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逆羽
三月，春光乍破，滿目蔥蘢，萬物複蘇的季節。
上青市露江區南風廣場外麵，還不到三點鍾，電競場館門口就排起了長隊。
本月正值英雄聯盟春季賽伊始，常規賽事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
今天有兩場比賽，四支隊伍分兩組開賽。
首場由KG對陣LK，第二場則是新晉強隊RT對戰老牌強隊QB。
“吱……”
一陣急促的刹車聲打破了正午時分的平靜，門口排隊的粉絲紛紛回頭看向停車場。
“快快快！小時你要跟我們跑起來！聽說第一場馬上就要結束了！”
黑色考斯特後排跳下兩男兩女，四人各自扛著機器，急匆匆地奔向場館入口。
跑在最後麵的女生，肩上挎著黑色大包，看起來有些呼吸急促，肩頭黑順的長發隨她的步伐輕顫起伏。
一行人還沒到入口就向工作人員亮出工作證，過了安檢又是一陣衝刺。
似乎是有急事。
時簡的攝影機最重，包裏還裝著她自己的相機，一進電梯就霎時沒了力氣，扶著把手喘氣道:“周姐，怎麽臨時換成我來啊？”
被問到的周曼也在喘，半天才揚起臉，抱怨道:“都怪你大成哥，說好一起來雜誌社坐車，他非要騎那破摩托。結果半路撞了人，這會兒正等交警去處理呢。”
時簡饒是有些無奈，但也隻能掂掂懷裏的攝像機，不確定地說：“姐，隻拍照的話我肯定沒問題，但這攝影機我用得還不太熟練。”
“不急，許川馬上就到了，待會他來負責攝影機。”周曼正在手機上協調工作，說完以後抬眼看向時簡，小聲說，“小時，人物組的救急工作最考驗個人的工作能力，如果咱們今天完成得不錯，別說你的實習報告，轉正都很可能會被提上日程。”
時簡眼前一亮，正想再問得詳細些，電梯忽然在三樓停下。
迎麵走進來一個高瘦的男生。
身穿黑色棒球服，肩膀和衣袖上印有各色各樣的圖標。
他在時簡身側站定，抬手按下十層。
手落的瞬間，陣陣清淡的雪鬆香向時簡逼近，之間還夾雜著似有若無的煙草味。
“時簡。”周曼出聲。
“怎麽了周曼姐。”時簡抬起頭。
同一時間，一直直視前方的男生忽然低下頭。
時簡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雙眼睛……
緊繃在心頭的那根弦倏然斷裂。
關於某個人零碎的記憶翻江倒海而來。
“一會兒你去找他們經理，記得要多拍幾張現場照。”周曼伸手搭上時簡的肩膀，打斷了她的思緒。
時簡一個激靈，手臂徒然放鬆，相機包從肩上滑落下去。
“小心。”
身側的男生及時伸手撐住了時簡的包底，另一隻手拎起背帶，把包重新掛回到她的肩上。
攝影機忽然變成千斤重，時簡的呼吸停滯，右眼皮狂跳了十幾下。
電梯也陷入到一陣死寂當中。
“叮！十樓，到了。”機械女聲打破沉寂。
電梯門關上，身後的同事訝異道:“他扶你包的動作好熟練……你們倆認識嗎？”
周曼瘋狂眨眼，發出一聲驚呼，立刻掐著旁邊的助理問：“剛剛給小時扶包的那是？Vain？！”
助理被掐地齜牙咧嘴：“是是是，是Vain。”
“天呐，我竟然看到了Vain的正臉！他比照片還好看幾百倍啊……今年好幾家雜誌社都想約他的采訪！”周曼捂住心口，麵上桃花盛開。
“其實我上次也約過，但RT的老板說Vain不接受私下雜誌采訪。”
來時的疲憊被衝散，氣氛因為這個叫Vain的男生再次活躍起來。
隻有時簡愣在原地，呆看著樓下已經走遠了的人。
－
LK戰隊的專訪順利完成，因為時簡是臨時被叫去救急的，結束後便沒有參加飯局，直接回了學校。
臨近畢業，學校沒有給大四學生做任何課程安排，而是通知所有學生這一學期都必須出去實習。
時簡年初通過了一家雜誌社的實習生麵試，她雖然是上青本地人，但學校離雜誌社近，她便沒有回家，和另一個室友住在宿舍裏。
雜誌社的主編是一位事業非常成功的中年女性，不知為何，她格外看重入職不到兩個月的時簡。
當天就分了一塊專屬版麵給她，讓她連載自己寫的小故事。
起初，時簡寫的稿子反響很是不錯，連著好幾期的電子刊，她那一塊的點擊率都是最高的。
但不知怎麽的，時簡最近有點靈感枯竭，臨近交稿期，她的故事還沒有完結。
大四這層樓裏幾乎沒什麽人，時簡想著自己沒寫完的稿子，一路沉默到宿舍門口，聽見幾聲尖叫。
“一波一波一波！點塔點塔點塔！”
推開門，徐清的聲音就衝破天際。時簡側臉看了她幾眼，搖著頭從後麵繞過去。
下一秒，她又退了回去，靠在徐清旁邊，盯著電腦的屏幕。
“怎麽了小時？”徐清仰頭看她。
“清清。”時簡指向正在放的直播，黑衣男生正在低頭整理鍵盤。
“他叫什麽？”時簡問。
徐清眨眨眼，馬上回答道：“他？Vain啊，我男神，聯盟新晉AD，我上次還跟你提過來著。”
直播裏，攝影師似乎格外偏愛這位選手，最開始的遠景變成了近景。
