, 一縷青絲不規矩地落在了臉側, 和適才進去時仿若沒什麽不一樣, 但常德義的眼神愣是一點都沒敢再往她身上瞟。

雲姒出來後, 很規矩地向許順福服身行禮:“許公公。”

許順福被她一噎:

“雲姒姑娘可別折煞奴才了。”

雲姒啞聲,似乎有點羞赧,進去時淡粉的唇瓣如今嬌豔欲滴,耳垂也紅得仿佛要滴血。

許順福心底尋思著, 就皇上對雲姒姑娘這時不時就冒出來的心思, 怎麽著也得給雲姒姑娘安排個單獨的住處。

畢竟,皇上也不是沒有過往雲姒姑娘廂房跑的經曆。

他招來常德義:“雲姒姑娘的住處是否安排好了?”

常德義抹了一把汗,心底叫罵一聲,雲姒是皇上看中的人, 你倒是早說啊!

他哪裏知道雲姒住在哪兒了,趕緊朝秋媛使了個顏色, 秋媛還有點愣,但很快回神,快速道:

“回公公, 奴婢讓雲姒……姑娘住在初兒之前的房間了。”

秋媛話中稍頓, 最終還是在雲姒名字後添了姑娘二字。

她忽然想起雲姒剛來時, 喊她秋媛姑娘的事情, 她心底苦笑一聲。

初兒在禦前伺候時候就一直得臉, 她也是單獨住在一間廂房, 雲姒姑娘身份再特殊, 也還是奴才身份, 總不能單獨讓她住進偏殿。

想到這裏,許順福道:

“雲姒姑娘覺得如何?”

雲姒能覺得什麽,她隻是一個宮人,當然要聽從安排,她輕聲說:“奴婢沒有異議。”

許順福簡短地“呃”了聲,想讓雲姒不要自稱奴婢,但又沒有立場,索性許順福不管了,反正是皇上不給位份的。

許順福也知她今日剛到養心殿,有許多東西要收拾:

“秋媛,你陪雲姒姑娘回去收拾東西。”

雲姒驚愕抬頭。

許順福差點笑了,這姑奶奶難道覺得,她真的是來當一個普通宮女的?

說句難聽的,他平日中的事宜都有專門的小太監打理,如今皇上對雲姒有心思,他要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也不配讓皇上一直重用他。

秋媛沒有一點異議,恭敬地應下來,然後領著雲姒回到廂房。

宮女們住的廂房和太監們是分開的,她們在正殿的西側,要經過一條很長的遊廊,廂房四周栽了幾棵槐樹庇蔭,途中,秋媛很安靜,和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雲姒覷了她一眼,搭話:

“多謝秋媛姐姐。”

她變了稱呼,秋媛立即察覺到了,秋媛眼神複雜地看向她:“雲姒姑娘不要這樣叫奴婢。”

不等雲姒說話,秋媛就繼續生硬道:

“宮中的規矩從來不是誰先來誰就地位高,你在禦前得臉,該是奴婢喊你一聲姐姐。”

她說的是實話,也不曾陰陽怪氣,隻是她語氣冷硬,很容易讓人誤會。

雲姒沒和她爭這個,她細眉輕攏,淡淡苦笑了一聲:

“你我同是宮人,哪來的姑娘,也不用自稱什麽奴婢。”

秋媛一頓,想起雲姒的身份的確是宮女,一時有點狐疑,皇上明顯看上了雲姒,怎麽雲姒還是個宮女?

難道皇上不肯給雲姒名分?隻想讓雲姒這樣無名無分地待在禦前?

秋媛有點啞聲,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在禦前待久了,自然知道皇上的寵愛轉瞬即逝,如果不能趁這個時機將好處落實,等皇上對雲姒的心思淺淡下去,她未必有什麽好下場。

想到這裏,秋媛不再多說,她和雲姒才相識一日,隻是見雲姒舉止得體,才肯多說了兩句。

養心殿,正殿內。

雲姒一走,許順福就推開門進去,談垣初依舊伏案處理政務,仿佛沒聽見動靜。

許順福也沒吵他,把茶水換了,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等談垣初撂下筆,他才敢出聲:

“皇上,奴才想知道,這日後該怎麽安排雲姒姑娘?”

