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更合一

◎請假◎

這一天的戶外活動, 方老師和袁老師都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是職業素養過硬,兩個人都惦記著自己身為老師的職責,都要立刻請假去看心理醫生了。

兩人隻是在戶外活動過程中時不時地打量文靜幾眼, 已經很克製了。

尤其方老師,她親耳聽到文靜說把段皓淼的鬼魂收進了她手腕上戴著的桃核串上,她實在很難控製住自己不去看那個小小的桃核串。

這串桃核,是蓬萊子聽說孩子要上學了以後,親自去武當山上找野桃樹摘的桃子、把桃核刨出來,再一點一點雕琢成籃子的形狀、打磨光滑, 用紅繩串成手串讓清虛道長帶到了京都來, 親手交給文靜。

因為她要上學, 肯定要穿校服, 不能再天天穿著小道袍了, 自然也不能天天背著桃木劍去上學。

這桃核手串是蓬萊子特意為她準備的替代品。

來得正是時候。

文靜這個時候就用上了。

方老師一邊去看那個桃核手串,一邊還要看看文靜。

確認她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行動也很正常,知道她真的沒有受影響、不會突然生病, 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以後, 方老師動作僵硬了一瞬——她怎麽這麽容易就接受世界上有鬼、並且她班上有個學生能看見鬼、能收鬼這樣的靈異事件?

好不容易等到戶外活動結束,孩子們坐上了回學校的車子。

到校門口的時間正好是下午四點半,也就是孩子們的放學時間。

今天一天的課程到這裏就算是全部結束了。

方老師心中鬆了一口氣, 在車上跟袁老師竊竊私語。

兩個人都覺得今天的事情不可思議。

可是不管是文靜, 還是那個被她幫助的陳敏軒,他們好像都把這當成很尋常的一件事。

五年級小學生陳敏軒也是今天突然得知世界上有鬼、知道有個鬼一直跟著自己, 但他幾乎是文靜說得那一瞬間就接受這個這個事實, 一點兒也不害怕。

活動結束, 老師組織學生們排隊上車準備放學回家的時候, 陳敏軒還特意過來跟文靜道謝,把自己今天在小溪邊撿到的一塊很漂亮的、在陽光下微微透明的小石頭送給了她。

他的臉色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嘴唇也能夠看出血色了。

方老師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悄悄問了文靜。

被鬼纏著半年時間,會不會對陳敏軒造成什麽永久性的傷害。

現在文靜把鬼收走了,是不是需要給他做法、或者是去廟裏燒香拜佛之類的,他才會徹底恢複健康?

文靜表示不用。

小孩子雖然經受不起鬼纏著,很容易生病、甚至如果無法及時把鬼驅逐的話,孩子還有可能會死。

但是隻要把鬼及時驅逐離開他的身邊,他也會很快自我恢複,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

陳敏軒就是這種情況。

方老師一邊覺得自己現在說出的話有一種很荒誕的感覺,但同時卻又放心了不少。

這種矛盾的心情一直到目送文靜被她的爺爺接走。

文靜可不知道自己給老師們整得人生觀都要動搖了。

她背著書包,牽著鬱自明的手,剛走了沒幾步就對爺爺說:“我今天在同學身邊看到一隻鬼。”

鬱自明連忙問道:“是嗎?在學校裏還是外麵?小淨你有沒有事啊?那隻鬼是好鬼還是壞鬼?有沒有傷人?現在在哪裏?”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鬼跟人一樣,都有好有壞了。

遇到不一樣的鬼,情況當然也是不一樣的。

文靜抬起自己纖細的手腕說道:“我收進桃核裏了,晚上去城隍廟交給湘湘。”

鬱自明說:“是一個什麽樣的鬼?為什麽跟著你同學啊?”

