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更合一

◎約定◎

鬱珩人脈很廣, 再加上鬱家其他人。

很快他們就確定了——視頻裏這個人不存在。

這有好幾種情況。

要麽他是用神奇的化妝術把自己的臉完全變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要麽就是這個人就是瞎眼道士本人,他用法術給自己變了一張臉出來做事,做完以後再變回去。

還有一種可能是瞎眼道士派人出來為他辦事, 用了什麽異術,讓監控拍到的臉不是真實存在的。

不管哪一種,監控裏拍到的這張臉都沒有用。

追查的線索到這裏,又斷了。

文靜他們在貝海市留了一晚上,特意去見了貝海市的城隍,在他那裏也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倒是淩司嵐, 見文靜小小年紀果然可以進城隍廟、與城隍麵對麵溝通。

忍不住嘖嘖稱奇。

“你是修煉了什麽法術?不是?是天生的?那我猜你應該很有來頭。”

淩司嵐聽到文靜的答案, 看著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為在貝海市找不到什麽線索, 出於家裏都有一位情況相同的受害者的原因, 鬱珩沒有露麵, 隻是交代錢途給小海家捐了一筆錢,讓他們暫時能夠不用為小海的醫藥費擔憂。

文靜一行人, 加上一個淩司嵐,一起回到了京都。

淩司嵐主動提出一起:“我也好久沒見南澄了, 再就是這件事, 我也想知道那個瞎眼道士到底再搞什麽鬼。不把他揪出來,總覺得遊戲人間都有些不安心。”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還沒有去過京都。

回到京都後,文靜就要去繼續上學。

南澄和淩司嵐配合著由許湘牽頭的各地城隍, 尋找修煉有成的道士的蹤跡。

清虛道長又來了京都。

他帶著三元一起, 去往青雲觀,聯合道教協會和佛教協會一起, 在全世界範圍內尋找這個瞎眼道士的蹤跡。

淩司嵐活了一千多年, 會的東西很多。

由南澄口述, 她親自動筆, 把南澄見過的那個瞎眼道士的畫像畫了出來。

南澄親口認證,畫像看起來跟她見過的瞎眼道士沒有任何差別,像了個十成十。

淩司嵐把畫像進行彩印後交給了三元他們。

有了這個畫像,找起人來總算沒有那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大海撈針全憑運氣了。

這畫像出來以後,隻是半天時間,就散得道教和佛教人手一份。

很快就有人認出這個瞎眼道士。

認出他的是一個不出名的寺廟裏的老和尚。

根據這位老和尚的說法。

這瞎眼道士在他們廟裏出家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當時好好的,眼睛並沒有下。

他去廟裏的時候自己說起,他的俗名叫成振生,家裏人都死絕了,隻剩他一個人在世上孤苦伶仃,他覺得了無生趣,所以才打算遁入空門,修身養性。

“成振生三十年前出家當和尚的時候,自稱是三十五歲,如果他沒有說謊的話,那他現在應該有五十六歲了。”

南澄說道:“可是你們也看見畫像了是吧?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要說是修煉有成、容顏老得慢,可他看起來穿衣潦草、頭發散亂,人幹瘦幹瘦的,鷹鉤鼻三角眼,一看就很凶,眼睛也瞎了一隻。這些年過得肯定不算好,為什麽反而看著不像是六十五歲的樣子?”

不等其他人問,她自己就說道:“他收集生魂和法力高深的鬼魂肯定不是為了返老還童,我們接觸的那段時間,他抓了我以後,天天就抱著一本破書日夜不停地在那兒研究。吃飯睡覺都很潦草匆忙,完全沒有享受生活的意思。能連續好幾天想不起來洗臉的人,怎麽可能在意外貌?”

文靜皺著眉頭說道:“他三十年前去佛教出家了,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道士?”

淩司嵐一擊掌,立刻說道:“我知道,那個老和尚說過,他在他們廟裏出家隻有一年,就自己說自己塵緣未了,又還俗去了,老和尚隻知道這麽一點兒關於成振生的消息。我去廟裏看了,他們寺廟在一座荒無人煙的山裏頭,不是什麽景點,廟也不大,裏頭就幾個和尚,所以對在那兒出家的人也沒有什麽要求,成振生才能在那裏出家。”

她懂得很多:“他要是去那些出了名的大佛寺裏,想出家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得有學曆,這是現在的硬性要求。學曆達不到,就不可能在大佛寺裏頭出家。”

南澄說道:“現在看來,這個成振生肯定不是誠心想出家,一年就還俗了,他去那裏應該有什麽目的吧?”