談垣初頭都沒抬,隻說:“由她去。”

許順福沒聽懂。

他安靜得太久,談垣初終於舍得抬眼,殿內的燭火一點點從他臉上緩緩平移而過,照亮他的鼻,他的眉,他的眼。

許順福就聽見他漫不經心道:

“她想做什麽,就讓她做什麽。”

許順福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他有點傻眼,雲姒姑娘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是什麽話?

談垣初覷了他一眼,驟然響起適才殿內的事情——

他一點都不掩飾態度。

他讓她進養心殿,依舊是半年前的心思。

半年前,他在禦書房中給她位份,她說不要,說盧才人對她很好。

那麽半年後,他不給她拒絕和選擇的機會,直接讓她進了養心殿,他甚至說出沒有主子娘娘在養心殿留宿過的話。

女子半年前一直隱晦地勾著他。

半年後,也該彼此調換一下,該輪到他拿著位份來釣著她。

女子脊背被抵住禦案上,被迫仰著修長的美人頸,襦裙被堆疊在要腿窩處,露出她的兩條潔白的小腿,若有似無地攀在他腰間,奏折被擠壓空間,最終忍無可忍地落地,落地聲驚擾了二人。

女子驟然驚醒。

她瑟縮了下,怯生生地提起杏眸看他,燭火映下一抹溫柔的光線,淡淡灑在她身上,從杏眸反透一抹勾人的拙澀。

談垣初有點想笑,但最終沒笑出來。

她衣襟的紐扣被解了幾顆,如今一片淩亂,攏著青絲的玉簪落在地上,險些斷成兩截,一頭烏發瞬間披散在肩上,美人麵越襯得隱約,五月裙裝單薄,解開衣襟紐扣,隱隱約約可見裏麵一抹綠鴛鴦的肚兜,和一抹裏衣掩不住的緋紅。

春意盎然,殿內縈繞著熏香和燭火都似乎添上了些許旖旎和曖昧。

他一隻手落在她腰帶上,隱隱扣住她腰窩,她身軀輕顫,低低艱澀地問:

“皇上是想在這裏要奴婢麽?”

她輕偏開頭,風姿影綽,談垣初心道不能聽她鬼話,任由她的進度來,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

可,偏偏她有一縷青絲恰好拂過他脖頸,又有一縷青絲纏在他指尖,拂出些許淩亂的癢意,談垣初再抬眼看殿內,隻有兩盞黯淡的燭火,簡單的一張禦案,上麵還鋪滿了奏折,她被墊得不舒服,渾身緊繃。

也許不是被墊得不舒服,而是緊張或不安。

談垣初最終放開了她,一點點替她扣好紐扣,他握著她的腰,讓她坐正,不得不說,她的腰肢格外細,讓他總覺得一隻手就可以盡攬,很輕易就生出些許晦暗的旖旎。

他垂下視線,落在女子臉頰上,半真半假地說:

“你好像還挺麻煩。”

她故意地咬了咬唇,輕垂的杏眸都含了些許楚楚可憐,談垣初閉了閉眼,想提醒她,這樣很容易弄巧成拙。

但最終談垣初什麽都沒說。

但她仿佛較真上了:“奴婢真的很麻煩嘛?”

談垣初想不客氣地點頭,後宮妃嬪整日給敬事房送打賞,都盼著宮中燈籠能多亮幾次,她呢?推三阻四的。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有人忍不住攥了攥他衣袖,談垣初又不禁改變了想法。

也許不是推三阻四,而是半推半就。

他沒就這個問題回答,轉而道:

“待在禦前如何?”

雲姒輕抿唇,似乎不解他為什麽會問這個,但她還是順著他的話,搖了搖頭:“奴婢有點害怕。”

談垣初意外地挑眉,問她為什麽。

結果女子說:“禦前人人穩重,奴婢沒有一技之長,怕什麽都做不好。”

談垣初又有點想笑,最終,他隻是手指輕點在女子腰肢,輕描淡寫地說: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身子稍僵,偏開臉去,任由臉頰上紅霞彌漫。

比那日從湖中救上來,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的時候,要好看數倍。

談垣初眼神不著痕跡地深了些許。

等回神,談垣初看向許順福,挑眉問:

“禦前養不起一個閑人?”