時簡湊近過去，看清了他的臉。
竟真是白天遇到的男生。
他的皮膚很白，但並不是健康的膚色，而是稍顯病態。
眉眼冷峭、眼型狹長上挑，給人一種十分強烈的攻擊感。
攝影師似乎還嫌不夠，竟把鏡頭又近了些，這一次，時簡看到他鼻尖上有一顆細小的痣。
這麽看起來，又不那麽像了。
過了足足半分鍾，這位被偏愛的選手才終於察覺到鏡頭一直在拍自己。
他掀眼看了過去，眉頭緊鎖著，目光冷冷，似是有些不耐煩。
攝影師急忙變了方向。
“天呐，剛才他看的這一眼，我命都要沒了。”徐清捂住心口，誇張的表情和白天裏周曼的反應一模一樣。
直播裏，男生已經整理好了鍵盤，他從位置上轉身離開的瞬間，露出了耳廓後麵的紋身。
是一朵炸開的彩色煙花。
“他有紋身。”時簡指向屏幕。
“嗯，有好幾個，我們都叫他行走的馬賽克。”徐清點點頭，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直到視頻的人消失不見，徐清才關掉電腦，回頭問：“怎麽了小時，你怎麽突然對Vain有興趣啦？”
“我今天去電競館專訪，遇到他了。”時簡收好自己的相機，腦海中回想起在電梯裏和他對視的那一眼。
“哇！你們今天專訪的隊伍是RT嗎？”徐清頓時來了興趣。
時簡搖搖頭：“是LK戰隊，我隻是碰巧在電梯裏遇到了你的偶像，而且當時還沒有認出來他是誰。”
“那也很好了……”徐清盯著時簡發了會呆，突然抓住她的手，興奮道，“小時，你們雜誌社下次再有這樣的活動，你一定幫我要個簽名！”
“知道啦。”時簡輕點了下徐清的鼻尖，猶豫道，清清，你說這個選手，他小時候有沒有可能過得不太好，或者是經常受傷？”
徐清搖頭:“沒有吧，他家裏應該挺有錢的，他平時穿的私服都很貴。”
時簡愣神:“是嗎……”
想起那男孩身上滿是破洞的襯衣，時簡陷入了沉思。
相同的眼型，這個世界上肯定有很多吧。
－
時隔許久，時簡又站在了那扇生鏽的鐵門外麵。
“別拍我，後麵有人在監視。”瘦高的少年一身藍白襯衣，領口沾滿了斑駁的血跡。
他立在鐵門邊上，仰頭看著懸在天上的太陽，啞聲對隔牆的時簡說:“我跑不掉的，你最好離這裏遠一些，小心也被抓進來。”
夢境轉換。
時簡在草垛裏找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抓住她的手，懇求道:“有人在追我，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別找了時簡，小孩兒肯定早跑了，檢查一下車裏有沒有丟東西。”
“小時？小時！”
徐清站在床下，用力晃時簡的胳膊。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快醒醒，你手機響了小時。”
肌膚的刺痛感把時簡拉回現實，她艱難地睜開眼看向正在掐自己的徐清。
“我又夢魘了。”嗓子啞著。
“你先接電話，好像是雜誌社打來的。”徐清終於鬆了一口氣。
時簡翻身坐起來，按開免提。
周曼的聲音瞬間從裏麵衝出來:“天呐你終於接電話了，主編臨時找你有事，小時你現在趕緊打車來一趟。”
主編……
時簡瞬間清醒了過來。
向清晚做事雷厲風行，最討厭的就是遲到和不接電話。
“謝謝你打醒我，清清，回來請你吃飯。”時簡不敢耽誤，連妝都沒來得及化，隨便套了件衛衣就急匆匆地衝出宿舍。
二十分鍾後，時簡在主編辦公室門口站定，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
輕敲了三下門後，裏麵傳出向清晚的聲音。
“主編您好。”時簡微微頷首。
“你好。”向清晚打量著眼前清瘦的女生，突然開口問，“你對電子競技了解多少？”
“嗯？”時簡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等她給出其他反應，向清晚就把平板電腦了過去。
“你前幾天拍的這一組照片，挺不錯的。”向清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到一張人物照時，她抬眼看著時簡，“這組照片昨天上了熱搜，有個電子競技俱樂部的人查到照片出自我們這裏，今早他們經理親自打電話問我借人。”
時簡不太理解，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借我嗎？”
“哎吆乖乖，我說你這反應也太慢了。”周曼在旁邊等的著急，一把挽起時簡的胳膊，把她拉到沙發上，“主編是覺得你在攝影這方麵比較有天賦，如果繼續讓你在雜誌社寫稿子的話，屬實有點暴殄天物，而且做俱樂部的隊內攝影是一次非常不錯的鍛煉機會。以後等他們找到正式的攝影師，你還可以繼續回我們晚風來，到時候主編會讓你直接以攝影師的身份入職。”
