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三更合一

◎生魂◎

阮雪慧今天沒有上班。

她看到兩位老師時, 隻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很快就又消失無蹤。

不過方老師和袁老師也能理解,她們都知道阮雪慧就家裏的小朋友生病了, 她這個時候肯定無心招待客人。

等到阮雪慧帶著方老師兩人去看了一眼文靜,兩人的心情就從理解變成了震驚——要知道她們昨天還一起帶著文靜去了戶外的。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小孩兒。

昨天放學時她也還是好好的。

怎麽隻是一天一夜過去,孩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文靜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沒有動,但她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昨天看著還很瑩潤的紅唇,今天白慘慘的, 嘴唇上還起了很多幹皮。

這個樣子, 都不用多說, 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 而且病得很厲害。

方老師吃了一驚, 忍不住說道:“怎麽會這樣?病得這麽嚴重不用去醫院嗎?”

但才問出口,她就注意到了坐在床邊穿著道袍的三元。

一轉頭, 又看到了仙氣飄飄的清虛道長和泰元道長。

她才忽然想到,文靜不是普通人, 是能通靈的小孩兒。

她一夜之間忽然病得這麽嚴重, 極有可能也不是普通的生病。

否則鬱淨怎麽可能等到她提醒才想到要去醫院。

說不定人家早就去過了。

果然她就聽到阮雪慧說道:“已經去過醫院了,醫生說小淨的病需要慢慢修養,所以我們才帶她回家來的。”

方老師和袁老師知道人家家裏有病人, 還是小朋友, 肯定沒工夫招待她們。

兩人探望過了文靜之後,很快就又離開了。

一走出文靜家那個小區大門, 兩人站在路邊等她們打的滴滴過來接她們, 就忍不住聊了起來。

“那八個小孩突然昏迷又醒了, 不會真的跟她有關係吧?”

“你看她一夜突然病成這樣, 肯定不是普通的病痛。昨天她不是把那個……段皓淼的魂魄帶走了嗎?是不是那個鬼害得她病成這樣?”

方老師搖了搖頭:“不像吧,我聽小淨說,段皓淼的鬼魂都已經跟著陳敏軒半年了,才把陳敏軒弄得病成那樣的。小淨是修煉的人,肯定比陳敏軒要厲害得多,怎麽可能一夜就因為段皓淼病成這樣?”

兩人說來說去,還是覺得有可能是因那八個忽然昏迷又忽然醒過來的小孩兒。

方老師說:“我們進客廳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大姐怎麽說的?說是要不是因為鬱家的孩子,她們家小海就不會醒過來。小海肯定就是那八個小孩當中的一個吧?”

袁老師讚同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用錯誤的過程,猜出了正確的答案。

而被她們提到的小孩家裏人。

他們一家人讀書不多,以前是幹苦力活,後來非常努力、還依靠了長大後越來越能幹、長相越來越出眾的小海,才租下那個大排檔的店麵,開起了店來。

他們可不像是方老師和袁老師那樣,考慮得那麽周全。

一家人對著鬱自明千恩萬謝,要不是有家裏的保姆趙阿姨過來在一旁盯著及時製止,他們又要跪下給鬱自明磕頭表示感謝了。

鬱自明一再說不用謝、不用這麽客氣,但是根本沒用。

小海的父母加上妹妹小花,還是拚命對鬱自明鞠躬道謝。

不讓磕頭,他們就把頭貼著小腿,深深地對鬱家的人鞠躬。

不過好在他們這幾年也在開門做生意,道謝了一陣,終於想起來當時找到他們店裏的那個小姑娘怎麽不在。

一家三口忐忑不安地問了一句,鬱自明就低聲說道:“她生病了,病得厲害。”

小花脫口而出說道:“不會是為了救我哥哥才生病的吧?”