文靜說了陳敏軒和段皓淼的事,說段皓淼是一隻被約定困住的鬼。

鬱自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溺水啊……”

這天晚上,鬱家人看到文靜換上了小道袍背著她的桃木劍出門,都以為會和之前的幾次沒有什麽區別。

順順利利地去歸途花店跟那裏的城隍辦完事,然後就回家裏休息、第二天去上學。

晚上他們照常是催促文靜早早吃過晚飯,去外麵散步半小時後,就回來睡覺了,等到十一點三元準時叫她起床出發去歸途花店。

鬱清嶸出差不在京都,今晚當然不在家。

阮雪慧這幾天工作有些忙碌,晚上還要繼續在家裏加班。

她也去不了。

鬱珩手上的傷雖然還沒有養好,但他的工作行程緊湊,越拖堆積得越多,而且有一些是根本沒辦法推遲的。

隻能帶著傷去做一些可以完成的工作。

比如參加商演、拍攝幾個不需要用到手的廣告。

他今晚也不在家。

是鬱自明陪著一起去的。

這一次換成了全繼軍負責開車。

鬱自明跟文靜三元一起坐在後排。

清靜據說又接了一個新工作,比較棘手。

那家人深居簡出,能一連一個星期都在家裏不出門,外窗上麵有鳥屎他們也根本不在乎,厚厚的遮光窗簾一拉,根本看不到外麵玻璃上有沒有鳥屎。

這家人天天在家裏深夜蹦迪,真的蹦迪。

勁歌熱舞,吵鬧得不得了。

同樓層的鄰居、還有樓下的鄰居都快要被他們搞瘋了。

但報警警察來了教育,那家人也都是老老實實賠禮道歉,根本不頂嘴。警察一走,他們就蹦躂得更厲害、極具動感的音樂聲更大。

吵得人根本沒法睡。

因為他們不出門、玻璃上有鳥屎他們又不在乎。

清靜一時也拿他們沒招。

試了幾次都沒用之後,清靜也覺得自己的權威遭到了挑釁,跟這戶人家杠上了。

它這幾天除了有時候會飛到文靜那裏去看看她,大多時候都在那家人附近,跟它的鳥兄弟們商量怎麽讓這家人服輸。

今晚清靜根本就沒有回鬱家,當然也就沒有跟著文靜一起到城隍廟。

不管是人,還是鳥,都以為今天會跟以前一樣。

文靜去了城隍廟,把段皓淼的魂魄放出來。

許湘也像是以往一樣,笑著跟文靜道謝。

知道文靜已經開始上學,她還打算問問她在學校裏感覺怎麽樣。

但許湘還沒有說話,就驟然轉過頭看向城隍大門外黑黝黝的夜空,眉頭緊鎖著。

文靜雖然包子臉上沒有表情,但也一起看向了夜空。

很快,有一隻穿著曳地長裙的鬼從墨色的夜空裏出現在了城隍廟門口:“出事了。”

話音未落,淩司嵐也出現在了大門口,神色凝重:“出事了。”

兩人這才發現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你也發現了?”

南澄和淩司嵐一起轉過頭,看向文靜和許湘:“我們認識的一隻老鬼,柴丹青,他遇到了瞎眼道士成振生!”

文靜立刻問道:“在哪兒?”

南澄說道:“京都城郊。我們給所有認識的鬼都傳了循序,柴丹青打算來京都找我們,在京都城郊撞上了那個瞎眼道士。柴丹青沒想到我們大張旗鼓尋找的瞎眼道士居然就在京都,有心算無心,他踏進了成振生的陣法裏,受到了很大的限製,所以才沒有直接把成振生拿下。”

文靜說道:“帶我過去。”

許湘無法隨意離開城隍廟,雖然聽懂了她們在說什麽,但卻暫時幫不上忙。

她隻能伸手幫忙,讓南澄進了文靜手腕上的桃核裏。

又送了她一道法術。

站在城隍廟內,目送文靜匆匆離開。

踏出城隍廟之後,文靜遠遠看到三元就說:“發現成振生的蹤跡了!他現在就在京郊,我們過去!”

