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蛇, 你還記得啊。”看著對麵少年微怒的表情,寧如神情露出尷尬。
大意了,宴止川肯定會生氣。
果然沒等她回話, 寒著臉的宴止川更是咄咄逼人, 黑漆漆的雙眼緊緊盯著她, “一開始也是這樣, 抱著秘密接近我,說著什麽六體聽不懂的話,瞞著我很多事,瞞著我身份, 目的,現在甚至連你周圍的人的身份, 都是瞞著的……”
聽起來,很像悲憤的控訴?
“所以成為了師徒又怎樣?我可沒感受到我們的距離……”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 大拇指和其他手指拉開距離,“有一絲的貼近, 師尊。”
對麵的少年淺淺咬著下唇,明明一副倔強微怒的表情,但眼尾沁著紅,他的狀態竟變得委屈起來,多了幾分可憐。
像一隻凶巴巴的惡犬,齜著牙,凶惡地抗拒著周圍的一切,可那雙黑漆漆的圓眼, 卻透出放低姿態的委屈。
是因為委屈才會生氣。
若不是露出這副委屈的姿態,寧如或許就插科打諢, 隨便解釋兩句就過去了。
但麵前少年這副模樣,她心中生出幾分愧疚和……憐惜?
於是她伸出手,將少年溫柔地攬入了懷中。
她感受到在懷中的少年身體劇烈一顫,立刻僵硬在了原地。
寧如像安慰委屈的小孩子一樣,抬起手,想摸摸他的頭。但宴止川已比她高上許多,她夠不到,手隻能又放下,順其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背。
宴止川一動不動,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對不起,是我大大咧咧,沒有顧慮到這些。”寧如將他攬緊了些,語氣愧疚,“對不起,小蛇。”
接著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周圍很安靜,唯有寧如輕輕拍著他的背發出的聲音。
宴止川是個臉皮薄且極其容易害羞的人,寧如聽到他身體輕微動作發出的窸窣聲,覺得他是氣過了恢複神誌了,以為會被他害羞地一把推開。
誰知,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話語,他很少這般說話,往日他的語氣帶著尖銳,現在卻是軟了,“我可沒有瞞著你什麽。”
寧如一怔。
他從來沒有對她有過隱瞞,是敞開了心,實誠地麵對自己,所以遭到如此情況時,他才會如此生氣。
她忽然理解他的委屈了,確實沒什麽可解釋的,本來過錯就在她,辯解不如認真地道歉。
就像他對自己這般,真誠透明。
“抱歉。”
她又小聲道歉一聲,撫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他沒回話。
宴止川脾氣固執,她甚至以為他會冷著臉,憋著那股勁一句話不說。
她卻又得到了不一樣的回應。
耳邊傳來輕輕的歎息,他將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算了,沒關係。”
寧如內心一動,心髒跳動的頻率變快了些。
被認真地回應了。
這麽說來,他一直有認真地回應自己。
……真帥氣。
*
自從這日兩人和解後,第二日再見到宴止川時,他又恢複成平日那般生人勿近的臭臉,正在院中練劍,動作簡練,在陽光下,身影幹淨極了。
寧如靠在門邊處,笑著教導,“右手起勢緩些,過猛過急會破了劍氣。”
宴止川聽到她的話,動作頓了頓,猶豫幾秒,最終按照她的指導,改了自己的動作,果然更流暢了些。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宴止川收了劍,“在笑什麽?”
“孺子可教嘛。”
寧如走到他麵前,“還以為你不屑用劍,沒想此刻你已融會貫通。”
“我確實不喜歡用劍。”
宴止川掌心抵著劍柄,轉了幾下,將逐月背在身後,認真說道,“但是我不想輸,在贏的麵前,所有討厭之物都不值一提。”
不愧是戰略上藐視別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的嚴謹反派。
宴止川又問:“看了一晚的書,有找到什麽快速提升修為的好方法麽?”
“有。”
寧如點點頭,“我們去萬魔窟。”
“萬魔窟。”
宴止川臉色凝重,冷哼一聲,“那可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萬魔窟是著名的修煉之地,傳說洞窟內潛伏著眾多妖獸,若有人能從頭闖到尾,修為定能突破至新的境界。
淩時初走了邪道,並且擁有上輩子的記憶,修為大增。宴止川若想修煉至與之抗衡的修為,得用一些劍走偏鋒的方法,寧如昨日找到的第一個方法,是……雙修。
她捧著那本雙修教材,愣了一會,在放回去的時候遲疑半分,終究抵不過好奇心,好奇地翻了幾頁。
……
書上自然講得詳細,動作都細心地畫了出來。
寧如看著那兩個示範的小人,恍惚之間,兩個小人竟變成了她和宴止川的臉。
……
她一把合上書,臉頰有些微微發燙。
自己在胡亂想著什麽啊?
為什麽是宴止川?
總歸後來是找到了其他的方法。
寧如接著說道,“對,不過你別擔心,我們……”
“我們?”宴止川捕捉到了關鍵詞,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也要去?”
寧如更是難以置信,“我當然一起啊。”
宴止川眉頭蹙起,“你又不用提升修為,你去做什麽?”
“陪你啊。”
宴止川頓了頓,偏過頭,“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他索性想要結束話題,“要幾日回來。”
寧如搖頭拒絕,態度強硬,“不行,我得一直跟著去。”
宴止川臉色一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的。”
見他倆可能又要因此而賭氣拌嘴,寧如一把拉過他的手,“我就待在洞口等你。”
“待在洞口和待在這又有什麽區別?”
“更近些。”寧如語氣一急,坦白說道,“我想留在與你最近的地方,直到不能再靠近一步的地方,因為……我很擔心你,小蛇。”
宴止川身體一僵,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仰起的臉上,他垂下眼睫,便與她盛著擔憂的雙眸撞了滿懷。
他喉頭微動,心髒跳動的節奏快了些。
是隻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是獨屬於自己的關懷。
意識到這點,宴止川內心忽地升起一絲喜悅,嘴角勾起,“行吧,那你在洞口等我。”
他走了兩步,又停了腳步,偏過頭,語氣有幾分愉悅,“那您可別拖我後腿,師尊。”
寧如:……好像又變得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