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羽
全隊臉最臭的人
露江大學不在市中心，打車過去都要花很多時間。
時簡雖然不是第一次上班，但也避免不了緊張，路上一直在心裏默背徐清剛才給她科普的信息。
無奈隊員們的ID實在太過於複雜，半天就隻記住了徐清喜歡的選手，也就是昨天在電梯裏遇到的那位。
遊戲ID是Vain，中文名字叫陳放。
RT電子競技俱樂部英雄聯盟分部現役AD選手。
司機一路趕，到場館門口也已經快要六點半了。
今天排隊等候入場的粉絲格外多，和時簡來專訪那日的光景完全不同。
但她來不及多想，下車就立刻給杜儀打電話。
五分鍾後，專用通道裏跑出一個穿黑色棒球服的平頭男生。
“是時小姐吧，我叫張世，杜哥讓我接你進去。”男生說著，從衣服口袋裏拿出工作牌，“時小姐，這是你的工作證。”
時簡雙手接下，微微頷首：“謝謝您。”
她太客氣，小平頭臉一紅，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不用這麽客氣，以後就是同事了，我應該比你大好幾歲呢，你可以叫我張世哥。”
“好。”時簡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場館，“那你叫我小時吧。”
電梯直達六樓，去休息室的路上，張世簡單地向時簡說明了她今天的工作。
比賽開始前她需要拍攝隊員在休息室的日常和上下場照片，開始後則要到賽場的觀眾席上去拍攝粉絲。
兩人一前一後，到休息室門口時，張世特意強調了一句：“裏麵那個臉最臭的，如果你能抓準時機的話，盡量多拍他幾張。不過別有壓力，抓拍不到也沒事，有點邊邊角角就行。”
話說完，休息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拉開。
“小張回來了。”是個戴眼鏡的男生，他站在一側，把門開大。
時簡看到，不到四十平的休息室裏坐著十幾個人，最裏麵的幾個人圍坐在電腦前麵，聽見張世的聲音並沒有多少反應。
“是救你命的攝影師來了。”張世拍拍男生的肩膀，轉頭對時簡說，“小時，這是我們的官博運營卓密。”
“你好。”時簡點頭打招呼。
她一開口，剛才沒反應的隊員們瞬間齊齊回過頭。
“跑神一次，一人扣一百。”
“靠！”
“別啊教練，就看了一眼，耳朵聽著呢。”
抱怨聲此起彼伏，時簡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
“沒事小時，別理他們，這是我們隊裏的規矩，等今天的比賽結束了我再挨個給你介紹。這會先給你拿相機，賽前微博還沒發。”
張世說著，徑直走到沙發前麵。
時簡這才看見，沙發上還躺著個人。
那人側身躺在沙發裏，頭頂蓋著黑色隊服，一隻手微垂在邊側，露出的指節纖細修長。
時簡的視線停在他的手腕處，看到一個黑色紋身。
是一條彎曲了兩道的線。
“陳放你動一下，壓著我相機了。”張世伸手在沙發中間摸索。
竟然是他。
時簡定定地看著蜷縮在沙發裏的人。
煙花和曲線，原來他有兩個紋身。
張世動作不輕，被吵醒的陳放一把掀開臉上的隊服，翻身坐起來。
起初眼睛還是閉著的，但下一秒忽然睜眼看向門口。
時簡就這麽又一次和他對上了視線。
但和電梯裏的那次不同，此刻陳放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些許的迷茫。
“隊裏請來的攝影師。”張世拿起相機，拍了下陳放的肩膀，在給他解釋。
“嗯。”陳放應了一聲，起身站直。
張世把相機包遞給時簡：“小時來拿著，這是隊裏給你準備的相機，隨便用。”
“謝謝。”時簡接下，餘光裏看見陳放正在穿隊服。
他近身穿了同款的短袖隊服，露出半截細白的手臂。
抬手的方向一轉，又是一道新的紋身。
幾道宛如煙霧一般的不規則線條，自右手腕處蜿蜒而上。
這麽多紋身，是愛好還是從業者？
時簡心裏冒出個奇怪的想法。
“小時？”張世在時簡眼前擺了擺手，提醒她，“你現在需要拍幾張照片，拍完卓密他就得去發微博了。”
“啊～好的好的。”時簡回神，急忙打開相機。
簡單熟悉了相機性能，她按照張世的要求開始拍攝休息室裏的隊員。
意外的是，大家格外配合，沒有人刻意躲避鏡頭，都很自然地在忙各自的事情。
人物照對時簡來說是最容易的，她很快便完成了。
卓密選圖的時候，忍不住稱讚道：“真牛，怪不得杜哥一眼就看中了你的圖，不虧是專業的。”
“還好，還好。”時簡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時簡的拍攝角度很巧妙，雖然沒有一張是正臉照，但能看出每個隊員不同的特點。
更神奇的是，大家被她拍得似乎都變帥了一點。
“這圖沒修，但又像是精修，發出去不得被誇死。”卓密把照片傳到微博上，複製了提前準備的文案，正要發送時才覺得不對勁，“小時，你沒拍Vain啊？”
時簡愣了一下，抬頭在休息室找了一圈：“他好像出去了。”
