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柳述扒拉白飯的時候,沈柯道出落選的原因:“他們選了一個更合適的人。”
“哪裏合適?”慧傷問。
“能說會道,而且還是縣令的遠房親戚。”
慧傷點點頭:“那就不奇怪了,他們畢竟做生意的,在權力的甜頭麵前肯定不會優先選賢。”
作為一名老生意人的兒子,柳述有話要說:“這是真的。”
“所以那人比我更合適。”沈柯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好在他並沒有太失落,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嘛,他就不信自己脫離了家人,還養不活自己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慧傷問道。
沈柯沉吟片刻,緩緩道:“柴房沒有柴了,得上山砍點柴,再種種青菜,買點雞蛋。”
柳述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這麽拮據的情況下,他還能安排得井井有條,如果換做是自己落到這種境地,早就哭著喊著回去找爹娘要錢了。
好有骨氣!
我好喜歡!
柳述打心眼裏湧起一股崇拜的情緒,他要撤回以前常說的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話!
這個書生看起來就很有用嘛!
“買蛋不如養雞劃算。”慧傷提議道,“你去買點雞苗,不僅能下蛋,以後還能吃雞肉。”
沈柯頷首:“好,就這麽辦。可是錢從哪裏來?”
飯桌上突然安靜了下來,柳述甚至體聽到了風吹過頭發絲的聲音,是從西北邊刮來的風。
“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化緣吧。”慧傷真誠地建議道。
柳述:“頭一次聽人把要飯說得這麽佛光普照的。”
慧傷:“那你有辦法?”
“有。”
兩人齊齊看向他,他下巴一揚:“你們先給我籌點本金,待我去賭場大殺四方,準保給你們帶回大把銀子。”
兩人:“.......”
沈柯自動忽略他的話,琢磨片刻,道:“我可以去賣草藥,反正曬得這些夠我治好幾年的腹瀉了,可以把多餘的拿去賣掉,再買雞苗回來。”
“我看成。”柳述第一個同意。
吃完飯,慧傷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天都這麽晚了,他還要走?”
“再不走,就要趕不上明天早上的化緣了。”
“......”柳述和他坐在院裏,握著蒲扇扇風,好奇道,“他的畢生事業都是在化緣嗎?我以前見過的和尚,可都是呆在廟裏等著大家捐香火呢,有些人想見都還見不到呢。”
“那是廟宇出名了,老百姓的錢袋子也滿了。”沈柯也是到這裏住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的寺廟都跟京城裏的一樣香火鼎盛,因為這裏過於貧窮,已經沒有餘錢去供奉佛祖,隻能在心裏淒涼地求求神佛。
夜晚的涼風吹了過來,柳述放下扇子,揉揉手腕。
“受傷了?”沈柯握住他的手腕,借著月光打量起來。
柳述微微睜大了眼睛,發現他眼神專注又認真,聽見他問:“是不是插秧受的傷?”
......是扇扇子太累。
但顯然真相更丟臉,於是他借坡下驢地點頭:“對,腰還有點酸。”
“進屋吧,我給你按按背?”
“你還會按背?”
“不會。”
“......”
“但是可以學。”
柳述見他眼裏隱隱透著一股興奮的眼神,頓時了然:“你拿我做試驗呢?”
沈柯輕輕一笑:“我一直想弄清後背的這些穴位,奈何自己一個人很難辦到。”
“怎麽不按慧傷的?”
“他害羞。”
“?”柳述脖子一梗,“那我也害羞呢!”
“不,你不會。”沈柯說道,“你屁股都給我看了,還怕後背?”
“......我那是為了保命,才讓你給我擦藥的!我現在突然害羞不行啊?!”
“行行行。”沈柯回屋拿著醫書就來到了他的房裏,翻到穴位圖,眼巴巴地看著他。
“......”
沈柯繼續盯著他。
“我明天想吃炒雞蛋。”
“可以!”
“嘻。”柳述齜牙一笑,立馬爽快地脫下衣服,往**一趴,甘當試驗品。
不一會,就傳出殺豬般一樣的叫聲:“啊啊啊啊——!”
“痛痛痛!”
“嗷嗚嗚嗚嗚!”
“嘿嘿哈哈哈謔謔謔謔,你戳我笑點了,快停下!”
燭光漸漸弱了下去,沈柯合上書,貼心地替他把衣服披上:“多謝。”
“呼呼......”
沈柯偏頭一看,他竟然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伸手便去脫他的褲子。
當屁股感到一陣冰涼時,柳述突然睜開眼睛,瞪大了雙眼,回過頭:“你幹嘛?耍流氓啊?!”
“不是,擦藥。”沈柯舉起手,給他看手上的草藥。
“哦......不好意思啊,嚇醒了。”柳述衝他抱歉地笑了笑。
“無妨。”沈柯亦笑,“有點警覺心總是好的。”
“但是對你就不用了嘛,雖然你也是讀書人,但你是大好人,跟別人不一樣。”
“此話怎講?”沈柯好奇道。
“這事說來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行吧,這事還要從我三歲那年說起——”
“......好了,不用說了。”沈柯擦完藥,起身走人,替他關上門,“早些休息。”
柳述自個躺**笑了一會,才漸漸斂起笑意,一想起幼時在學堂的經曆,就不爽地撇撇嘴。
起初他也不抗拒上學堂,可偏偏同窗裏有幾個是官員之子,滿嘴之乎者也,可是卻明裏暗裏罵他是男生女相,最生氣的一次是幾人背地裏說他是商人小妾所生,都是賤胚子,氣得他衝過去找他們算賬,然而雙拳難敵四手,被推到了池子裏,險些溺水。
事後也沒得到處置,畢竟那邊有官員撐腰,隻能白白受了這通欺負,至此他再也不想念書,也平等地討厭每一個讀書人。
但阿柯除外!