他們今天得知醫院裏的小海醒了,立刻就想到文靜一行人去過他們的店裏、跟他們說起過生魂離體的事情,後來鬱家還幫忙給出了小海的醫藥費。

否則他們根本拿不出多少錢,可以讓他每天都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所以他們才會在去醫院看過了小海,確定他已經好了,把他接回家休息以後,三人就坐了車直奔京都來了。

文靜上次留了家裏的地址,所以小花一家三口找上門的也很順利。

他們隻是單純因為孩子醒過來了,所以上門來感謝文靜的。

畢竟小海突然莫名其妙昏迷了以後,隻有文靜一行人去過他們那裏,跟他們說起原因、還表明了一定會找出那個害人的人,把小海的魂魄救回來。

子啊也沒有別的人上過門。

現在小海醒了,他們第一反應就是肯定是去他們家的人做的。

這就上門來表示感謝了。

根本不知道文靜生病的事。

直到這時候,鬱自明主動說起,他們才知道文靜病了。

又聽到小花問是不是因為救小海才生病的,小花的父母都不安極了,一後退就又要鞠躬。

鬱自明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在他們身上再多花時間,隻得板著臉說道:“你們的心意我們領了。孩子病得比較嚴重,我還要去看著孩子,你們自便,我就不在這兒招待你們了。”

說完對一家三口點了點頭,就上樓去了。

趙阿姨招呼他們坐,要去給他們倒茶水。

小花一家畢竟也開了大排檔做了一段時間生意的,不是真的有那麽遲鈍,鬱自明都這麽說了,他們當然反應過來這樣上門來打擾到人家了。

三人著急忙慌地對趙阿姨搖頭說道:“不用不用,不用給我們倒水。”

小花局促地說:“我們不知道那個小妹妹生病了,不好意思,真的很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三人對著趙阿姨一再道歉之後,沒有再耽擱就直接離開了鬱家。

二樓文靜的房間裏,她從昨晚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

阮雪慧和鬱自明不斷地看著那兩份出自醫院的體檢單來給自己增強信心。

阮雪慧問道:“小淨以前在靜虛宮的時候,也這樣過嗎?她這又需要修養多久才能真正好起來?”

她說著說著,忽然就有點明白當初女兒還在靜虛宮的時候,蓬萊子老觀主為什麽沒有堅持一定要送她去上學了。

那時候她才三歲,就要不斷地做這樣的事情,然後生病,病得昏迷不醒、需要坐輪椅活動。

誰能真正狠下心逼迫她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呢?

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小淨被她們送到了小學裏去,小學的學習任務再輕鬆,也比幼兒園需要學習的知識多。

她又要在學校學習,又要去做這樣救人、救靈魂的事情……

阮雪慧忽然內心也開始動搖了。

送她去學校,真的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嗎?

這一次她病得這樣嚴重,她現在都不知道需要請假多久。

等女兒好些了,她真能狠下心送她去繼續上學嗎?

阮雪慧猶豫了。

好在很快鬱珩和鬱清嶸也回來了。

一家人坐在文靜的書房裏開家庭會議。

鬱自明先說道:“這件事總有結束的時候,不可能讓小淨這樣犧牲一輩子吧?她現在才幾歲?這一次等她好了,我們就想想辦法,不管是去找老觀主,還是找青雲觀的道長們,得定下個章程來。不是說少林寺出了一個很有靈性、也是陰陽眼的小和尚嗎?至少要讓我們家孩子有個休息的時間,喘口氣,不能這樣身體剛剛好就又病倒、剛剛好就又病倒,反複生病難道對她的身體就真沒有一點損耗嗎?肯定是有的吧?”

鬱清嶸和阮雪慧當初去靜虛宮接文靜回家的時候,跟蓬萊子談過。

他們從蓬萊子那裏了解過這段因果,知道文靜這其實也屬於不得不做。

再者……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對鬱自明說道:“爸爸,你有沒有想過,是小淨自己想做,我們怎麽能攔著她去救人?即便是明知道如果她不去救,對方就會死,你也能阻攔嗎?”