“衛生間呢。”張世抬抬下巴，低聲說，“這樣，咱們打個配合，一會兒陳放出來，我叫他一聲，你趕緊按快門抓拍一張。”
卓密擰眉：“人家小時第一天上班，你別害人。”
“沒事，我們放今天心情好，不會多說什麽的。”張世勾起唇，神秘地挑了下眉，“放心吧小時，你盡管拍就行。”
時簡點點頭，抓緊相機。
半分鍾後，對麵洗手間的門打開了。
張世清了清嗓子，蓄勢待發。
時簡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誰成想陳放卻先開了口。
他站在洗手間門口，單手插在兜裏，直直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時簡。
“拍吧。”他說。
“咣當……”卓密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休息室當即陷入到詭異的沉默當中。
時簡人也還懵著，但已經站起身，輕聲說：“衛生間的背景可能不太好，坐下會比較不那麽突兀……”
說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在說什麽啊，連語言都沒有組織起來。
陳放卻聽懂了。
他繞到其他隊友跟前，拉出旁邊的椅子坐下，向後仰了仰，拿起桌上的筆和本子。
“這樣可以了？”陳放轉頭看著時簡。
和以前被卓密纏著拍照相比，此時的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
反倒像很願意被拍。
“可以了！”
時簡迅速舉起相機。
一陣連續的快門聲結束後，她拍了二十幾張照片。
耗時兩分鍾，這期間陳放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像尊大佛似地讓她換著角度拍。
“好了。”時簡直起腰，習慣性地把相機轉向陳放，詢問他，“你看看拍得還可以嗎？”
陳放垂眼掃了一下：“挺好的。”
“都要上場了卓密怎麽還不發微博？”門被急吼吼地推開，一室的沉默這才被打破。
是一個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
還在震驚中的隊員們回過神，但視線仍然停留在陳放身上。
“杜哥，陳放被鬼上身了。”陳放旁邊的男生滿臉驚懼。
“什麽亂七八糟的。”杜儀皺眉，看向站在陳放身側的女生，見她手裏舉著相機，不禁眼前一亮，驚喜道，“時小姐是吧？你已經開始拍了嗎？”
“對。”時簡點點頭，根據聲音辨認出這位應該是最先給她打電話的俱樂部經理。
卓密馬上把手機遞過去：“老大，小時都拍半天了，等陳放的照片傳完，我馬上就能發賽前微博。”
“我看看。”杜儀接過手機翻看著時簡剛才拍的照片，蹙起的眉眼逐漸變得舒展起來，最後直接大笑出聲，“對嘛，這才是強隊該有的攝影師，卓密你看看你以前用手機拍的那都是什麽破爛。”
卓密:“……”
杜儀把手機還給他，大手一揮：“來，把陳放的照片也加進去，加三張。微博不是能發十八宮格嗎，今天給我發滿！”
說完，他就和張世圍在一起去挑照片了，陳放也坐回到教練旁邊。
時簡被這幾個人略顯誇張的反應嚇到了，捧著相機不知所措，隻好低頭看剛才的照片。
左右翻看了很久，都是陳放。
她好像拍得有點太多了。
想到這，她又看了一眼對麵的陳放。
來之前徐清特意叮囑過她，Vain的性格不算開朗，可能會不好相處。
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和他交流。
時簡凝住呼吸。
剛才，陳放一直坐在那裏讓她拍照。
一點也不像徐清說的那樣不好相處。
……
“各位，你們現在要上場了。”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敲響，工作人員探頭進來通知。
隊員們齊齊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拿各自的設備。
時簡記著自己要拍上下場，也跟著站起來。
杜儀叫住她：“小時，待會你多拍幾張現場照，我們以後要用來做畫冊，拍完你就可以回來休息了。”
說罷，他叫住已經到門口的陳放：“陳放，小時不知道路，你帶她到台前。不過前麵有直播鏡頭，小時你不想露臉的話就戴個口罩。”
正在解鼠標線的陳放隨即停了下來，肩膀微垂，靠在門邊等人。
“稍等。”時簡趕忙去包裏找口罩。
她出門時走得急，包裏放的東西很多，一時間翻找起來很有點困難。
慌亂之際，有人遞了一隻純黑的口罩過來。
“謝謝。”時簡仰起臉。
“走了。”陳放眼底閃了一下，大步折返到休息室外麵，單手抵住門。
時簡立刻小跑著從他身側出去。
留下休息室裏的兩人麵麵相覷。
“是我瞎了還是幻覺，陳放剛才把他自己的口罩給了時簡？”
卓密大張著嘴，手機又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