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勞師尊費心。”
淩時初看上去也是真惱了, 召出焚心,看向宴止川,“就這麽打吧。”
聽到淩時初衝寧如喊了師尊, 宴止川眸色一沉, 剛想說些什麽, 淩時初的身影就快速逼近。
哐地一聲, 是焚心與逐月碰撞發出的劍鳴。
瞬間以對戰中的兩人為圓心,掀起一陣鋪天蓋地的衝擊波,泥沙草木被連根拔起。
這就打起來了!?
寧如想上前施法阻止,卻被兩道力同時阻止。
“師尊, 請退到安全的地方。”
“別在這。”
兩人同時發出聲音,卻又因為這份默契, 臉上都染上更為不爽的神色。
更是使出發了狠勁的下一招。
被擊退至幾米之外的寧如:……
寧如點開了係統提示,她赫然發現,剛才為淩時初療傷的任務竟把完成時間延長了。
她又看向麵前鬥得如火如荼的兩人, 默默放下了心,由於兩人都受了傷, 招式從酷炫的術法變成肉搏的劍術,目前就像菜雞互啄,掀不起什麽風浪。
行,講不通,那就鬥去吧。
淩時初手持焚心朝前一刺,問,“你怎麽出來的?”
宴止川輕哼,“多的是辦法。”
淩時初冷笑一聲, “莫非你沒把雲夢珠送出,是麽?”
宴止川眸色一沉, 並沒有回答。
淩時初像是明白了,雙目了然,嘲諷一笑,“原來落入上輩子的夢境中,看到殺了師尊的自己,看到師尊朝你求救,你也能臨危不亂,並沒有給出夢雲珠麽?若你對師尊有一分在意,都不會如此冷靜吧?真是……其心可鑒。”
他的話聲不大不小,正好讓寧如聽了個清清楚楚。
萬魔窟的魘魔,不同於一般的魘魔,陷入夢境的人,是分辨不出眼前的是夢境還是現實,要從夢境中抽身,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魘魔困擾你的噩夢做完,但那時定是耗去許多法力,出來後便難以應付萬魔窟的魔道。
宴止川碰上的夢境,便是上輩子的寧如被他散了魂,寧如再求著他給出夢雲珠的場景。這類夢境,對之前的他不起一點用,但對現在的宴止川,卻是可以摧毀他精神的程度。
因為他在意寧如,隻要有了弱點
,便能被輕易攻破。
淩時初將心比心,早就明白了這點。
眼見宴止川沉默不答,他雙眸露出悵然的笑意,“若是我,會毫無猶豫……”
宴止川:“所以你才會輸。”
“什……!”
焚心被打飛,在空中打轉幾下,劍尖狠狠插在地上,仔細看去,可以看到焚心的劍柄有細小的碎痕,呈逐漸裂開之勢。
“唔……!”
淩時初回過頭,一把利劍就擦著他的脖頸劃過,最後宴止川舉著劍,停在了他的麵前。
勝負已定。
淩時初赤著眼,沉默地看著他,並沒有開口認輸。
“剛才我說你會輸,你想知道是什麽原因麽?”
宴止川仰起下頜,微微眯起了眼。
淩時初盯著他,“不想。”
宴止川:“可我偏要說。”
寧如:“……”
“在魘魔的夢境裏,我確實看到了自己殺死了她,看到了瀕死的寧如向我求救。”宴止川蹙起眉,目光閃動,想必這段夢境對他來說也十分折磨,“但我並沒有將夢雲珠給出去。”
“因為我知道,我,宴止川,永遠、不可能對她出手。”
宴止川目光變得堅定,沉了聲,“也永遠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
寧如身體一僵,愣了好一會,唇角有笑意不由自主地挽起。
淩時初聽完這話,或許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他臉色難看至極,反擊道,“你上輩子還……!”
“上輩子的寧如和宴止川早都死了,明白麽?”
宴止川厲聲打斷他,“這輩子的寧如和宴止川,擁有著不同的記憶,早已經和你認識的他們截然不同,是不同的兩個人了。”
“宴止川……!憑什麽你敢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番話!上輩子散了師尊魂的是……”
“上輩子殺了寧如的是你。”
宴止川抬聲,對於上輩子的宴止川,他並不會稱之為“我”,“他的確散了寧如的魂,但是正因如此,寧如的魂魄才能被你用從願術收集,能夠站在這裏。”
寧如和淩時初同時一愣,最後淩時初啞聲開口問道,“……什麽意思。”
宴止川看了寧如一眼,又看向淩時初,開了口。
原來,上輩子的寧如墮魔被淩時初斬殺後,魂魄被淩時初收集在一個容器中。
“但世上沒有能起死回生之術。”
宴止川說,“你將她的魂魄困在容器裏,實是束縛了她的魂魄,讓她沒辦法離開。”
“不可能……!”淩時初神色出現一絲扭曲,“你在說什麽胡話!”
“不是胡話。說到底還是多謝了你,讓我夢到了上輩子的事,讓我看到了,宴止川聽到了寧如的求救。”
宴止川輕哼一聲,笑道,“不過你不是活在上輩子的人麽?你就沒有聽到過,容器裏麵來自她的求救聲麽?”