其實鬱家在文靜回來不久後就討論過這個問題。

當時沒有討論出什麽結果來。

現在又聽到阮雪慧和鬱清嶸這樣說,鬱自明還沒有說話,孫薇就說道:“那難道我們家小孩兒就活該這樣受累一輩子嗎?至於你們說阻攔,大不了以後我來當這個惡人,我搬過來住,以後攔著小淨,不許她晚上出門去那個城隍廟就是了。”

阮雪慧道:“媽……”她微微搖了搖頭,“你能攔住小淨去城隍廟,能攔得住她走在大街上、或者是跟著我們一起的時候看見某個人、看到他的身邊有鬼麽?遇到了小淨就會管。我們攔不住的。”

孫薇心疼外孫女兒,今天一大早得知她吐血昏迷不醒的消息,孫薇又急又氣,過來一看文靜病成那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她的心簡直像是刀割一樣疼得厲害。

這時聽到女兒的話,老人家負氣說道:“以後小淨好了,去哪兒我都跟著!再不讓她管那些事,除非我死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一時氣急了、心疼孩子病成這樣,才會說這樣的話,倒是沒有太放在心上。

還是她多年的老伴兒,阮有誌說道:“小淨她這樣,也是為了她舅舅啊……”

孫薇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

她哽咽著說道:“個人有個人的命,或許咱們家雪琛就是命不好。要是真要拿小淨的一輩子來換雪琛,我寧願小淨什麽都不做。她才幾歲、她才幾歲啊……”

見她落淚,阮雪慧的眼淚也有些忍不住了,她趕緊偏過頭去,做了兩個深呼吸,控製住自己的淚意,這才回過頭來說道:“媽,小淨就算不救雪琛,也一樣要去幫別的人、別的鬼。蓬萊子觀主說了,這是小淨的宿命。她出生在這世上,磨難重重,如果不以這種方式修行……”

她看了看一牆之隔的文靜房間的方向,說道:“她沒有生病的時候,曾經跟鬱珩出去過一次,路上遇到許多很凶險的意外。”

鬱珩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什麽差點出車禍、被鋼釺、石頭砸,各種匪夷所思的意外。但是她一開始感應到鬼魂、要去城隍廟,這些意外就全都消失了。”

阮雪慧道:“其實不光是那一次,在那以後她有極少數時候沒有遇到這些事、身體也健健康康的,出去就很容易發生意外。所以清嶸才又給小淨找了一個保護她的人過來。”

文靜身體健康的時候,她自己的身手也很利落,再加上有身手非常過硬的全繼軍暗中的保護,她才沒有出事。

阮雪慧和鬱清嶸沒有說出來,是怕嚇到家裏的老人們。

但不代表他們能夠真正當那些意外全都沒有發生。

果然此時一說,鬱自明、阮有誌、孫薇三個老人都有些嚇到了。

“不做這些小淨就會不斷地出這些要命的意外?”

孫薇又開始抹眼淚:“什麽破宿命不宿命的,咱們家孩子做錯什麽了,怎麽會這麽苦啊!我寧願這些事情都到我一個人身上來。我年紀一大把了,死就死了,可是孩子才這麽點兒,為什麽就要遭遇這種事?”

這次家庭會議,鬱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文靜做這些事情不光是因為她自己願意、還因為不做就會不斷地發生危及她的生命的意外。

再就是,如果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就像沒有找回文靜以前。

鬱家和阮家的人隻知道阮雪琛不知道什麽原因導致的昏迷不醒。

全世界的醫生都看遍了,查不出原因。

不是他們想放棄孩子,而是確實沒有辦法了。

但文靜回來後,先是告訴大家,阮雪琛是生魂離體,隻要找回他的魂魄,他就能好好活著、繼續健康地活下去,有更多更加廣闊的人生經曆。

甚至文靜還查出來了是誰抓走了阮雪琛的魂魄、已經跟對方交手。

有著同樣遭遇的小海已經活過來了。

阮雪琛可能隻差一點點,就那麽一點點,也能夠重新複活,恢複如初。

他們怎麽舍得放棄、說讓他就這樣一直躺著直到死去?