……
“不是，她們憑什麽這麽隨意地就把你給推出去，你寫稿寫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做攝影。”
徐清聽完時簡的話後瞬間火大，鬧著要去找向清晚理論。
“哎呀你先聽我說嘛。”時簡把她按回椅子上，溫聲解釋道，“我不是一時衝動，也反複考慮過了，去俱樂部做攝影師我一點都不吃虧的。你看啊，我最近狀態不好，每到臨近交稿就特別焦慮，頭發大把大把地掉。但做攝影就不會呀，隻要把照片拍好，在配合同事處理後期，我就不用再做其他工作了呀，多輕鬆。”
她說完，徐清也冷靜了下來，思索了一會問：“那是哪個俱樂部啊？”
“RT。”時簡說。
“RT？？？”
徐清“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抓住時簡的肩膀，難以置信地問：“RT？是RT要的你？”
“是。”時簡被她晃的頭暈。
徐清瞬間換了張臉，情緒激動:“去去去，你一定得去！小時，實習工資一分都不能少要，他們俱樂部巨有錢！”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時簡都被徐清抓在電腦前麵，強行觀看粉絲剪輯的RT電子競技俱樂部的輝煌戰績。
時簡聽的頭疼，眼看都要到五點了，徐清還講得津津有味。
“清清，能不能明天……”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一串陌生號碼。
時簡仿佛看到了救星，趕忙起身去接。
“你好？”
“你好時簡小姐，我是RT電子競技俱樂部的經理，我叫杜儀。”
“杜經理您好，您找我是……”時簡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有些疑惑。
對方似是低笑了一聲，而後很禮貌地詢問道：“不知時小姐今天下午有沒有時間，我們隊七點鍾有場比賽要打。”
“有的有的。”時簡一下子站起來，習慣性轉身去拿櫃子裏的相機。
而電話那端的杜儀像是能看見似的：“時小姐不用準備什麽，相機我們俱樂部已經備下了，時小姐你人來就行。”
掛掉電話，時簡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啊，五個小時前我才接到的通知，怎麽立刻就要上班了。”
“你可以在現場看Vain的比賽了。”徐清撐起下巴，點亮自己的手機鎖屏。
是一張逆光的背影。
白衣黑字，印著他的名字。
RT. Vain。
作者有話說：
陳放:什麽破包，還要我老婆親自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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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暗戀 暗戀熱烈×溫吞膽小
文案:
陰雨天。
數學老師正在課上開火車回答問題。
薑南慘白著臉低頭縮在座位上，在心裏反複演算自己要講的題。
兩隻手汗津津得連筆都握不住。
第十一遍的時候，前排有人舉手示意要請假回家。
突然空掉一個人，薑南的題變成了前一道。
瞬間，答不好會被批評的恐懼襲遍薑南全身，她緊張到桌子都在抖。
“老師。”
就在離薑南還剩一個人的時候，叢也撿起她掉在地上的筆，從後排站了起來。
“我想講第九題。”
那天放學，叢也攔住做完值日的薑南。
他問她:“你為什麽會怕。”
薑南笑笑不說話，隻拿了包裏的棒冰分給他。
“你以後可以找我講題。”叢也隻要了一半的棒冰，低頭認真地瞧著她，“我專治緊張發抖。”
那是叢也第一次和薑南說話。
題一講就是兩年。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叢也冒著雨從城南跑到城北，拎住下樓買西瓜的薑南。
瓜落地，薑南被叢也按在逼仄狹小的樓道裏吻得接不上氣。
“你教教我。”叢也學著薑南兩年前拿棒冰的動作，掰了一半放在自己臉上，“看到你的時候，怎樣才能不緊張。”
小劇場:
江大開學的第一天，室友聚在一起討論校友群裏評選的新生顏值榜。
“這男生叫叢也，北區高考狀元，數學考了149。不過人家有女朋友，聽說他高中熱衷於給同學補課，把他前桌都補到江大來了。”
“救命，這種男的到底是誰在談啊？”
薑南抬起頭，掃了一眼她們的手機屏幕。
是高三畢業典禮上她在光榮榜前麵給叢也拍的照片。
“這種男的政治不好。”想到某人高二期末考試的政治卷子，薑南忍不住小聲反駁，“才考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