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聖職者,但荒野求生
店裏有值夜班的保安,但他正靠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柯維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躡手躡腳地穿行在貨架之間。
肖特和朗格都無法感受到魔物氣息,隻能一個把風,一個盯著保安。
柯維斯皺著眉頭在店裏逡巡,走到員工休息室的某個角落時,格外濃鬱的魔物氣息從地板的縫隙中滲透出來。
柯維斯蹲下來敲了敲地板,空洞的回響聲說明地下別有洞天。他在地板上摸摸索索,找到了一處凹陷,用力一抬,整塊地板便被抬了起來。
一道階梯通向幽深的地底,不祥的陰風從黑暗中徐徐飄出。
“果然不出我所料,洛林·地城在隱藏些什麽。難道是他的秘密實驗室?”
柯維斯手握聖徽,念誦聖言,聖徽散發出幽幽的微光,剛好可以照亮四周。他喚來肖特和朗格,命令他們和自己一起下去。其實他本想把肖特留下來望風,可轉念一想,這地下不知有多深,即使肖特在上頭發現異狀通知他們,他們也未必能及時撤離,不如把肖特也帶下去。說不定地下室中有什麽危險需要肖特搭把手呢。
三人都點亮聖徽,鬼鬼祟祟地朝地下走去。女神如果知道她的神光被信徒們這麽用,可能會氣到直接下凡把柯維斯等人吊起來打。
階梯仿佛無窮無盡。越往下走,魔物的氣息越濃鬱。
“洛林·地城真的在拿魔物做實驗嗎?”柯維斯暗想,“若是將此事上報給至高大祭司,那他可就永遠告別勇者頭銜了!”
三人突然踩到了某塊鬆動的石板。隻聽見頭頂傳來“哢哢哢”的三聲,某種沉重的東西砸在了他們頭上!
柯維斯下意識地用神術強化自己的身體,以免被砸得頭破血流。可饒是如此,他還是被砸得眼冒金星,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待他睜開眼睛,他驚異地發現自己趴在一片荒草地上。
“肖特?朗格?你們還好吧?”
柯維斯爬起來,呼喚兩名助手的名字。
“我們在這裏,大祭司大人……”肖特說。同時朗格的呻吟也從右側傳來。
兩人發覺自己瞬間從地下室轉移到了戶外,都錯愕地咕噥起來。
“不要慌,這肯定是某種防禦性的法術。”柯維斯回憶著他看過的關於魔法師的典籍,“魔法師的實驗室都會設下類似的禁製,如果有人闖入就把他們丟出去或是消滅。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洛林·地城會這麽謹慎,看來他果然在實驗室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肖特很想說“即使沒有藏見不得人的東西,給實驗室加禁製也很正常”,但這時候跟大祭司吵嘴似乎不是好主意。
“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希望離利尼市不太遠,這樣我們可以……嗯?”柯維斯看著肖特,“你的衣服呢?”
肖特摸了摸自己。他那身黑色衣服變成了一件平平無奇的亞麻襯衫和一條藍色的耐磨勞動布長褲,聖徽也不翼而飛了。
一旁的朗格也是同樣裝束。柯維斯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如出一轍。
“……大祭司大人,魔法師的禁製還會自動給人換衣服嗎?”
“這……當然不會了!”柯維斯有些慌了,衣服丟了也就罷了,反正是老舊的夜行飛賊服,可聖徽丟就不得了了。那是女神賜給信徒的信物,是祭司權威的象征,補辦起來非常麻煩,不但要自掏腰包出工本費,還會被至高大祭司當眾批評,被同僚們在背後指指點點,很丟臉的!