就算不是家人,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文靜仍然昏迷不醒,三元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床邊。

而貝海市的小海醒來後快速恢複健□□魂離體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聽一家人說起京都有好心人給他出醫藥費、還把他救活了,對方為了救他還生病了、病得很嚴重。

小海店也顧不得開,立刻就帶著妹妹小花又來了一次京都。

這一次他們知道不能直接到人家小區門口才打電話聯係、打擾別人了。

出發前就打了電話、表示自己已經徹底恢複了,能不能到鬱家道謝。

文靜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有在緩慢地好轉了。

這讓鬱家人心疼孩子的同時,沒有那麽焦慮不安了。

接到小海的電話,鬱家和阮家的人也都想看看,這個跟阮雪琛一樣經曆了生魂離體的人,現在看起來情況怎麽也。

生魂離體真的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嗎。

小海參考妹妹小花的意見,給文靜買了不少女孩子喜歡的玩具、零食等等。

當然也買了鮮花。

兄妹倆一起到了鬱家。

小海已經知道鬱家也有一個跟他一樣經曆的人,到了鬱家後,他把東西一放下,就開始跟大家口述自己這段時間的感受。

“我那天就是在正常幹活,突然一瞬間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眼前黑了一下,再亮起來的時候我就到了一個小布袋裏麵。我那個時候就知道我肯定不是人了,成了鬼。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

小海說到這裏的時候有點激動。

“我個頭很高的,一百六十多斤重,那個小布袋那麽小,要不是成了鬼,那小布袋怎麽能裝得下我?所以我進了布袋裏,就知道自己成了鬼了,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難道像是新聞裏報道的那樣,年輕人幹活太累、休息不夠,突然猝死?可我也沒覺得累啊。”

小海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不是廢話太多了?”

見大家搖頭,鼓勵他繼續,他才又繼續說道:“後來那個人就把我放進了一口大缸裏,就是很久以前我們家裏用過的那種水缸,現在都沒人用了。我也不知道那個放水缸的地方是哪裏,看著有點像我們老家農村。周圍都是樹啊草的,缸被埋在地底下,被草木一遮蓋,就藏得嚴嚴實實。”

小海說起了抓他的人:“是個瞎眼道士,一隻眼睛瞎了,嘴裏一直在念叨什麽,我聽不清,他神神叨叨的,我跟他說話他也好像聽不見一樣,壓根兒不理我。我就在那個缸裏待著,不知道為什麽跑不出去,就像是被看不見的繩子拴在那口缸裏了。直到那天晚上!忽然先有一把桃木劍飛到大水缸上麵盤旋,然後兩個人……哦不,不是。”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是兩個女鬼。她們過來看到我在水缸裏,就說要把我放出來,還說周圍還有八個小孩兒的魂魄。但她們試了好幾次,我出不去。她們又叫了一個人……不是,不知道是人還是鬼神的男人來了,他把我放了出來,還放出了同樣在那口埋在地下的缸裏的八個小孩。”

小海一臉驚恐地說道:“我根本不知道那八個小孩是什麽時候進缸裏的。他們好像是睡著了。他們三個把我們救出來,先把那八個小孩送回去了,我看到他們本來在去醫院的路上,突然全都活過來了!周圍人都嚇了一跳。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沒有死。”

孫薇忍不住問道:“那你是怎麽回你的身體裏的?回自己的身體裏就清醒過來了、沒有覺得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小海老老實實地說道:“是那位名字叫柴丹青的神仙把我送回去的,送到病房裏,我看見我的身體躺在**,走到床邊,被他從背後一推,我就進去了,再一張開眼,我就回自己的身體裏了,當時隻覺得很重,沒有什麽別的感覺,也沒有覺得身體有哪兒不舒服。我記得我離開身體之前的事情、也記得離開身體之後發生了什麽、再到回身體裏,活了回來。小花跟我說,你們告訴我們家裏的人,我是被人套到了生辰八字那些信息,才會被帶走魂魄的。”