三元臉色微微一變。

但好不容易才找到成振生的蹤跡,他不可能攔著文靜。

鬱自明的臉色也變得很凝重:“成振生現在在京郊?我們立刻過去?”

文靜已經率先上了車。

淩司嵐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鬱自明和三元上車後,全繼軍就開著車子直接往淩司嵐指的方向飛馳而去。

三元坐在車上,拿出手機飛快地給清虛道長和蓬萊子、泰元道長全都發了消息。

但他很清楚,他們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可能幫不上忙。

因為從道教和佛教發現了瞎眼道士成振生的存在之後,得知這世上不是隻有文靜這種天生靈體,能夠直接與鬼神溝通。

普通人也可以修煉出法力來。

成振生前前後後拜了那麽多道觀寺廟,別的大家不確定,但是他一開始是個普通人這是肯定的。

他經曆了什麽,瞎了一隻眼睛,人也修煉出了法力。

現在全國的道觀和佛寺裏的道士和尚們沒有一個不想知道的。

同時,知道普通人也能修煉,他們也在自己所在的道觀裏、寺廟裏認真篩查了好幾遍。

就在前兩天,還真讓少林寺那邊測出來一個五歲的小和尚懷寧,他真的有陰陽眼、能看到鬼。

少林寺上下又驚又喜,還計劃著這幾天就把懷寧送到京都來跟文靜多打打交道,看看會不會有所精進。

懷寧還沒送過來。

成振生就出現在了京都郊區。

三元明知道小師祖馬上就要見到成振生了,他卻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甚至,不光是他,師伯祖、觀主他們能不能幫上忙?

如果大家都不可以。

難道要讓他眼睜睜看著小師祖孤軍奮戰嗎?

萬一、萬一她不是那個成振生的對手……

三元不敢再往下想了。

好不容易有了成振生的消息,還距離這麽近。

他不可能讓小師祖不要去。

三元焦慮地看著手機,清虛道長倒是很快就回了他的消息。

他隻說在趕來的路上,別的什麽都沒說。

三元緊繃著的心根本無法放鬆——

因為他很清楚,師伯祖跟他一樣都是普通人,極有可能幫不上忙,來了也隻能跟他一起幹瞪眼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好在他很快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坐在副駕駛的淩司嵐說起了她和南澄的老朋友,柴丹青的情況。

因為成振生找的生魂都是長相很出眾的男人。

所以南澄她們推測,他找鬼是不是要專門找法力高深的女鬼、還得是漂亮的女鬼。

但柴丹青是男的,成振生也想抓,這個生魂要男鬼魂要女的推測就不成立了。

“他比我們活得都久,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反正他法力非常高深,地府好幾次召他去上任做判官,他都沒有答應,說是自由自在慣了,受不了拘束。他跟我們不一樣,已經看慣了人間煙火,現在更喜歡周遊世界,去看全世界的風景。我們前段時間沒有聯係上他,就是因為他在非常遙遠的國家。他是才從國外回來的,聽說了我們傳的消息,就打算來京都找我們。”

三元想問什麽,但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文靜就沒有他想得那麽多,張嘴就問道:“既然已經厲害到可以去當地府判官了,還打不過成振生嗎?”

淩司嵐回過頭,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但神色很快變得更加凝重:“所以我和南澄說出事了。正常情況下,成振生哪怕已經成了惡鬼,也絕不會是柴丹青的對手。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麽手腳。”

很快車子按照淩司嵐指的路到達了京郊,然後直奔城郊的居民區去了。

文靜還太小了區分不了,但一直注意著車窗外動靜的三元立刻就看出來了:“他們在居民區?”

淩司嵐也發現了,立刻猜測道::“成振生肯定是把普通人當成了人質,讓柴丹青投鼠忌器,一時半會兒沒法抓住他。”

車子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在一個小區內的一樓。

一樓帶了一個小院子,院門上掛了一個牌子,上麵寫著:小太陽托管班。

淩司嵐和三元,還有鬱自明的臉色,一瞬間全都變得很難看。

文靜說道:“這裏麵,是不是有小孩兒?”