淩司嵐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對。我去那個廟裏就發現了,雖然山裏頭荒無人煙,但山外頭有幾個村子的。那一塊不知道為什麽有一個傳言,說是那個百佛寺裏啊,有一種流傳了幾百代的陣法。關於這個陣法的作用,那傳得可就很玄乎了,有說能讓人返老還童的、有說能讓人白日飛升的、還有說能讓人立地成佛的、還有一種說法是學會了那個陣法,擺陣以後,能讓人來世一生順遂、心想事成,命好得的不得了。”

“我問過了,那個老和尚回憶起來也說,成振生進了寺裏,隻安安分分跟著一起做了半年的早課晚課,就開始拐彎抹角地打聽這個外頭傳說的陣法。寺裏的和尚們都說這是謠傳,不知道誰傳出去的,反正他們寺廟裏沒有這種東西,這世上哪會有這麽神奇的陣法。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在他們這個深山老林的小寺廟裏頭。成振生不信,又在寺裏待了半年,確認真沒有這個東西,他才說自己要還俗的。”

百佛寺裏的和尚當時沒有懷疑,是因為成振生不是天天問。

他很聰明,會隔三差五在跟大家一起吃飯或者是睡覺的時候,聊天當中隨口問一句。

而且問得也不是同一個人。

要不是現在特意去回想,老和尚根本不會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文靜問道:“他在寺裏跟人打聽的,到底是什麽陣法?”

淩司嵐忍不住誇了她一句:“真聰明!我也這麽想,知道他問的究竟是什麽陣法,大概也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她惋惜地說:“不過很可惜,那老和尚說,成振生估計也警惕得很,他隻問寺裏有沒有什麽流傳下來的鎮寺之寶、厲害的陣法,外頭謠傳的那些什麽返老還童、逆天改命,他全都問過。大概也正是因為他什麽都問,所以大家才都從來沒有起疑。”

也就是說,並不知道他到底找這個陣法是要幹什麽。

百佛寺的老和尚出來以後,很快就又有幾個和尚道士都出來說,見過這個人。

大家一對信息,發現這個人除了名字可能真的叫成振生之外,其他信息每一次說的都不一樣。

比如他在百佛寺說自己家裏人都死光了,他了無牽掛想要遁入空門。

在另一個寺廟裏說的就是自己父母偏疼小兒子、未婚妻也覺得他沒出息找了別人結婚,他心灰意冷對世間絕望了想要出家。

到了一個道觀裏的時候,說法又變了,變成他家在山溝溝裏,家裏娃子生得太多了,他是夾在中間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走丟了好幾天找回家,家裏人跟沒發現一樣,還照常過日子,招呼他上桌吃飯。他覺得在家裏頭埋頭種地、日複一日地這樣活著沒意思,想出家。

還有一個道觀裏是說自己天生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打得人頭破血流、見血了他心裏頭才會平靜一些。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抓進牢裏去吃花生米了,所以想進道觀修行,修身養性。

這個人進一個寺廟、道觀,就會換一個說法。

包括名字和年齡,其實也做了一些改變。

隻是大家交換了信息之後,發現他說的幾個名字,要麽是成振生的諧音、或者是同音其他字,這才能夠確定他大概是真叫成振生。

但他說過的其它信息,就完全不可信了。

不過大家交換了信息以後,能夠確定的是確實有這麽一個人,為了一個不知道什麽的目的到處尋找佛門和道教的陣法,到處出家。

因為大家也都知道,肯定不是全世界所有的佛教和道教都知道這個人了。

換句話說,他有可能還拜過別的寺廟、道觀,隻是大家暫時還沒有發現罷了。

百佛寺的大師們說了,成振生在他們廟裏出家的時候就是一個略微健壯一些的普通人,什麽都不會,剛開始念佛經都磕磕絆絆的,很多字不認識,隻是每天堅持跟大家一起做早課晚課,後來才慢慢好起來了。

他是在哪裏學到了真本事,還是真的找到了那個陣法,然後又說自己要還俗,自學成才了?