小海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下回再不隨便跟任何人說我的生日什麽的了。聽說你們家也有一位親人像我一樣,魂魄離體了是嗎?但我在那個水缸裏沒有見到過他,在布袋裏的時候也沒看到,那個瞎眼的道士說話聲音很小很快,我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實在很對不起,幫不上你們的忙。謝謝你們救了我。”

他說著忽然深深地彎腰對對鬱家所有人鞠了一躬。

“謝謝!”

鬱家人從當事人小海的口中得知了他和那八個小孩獲救的經過,也知道了生魂離體再重回體內大致是什麽樣的。

直到這個過程不會再受罪。

鬱家人放心了許多。

至於為什麽瞎眼道士抓的不管是小海、還是八個小孩的生魂都在那口水缸裏,阮雪琛卻不在。

在小海和小花看望過文靜、離開了之後,柴丹青三人……哦不對,是三鬼就到了鬱家。

除了南澄目前修為不夠,暫時還沒有辦法讓普通人看到她之外,淩司嵐和柴丹青都是可以化成普通人形,讓人可以看見他們的。

這三個鬼到鬱家以後,見他們的就不光是鬱家人了。

清虛道長、泰元道長不提,甚至連佛教那邊都有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師過來,還帶上了有陰陽眼的小和尚懷寧。

他們比柴丹青三鬼到得更早,由清虛道長和泰元道長帶著一起過來。

早早跟鬱家人打過了招呼道了叨擾。

然後一起在鬱家的客廳裏等著三鬼登門。

柴丹青和淩司嵐南澄也提前知道了道教和佛教的人都等著他們。

三鬼一到,柴丹青就先跟鬱家人鄭重其事地道了歉:“是我大意草率了些,不該對那個成振生掉以輕心。”

但他當時不知道淩司嵐和南澄去找八個小孩的鬼魂遇到了什麽問題、是不是還用得上成振生,不可能直接把人殺了。

打斷雙腿,又給了他一掌。

柴丹青的一掌拍下去,普通人是要當場斃命的,成振生是有修為在身上的人,所以才能不似,但柴丹青也隻是給他留了一口氣。

誰也無法料到他居然還能爬起來逃跑。

是的,雖然文靜最後還朝著成振生的後背補了一掌,看似他是墜樓了。

但樓下根本沒有他的屍體,也不見絲毫血跡。

成振生就那樣消失在了夜空當中,不見蹤影了。

文靜昏迷不醒。

柴丹青三個鬼忙著去救回八個小孩、還有生魂離體的小海,然後又分頭去追查成振生的下落。

他們三個這段時間把京都、京郊、甚至離京都不遠的幾個城市全都仔細查找了一遍。

即便柴丹青有特殊修煉的過追蹤法,但是還是沒有找到成振生的絲毫蹤跡。

他就好像真的消失在了人世間。

這一點柴丹青幾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會兒當著佛教和道教人的麵說起這件事,柴丹青還有些愧疚:“沒想到居然讓這樣一個人給逃脫了。”

他是跟成振生真正交手了的,說起瞎眼道士成振生來跟什麽都不了解的小海又有不同。

“他的修為……”柴丹青看向清虛道長等人,“看得出來是道家修為。雖然有修為,但並不高深。主要還是那個能讓人生魂離體的邪術,那肯定不是人憑借修為就能幹出來的事。我推測,他以前隻能一次讓一個人生魂離體,還得知道對方的生辰八字詳細信息。那天晚上挾持八個小孩的魂魄威脅我,跟小海和阮雪琛他們的情況相比起來,應該用的不是同一種方法。”