說話間,南澄被她從桃核裏放出來。

南澄出來的一刹那間,兩個女鬼一個小孩都看到這棟十一層高的樓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他的胳膊伸直,比文靜還要長許多。

他的手裏掐著一個頭發亂糟糟、衣服也亂糟糟的道士。

柴丹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震耳欲聾:“你找死!”

成振生粗噶地笑道:“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哈哈哈哈哈!殺了我那六個小孩也得給我陪葬!我這輩子也值了!”

柴丹青的大手收緊,但卻始終無法下死手。

這個小區裏住的大多都是來京都打工的外地人,家裏條件不是很好,基本是兩口子都要去上班。

父母都要上班、沒時間照顧孩子的,就會把孩子送到這個小太陽托管班。

有的父母是要上夜班的,隻能在晚上把孩子送到托管班。

這個托管班就是二十四小時製的那種,白天和晚上需要托管的小孩兒都接收。

隻是晚上需要托管的小孩是少數,多的時候七八個,少的時候五六個。

今晚這個托管班裏,一共有八個孩子,最大的也不超過六歲。

成振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這八個小孩子的魂魄握在手裏,用以威脅柴丹青。

現在他不肯把魂魄放出來。

柴丹青找不到解救孩子們的方法,真的就這麽把成振生殺了,那八個小孩子的魂魄也會跟著煙消雲散。

沒了魂魄,他們再也無法複生。

淩司嵐和南澄飛快地發現了這裏的情況,趁著柴丹青跟成振生在樓頂僵持著,她們悄無聲息地進了托管班內。

文靜站在車邊。

三元看不到鬼魂,聽不到柴丹青的聲音,卻可以看到樓頂整個人懸空的道士成振生。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道身影,喃喃說道:“小師祖……”

卻聽文靜說道:“跟我來!”

她一個衝刺,兩步上牆,飛快地翻進了托管所的院牆內。

三元和全繼軍立刻跟了過去。

鬱自明知道自己進去也幫不上忙,站在車邊看著孫女兒的動作,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人就在這裏,除了五內俱焚,幫不上任何忙。

所以他也沒有要跟家裏人提起的打算。

說了有什麽用?

他就在這裏都幫不上忙,他們人都不在這兒,知道了除了跟著著急,又能做什麽?

文靜和三元,全繼軍進了托管班,最先看到的是昏迷不醒的四個看著像是帶孩子的阿姨倒在門口、和門裏的位置。

三元上去摸了摸脈搏,說道:“隻是昏睡過去了,沒有大礙。”

全繼軍悄無聲息地也跟著上前去檢查了一遍,確定三元說得沒錯後,他回過頭對著文靜點了點頭。

三人一同看向門內的幾張小木**,八個小孩閉著眼睛。

隻這麽看著的話,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淩司嵐突然出現,臉色陰沉地說道:“這八個小孩的魂魄都不在這裏。柴丹青知道我們來了,他剛才告訴我們,魂魄也不在成振生身上。南澄已經去附近找了,我馬上也去。”

找不到小孩的魂魄,他們不可能貿然對成振生做什麽。

那是活生生的八條人命。

成振生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這八個小孩憑什麽給他陪葬?

成振生顯然已經陷入了癲狂,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活。

柴丹青活了幾千年,知道的手段不少,試了幾樣用在他的身上,成振生痛得縮成一團,整個人不住的抽搐,冷汗出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柴丹青甚至把他的魂魄也硬生生抽了出來。

但成振生痛得整張臉都變形了,還是什麽都都不肯說。

柴丹青一問,成振生就穿著粗氣冷笑著說:“你進我的鎖魂陣裏,我就放了他們。否則我什麽都不會說,你殺了我,他們也跟我一起死。”