肖特和朗格也臉色發白。肖特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摸了一遍,也沒找到聖徽,隻在口袋中發現了一本巴掌大的皮質小冊子。
他好奇地翻開第一頁。上麵寫道:
【天快黑了,黑暗可是非常危險的,先找個地方生火吧!】
後麵的紙頁全是空白。
“大祭司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這四句話讓肖特摸不著頭腦。
柯維斯身上可沒有這東西。他環顧四周,他們正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上,腳下的荒草隨風起伏。太陽懸在天際,將雲彩染成金紅,由於分不清方向,不知太陽是剛剛升起不久還是即將落下。
“說不定這也是魔法禁製的一部分,因為我們擅闖實驗室,洛林·地城故意戲耍我們。”
柯維斯越想越篤定,這種行事風格很符合他對“玩具業商人”的刻板印象。
“那我們該怎麽辦?”年輕的肖特一下就慌了神。
“別理他。他總不可能真把我們怎麽樣的,除非他想跟教會為敵。我們先往一個方向走,尋找人煙,搞清楚我們在什麽地方,想辦法返回利尼市或者最近的神殿。”
肖特和朗格見大祭司如此氣定神閑、鎮定自若,也放下了心。隻要大祭司出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三個人又在身上翻找了一番,想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最終柯維斯在靴子裏找到一把小刀,朗格則找到一捆細麻繩和一隻破舊的手表。
三個人先假定太陽所在的方向是西方,他們朝南方前進。
一路上除了荒野還是荒野,偶爾出現零星的灌木和碎石。草叢間時不時躥過一隻動物的影子,可能是野兔或土撥鼠。
不多時他們便找到了一條溪流。溪水清澈見底,約有五步寬,水深估計隻能淹沒腳踝。
找到水源,柯維斯緊繃的神經就放鬆了不少。有水他們就有活路。而且一般的村莊聚落都會建在水邊,沿著溪水走,八成能找到人家。
太陽漸漸下沉,三人的腳步不由自主加快。眼看距離天黑隻有一個多小時,肖特不安地問:“大祭司大人,我們要不要停下找點吃的?那本小冊子上說……”
“肖特,你怎麽可以相信一本來曆不明的手冊上的話?”柯維斯厲聲道。
年輕祭司縮了縮脖子:“我錯了大祭司。可是我們眼下的確要找吃的啊,都走了這麽久也沒見到人煙,我們今天隻能露宿野外了……”
柯維斯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不得不承認肖特言之有理。
“那我們今天就在溪水邊紮營。”他指著溪流邊的一塊平地說,“你們二人去收集幹樹枝和枯葉,我來弄些吃的。”
見習祭司在修行期間都要去深山中獨自曆練,鍛煉自身的力量,同時從天地萬物的運轉中感受諸神的恩惠。因此荒野求生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新鮮事。
可那時他們身上都帶著最低限度的工具,譬如火柴、指南針、匕首等等,也可以隨時隨地向聖徽祈禱,施展神術。不像現在,他們除了一身衣服和幾樣物品外什麽也沒有。失去聖徽更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宛如□□。四舍五入他們手上隻有手冊、小刀和麻繩。
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三個大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
肖特和朗格分頭去尋找生火的材料,柯維斯大祭司則脫掉鞋襪,跳進溪水中,準備捕幾條魚作為晚餐。
當兩名祭司抱著樹枝和枯葉回來的時候,河邊已經用圓石壘起了火坑,三條被開膛破肚的魚死不瞑目地躺在河灘上。
“太厲害了大祭司大人!沒想到您不僅會開鎖,連捕魚都這麽厲害!”
擼起袖子的柯維斯不由雙手叉腰:“那可不是麽!我年輕的時候食堂夜裏不開門,我就經常去鏡月湖……咳!閑話少敘,把樹枝堆好,得在太陽落山之前生好火!”
河邊的鵝卵石堆中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塊黑色的燧石。柯維斯將枯樹葉墊在燧石下頭,以小刀刀背猛擊燧石,霎時間火星四濺。他一直嚐試了十多分鍾,才有一粒火星落到枯葉上,冒出一縷青煙。
他立刻像嗬護剛出生的寶寶那樣將枯葉護在手中,輕輕吹氣助火。他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好像已熟稔於心,看得肖特目瞪口呆。
大祭司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你有所不知,”年紀稍長的朗格解釋道,“大祭司年輕時,野外修行的條件沒有現在這麽好,修行者都是雙手空空,隻有一枚聖徽就被丟進深山老林中。因此大祭司的野外生存經驗比我們豐富得多。”
肖特豁然開朗。但是總覺得大祭司連烤魚的手法都這麽熟練,就不僅僅是野外修行訓練的功勞了。鏡月湖裏的魚到底被他偷吃過多少啊?