這個在場不管是修道的還是修佛的都同意。

要讓一個好好的大活人生魂離體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成振生以前能乘人不備,套出生辰八字,再慢慢布陣做法之類的,一次也隻能捉去一個人。

這回一次八個。

他總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把八個小孩的生辰八字等等全部搞到手了。

要知道他挾持這八個生魂完全是為了要寫柴丹青。

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裏得知了柴丹青要來京都的消息,但柴丹青又不是普通人,如果不是為了一路多看看山水,他要來京都,可能就隻是瞬息之間的事情。

但成振生又從哪裏知道柴丹青對山水著迷?去哪兒都喜歡看看山、看看水?

如果他不知道,又怎麽能在京郊挾持八個小孩子的生魂,然後故意放出了生魂的氣息,讓柴丹青一進入京郊範圍就可以感受到,直奔八個生魂而去。

這一係列的動作,他未免對柴丹青也太了解了吧?

泰元道長這麽一說,柴丹青倒是有點尷尬起來:“我近百年修行不那麽勤勉了,喜歡到處走動,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像是你們這樣的道長和大師,也有普通人,他們也都知道我的喜好。”

所以成振生可能是從這些人口中得知的。

泰元道長幾人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了。

柴丹青又繼續說起他關於成振生的猜測:“我聽說你們幾乎把道觀和佛寺都翻遍了,也不能確定這個成振生具體到底在拜過的師門裏到底學到了一些什麽?”

這回輪到道觀和寺廟的人尷尬了。

“我等都是普通人,無法修煉,自然也無法甄別那些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古籍當中哪些是有用、可以修煉出來的,哪一些又完全是憑空想象、或者是隨手寫的自己的感悟,根本不是給人修煉的。”

他們甄別不出來,自然也就不知道成振生在三十多歲的時候瘋狂拜師還俗、拜師再還俗,到底學到了什麽有用東西。

柴丹青回頭看了一眼淩司嵐和南澄,說道:“那如果我們來幫忙甄別,你們會介意嗎?”

泰元道長率先表態:“當然不會,謝你還來不及。我們在無知無覺中養出了這樣一個邪修,到如今若不是有你們、有文靜,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怎麽收場。你們願意幫忙,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不會有任何芥蒂,多謝!”

有他打頭,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不介意,沒問題。

不過因為他們也不能代表天底下所有的道觀和佛寺,所以也主動說了,會去跟其它的道觀寺廟溝通,讓大家達成共識。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確定成振生都學了些什麽、又想幹什麽。

搞清了這些,他們才能夠做到有的放矢。

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頭蒼蠅一樣的亂轉。

隻能被動地等待成振生現身作惡,他們收到消息急匆匆趕過去。

能不能及時趕到完全看運氣。

就算真的撞上了成振生,他們也不知道他的底牌,就像是八個小孩魂魄那一次。

柴丹青的法力比成振生高得多,可就因為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底牌,還是讓他給跑了。

成振生肯定也知道一擊不中,後麵難度會加倍。

他這麽會藏,如果就這樣一直藏起來不露麵,一直耗到柴丹青這些厲害的鬼們失去耐心,不再把抓住成振生當成最重要的事情去辦。

他再偷偷摸摸地出來幹壞事。

那就又要被他打一個措手不及了。

所以知道他的底牌越多越好、

柴丹青微微頷首說道:“多謝諸位願意配合。我叫那人從我手底下逃脫了,一定負責把他抓住,不會半途置之不理,這一點請你們放心。”

