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
◎熱鬧◎
百年以來, 未名湖幾乎算是B大最知名的景點,頗有幾首還不錯的詩篇流傳。
但作為本校學子,那些盛名都在曆史之中, 論熱鬧還是得看今朝。
餘清音下午有門選修課要考試, 老師大發慈悲允許半開卷。
她縮印滿滿一張A4紙的知識點, 眯著眼在考場上找答案。
可惜她押題不太準,隻能靠殘存的課堂記憶。
得虧她平常沒怎麽逃課, 筆記做得又算紮實, 勉勉強強能寫滿。
至於分數嘛,大約也能拿個優秀。
這點自信,餘清音還是有的。
她考完出教學樓, 想著拐去食堂買晚飯,照例路過未名湖。
遠遠一看, 湖邊喧囂聲四起,都不用猜就知道有事發生。
餘清音大步向前, 擠在人堆裏,才發現這瓜掉自己身上了。
她脫口而出罵句娘, 把書包丟在旁邊,左右找著工具。
圍觀的人馬比她還快, 加上年年都有走在冰麵上不慎落水的人, 保安也時刻準備著。
很快,嘴唇發紫的餘景洪就被拉上來。
他小腿以下濕透了, 整個人瑟瑟發抖。
邊上的徐凱岩趕緊脫了自己的外套給他,說:“沒事吧, 快走快走。”
人又不是北極熊, 銅皮鐵骨估計都撐不住。
餘清音沒好氣趕緊過去:“你腿是不是閑的?斷了算了!”
氣歸氣, 她還是解了圍巾和大衣。
餘景洪已經沒力氣推, 被拽到最近一棟樓的洗手間。
室內有暖氣,他把鞋褲脫了踩在自己半幹的外套上,用好友的羽絨服暫時先擋住下半身,一雙露在外麵腳發紅。
徐凱岩:“你在這等著,我回宿舍給你拿件褲子先頂上。”
餘景洪那被凍僵的腦袋微微回過神:“行,快去快回,我要死了。”
徐凱岩覺得凍死大概不可能,被打死的幾率卻幾乎是百分百。
他出洗手間路過餘清音的時候都不敢看她的臉色,小聲說:“我回去拿衣服。”
有人可以落荒而逃,有人困守圍城。
餘景洪慶幸自己從下去到上來區區幾秒鍾,沒有被凍傷。
他吸著鼻子,後知後覺摸口袋:“手機也沒掉。”
這棟樓沒啥人,樓下的腳步聲都能聽到回音,更何況餘清音離洗手間的門這麽近。
她一肚子火罵道:“怎麽沒把腦子給掉進去!”
差點忘了還有她,餘景洪:“我腳滑才摔進去的。”
又道:“寫著‘請勿在冰麵上奔跑’,我還是有基本素質的!”
前一句,餘清音半信半疑。
後一句,她又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有理不代表無罪,餘清音:“那你怎麽不看路!”
餘景洪:“是路惹我!”
還能強詞有理,應該沒啥問題。
餘清音鬆口氣:“我還有熱水,你喝一點。”
餘景洪環顧四周,覺得洗手間這個環境實在讓他很難突破心理障礙。
他道:“老徐怎麽還沒來。”
餘清音:“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多大嗎?”
餘景洪嘖嘖:“知道你們B大了不起,不用一直強調。”
又說:“要不是他,我今天還不來呢!”
餘清音:“所以你今天來幹嘛的?”
光是沒跟她打招呼這件事,就很可疑了。
餘景洪不出所料地沉默兩秒,過了會說:“我們晚上要去酒吧。”
去哪裏?餘清音不像那等封建家長,隻是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
她道:“你能不能帶人家徐凱岩學點好的!”
餘景洪探出頭:“是他要拉著我去!”
最後那個去的喊出千軍萬馬的氣勢,氣喘籲籲趕到的徐凱岩腳步頓住。
他有種幼年去三叔家偷摘瓜被逮到的心虛,心想要不幹脆讓好友凍死在這兒算了。
到底,他是一瞬間的念頭,還是往前走。
餘景洪如蒙大赦,接過他手裏的袋子:“謝啦。”
徐凱岩瞪他一眼沒說話,試圖假裝自己是隱形的。
餘清音好笑道:“你想去酒吧?”