吃完烤魚,三人按照在神殿中修行的慣例,跪坐在火堆前默誦《聖典》。之後三人輪流守夜,防止火堆熄滅或野獸來襲。
肖特為了給大祭司留個好印象,自告奮勇守第一班。柯維斯和朗格在火堆旁和衣而臥,很快就發出了緩慢而規律的呼吸聲。他們雖然不是苦行僧,但平時簡樸的生活讓他們即使在草地上也能酣然入睡。
守夜的肖特打了個嗬欠,往火堆邊挪了挪。沒人陪他聊天,要獨自度過三分之一個夜晚還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他從口袋裏摸出那本皮封麵手冊,百無聊賴地翻了翻,心說這要是本書該有多好。哪怕是《聖典》他也能津津有味地讀上半天……呸呸呸,怎麽能這麽想,真是對諸神不敬!
肖特捧著臉,腦袋一點一點地衝起了瞌睡。耳邊驀然響起了難以分辨的呢喃聲,像是聖堂中的誦經聲,又像是從遠古傳來的低語。
肖特陡然清醒,呢喃聲消失了。他驚出一身冷汗,剛才的一切難道是他的一個噩夢?
火光不知為何微弱了許多,明明樹枝還有挺多,仿佛有人趁他走神的時候試圖將火堆熄滅。
聯想起方才的呢喃聲,肖特打了個寒噤。夜色中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窺伺他?
他手腳並用地移動到兩名睡著的同伴們身旁,用力搖晃他們的肩膀。“朗格!大祭司大人!快醒醒,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柯維斯和朗格咕噥著一些讓女神聽見有可能會將他們逐出教會的話,疲憊地坐起來。
“怎麽了肖特?輪到我守夜了嗎?”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盯著我們……”
下一刻,詭異的呢喃聲又在肖特耳邊響起,仿佛有人正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低語著不可名狀的詞句。
同時,身後的火光驟然熄滅。
黑暗籠罩了一切。
肖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某種冰冷的東西握住了——那是一隻怎樣的巨手啊?這難道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然後,肖特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一臉懵逼地爬起來,看到柯維斯和朗格也不知所措地趴在他身旁的草地上。
天空中,太陽正朝西方落下。他們三個人身穿亞麻襯衫和勞動布長褲。一切都和一開始一模一樣,之前的黑夜猶如一場古怪的噩夢。
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三個人做同樣的夢。
“這地方有古怪!”柯維斯厲聲道,“這不是普通的世界,而是一個魔法所製造的空間!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他跳起來,朝著天空大吼:“洛林·地城,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要和教會為敵嗎?”
吼叫聲驚飛了一群藏在草叢中的鳥兒。
“……好吧!擅闖你的實驗室是我們不對!有話好商量不行嗎?你要什麽賠償?我替你向至高大祭司美言幾句如何?”大祭司從善如流地遵從心的呼喚。
天空依然沉默,沒有任何回應。
肖特往口袋裏一摸,那本手冊果然還在。
他打開手冊,隻見第一頁上那行提醒他們生火的文字被劃掉了,出現了第二行文字:
【在野外淋雨感冒可是會致命的。為你和同伴們搭建一座能遮風擋雨的營地吧!】
***
“好吧,總結一下現在的狀況。我們被丟進了一處魔法空間,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都和現實世界不同。我們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夜幕低垂,樹林中燃燒著篝火。大祭司柯維斯坐在火堆旁,棱角分明的麵孔被火焰映照得通紅。
“任何魔法空間都一定有離開的方法,這是魔法空間形成的規則。這本手冊很可能是一種提示。”柯維斯拿著肖特的那本皮封麵手冊說,“第一行字提醒我們生火、避開黑暗,我們完成之後,這行字就被劃掉了。而黑暗中果然潛藏著某種怪物,它甚至還會趁我們不注意時熄滅火堆。”
肖特和朗格沉重地點頭。肖特尤其羞愧。之前就因為他一時沒看住篝火,導致他們三人被黑暗中的怪物襲擊。
“這第二行字,或許就是另一個提示,我們必須搭建一座營地,否則會遭遇危險。其實就算沒有手冊的提示,我也打算搭建營地試試。畢竟不知道會在這個地方待多久。”
朗格問:“是不是隻要完成了手冊給我們布置的所有任務,我們就能離開這個魔法空間了?”