淩時初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他確實感知過容器裏的聲音,那是來自魂魄的哀求。但他那時寧願將寧如魂魄困在眼前的容器中,也不願讓她離開。
因為一旦放手,就如同被吹散的青煙,再也抓不著一絲一縷。
宴止川見他陷入頹喪,沉默了會,說,“隻有你淩時初,還孤身活在上輩子。”
淩時初再無反抗意識,痛苦地闔上眼睛。
“記著你答應過的事。”
他收起逐月,從淩時初身邊離開,走向了寧如。
“我們離開吧。”
他停在寧如麵前,露出得勝的笑容,特地加重了咬字,“——師尊。”
寧如也衝著他笑,看了看他並沒有大礙,說了句,“等一下。”
說完她越過宴止川,停在了淩時初麵前。
淩時初跪在地上,垂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寧如伸出手,掌心落在了他的額前。
淩時初沮喪地垂著腦袋,低聲說,“不必替徒……不必替我治了。”
寧如沒聽他的,掌心蓄力,一道白光像是陽光灑落般,落到了淩時初的身上。沒過一會,他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而他的臉色也變得有血色起來。
施法完畢,淩時初抬起頭,雙眸含著水霧,“為什麽?”
寧如沒有回答,隻是衝他笑了笑,便準備轉身離去。
“師……”
淩時初脫口而出,又赫然扼住,神情複雜。
“沒事,叫吧。”
“師尊,徒兒……”
他蹙起眉,沒一會眼圈就紅了,有晶瑩從眼角滑落,“徒兒為了一己私欲,把您、把您……”
他很快泣不成聲。
縱然寧如和宴止川一樣,堅稱著自己不是上輩子的他們,但她知道,淩時初迫切想找一個情感的宣泄口。所以這時候,假裝他師尊也沒關係。
寧如彎下身,抬起手像撫摸小動物般,輕輕地撫上他的頭。
一句話沒說,卻勝過溫柔的千言萬語。
眼見他情緒平穩下來,寧如才收回手,輕聲對他說了句,“還有些傷需要時間愈合,等下次見麵的時候,傷大概就會好了。”
她說完,轉身離去。
淩時初垂著頭,眼睫卻劇烈地顫著,痛苦的淚水竟閃耀著喜悅的光彩。
還可以有下次見麵……
師尊……
不、不是師尊。
是寧如。
淩時初緩緩抬起頭,看著寧如和宴止川的身影愈來愈遠,最後融化在升起的朝陽裏。
*
寧如跟在宴止川身旁,開口問,“小蛇,我們這是要去哪?”
“不知道。”
“?”
寧如將雙手背在身後,帶著輕鬆的笑意,“那我們接下來,是打算去哪?”
宴止川忽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
寧如忽地發現,宴止川緊繃著臉,的神色不算好,換句話說,他可能又因為什麽生氣了。
“你又怎麽……”
宴止川忽然抓起她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然後將她的手帶起,緊緊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小蛇?”
他開口,“我也受傷了。”
寧如愣了幾秒,噗嗤笑出聲,原來他剛才看到自己替淩時初救治,估計正不爽著。
她笑著答應,抬起另一隻手準備施法,“好好好。”
他又開了口,“還有心裏也不太舒服。”
心裏不太舒服是什麽意思?
寧如想了想,該不會是指自己言語安慰了淩時初,所以自己也想要安慰吧!?
剛才自己還許諾了淩時初什麽?
是以後可以相見……
“以及,我要每日都見到你。”
宴止川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果然開了口。
“怎麽連這個都要比啊!”寧如忍俊不禁。
“怎麽?不可以麽?”宴止川寒下臉,他本來就愛計較,他本來就心眼小。
“好了好了,小蛇,我知道了。”
寧如朝他走近了一步,“我送你一個禮物,淩時初沒有的……任何人都沒有的。”
宴止川不解地問,“是什麽?”
下一秒,他看到麵前的寧如衝他踮起腳,他的唇,被什麽輕輕地啄了一下。
很溫暖,像是眼前從雲層中慢慢爬起的朝陽,很香甜,像是鑽入鼻尖的花草香味,很柔軟,像是她一直對自己那般。
……
“小蛇,你好了麽?”寧如抬手在他臉前晃了晃,“過去好一會了,還沒回過神?”
宴止川過了一會,才卡殼地應了句,“什、什麽?”
她剛才說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
“我說——咳、咳,你臉真的很紅。”寧如噗嗤笑開,“是臉最紅的一次了,稀奇。”
宴止川嘴硬道,“是朝陽映的。”
“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但是真的很紅。”
她湊近了臉,仿佛在觀
察什麽有趣的物件般。
宴止川的眼神別開,語氣幾分不耐煩,“你別這樣盯著我……!”
“嗯?為什麽?紅蘋果小蛇。”
寧如偏不聽,甚至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哈、哈哈,好燙,超級燙。”
又在嘲笑自己。
宴止川看到她笑,唇抿成一條直線,但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她的唇上。
不知內心報複心作祟,還是為了阻止她狂妄的嘲笑,還是……內心那處逐漸燃起的、逐漸控製身心的欲望。
他攬過她的腰,學著她那般,將唇貼了上去。
但他可沒寧如這般淺嚐輒止,而是衝動又青澀地品嚐著她的味道,蛇喜歡緊緊地纏繞,他也將她的腰越攬越緊……
……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鬆開了懷中的寧如,垂著頭細細地看她。
在對視中,他混濁的雙眸才變清晰了些,而他惡劣地挽起唇角,勝負欲極強地說,“你的臉也很紅。”
“是……朝陽映的!”
“紅蘋果——師尊。”
“你……唔!”
寧如忿忿地想,這隻宴止川,好像學會了拌嘴的勝利方式——那就是堵嘴。
雖然很強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