如果是在某個寺廟或者道觀裏修煉有成,大家多多少少會聽說過。

不會像是現在這樣。

所以更有可能還是找到了陣法後聲稱要還俗,然後自己找地方自學成才了。

以他現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樣子,不管是在寺廟還是在道觀裏,大家肯定都會知道,知道了就不會放任不理。

他肯定是自己躲起來想幹什麽幹什麽更合理。

淩司嵐又根據大家口述的成振生的樣貌,畫出了許多畫像。

從這些畫像大致可以看出來成振生從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人變成南澄見到的瞎眼糟老頭子的過程。

這張臉,應該沒有作假。

但以他在賣花村、還有貝海市都是讓不同的人出麵的謹慎作風,監控拍到他的可能性很小。

大概也很少有人見過他。

不過很少不代表沒有。

歐陽子銳不就撞見過瞎眼道士麽。

鬱珩很快就發了一條微博:【幫我妹尋找一位道長,見過的人麻煩聯係一下我[照片][照片][照片]】

三元也發了微博:【小師祖尋人,見過的麻煩聯係一下,謝謝[照片][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說是文靜尋人,他們兩個發了微博,沒有艾特別人。

但很快,洛書、周越真、聶雨濃,就連沒什麽人關注的武傲也更新了差不多的一條微博內容。

最後是萬年不更新微博的荀慶雲也發了一條這樣的微博。

直接把這個#小師祖尋人#給推上了熱搜第一。

全網轟動。

因為熱度實在太高了,其它平台也有賬號說起南洛北鬱、荀慶雲荀影帝一起幫鬱珩的妹妹、網友們稱呼小師祖的小女孩尋人的新聞。

確保不光是微博用戶,其它平台用戶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幾個明星一起,在網絡上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尋人啟事。

在網友們都在轟轟烈烈地找人的時候。

文靜已經又在上學了。

她讀得是很貴、很好的私立學校。

學校講究素質教育、優質教學。

不會一味地讓學生坐在教室裏埋頭苦學,相反,幾乎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戶外活動。