許順福訕笑。

閑人當然養得起,但這確認隻是一個閑人嗎?

這種話,許順福當然不敢反問談垣初,隻能附和道:“皇上說的是。”

外間天色暗了下來,談垣初掃了一眼殿門口:

“她呢?”

許順福很快反應過來:“雲姒姑娘今日剛來,奴才讓她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談垣初想起什麽,輕眯眸:

“她帶的東西很多?”

許順福進殿前,倒是真打聽了這事,當即搖頭:“聽說隻有一個包裹。”

談垣初淡淡道:“朕記得她在宮中待了快三年。”

許順福沒接話,隻是在想皇上是什麽意思?是覺得雲姒姑娘的東西太少了?

談垣初隻是想起一切平息後,女子第一件事就是蹲下撿起玉簪,見玉簪上摔出幾道裂痕,她隱晦地輕咬了下唇,斂下疼惜之色。

他隱約記得,那隻是一支很樸素的玉簪,在後妃身上,甚至都拿不出手。

忽然,談垣初平淡地吩咐:

“庫房中那幾支青玉珠簪給她送去。”

許順福錯愕。

能被放進皇上私庫的物件,沒有一件不是價值連城,聽皇上的意思,是將青玉珠簪都給雲姒姑娘送去?

許順福記得那一套青玉珠簪做工精致,每一支都價值不菲,恰好做成一套,曾經還有後妃隱晦地想向皇上討要過,皇上都忽視過去了。

宮女一年四季都有兩套換洗的衣物,一套粉色,一套青色,但雲姒姑娘很少穿粉色裙裝,見她時基本都是一身鬆青色。

這一套青玉珠簪和她平日中的裝扮倒也襯配。

想到這句話時,許順福都覺得心疼,那一身宮女裙裝怎麽可能和價值不菲的青玉珠簪襯配?

但不管許順福怎麽想,那套青玉珠簪的去處都被定了下來。

許順福親自送到了雲姒姑娘的廂房:“是皇上吩咐奴才送來的。”

等許順福走後,雲姒打開了錦盒,瞧清了一套玉簪,她輕抿唇,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梳妝台上的玉簪,那根玉簪上麵有幾道裂痕。

其實雲姒很少佩戴玉簪,她容貌本來就惹眼,平日中更是壓著風頭,隻敢戴個宮人最常見的銀簪。

但今日是來養心殿,她到底是存了點心思,挑了根玉簪戴上,玉簪上本來就有裂痕。

她想攀上皇上,自然不是求他那一兩分心思。

這宮中,想要什麽,隻憑等是等不來的,隻能靠自己去爭取。

她想要錦衣玉食,宮婢環繞,榮華富貴,順遂和高位,就得一點點去爭,一點點費盡心思。

雲姒垂眸看向錦盒中的玉簪,她輕呼出一口氣,神情逐漸平靜下來。

**

到養心殿的第一日,雲姒沒折騰,而且今日費勁了心神,她早早就洗漱上了床榻。

而養心殿內,談垣初伏案處理政務許久,等禦案上的一摞奏折全部批完,再抬頭,也不見殿內有某人的身影。

談垣初驀然挺冷淡地笑了一聲。

許順福聽得脖頸後發涼,他掃了殿內一眼,再看向皇上神情,隱約猜到什麽,小聲道:“奴才去叫雲姒姑娘?”

談垣初語氣冷淡:

“由她去。”

同樣的話,許順福卻是硬生生聽出不同的情緒。

許順福摸了摸鼻子,隻好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這一晚,談垣初沒進後宮,留宿養心殿。

後宮得到消息後,心中想法各不相同,長春宮的人剪了燭線,殿內昏暗了些許,但床榻上的人卻是久久不能入睡。

重華宮,盧才人去後,重華宮又恢複往日平靜。

其中,邱寶林的住處——寧綏苑,同樣格外安靜,一個宮人拎著食盒進來,推開了門,抬聲叫道:

“主子,該用膳了。”

