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抱歉,沒能替他積福。”【營養液加更】

唯獨熙修容不會。

不止是滿殿不解, 談垣初也不由得掀起眼看向她。

蘇婕妤跪坐在地上,哭著抬起頭一錯不錯地看著她,想要一個答案。

百枝忍不住又擦了一把眼淚, 卻覺得怎麽都擦不幹淨。

雲姒輕抿了抿唇。

麵對所有人的疑惑, 皇後忍不住地嗆咳, 臉色極度慘白卻泛著一抹異樣的潮紅, 許久,她啞聲道:

“因為熙修容早就知道本宮命不久矣。”

她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自己活不久的事實。

她瞞了許久。

當初隻是為了不讓德妃得勢,如今也沒有必要再瞞下去。

皇後抬眼,和滿臉不敢置信的蘇婕妤對視:

“熙修容即使想要本宮的位置, 也根本沒有必要涉險。”

她隻要耐心等上些時間, 憑借皇上對她的心意,她就能幹幹淨淨地接手這個位置,何必弄髒自己的手?

她一直教雲姒中饋事宜,要的就是雲姒誕下皇嗣後, 能夠協助她管理六宮。

雲姒明知這些事,她不是個傻的, 自不會在這時害她。

滿殿嘩然。

談垣初也不由得皺眉變了臉色,他怒而冷聲:“太醫呢!”

常太醫就在殿內,要上前時, 被皇後攔了下來:

“皇上, 臣妾清楚自己的身體, 沒必要再診。”

談垣初冷下臉:“別說話, 回去好好休息。”

對談垣初來說, 皇後一直都是皇後, 他從未想過動搖皇後的位置, 人人都想要中宮的位置, 但在這個位置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像皇後一般沒有私心?

皇後抬眼看向談垣初,她眼底有點恍惚,許久,她心底輕歎了口氣。

其實,她本來以為在聽到她命不久矣時,皇上會覺得鬆口氣的。

他在替雲姒腹中皇嗣鋪路。

什麽能比一個嫡子更能名正言順地得到儲君的位置?

但他沒有。

縱他有千萬種私心,卻也一直敬重她,她從一開始就不貪圖情愛,皇上也給了她所有想要的,其實,她這一輩子也沒差什麽了。

世間男子多是薄情,喜新厭舊之輩。

又有幾個女子在嫁人後能始終如一地得到夫君的敬重。

皇後心底苦笑,若非她輕信了旁人,憑借皇上的信重,這宮中豈有人能動搖的她的位置?

她總不長教訓,哪怕是到如今,得人一分好,也總想回報回去。

皇後壓著喉間湧上來的嗆咳:

“皇上,這件事和熙修容無關,請皇上不要冤枉了她。”

雲姒輕顫了下眼瞼,都這個時候了,皇後娘娘居然還在替她說話。

“朕知道,”談垣初:“許順福,送皇後進去休息。”

許順福不敢不應,忙忙上前攙扶皇後娘娘,恭敬低聲:“娘娘,這裏有皇上,您就別費心了。”

皇後沒有再反駁,在她轉身時,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擺。

皇後一頓,她低頭看去。

看見了淚流滿麵的蘇婕妤,蘇婕妤忍不住哭意,咬聲質問她:

“嬪妾曾經一直對您言聽計從,可您從未信過嬪妾!”

看似偏袒,但實則一點信任也沒有。

雲姒才得了位份半年有餘,和皇後娘娘又能接觸多久?!

此等隱秘的事情,皇後娘娘都能告訴雲姒,卻從未像她透露過一分。

要是早知道皇後命不久矣,她怎麽可能做出今日這等自投羅網的事情?!

蘇婕妤眼底壓著崩潰,她哭著問:

“雲姒到底有什麽好?!你們一個個的都偏心她?!嬪妾不服啊!”

雲姒和她無仇無怨,她為何處處針對雲姒?

她曾經喜歡的人和曾經敬重的人,都在她和雲姒之中選擇了雲姒,她要怎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事實?