柴丹青已經找過他身上所有的地方。

南澄說起過她被抓時被關在一個小葫蘆裏。

柴丹青把成振生身上翻了個遍,連一塊破布都沒放過,根本沒有任何刻了陣法、可以藏匿生魂的東西。

很快,南澄和淩司嵐就回來了,兩人的臉色都難看得很。

“沒有。”

“感應不到任何生魂的存在。”

柴丹青哈哈一笑:“老頭子能進你那個鎖魂陣,自然也能出來。我——”

南澄和淩司嵐齊聲說道:“不行!這種人的承諾是能信的嗎?萬一你進去了他也不放那八個小孩呢?轉頭要我們兩個也進去、甚至替他騙更多的老朋友來一起進鎖魂陣呢?”

柴丹青有些為難:“那你們說現在怎麽辦?”

上了天台正好聽到這句話的文靜語氣平靜地說道:“把那八個小孩的魂魄找出來。”

柴丹青已經聽南澄提起過文靜了,他轉過頭看向小孩兒說道:“怎麽找?”

文靜舉起她手中握著的桃木劍:“我有辦法。”

成振生當然也看到了,但他並沒有把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女孩放在眼裏,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冷笑著閉上了眼睛。

文靜示意柴丹青封閉了成振生的五感,對南澄和淩司嵐說了幾句話,然後三人在天台上盤腿而坐,閉上眼睛。

文靜口中念訣的速度極快,聲音也很小,以柴丹青的耳力也沒有聽清楚她到底念了什麽。

隻聽她念出最後幾個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手中桃木劍劍尖朝天,猛然飛起。

成振生心髒處紅光一閃,他猛然睜開眼睛,麵目猙獰地看著文靜:“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做了什麽!”

南澄和淩司嵐已經飛身而起,跟著桃木劍往遠處飛去。

文靜臉色煞白地看了成振生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柴丹青,哈哈大笑起來:“你難道真以為學了幾樣不入流的手段就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

話音未落,他耳中就聽到淩司嵐的傳訊,聲音急切:“老柴快來!”

柴丹青看了文靜一眼,抬手打斷了成振生的雙腿,然後又是重重一張拍在他的胸口。

成振生悶哼一聲,口鼻中湧出鮮血。

柴丹青將他像是扔垃圾一樣往地上一扔,對文靜說道:“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空中。

文靜麵無血色地看著成振生,他仰麵躺著,鮮血從嘴角臉頰往後流。

但他臉上卻還帶著詭異的笑容。

讓人心生寒意。

文靜心中忽然一動,一個跳起,沒能成功,她單膝跪在地上,差點摔倒,又用手撐了一下地,才沒有真的跌倒。

成振生已經幾下滾到了文靜麵前,看著她哈哈大笑道:“還以為你多厲害哪!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麵色陰狠地看了一眼文靜桃木劍所在的方向,橫臂擦去臉上的血跡,冷笑著說道:“下次再會!看看我們究竟誰棋高一著!”

他說著幾下滾到天台的女兒牆邊,兩手拍地,倏然騰空而起。

文靜盤腿坐在原地,見狀,右手捏決,左掌朝成振生後背拍去。

“砰”地一聲,已經越過女兒牆的成振生被文靜這一拍,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墜了下去。

就在成振生墜樓的一瞬間,文靜再也撐不住,低頭“哇”地吐出一口血來,身體就往後仰。

上樓來的三元目眥欲裂:“小師祖!”

他撲過來接住了小小的下巴上沾滿鮮血、雙目緊閉的文靜,心中後悔得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

為什麽他聽小師祖一說,就跟全繼軍一起在樓下看著那十二個昏睡的人,而不是讓全繼軍留下,他跟著一起上來?!

三元抱著文靜就要往樓下走,淩司嵐的身影忽然出現,臉上帶著喜色,看到躺在三元懷裏的文靜,臉色頓時一變:“發生什麽事了?”