柯維斯搖頭:“我也不知道。隻能先試試看了。好在這個魔法空間似乎不會死人,一旦死亡時間便會回溯到最開始的時候。”
隻是,隨著時間回溯,空間也會改變。
三人依照前一天的方向走了半天也沒遇到河流,而是出現了一片樹林。林中有一片池塘,裏頭有魚,三人便索性在樹林中紮營。
“樹林中反而更好,樹木可以掩蔽我們。這裏有水也有食物,很適合作為營地。明天我們就想辦法搭一個簡易營地出來,防止下雨和蚊蟲。”柯維斯說。
夜晚降臨後,三人仍要輪流守夜。這次柯維斯值第一班,朗格第二班,肖特最後。肖特十分難過,一定是他之前搞砸了,大祭司才如此不信任他的。他太沒用了。
由於三人都全神貫注地盯著篝火,因此平安無事地度過了這一夜。在硬邦邦的土地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三人的身體都僵硬了,但還是得忍著不適開始一天的工作。他們必須拚命搜集生存資源,在這個怪異的世界中活下去,然後慢慢尋找逃離的方法。
柯維斯擁有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他利用樹林中的樹木,壓低枝條形成穹頂形狀,在樹枝上鋪上一層厚厚的鬆葉,便巧妙搭建出了像模像樣的“屋頂”,可以阻擋大部分雨水。鬆葉屋頂下方再鋪上一層厚實的落葉,就不用睡在硬邦邦的土地上了。
朗格被柯維斯派去捕魚。肖特則被派出去覓食和搜集生活用的幹樹枝。前一天肖特還不覺得,可到了今天早晨,饑腸轆轆的感覺便籠罩了他。一條烤魚可填不飽肚子。要不是祭司時常會斷食清修,肖特還真忍受不了空腹幹活。
“大祭司大人,我找到了一些野果!”
中午時分,肖特抱著一大捆樹枝回來了,還額外帶回了一大堆果子。他從未見過這種水果,不確定能不能吃,隻好帶回來讓柯維斯辨認。
“這是赤酸果,味道很酸,但沒有毒,可以用來治療壞血病。這是黃葚,皮有毒,吃的時候要把皮去掉。這是紫皮柑,少量吃沒問題,吃多了會上吐下瀉……”
肖特看大祭司的眼神越發崇拜:“您連這個都知道!太了不起了!”
柯維斯自豪地仰起下巴:“那可不是,我當見習祭司那會兒經常被至高大祭司送去深山中修行,為了吃得好點兒……不要聊天了,快去幹活!”
肖特扁著嘴“哦”了一聲,去幫朗格烤魚了。他拿出那本手冊,不出所料地發現“搭建營地”那條也被劃去了。下方又出現了第三句話。
【人是鐵飯是鋼,食物是必不可少的。為你和你的同伴準備3份魚和6份野果吧!】
這一條也被劃去了。看來在他們準備好食物的時候,這個任務就已經完成了。之所以認為這是“任務”,是因為肖特覺得手冊在暗中指引他們應該在這個魔法空間內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接著,紙上又浮現出第四句話:
【野外危機四伏,野獸與怪物虎視眈眈,沒有趁手的武器可不行。為你和你的同伴製作三把武器吧!】
肖特又往後翻了幾頁,“啊”地叫了出來。柯維斯一臉不悅地走向他:“又在大驚小怪什麽?”