皇後被問得扯唇,平靜反問:

“你覺得你能對得起本宮的信任麽?”

談信任,有些言之過早。

她會將事情托盤而出,是她要讓雲姒放心地和她合作,這隻不過是籌碼罷了。

可蘇婕妤永遠不懂這個道理,她隻會覺得別人心有偏頗。

皇後一點點抽出自己的衣擺,她看著依舊不曾有過一絲反省的蘇婕妤,忽然道:

“你知道在慎刑司的那些奴才已經招了麽?”

蘇婕妤的哭聲戛然而止。

慎刑司的奴才?

她小產後,害了她的秋素被送進慎刑司,卻在短短時間內暴斃,誰都知道是有人在殺人滅口,但慎刑司的奴才被關押起來審問,一直都沒有結果。

皇後會在這時特意提起這件事,隻能和她小產有關。

皇後真的有一直在查這件事?

她查出凶手了?

蘇婕妤陡然抬起頭,她跪著爬向皇後娘娘,許順福忙忙讓人攔住她,沒再讓她接近皇後娘娘,蘇婕妤仍是不斷掙紮朝皇後伸手,她哭著問:

“誰?”

“是誰害了嬪妾的孩子?!”

她的手隻差一點就能碰到皇後的衣擺,但沒人敢讓她再上前一步。

蘇婕妤等這個答案等得太久,她滿心期待的孩子喪命,徹底壞了身子骨,再不能有孕,她瘋了一樣找有孕的法子,甚至不惜飲人血。

人人都覺得她魔怔,但誰知道她喝那藥時,也都是強忍著惡心。

誰想飲人血,她隻是想要個孩子!

蘇婕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怕皇後娘娘不告訴她,她衝皇後磕起頭,一直不知悔改甚至還要質問皇後的人忽然認起錯:

“娘娘,嬪妾錯了,都是嬪妾的錯,您答應過嬪妾的,會替嬪妾查清凶手,您告訴嬪妾吧!”

皇後看向一身狼狽的蘇婕妤,忽然覺得她是真的挺可憐的。

她這一輩子都毀在這宮廷中了,甚至臨死前還在給殺子仇人做棋子。

皇後是心軟,但不代表她會以德報怨,她的聲音不輕不重:

“人人都猜到了是誰,唯獨你猜不到,你和祁貴嬪合謀害本宮時,她難道什麽都沒告訴你麽?”

蘇婕妤陡然一怔。

皇後卻是不再看向她,轉身回了內殿。

她和蘇婕妤之間,早在蘇婕妤準備要害她時,就兩不相欠了。

蘇婕妤哭著去拉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得越來來遠,蘇婕妤心底忽然泛起一股針紮般的疼,她知道從今往後,皇後娘娘再也不會管她了。

皇後娘娘的身影消失在內殿中不見,蘇婕妤好像陡然回過神,她轉身撲向祁貴嬪:

“娘娘的話是什麽意思?你知道是誰害了我?!”

祁貴嬪被她撕扯得手臂生疼,下意識地推開蘇婕妤,銅芸也上前護住主子,一時間,殿內場景十分混亂。

雲姒沒想到皇後娘娘一句話就能讓這兩人互生間隙,她看得目瞪口呆,沒忍住護著小腹往談垣初身後退了兩步,生怕被波及。

四周妃嬪也趕緊往後退。

談垣初一張臉徹底黑下來:

“還不把她們分開!”

宮人立即湧上前,費了好大的勁才分別拉開兩人,蘇婕妤和祁貴嬪的發簪都被拽掉了下來,祁貴嬪從未有過這麽狼狽,她青絲淩亂地散在肩頭,對蘇婕妤恨到骨子中,在蘇婕妤和皇後的對話中,蘇婕妤無形中承認是她們二人合謀暗害皇後。

偏蘇婕妤半點沒反應過來。

不,也許蘇婕妤反應過來了,但她知道她根本逃脫不了,索性不管不顧,拉著自己和她一起陪葬!