邱寶林被扶出來,鈴鐺已經把膳食擺好在桌上,很簡單的四菜一湯,其中兩葷兩素,連個出挑的菜色都沒有。

寧綏苑的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待遇。

邱寶林一直不得寵,經常被忽視,但得幸於重華殿沒有主位,也很少有人刁難她,隻是最近倒黴,摻和進盧才人小產一事,被貶成了寶林。

連帶著待遇也都降了規格。

禦膳房管著宮中的膳食,寧綏苑這樣的自然要排在後麵取膳,等飯菜拿到宮中都有點涼了。

好在是夏日,吃著不覺得難受,邱寶林一臉平靜。

鈴鐺看著桌上的菜色,哀怨地歎了口氣:

“禦膳房的那群奴才,都是些勢利眼!主子先前和盧才人交好時,他們對寧綏苑都殷勤了不少。”

邱寶林臉上的情緒寡淡下去。

鈴鐺倏然噤聲,她拍打了一下嘴巴:“是奴婢失言。”

不管怎麽說,導致盧才人小產的那幾盒香膏都是主子送去的,而且,主子也因此被貶位,寧綏苑許久都沒有提起過盧才人這三個字了。

許久,邱寶林淡淡道:“是我對不起她,不必忌諱。”

早知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寧願當初冒著得罪盧才人的風險,也不會把那幾盒香膏送去和宜殿。

鈴鐺縮了縮腦袋,很快,她轉移話題:

“主子,劉禦女害得主子這麽慘,難道咱們就這麽放過她了嗎?”

邱寶林抬頭,反問:“不然呢?”

鈴鐺一愣,沒聽懂。

邱寶林的語氣格外冷靜:

“害盧才人小產對劉禦女沒有任何好處,她們之前無仇無怨,劉禦女為什麽要害她?”

說到底,是聽別人的指使罷了。

不論這個人是誰,能讓劉禦女到最後都不把她供出來,足以說明她在宮中的地位很高,劉禦女有這樣一個靠山,即使那人不在意劉禦女,但也不想劉禦女把盧才人小產的真相說出去,所以,她會一定程度上維護劉禦女。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寶林,怎麽不放過劉禦女?

鈴鐺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頓時啞聲,好久都沒能說出話。

半晌,她悶悶不樂:“這一個個的,怎麽都撿著咱欺負!”

邱寶林平靜地低頭,喝完碗中最後一口湯,對於鈴鐺的話不可置否,甚至心底有點諷刺——柿子當然要撿軟的捏。

等邱寶林放下木箸,鈴鐺忽然想起什麽:

“對了!主子,奴婢聽說之前一直跟著盧才人的那個宮女,好像調到禦前去伺候了。”

邱寶林想起雲姒的容貌,眼神驀然一閃。

片刻後,邱寶林輕扯了扯唇角,低聲道:

“也許也不是沒有報複回去的機會。”

她不對付劉禦女,是因為得不償失,她在宮中低調不惹事,不代表別人算計了她,她也會默默地忍氣吞聲。

會忍,不過是沒能耐報複罷了。

聽見她的話,鈴鐺一臉不解:“奴婢沒聽懂。”

邱寶林忽然想起見到雲姒的第一麵,她一直覺得雲姒是個聰明的人,而盧才人小產一事,當初香膏的事情雲姒心知肚明。

雲姒沒阻止盧才人討要香膏,隻能說明她和盧才人早就離心。

邱寶林不指望雲姒會念著什麽主仆情分去替盧才人報仇,但隻要雲姒有一點心思,她那副容貌簡直是如虎添翼,說難聽點,從一開始,她就不覺得雲姒是個安分的。

哪怕是個安分的,她的那張臉也會把她逼到絕境。

她能藏一時,還能藏一輩子不成?

邱寶林隻是簡短道:“等著瞧吧,這宮中不會平靜太久了。”

她當初寧願選擇和盧才人交好,也不想投靠上位娘娘,因為她很清楚一個道理——錦上添花易,而雪中送炭難。

邱寶林扭頭朝和宜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又看見那個眉眼姣姣的人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她會等雲姒一步步走到後宮來。

鈴鐺還是一臉納悶,但邱寶林沒再解釋,她又問了一句:

“和宜殿其他奴才呢?”