有時候是在教室外麵的操場上,有時候直接會由老師們帶領著去外麵。

全班一起看一場電影、或者更多班級一起去動物園、植物園、去森林公園裏野餐等等……

活動多得很。

文靜很快就跟她班上的同學一起,認識了其它年級其它班級的同學。

他們有的認出文靜是網上那個很火的小師祖、小明星了,有的沒有認出來。

但這都沒有什麽關係。

在學校裏、大家都穿著一樣的校服,學生們還是會把文靜當成普通同學,開開心心地跟她交朋友。

在同學們看來,文靜除了不愛笑、有點嚴肅以外,其它都沒有什麽問題。

她雖然不笑,但是也從來不哭。

更不會莫名其妙發脾氣、需要讓大家都哄著她。

去了戶外以後,她那隻會說話、會跟人聊天的八哥清靜,很多時候也會直接從天上飛下來,落在文靜肩膀上。

跟同學們聊天。

把小學生們高興得時不時就發出尖叫聲,咋咋呼呼地一起圍著清靜叫小師祖。

這天又是戶外活動。

文靜的班級和五年級的另一個班一起,出去戶外活動。

學校聯係了一個田園風格的度假村,直接兩輛大巴車把小朋友們全都拉過去。

這個度假村裏有水田、麥田,以及各種果園、以及放了很多魚的荷塘。

文靜的班級還是第一次跟五年級的這個班一起活動。

下車後大家走在一起。

五年級的幾個老師也都跟學生們交代,要幫忙看住一年級的小弟弟妹妹們,不要發生危險。

方老師和袁老師、還有另一個保育老師、安全老師,也跟一年級的小學生們再一次強調了紀律。

剛剛說完有事要打報告,就見文靜舉起了手。

方老師和袁老師作為班主任和副班主任,現在看到她就有點頭疼。

文靜已經被她們委任了班長的職位,目前為止她做得不錯,在全班的威信是有的。

某些時候她在學生麵前說話,比他們說話還要管用。

但就是太有威信了。

還有就是……

方老師和袁老師很糾結。

學生們……像是康正博這種,以前手欠喜歡惡作劇別的小女生的,現在都被文靜收拾得老老實實的了。

班上的調皮小孩不調皮搗蛋了,對於老師們來說,這個新班級就很好帶。

但這樣,就是會讓她們有時候覺得自己沒有用武之地了。

要知道每一年開始帶一年級的新生,老師們都提前做了心理準備,會遇到各種狀況。

有那種愛哭的孩子,幼兒園上學哭三年都不習慣,上了小學一年級,他們可能還是會哭。

再就是在幼兒園裏自在慣了,每天都是跟著老師一起做小遊戲、唱歌做手工之類的,幾乎不會照著書本去學習什麽知識。

但一年級不一樣了,孩子們都發了課本,教學上也是有學習進度要求的。

很多孩子一開始不適應,就會哭鬧、或者是調皮搗蛋我行我素。

但今年方老師和袁老師帶的這個班,調皮搗蛋我行我素的完全沒有,哭鬧的就開學第一個星期偶爾有,都輪不到方老師和袁老師去解決。

就被文靜給安撫好了——

她們覺得,那應該不算是安撫。

但文靜堅持。

被她“安撫”的小朋友也說是的。

就連孩子家長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她們也隻好這麽認為了。

雖然事情少了很多、省心很多,可以說這是帶新生最輕鬆的一次,但方老師總覺得這樣是不正常的。

這直接導致她看到文靜舉手,就有點心情複雜。

裝作沒看到、不回應學生是不可能的。

方老師笑著說道:“鬱淨同學,你舉手有什麽事嗎?”

文靜點頭:“老師你說啦,有事要先跟你說。”

方老師想了想,把她帶到一旁去,語氣很溫柔地詢問:“鬱淨同學有什麽事要跟老師說呢?”

文靜指了指五年級那邊,一個臉色蒼白、高高瘦瘦的男孩,一臉認真地說道:“他身邊有個差不多大的鬼,跟著他很久了,再不讓那個鬼離開他身邊,他可能會死。”

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方老師:?

她勉強保持鎮定,笑著說道:“小淨,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哦。”

文靜皺著眉頭看著她:“我沒有開玩笑。”

方老師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臉上笑容掛不住了:“他身邊有、有鬼?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的啊。那個鬼也是男孩,穿得跟他一樣的校服。”文靜一邊看著她剛剛指過的那個學生,一邊說道,“他眼睛圓圓的,臉有點肉,一直跟在那個人背後,差不多貼著了。”

方老師脊背發涼,看了文靜幾秒,她的表情實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她轉過頭,叫袁老師:“袁老師、袁老師,你過來一下。”

袁老師快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怎麽了?班上有這麽多學生呢,黃老師她們看不過來的,咱們不能都走開。”

方老師見她走了過來,彎腰對文靜說:“你把你剛才說的話,跟袁老師再說一遍。”

文靜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但還是快速地指了指那個學生,又說了一遍。

袁老師:“…………”

她雖然也是唯物主義者,但不妨礙她看鬼片的時候嚇得閉著眼睛捂住耳朵尖叫,看完恐怖片晚上不敢去廁所。

猝不及防聽到文靜這麽說,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過袁老師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保持冷靜之後,還是說道:“咱們先聯係鬱淨的家長,問問看他們知、知不知道鬱淨能見到……靈異事件。如果他們也這麽說……”

方老師說道:“他們也這麽說我們怎麽辦?”

袁老師看著文靜指得那個五年級學生,他個頭在同齡人裏麵算很高的了,所以臉色白得特別異常,瘦得看起來也很不尋常:“至少、至少先讓鬱淨試試,我們不能明明知道了,還看著學生去死。哪怕是萬一呢。”

方老師點了點頭:“那你看著學生們,我來給鬱淨家長打電話。”

她打通了鬱清嶸的電話,對方顯然是手機裏存了女兒班主任的手機號碼,一接通就說道:“方老師你好,我是鬱淨爸爸,你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是鬱淨在學校發生什麽事了嗎?”

方老師有點緊張,但看了看周圍除了文靜沒有其他人,她做了個深呼吸以後,說道:“鬱淨同學剛剛舉手跟我打報告,說她看到五年級一個學生身後跟了一個穿著一樣校服的……鬼,說那隻鬼跟著學生很久了,再不讓他離開,學生可能會死。”

鬱清嶸沉默了片刻,說道:“方老師,抱歉。但你最好問問小淨,怎麽讓那個鬼離開。”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知道孩子能見到鬼。

是真的。

方老師和袁老師在麵試那天,就了解過鬱淨簡單的家庭情況。

鬱清嶸和阮雪慧、包括鬱珩的工作,她們都簡單了解。

如果文靜還有可能惡作劇的話,鬱清嶸就絕對不可能了。

但盡管如此,方老師的語氣還是有點艱難:“您的意思是……”

鬱清嶸沉聲說道:“小淨隻是想救人,沒有惡意。老師你可以不信,但還是讓她試試。否則學生真的出了事,我們心裏都不會好過。”

方老師掛斷電話後,人還有點恍惚。

看到袁老師疑問的眼神,她點了點頭。

然後就看到袁老師的表情也變得有點恍惚。

但方老師是個好老師,一向把學生的事情看得最重。

盡管她的三觀突然遭到了巨大挑戰,但還是飛快地找到了重點。

她盡量保持著平時對學生說話的語氣對文靜說:“你要怎麽趕走那個鬼?需要老師做什麽嗎?”