“大祭司大人,您瞧!”
手冊後幾頁原本是白紙,現在卻莫名出現了圖畫和文字,分別是他們從池塘中叉上來的魚和肖特搜集來的野果。
不但魚和野果的模樣惟妙惟肖地畫在了紙頁上,旁邊的文字還注明了它們的名稱、特性和食用方法,宛如詳細的動植物圖鑒。
“下次我遇到這些野果,即使您不在場我也能認出它們了!”肖特興高采烈。
柯維斯嚴肅的麵容中帶著一絲困惑。“難道被我們采集到的東西都會出現在這本手冊中嗎?”
他看向肖特:“你拿著手冊去林子裏看看,是不是還會出現其他的圖鑒。順便再撿一些樹枝回來。哦,別走遠,林子裏沒準有野獸。”
白天可以不生火,但晚上的篝火是絕對不可以熄滅的,否則他們又會遭到黑暗中怪物的攻擊,一切努力和付出都前功盡棄。
肖特將手按在胸前,行了一個教禮,仿佛接下了某種神聖的任務,踏著莊嚴的步伐走進密林深處。
“希望他不要遇上危險吧……”
柯維斯和朗格也沒有閑著。他們要準備今天的食物,繼續加固營地,還得依照手冊的提示製作武器。
他們手上已經有一把小刀了,但它顯然不是手冊所需要的武器。這裏條件簡陋,柯維斯隻能想方設法製作一些最簡單的石器。連原始洞穴人都做得出的東西,沒理由他們現代人做不出吧?
令他驚訝的是,向來沉默寡言的朗格祭司在這方麵格外有才能。他在成為祭司之前是獵人的兒子。雖說現在狩獵用的早就是槍了。朗格將石頭磨尖,用繩子綁在木棍上,便製成了簡易的石矛。
為了試驗這東西的威力,他還自告奮勇去林子中打獵,回來的時候手裏拎著一隻野兔。從那可憐生靈的死狀來看,朗格祭司並不是用石矛刺死它的,而是錘死它的。
嗯……反正能當武器就可以了,是銳器還是鈍器並沒有太大差別不是嗎?
幾個小時後,肖特一蹦一跳地回來了。“我收集了好多圖鑒,大祭司大人!”
果然如柯維斯所料,被采集的東西都會被手冊所自動記錄。肖特隨便薅兩下野草野樹,就能開啟一大堆圖鑒。
手冊中又多了幾十種野草、野果和蘑菇,大部分沒有屁用,既不能拿來果腹也沒有藥用價值,拿來當柴火燒都嫌煙大,但也有少數幾種能派的上用場,比如可以用來止血鎮痛的草藥和能夠製成繩索的藤蔓植物,以及可食用的無毒蘑菇。
手冊第一頁的第四句話已經劃掉了。下方出現了第五句話:
【在野外生存,除了豐富的物質還需要樂觀且堅韌的精神,請和同伴們開展娛樂活動吧!(為了不使精神崩潰,切記遠離黑暗和一切人類無法理解之物,勿看,勿聽,勿言,勿思考。)】
如果寫下這一行文字的是個大活人,柯維斯定會抓起他的衣領賞他兩個大逼兜。
他們看上去像是物質很豐富的樣子嗎?!
讓他們找食物、搭建營地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精神娛樂?是覺得他們吃飽了撐的嗎?
柯維斯黑著臉合上手冊,將其丟給肖特。“晚上我們再想想怎麽‘娛樂’吧。”他沒好氣地說,“現在先想辦法收集更多食物!”