思來想去,可能是因為阿柯現在不在學堂,所以嚴格來說,不在他討厭之列裏。
翌日清晨,柳述又在熟悉的煙霧中起床,明明才來兩三天,卻仿佛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他熟門熟路地來到廚房打水,打著哈欠問道:“今天在煮什麽?”
“粥,家裏隻有一點米了。”沈柯咳了幾聲,捂住鼻子說。
柳述端著盆子快速離開此地,匆匆洗完臉就又跑回去了,把他擠開:“我來燒火吧。”
沈柯感到內疚:“不好意思,我好像什麽也做不好。”
“你怎麽會說這種話?”柳述握著火鉗,在灶膛裏倒騰一會,總算沒有那麽大煙霧了,才繼續說道,“你能一個人生存到現在,本身就已經是奇跡了!”
沈柯嘴角微抽:“是、是啊。”
“哦不,我的意思是你能活著就已經很棒了!”
“嗯......”
“哎呀,我的意思是——”柳述一下卡殼了,早知道就多念點書了,就不至於詞不達意了,他狂叫道,“你已經很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嘛!你雖然不會燒火,但你做飯好.......好像也不太好吃......”
越說越難聽了。
柳述放棄了,突然自暴自棄地搓著頭。這時,他聽見一聲輕笑,一隻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好了,頭發都要搓出火星子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沈柯忍俊不禁道。
柳述抬頭看著他清澈不見一絲雜質的臉龐,那隻手溫溫熱熱的,就連臉頰都仿佛感受到了溫度,他倏地拍開他的手,轉頭看著灶膛裏的火,火光映得他麵色有些紅潤:“熱死了。”
“那就麻煩你幫忙燒火了,我去準備一下上山的東西。”
沈柯轉身去了外麵,柳述才悄悄抬起一雙眼睛,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發呆,突然間,他一個驚跳:“糟了!”
鍋裏幹了。
一鍋粥煮成了麵糊,底部還有一層淺淺的鍋巴。
沈柯倒是接受良好,也許是早就習慣了隨時從廚房裏端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食物,吃的很快,卻沒有狼吞虎咽的粗魯樣。
“哎,其實我也是什麽都幹不好啦!”柳述失落道。
沈柯笑道:“怎麽會,要不是你幫忙,我的秧都插不完,火也燒不好。就像你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嘛,不如說說你擅長的事?”
“鬥蛐蛐,算嗎?”柳述小心翼翼地問。
“.......算吧。”
柳述備受鼓舞:“那我還擅長搏戲、看戲、調戲宦官子弟!”
“............?”
沈柯笑容有些支離破碎,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追問道:“這最後一個,調戲宦官子弟,是什麽意思?”
“就是有些人哦,比如我們當地官員的兒孫,很討人厭的,我就會想辦法欺負他們一下下。”柳述挑挑眉,得意地說。
“原來如此,那叫官宦子弟。”沈柯鬆了口氣,突然又一激靈,自己可不就是官宦子弟嗎?
趁著太陽才剛出山,沈柯準備出發采藥,順便再砍點柴回來。
“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柳述主動請纓道,“我可以一起去采藥。”
“你傷還沒完全養好,上山不方便,在家休息就好了。”沈柯說。
“那我幫你種菜吧。”柳述想起他昨晚還說了種菜的安排。
種菜倒是可以,隻需要將種子撒好就行,沈柯便將菜種子交給他,帶著他去了後院的一片空地:“這裏就是種菜的地方,你把這些種子撒在這裏,再澆些水,應該就可以了。”
“好,簡單簡單。”柳述胸有成竹地說道,摸了摸袋子裏的種子,問道,“這是什麽種子?”
“菜種子。”
“什麽菜?”
“......具體我也不清楚,之前幫一位大娘治療腹瀉,沒有收錢,她就拿了幾包種子找我,扔下就跑了。”沈柯說。
“這樣啊,既然是大娘送的,肯定是能吃的,說不定還是當地人最喜歡吃的好東西呢。”柳述笑道。
沈柯點點頭:“那這裏就交給你了,我上山了。”
“好,我等你回來。”
沈柯腳步微頓,回過頭,看見他站在地邊,笑著衝自己揮手,心情頓時有些輕鬆,嘴角彎了彎:“好。”
柳述按照吩咐,將種子灑在了地裏,又拿著瓢來澆水,前前後後跑了二十來趟。別問為什麽不直接挑桶來,問就是挑不起。
忙完這些後,他倚在不遠處的樹下乘涼,抬頭看著升起來的太陽,想到他在這裏種菜,阿柯在山裏砍柴,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喲,小夥子這是種的什麽呀?”一位大娘出門農作,經過這塊地,好奇地過來看一眼別人的莊稼,隨後衝柳述點點頭,“要的要的,這辣椒種得不少,可得盯緊了。”
......辣、辣椒?!
柳述小臉一白,一想到日後天天吃辣椒,那真是要“腚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