文靜想了想,說:“那老師幫我把那個同學叫過來吧。”

方老師剛剛才接受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這個事實,就聽到文靜安排她去近距離接觸那個鬼,就算她看不見,但還是在這一刻寒毛直豎。

她在心裏不斷給自己打氣:為了學生、為了學生,她不能坐視學生的生命危險不理。

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方老師自己覺得可以了。

這才走到那邊,先跟五年級那個班的班主任打了一聲招呼。

出於好意,她沒有多說,隻是說找那個學生有點事。

然後把那個名字叫陳敏軒的十一歲男孩叫了過來。

方老師見他走過來,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製著自己沒有逃跑。

等他一臉疑惑地走到自己身邊,她指了指文靜說道:“鬱淨同學有事跟你說,麻煩你跟我過去一趟好嗎?”

方老師在“忙”,袁老師非常感謝她沒有叫上自己一起,於是努力控製著自己不往陳敏軒那邊看、也不去看文靜,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班上的學生們身上。

心中默念:感謝方老師犧牲自己!

周末請她吃飯看電影!

看動畫片!

陳敏軒顯然也認識“小師祖”,聽到方老師這麽說,他立刻問道:“小師祖找我?什麽事啊?”

方老師盡量保持笑容:“你過去就知道了,她會自己跟你說的。”

文靜也不跟人拐彎抹角,一見到陳敏軒就直接說道:“你身後跟著一隻鬼,跟你穿一樣的校服,比你矮一點。這麽多。”

她看著陳敏軒的身後,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段距離。

“你這半年一直生病是不是?”

陳敏軒已經五年級了。

現在的小孩都早熟,他也不例外。

雖然還是一個小學生,但其實他什麽都懂。

比如,網上現在認識小師祖的人,一部分堅持她有法力並且很高深,要不怎麽能小小年紀就當小師祖呢。

還有一部分是覺得小師祖在武當山從小學武,是個武學奇人,希望她可以進娛樂圈當武打明星之類的。

當然,也有很多人是單純把她當成小網紅,每天雲吸娃,喊小師祖也是調侃的意味居多。

像是陳敏軒這種中二小學生,當然是會把最厲害的本事往小師祖身上套。

開學有段時間了,他也知道小師祖跟自己同一個學校上學。

但一直沒有遇到過。

今天聽說要跟小師祖在的一年級一起出來戶外活動。

他們班知道小師祖的人都高興得很。

陳敏軒也有點激動。

但他沒有想到,小師祖把自己叫過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身後有鬼!

陳敏軒條件反射一樣看向背後,當然,他什麽也沒看見。

但正因為看不到,他心底立刻冒出一股寒氣:“穿著校服?長什麽樣子的?他為什麽要跟著我?”

不等文靜回答,他就拿出自己的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一張照片:“是長這樣的嗎?”

文靜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身後,點頭說道:“是。”

陳敏軒的眼睛裏一下就盈滿了淚水,但他沒有哭,隻是低聲自言自語說道:“是段皓淼,是段皓淼啊……”

聽到段皓淼這個名字,方老師也是大吃一驚。

因為她也知道這個學生。

因為這個學生去年寒假意外去世了。

不是方老師的學生,所以她知道得不多。

隻聽說是一家人出國去溫暖的海邊度假的時候,出了意外,段皓淼淹死在了海裏。

人死後真的有鬼魂!

這個孩子的鬼魂,為什麽會跟著陳敏軒!

方老師心中閃過這兩個念頭。

就聽到陳敏軒低低地說道:“他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啊?所以才一直跟著我?”

文靜看了他身後的段皓淼一眼,點頭:“對。”

陳敏軒眼睛裏的淚水仍然含著沒有落下,他也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的眼圈紅紅的,又說了一遍:“我知道。”

文靜看著他,聽他說:“是不是他要跟我說了話,才可以走?那如果不說,他是不是會一直不走,一直跟在我身邊?”

文靜說:“不會,他再跟你一段時間你就會死,他會因為害死你,到地府受重罰。”

陳敏軒的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是嗎?”