由於不知道今後還會遇到何種危險,先儲備足夠的食物有備無患。
朗格和肖特都還年輕,他們這一代人經曆的野外修行就像郊遊一樣輕鬆——畢竟這年頭願意獻身教會的人越來越少了,如果用太困難的修行把他們嚇跑,教會就要後繼無人了。而且萬一野外修行時鬧出人命,教會有可能被追究法律責任。
柯維斯這代人則不同。他們那時候的野外修行有時候會搭上性命。他知道真正的忍饑挨餓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從沒挨過餓的人絕對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他們以為那是“少吃一兩頓飯”“為了減肥而減少食量”時所感受到的饑餓感。他們太天真了。真正的饑餓到來時,你根本無法控製你的身體和思想,你會瘋狂地想啃食周圍的一切事物,不論那是木頭還是石牆。
在餓上整整三天後,這種感覺就會消失。至高大祭司曾說,瘋狂的饑餓感是身體在提醒你需要攝取食物。而三天之後,你的身體知道再怎樣提醒都沒用,所以放棄了。取而代之的是絕望。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食物。這是“食物就放在櫥櫃裏隻不過我不想吃”的人們所永遠無法理解的。
林子裏有一些小型動物,那是重要的營養來源。朗格製作了一些簡易繩索陷阱,布置到林中有動物出沒蹤跡的地方。明天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忙碌了一天,三個人都疲憊不堪。野外生存可比在聖殿中誦經要辛苦多了,比起身體上的勞累,一整天精神緊繃更使人疲倦。他們吃完簡易的晚餐(隻有少許野果),柯維斯想起了手冊上的任務。
“好吧,我們來娛樂。”他說,“我們一起念誦《聖典》裏的讚美詩。”
“……這算是娛樂嗎?”肖特小心翼翼地問。
“念誦《聖典》會帶來精神上的享受和愉悅,那不是娛樂是什麽?”柯維斯不滿地瞪著年輕的祭司。
“……行叭。”
三個人手拉著手,跪坐在火堆邊,低聲唱起了讚美詩。唱完後,柯維斯打開手冊。
那句話依然在。
看來手冊並不承認《聖典》是娛樂。
“真是個沒有信仰的東西。”柯維斯憤憤道。如果這東西能從魔法空間內帶走,他一定要把它放到《聖典》旁邊,讓它好好感受一下諸神的無邊慈悲!
他們隻能用更為世俗的娛樂方式了。較為年長的兩名祭司都將目光投向最年輕的肖特。現在的年輕人玩得花,肖特一定很懂如何娛樂吧!
被委以重任的肖特臉色緋紅:“那我給各位講個笑話!從前有一個番茄,它在路上被車撞了,就變成了番茄醬……哈哈哈哈!”
肖特笑得滿地打滾。另外兩人麵無表情。
柯維斯看向手冊,欣慰地看到那就話並未被劃去。如果肖特的笑話被承認是“娛樂活動”,他真的會忍不住揍人的。
他看向朗格。“你來整個活兒。”
向來沉默的朗格端坐著思考良久,悶悶地說:“那我講個故事吧。這是從我爺爺那兒聽來的。”
哦哦哦,講故事可是人類最古老的娛樂活動。人類還在茹毛飲血時代的時候,就會圍坐在篝火前聽故事了!
柯維斯不由地坐正了一些。
“從前有一位單身父親,帶著兒子生活。有一天晚上,兒子哭鬧著不肯上床睡覺。父親問他為什麽。兒子說:床底下有個怪物!
“父親於是掀開床簾,鑽進床底,卻發現他的兒子趴在床下瑟瑟發抖,對他說:爸爸,**有個怪物,你快躲進來吧!”
朗格說完,靜靜看著兩名同伴。
柯維斯和肖特忍不住往火堆邊上挪了挪,試圖用火焰驅散身上的寒意。
“朗格,為什麽要講鬼故事?這東西怎麽算娛……哈?這也算?!”
手冊上的第五條被劃去了。那條刪除線顫顫巍巍,歪歪扭扭,似乎劃線的人也在瑟瑟發抖。
柯維斯:……行叭。
緊接著,第六行字浮現:
【第五天,太陽將消失。為即將到來的試煉做好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