徐凱岩很不講義氣:“致遠也去。”
但他倆對這個地方的所有印象全來自於電視劇、小說和想象,對進去怎麽點單都不知道,覺得很有必要拉上個“代言人”。
此人,非餘景洪莫屬。
他今天還刻意打扮過,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換上徐凱岩的牛仔褲和鞋襪後嘀咕:“跟我的衣服完全不配套。”
徐凱岩正為“出賣”朋友覺得不好意思,強調:“都是新的,本來我過年要穿的。”
餘清音:“讓他買一套還你,從他下學期的救濟金扣。”
餘景洪的生活費一到月底就捉襟見肘,為此妹妹給他設立了專門的補助項目。
不過是人都會成長,他穿戴一新蹦噠出來,手裏的袋子自然地遞給妹妹:“我上個月剩錢了!”
餘清音語調上揚:“三十?”
又說:“用一次洗衣機我收三十。”
學校的都才收兩個鋼鏰,不過衛生情況很堪憂。
餘景洪從沒用過,顧不上譴責她的“黑心”,說:“二百七!”
錢,餘清音覺得不多。
但對於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有攢這個概念的人來說,比登天還難。
她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餘景洪:“反正就是,那什麽唄。”
雖然他還是單身,但世上沒有妹妹提供戀愛經費的道理吧。
什麽什麽,餘清音斜眼看他:“節流不如開源。”
餘景洪:“所以我打算下學期找份實習。”
徐凱岩現在就是。
他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數據分析,每周去兩天,日薪稅前一百三,到手能頂他半個月的花銷。
也挺好的,餘清音:“那你去唄。”
心裏琢磨著還是回家敲敲邊鼓,讓她二伯母給堂哥漲點生活費。
餘景洪不知道自己要“發財”了,搭著哥們的肩:“我們走啦。”
完全看不出剛剛還是隻落湯雞。
倒是徐凱岩:“要不改天再去?”
年輕就是火力旺,餘景洪完全不當回事:“擇日不如撞日,走走走,許致遠還在等我們呢。”
又象征性:“清音去不去?”
餘清音兩輩子加起來小有年紀,有些二十出頭的人沒有的毛病。
她奶茶都喝無糖的,對封閉空間裏的噪音極度抗拒,連歌都隻聽催眠一般的爵士樂。
像酒吧這樣釋放無盡活力的地方,她壓根不會想踏入,說:“我要回家。”
又從包裏拿出樣東西:“這個,等會泡了喝。”
餘景洪看清上麵的字:“紅棗桂圓枸杞茶?不是,誰還隨身帶這個。”
餘清音才不管他的抗議:“凱岩,他喝的時候你要錄視頻。”
說完轉身就走,一邊念念有詞:“我本來要去哪來著?”
餘景洪不知道她想沒想起來,但試圖讓徐凱岩旺季紅棗桂圓枸杞茶這件事。
可惜徐凱岩一來願意看“笑話”,而來也覺得他今天遭了罪該補補,鐵麵無私地執行。
他坐在燈紅酒綠中掏出手機:“泡吧。”
餘景洪:“我也得找得到熱水才行!”
也不看看這是哪。
辦法總比困難多,徐凱岩:“隔壁有星巴克。”
行,算他狠。
餘景洪咬咬牙:“你給我記著。”
徐凱岩:“快點,等會你舍友到了。”
喝酒就是要人多才熱鬧,餘景洪剛打電話攢的局,心想確實不能再拖。
他顧不得燙舌頭,還沒放涼就拿出一口悶的架勢。
徐凱岩完成任務,把視頻發出去,附言:【一滴沒剩】
餘清音看完回了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把手機放在邊上,按一下空格鍵讓電腦繼續播放。
嶽陽加班回來,故意發出開關門的動靜。
他要是躡手躡腳的,餘清音有時候會被嚇一跳。
當然,即便是這種提醒,偶爾也讓她抖一下。
今天還算好,她隻是回過頭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要半夜才回來。”
年終各個項目都要交總結,嶽陽已經連著好幾天都是披星戴月。
他道:“頭有點暈,還犯困。”
餘清音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卻估量得不準,說:“測個體溫。”
嶽陽老老實實地夾著溫度計,五分鍾後拿下來看:“沒發燒。”
餘清音給他倒熱水:“那你洗個澡早點睡。”
嶽陽光是坐這兒就已經昏昏欲睡。
他手在沙發上一撐,站起來看著她。
撒嬌呢這是,餘清音推著他走:“知道啦知道啦,我把桌子收一收就來。”
嶽陽心滿意足,洗漱後先躺在**玩手機。
床頭點著香薰蠟燭,微微搖晃著燭光。
那是品牌方送的聖誕禮盒,餘清音覺得放著也浪費,每天都點一個。
她掀開被子鑽進去躺好,把自己這邊的被角壓嚴實:“熄燈!”
嶽陽輕輕一吹,燭芯剩下一點火星。
他把手機丟開,手自然地搭過去。
屋外北風呼呼吹,正宜相擁而眠。
作者有話說:
夏季多雨,大家出門都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