三元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成振生跑了,我看到小師祖吐血。”

淩司嵐看著文靜慘白慘白的小臉說道:“我們跟著她的桃木劍,在東南方向幾個大水缸裏找到了生魂,不光是那八個小孩,還有小海的生魂也在。他們都可以醒過來了。”

三元點了點頭,默默地說道:“那接下來的事情就麻煩你們了,我們帶小師祖回家去。”

淩司嵐看他抱著小小的文靜進了樓道裏,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

她又回到大水缸那裏,見到柴丹青和南澄後把文靜吐血昏迷不醒、成振生跑了的事情說了。

忙著收回生魂的柴丹青和南澄都是一愣。

柴丹青道:“小姑娘怎麽受的傷?我打斷了那個人的腿,重傷了他的心脈,他還能傷人逃跑?”

淩司嵐搖頭道:“不是成振生傷的她,好像是她動用法力消耗過大,身體承受不住。”

柴丹青道:“我們先救人,過幾天去看望小姑娘,想想辦法。總不能被一個小女娃給比下去了。”

淩司嵐和南澄點了點頭。

三鬼把八個小孩的生魂和小海的生魂收集起來,設法送他們回自己的身體內。

三元抱著文靜下了樓。

全繼軍看到孩子被抱在懷裏,手腳軟軟的,當即神色驟變:“小淨受傷了?傷了哪兒?嚴重嗎?我們現在去醫院?”

三元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孩子們沒事了,他們馬上就會醒過來。我們可以回家了。”

全繼軍皺著眉頭,一臉自責地說道:“我應該跟著她一起上樓的。”

三元神色黯然地說:“是我應該跟上去才對。”

兩人出了托管班,鬱自明一看到被三元抱在懷裏,手腳軟軟的文靜,人頓時就站立不穩,晃了一晃:“怎麽了?”

三元連忙說道:“老爺子您別擔心,小師祖隻是消耗得厲害,昏睡過去了,沒有大礙。”

鬱自明連忙問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回家慢慢靜養就能好起來?”

三元停頓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是的。”

鬱自明當然發現了他的停頓,他看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的文靜,聲音有點發抖:“這、這次不一樣,是不是?”

三元不想說謊,隻能說道:“不,隻是比以前都嚴重一些,老爺子您別太擔心,師伯祖明天會過來看小師祖。還有那幾位……鬼前輩,他們也會過來幫忙想辦法。”

回家的時候,三元和鬱自明坐在後麵,兩個人都是憂心忡忡地看著昏迷不醒的文靜。

三元看著小師祖的臉自責不已。

終於回到家裏。

阮有誌和孫薇昨天回家去了。

鬱清嶸不在家。

鬱自明什麽都沒有跟阮雪慧說,但他們到家時,卻發現家裏的燈都還亮著。

阮雪慧站在餐廳裏,因為那邊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大門外的動靜。

車子一回來,她就打開外麵院子裏的大燈,直接小跑著迎了出去。

見鬱自明先打開車門下車,阮雪慧一臉擔心地走上前去問道:“爸,今天怎麽去了這麽久,發生什麽——”

話沒說完,就看到三元抱著文靜出來。

她身形晃了一晃,又穩住了:“小淨怎麽了?”

不等三元回答,她就喃喃說道:“不是說去送一個鬼魂交給城隍嗎?小淨說再簡單不過,衛生、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鬱自明道:“雪慧,先讓孩子回家去。”

阮雪慧連忙讓開幾步,語氣急切地說道:“對對對,先回家、我們先回家去。”

但走進家門口的時候她還是不放心地問道:“要去一趟醫院嗎?”

三元還是第一次看到文靜吐血,而且他上去的時候隻看到文靜吐血,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

除了聽淩司嵐說的,文靜用桃木劍為他們指路去尋生魂。

不知道她還做了什麽。

三元遲疑了一下。

阮雪慧就果斷說道:“我們去醫院!”

但到醫院給文靜做了夜裏能做的所有身體檢查,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

醫生看著檢查單看了好一會兒,給出建議:“有幾項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你們看是要在這裏等一等,還是先回家,等我們給你們打電話?”