祁貴嬪恨得心尖生疼,她再見蘇婕妤的叫囂,忽然扯唇,諷刺地冷笑:

“慎刑司早不招供,晚不招供,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你心底難道一點沒有猜測麽?”

“誰害你的孩子?當然是你親自貼上去的德妃!”

祁貴嬪嘲諷地笑:“活了大半輩子,才知道還有人上趕著被仇人利用,貽笑大方!”

蘇婕妤呆滯在原地。

一切事情的細節在腦海中忽然串在了一起,為什麽娘娘要讓她等,因為娘娘那時也拿德妃沒有辦法,怕她衝動,才不告訴真相。

為什麽德妃死後,娘娘說很快就能查出凶手,因為德妃死了,慎刑司的人沒了靠山,自然會老老實實地交代真相。

為什麽祁貴嬪在聽說她和德妃合作後,一臉的古怪,脫口而出她是瘋了。

原來……原來……

原來她們都知道真相,隻有她被蒙在鼓中!

被德妃臨死前利用,還沾沾自喜地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蘇婕妤忽然抱頭崩潰地大哭大喊,滿殿中都是她的哭聲,她拚命地搖頭否認: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麽偏偏是德妃!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祁貴嬪見她這樣,諷刺地扯唇,和德妃共謀的人能有什麽好下場?

她餘光瞥見落地碎成兩半的蓮花簪,陡然一頓,須臾,她扯唇自嘲,閉眼落下兩行清淚,她有什麽資格嘲笑蘇婕妤呢?

一而再被德妃算計的人,豈止蘇婕妤一人。

百枝這次沒跟著娘娘進去,她冷眼看著蘇婕妤後悔崩潰的樣子,眼底皆是憤恨,知道蘇婕妤害了娘娘,她恨不得將蘇婕妤扒皮抽筋!

百枝衝皇上跪了下來:

“蘇婕妤和祁貴嬪謀害娘娘,罪大惡極,請皇上嚴懲不貸!”

她還不知蘇婕妤和祁貴嬪被貶為庶人一事。

雲姒站得遠了一點,她不意外蘇婕妤的下場,但對於祁貴嬪,雲姒卻是不知道皇上會怎麽處置。

她瞥了眼談垣初,誰知談垣初也朝她看了過來,雲姒一怔,就見談垣初收回了視線:

“庶人蘇氏、祁氏謀害皇後,構陷嬪妃,罪不可恕,拖下去,賜白綾。”

不等蘇婕妤和祁貴嬪有反應,談垣初忽然指向蘇婕妤:“路元。”

路元咽了下口水,和宮人上前拖著蘇婕妤出去。

眾人還未回過神,蘇婕妤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會死,眼底染上驚恐,她不斷掙紮:“皇上!”

蘇婕妤不斷地朝四周人看去,希望有人替她求情,臨到終頭,她陡然意識到她將唯一一個會替她求情的人推遠了。

蘇婕妤被拖下去時,殿內眾人還能聽見蘇婕妤掙紮呼喊的聲音。

倏然,一陣慘叫聲響徹宮廷。

外間再無女子哭喊求饒聲,隻有嗚嗚咽咽的沙啞哭聲不斷傳來,似乎壓抑著極致的疼痛。

眾人驀然想到什麽,驚懼地抬頭看向熙修容。

雲姒被看得一懵,隨即也很快反應過來,她臉色變了變,忍不住咬唇。

臨死前會請示皇上拔了蘇婕妤舌頭一說,是她怒時的氣話,皇上不會當真了吧?

事實證明,她想得沒錯。

當路元恭敬地進來時,雲姒瞥見他衣袖上沾染到的一點殷紅,不著痕跡地輕顫了下眼瞼。

祁貴嬪臉色也霎時間慘白,被宮人帶下去時,甚至一句告饒的話都沒敢說。

鬧劇散罷,眾人漸散。

談垣初垂眸看向雲姒,在雲姒的注視下,他伸手碰了碰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低啞著聲:

“抱歉,沒能替他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