他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背後,低聲說道:“他跟爸媽出國之前我們約好了的,等他回來,我們要一起去小區那個球場裏進行點球大戰,互相當守門員,看誰進的球多。”

方老師聽到那個鬼魂是段皓淼的時候隻覺得意外,聽到陳浩軒說知道段皓淼的鬼魂為什麽跟著自己時,心裏也都是訝異。

直到此刻,聽到他說出段皓淼跟著他的原因。

她忽然鼻子一酸。

文靜點點頭,對陳敏軒背後的段皓淼說:“他沒有忘記你們的約定,但你已經是個鬼了,不可能跟他一起踢球。你該走了。”

一直跟著陳敏軒,沒有人可以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試了很多次以後,他就不再試圖跟人說話了。

此時此刻,段皓淼開口時,聲音有點艱澀:“我知道我們沒辦法一起踢球了,我沒有遵守約定,想跟他道歉,說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害得他生病,很對不起。可以麻煩你幫幫我嗎?”

文靜應了一聲,對陳敏軒說:“他說沒有遵守約定跟你踢球,對不起,還有害你生病,對不起。他不知道跟著你你會生病,他不是故意的。”

陳敏軒連忙搖頭:“沒關係!我不怪他的!可惜我不知道他一直跟著我,不然就可以跟他說說話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道:“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我每天路過那個球場,別人踢球叫我一起,我都沒去?我很想他,我們都很想他。”

方老師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潸然而下。

文靜沒有幫他重複,隻是說道:“他聽到了。”

陳敏軒道:“是嗎?我看不見段皓淼、聽不見他的聲音,但他可以看見我、聽到我說話對不對?”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他轉過頭,紅著眼圈,鄭重其事地對空無一人的身後說:“我們都很想你。”

段皓淼用力地點頭,伸了伸手,忽然又停住,詢問文靜:“我碰他是不是會加重他的病?”

見文靜點頭,於是他隻是張開雙臂,後退一步,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我也很想很想你們的啊。”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動了動腳步,卻又想起了什麽,他又轉回頭對文靜說:“我走不了。我死了,一醒過來就在他身邊,我跟他說話他聽不見,也看不見我,我就想回家,可是我走不了,每次走出去,又會忽然回到他身邊。”

文靜說:“你被你們的承諾困住了。”

她看了陳敏軒一眼,又看向跟他並排站著的段皓淼,低聲快速地念了一句口訣,說道:“好了。”

但真正要走的時候,段皓淼又有點舍不得了,他看到好朋友的眼圈和鼻頭都紅紅的。

他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都是慘白慘白的,眼圈和鼻頭的紅就格外明顯。

他忽然對文靜說:“你跟他說,不要難過了,當鬼其實很酷的!我們偷偷看恐怖片的時候說過,我如果成了鬼也會當一個好鬼!不害別人,可以到處飄著玩,想去哪兒去哪兒,去溜冰場、去網吧去電影院看電影都沒有人收錢、也不會有人說我未成年人不許進啦!”

文靜點頭,果然對陳敏軒複述了一遍他說的話。

陳敏軒瞬間破涕為笑:“好像是這麽說過!我都快忘啦!”

他想了想,問了文靜段皓淼現在站的位置,試著對他揮了揮手,說道:“再見了啊,段皓淼。”

他看不見的地方,段皓淼也抬起手對他揮了揮:“再見。”

道別以後,段皓淼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轉過頭,表情有點茫然地問文靜:“我現在要去哪兒?”

文靜伸手,她的手腕上戴了一串野桃核,她掌心朝上,輕輕擺動了兩下,段皓淼的鬼魂就倏然鑽進了其中一顆桃核裏麵。

文靜說:“你先在這裏待著,晚上送你離開。”

方老師什麽都看不到,但見到文靜對陳敏軒說好了的時候,她也知道,段皓淼走了。

陳敏軒跟文靜道謝後就回到自己的班級去了,方老師忍不住看著他的背影問道:“段皓淼已經走了?去哪兒了?”

她當然看到了文靜的動作,所以此時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文靜的手腕。

然後就看到文靜抬了一下手腕說道:“在我的桃核手串裏啊。”

方老師:!

她緊張了一下,忽然說道:“他跟在陳敏軒身邊他就病得那麽嚴重了,他現在進了你的手串裏,你會不會也生病啊?”

文靜語氣很淡定地說:“當然不會。”

清靜不知道從哪裏飛了過來,落在她的肩頭對方老師說道:“她可是文靜!是靜虛宮小師祖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