柴丹青都已經成鬼一千多年了,人間的普通人之間發生什麽事情,跟他的關係也不大。

他這完全屬於義務幫忙。

願意幫忙大家就已經非常感激了,哪還能懷疑他會不盡心盡力。

眾人又討論了一些關於成振生的事情,最後決定下次要聽那些成振生曾經去拜師的道觀和寺廟的人說起他們寺廟裏的傳言和古籍,就把地點挪到青雲觀去。

嚴格說起來鬱淨都已經還俗了,不算是道門中人。

他們這一次聚集在她家裏也就算了,肯定不好一直打擾。

定下地點後,柴丹青再一次向眾人保證,他會給好友們傳訊,尋找成振生的下落,一定盡力盡快把這個人給揪出來。

這一次的見麵可以說是非常成功。

眼看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大家就準備要走,清虛道長問道:“等等,柴老前輩,我想問問您,成振生就這麽跑了,他會不會再繼續去抓別的生魂?你知道的,咱們華國太大了,人口這麽多。他如果不在京都、不在大城市,而是去小地方、去國外抓別的生魂,我們不一定能夠及時發現。”

“他抓了阮雪琛的生魂,我們還沒有找回來。他這一次受了傷,會不會對阮雪琛的魂魄做什麽?傷了他?”

柴丹青看了一眼鬱家人,說道:“我下手決不輕,他那晚但凡還有力氣,一定不會就那樣放過文靜了。隻能倉促逃跑,甚至連文靜從背後拍了他一掌他都隻能生受了,就說明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我那一掌,以他的修為,至少得有半年的時間無法動用修為,我還打斷了他的雙腿,他是人不是我們這樣的鬼,血肉之軀傷了,斷了腿,可不是有修為就能瞬間恢複的。肯定也需要時間慢慢修養好。”

眾人聽到他這麽說,總算放心下來,開始陸續跟鬱家人道別。

柴丹青三個鬼則是一臉歉意地對鬱家人說道:“我們想上去看看文靜,不知道方不方便?”

柴丹青尤其自責:“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她才會被重傷。”

鬱家人搖頭。

有三元開口解釋說:“小師祖不是受傷,她動用了不該動用的法力、消耗過大時,就會生病。”

柴丹青恍然道:“原來如此。”

他看了看淩司嵐和南澄,三人的臉上都露出有些愧疚的神色來。

“她那晚施法讓桃木劍追尋八個小孩生魂,消耗太過了是吧?”

柴丹青道:“也是我修為不到家,否則我自己找到了,就不會勞累到文靜。”

淩司嵐也低下頭歎了口氣:“我和南澄什麽忙都沒幫上,明明順著文靜的桃木劍找到了生魂,卻無法救他們出來,還得叫老柴過去。”

眾人看不到南澄,但她還是自己表了決心:“我以後一定勤加修煉,再不貪圖享樂了。”

說完她的目光看向那個比文靜高一點的光頭小和尚,兩人目光對上之後,她對小和尚點點頭說道:“你就是有陰陽眼的懷寧?你看得到我對不對?”

懷寧點了點頭。

於是他也被帶著一起,跟著柴丹青他們上二樓,去了文靜的房間裏。

她從那晚昏迷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醒過。

但就在柴丹青幾人進入她臥室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她側過頭,對眼圈紅紅的三元說:“我沒事,你在床邊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然後看向柴丹青幾人,說道:“我當時捏決打了成振生背心一掌,那道口訣會讓他排斥魂魄,靠近會被灼燒。”

換句話說,成振生在傷好以前,都無法再去抓任何生魂、也無法接近阮雪琛。

不管他把阮雪琛的生魂藏在了哪裏。

站在門口的人聽到她的話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就又看著文靜雪白的小臉難過起來。

她還昏睡著,可聽到大家說的話,已經又在操心成振生的事了。

文靜像是知道眾人在想什麽,她皺了皺眉說道:“想吃冰糖銀耳燉雪梨。”

她難得有想吃的東西,鬱家人立刻把什麽情緒統統拋諸腦後,搶著說道:“我這就去給你燉!”

“我去找找看哪家店做得冰糖銀耳燉雪梨口碑比較好,全都買回來給我們小淨嚐嚐!”

“小淨還有別的什麽想吃的嗎?你隻管說,我一定去給你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