鈴鐺的確打聽了一番:“聽說小融子回了中省殿,那個叫陸淞正等著再分配呢,主子也知道,楊寶林被貶,長樂殿遣回了許多宮人,至於秋玲,奴婢倒是沒聽說她的消息。”

別人對小融子三人許是會陌生,但鈴鐺卻是不會,畢竟她們同處一宮,總會碰上幾麵。

鈴鐺悄悄小聲:

“聽說,那日去長樂殿搬東西的就是小融子。”

邱寶林眼神倏然一閃,小融子回到中省殿後,是得了重用?

她沒讓人去打聽,別看她是主子,中省殿隻是奴才,但她想打聽中省殿的事情,卻是沒那麽容易。

一旦被發現,她的處境恐怕就要艱難了。

*

養心殿。

雲姒的作息一貫良好,翌日早早起身,推開門時,隔壁傳來動靜,是秋媛的聲音:

“水井在殿後,今日我替你打好水了。”

雲姒一怔,再看向秋媛,眸中浮現些許感激,秋媛沒等她道謝,轉身回了廂房,隻留下一桶水,沒燒開,是涼的。

但即使如此,也足夠雲姒記下秋媛這份好意。

至少她來養心殿後,秋媛對她散發的一直都是好意,不論是提醒她小心常德義,還是如今替她打水。

至於秋媛會不會有其他目的,這個時候想這些為時過早。

雲姒抬著水桶回到廂房,匆忙洗漱後,趕到殿前,許順福也正好到達,他輕咳了聲,想起昨晚皇上的反應,開口邀請雲姒:

“雲姒姑娘,咱們一起進去?”

雲姒一怔,她隱約記得昨日秋媛和她說過,皇上不怎麽愛用宮女。

起因是曾有個宮女想借職位便利爬床,當初養心殿也是宮女和太監輪換著守夜,但半夜中,談垣初正睡熟,忽然有人爬上床榻,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據說,當時殿內沒點燈,談垣初一睜眼就見長發撲頭蓋麵的一女的,當即被嚇得渾身冷汗,下意識地將人踹在地上。

從那以後,養心殿再沒有用過宮女守夜,甚至,談垣初也因此不怎麽愛讓宮女伺候。

雲姒乍然聽聞這件事時,被驚得目瞪口呆。

但現在,雲姒也沒拒絕許順福,跟著許順福一起進了內殿,在進去前,許順福告訴她:

“皇上三日一早朝,早朝時要提前一個時辰過來伺候。”

今日是沐休,皇上不需要早朝,但還是要去禦書房批折子和見朝臣。

雲姒聞言,下意識地抬頭看了許順福一眼。

許順福神情沒什麽變化,衝她嗬嗬地笑。

但雲姒還是衝他服了服身子,因為她聽得懂許順福話中的意思,他是讓她日後就跟著聖駕伺候。

所以才會提點她時間。

她能一進養心殿,就跟著聖駕伺候,還得得益於談垣初對她的那點心思。

許順福見她聽懂了提點,挑了下眉梢,沒再多說,他推開門,帶著雲姒等人進去,殿內談垣初已經醒了,正坐在床榻上,手按著眉心醒神。

伺候談垣初穿衣的活計落在雲姒身上,雲姒沒有推脫,等她蹲跪下準備替談垣初穿鞋時,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冷淡的低啞聲:

“昨日做什麽去了?”

他剛睡醒,聲音透著一點沉啞,仿佛響在她耳畔,雲姒有點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她剛準備回話,談垣初卻是挪了挪身子,隨手指了一個奴才:

“你來。”

雲姒一愣,她有點無措地攥了下手帕,她不解迷茫地抬起杏眸。

談垣初仿若沒察覺出什麽,輕描淡寫地衝她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過去。”

他認識她的時候,她的位置就太低,兩人糾纏半年,依舊是含糊不清的狀況,現在她又蹲跪在他腳下替穿鞋,談垣初垂眼看她時,莫名想起她昨日在他懷中時,也是有些嬌矜的人,稍碰一下就會疼。

這人若是對一個人生出一點心思,許是也會跟著生出一些憐惜。

怎麽瞧,怎麽覺得她低卑的姿態礙眼。

於是就有了這麽一幕,談垣初順著心意讓雲姒站到一邊去。

等話音落下,談垣初又覺得有點好笑,後宮妃嬪侍寢後都要伺候他起床,跪下替他穿鞋穿衣一直都是平常。

許是因她身份太低,他反倒是在意起這些細枝末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