阮雪慧下了決定:“我們就在這裏等。”

等待的時間裏,阮雪慧打開手機,先看了一下時間,然後給女兒的班主任發了消息給孩子請假。

然後在觀察女兒的狀況和看手表之間,反複循環。

直到所有檢查結果出來。

醫生看著檢查單有些不解:“您的孩子的身體從這些檢查上來看,沒有任何問題。至於為什麽昏迷……您能不能告訴我,她昏迷前發生了什麽?”

阮雪慧聽到這個答案,總算放心了一點,隨即又有些難受。

聽到醫生的話,她搖了搖頭:“什麽事都沒有,忽然就昏迷了。麻煩醫生了,我們先帶孩子回家,有問題再過來。”

帶著文靜回家的路上,三元才把今晚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跟阮雪慧說了。

她耳朵裏聽著三元說話,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文靜。

聽到三元說文靜找到了八個小孩的魂魄、救回了他們的時候,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眼睛裏淚珠滾落下來,她沒有在意,隻是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文靜的頭。

文靜一直沒有醒來。

跟現在的很多年輕人一樣,方老師睡醒的第一件事也是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看到鬱淨媽媽發消息過來給她請假。

方老師殘存的那點睡意瞬間全部不翼而飛,她立刻給對方撥了電話過去。

“你好,我是鬱淨的班主任方老師……”

阮雪慧道:“小淨生病了,可能要請一段時間的假養病。具體多久要看她的身體狀況,給你添麻煩了方老師,我會每天跟你及時溝通的。”

方老師有點著急,也有點不敢相信:“昨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病了,什麽病啊,一天假期不夠,要請假很久嗎?這麽嚴重嗎?”

她實在不敢相信,昨天那個見了鬼都一臉淡定,還跟她說會送鬼去投胎的小女孩,今天就病得沒辦法上學了。

現在都不知道要請多久的病假。

阮雪慧聲音低了許多:“小淨病得不嚴重,但需要好好修養,沒辦法去上學,實在抱歉,方老師。”

掛斷電話後,方老師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去學校裏見到袁老師後,她就跟袁老師說了一下鬱淨生病請假,可能要一段時間不能來上學的事。

袁老師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因為她帶走了那個……”她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她帶走了段皓淼的鬼魂,所以才會生病?段皓淼跟著陳敏軒,他不是也快死了嗎?”

方老師怔了怔:“不會吧?小淨說她不會。那隻八哥……”

袁老師搖了搖頭:“鳥說的話你也信?”

方老師被她說得遲疑了:“……真的是因為那個鬼?那小淨是為了幫別人才會生病的啊。今天放學後我去看望她。”

袁老師說:“我也去。”

早上方老師和袁老師刷本地新聞,發現了一條有些奇怪的新聞。

方老師和袁老師之所以會注意到這條新聞,是因為新聞說的是小朋友。

京郊一個托管班裏,一夜之間八個小孩全都昏迷不醒,原因不明。

托管班的老師們嚇壞了,趕緊把孩子送到醫院,結果還沒有開始檢查,孩子們又全都醒了。

老師們都說孩子們肯定不是睡著了,因為他們用了很多方法都叫不醒,這才急了想把孩子送醫院的。

沒想到路上他們忽然又醒了,看著什麽事都沒有,真像是睡了一覺醒了一樣。

太奇怪了。

方老師和袁老師看到這個新聞也覺得挺奇怪的。

但也沒有多想。

直到她們買了鮮花和水果去了鬱淨家裏。

才一進門,就看到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又哭又笑地對著鬱淨媽媽說:“我們是特意來感謝你們家孩子的!要不是您的孩子幫忙,我們家小海今天也不會醒過來!謝謝!真的很感謝!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店裏的東西,不值什麽錢,請您一定要收下啊!”

方老師和袁老師對視一眼,忽然想到了早上那條有些奇怪的新聞。

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