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倆有什麽好盯的?”潘氏不解,照著她說,跑了才好呢!沒準那大房的院子就空了下來,正好給老大成婚用。

有了這麽一大個好院子,還愁說不上媳婦?

周老二一臉得意,“自然是盯著他們,免得他們跑了。你不想他們要是跑了,那小病秧子誰管?若是從前還好,到咱們手裏,能活幾年看她自個兒的造化,可叫老三夫妻這麽一鬧,她真要死了,不曉得照顧她的人要怎麽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呢!”

潘氏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靠近周老二幾分,“你這樣說,還有幾分意思,如此倒是我誤會娘了。”

周老二點了點頭,一副早就看穿父母打算的樣子,“爹娘就最疼愛咱家,怎麽可能替那小病秧子打算?不過是瞧著寶玉他們一個個大了,要說媳婦,自是要多顧著些名聲。不然肯定就做主把那頭的房子給咱們寶玉當新房了。再說那小病秧子一看就是個短命的,能活到什麽時候還不好說呢!你想想她死了,那院子那家產還不都是咱們的麽?她又不是死在咱們家,到時候村裏人要說三道四,也不會到我們頭上來。”

這話好叫潘氏高興,兩隻耗子一般的小眼睛都亮了好幾分,“還是當家的你聰明。”

不過高興沒一會兒她又擔心起來,“秀珠她婆婆可是個難纏的,十裏八鄉那惡名誰聽了不怕?你說到時候會不會攛使秀珠回來爭房子?”心裏忍不住埋怨周老大,當初是瞎了眼嗎?怎麽給周秀珠挑了這麽一戶人家?

周老二剛要睡著,又被她吵醒,有些不耐煩起來:“你腦子叫驢踢了?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周家的東西跟她周秀珠還有什麽關係?你潘家老母親死的時候,可沒見你分到半件破衣裳,平時可沒少回去補貼。”

說起這事,周老二少不得將潘四罵了一回。

但潘氏滿腦子都是那房子,壓根就不惱,隻顧自地說道:“對了,還有那個小子,大哥買的時候花了三兩呢?到時候咱們再轉手一賣,再不濟這三兩銀子是穩的。”

大房這頭,正在院子裏借著廚房灶火裏那點餘光劈柴的白亦初突然猛打了幾個噴嚏。

他這些日子勤快待周梨又耐心,元氏對他也是親近了不少,真認了這個女婿,也和周梨一般,開始叫他阿初。

聽著他打噴嚏,連忙從廚房裏探出頭,“夜裏涼著,你莫要再劈了,去屋子裏和阿梨烤火,我這馬上就好。”

白亦初並不冷,壓根就沒把這個幾個噴嚏當回事,而且他十分喜歡這種揮舞著斧頭的感覺,好像自己天生就該是舞刀弄槍的。

更要命的是昨天他試著撿起一根棍子耍了一下,居然竟然有模有樣的,這讓他開始幻想,莫不是自己原來沒丟記憶之前,是個將門之後,專門上戰場殺敵的?

“沒事,我把這堆都劈完,僅夠燒到月底了。”他往廚房裏回了一句,繼續劈柴。

這叫元氏有些心疼,“你這孩子,看著廋,力氣倒是好,一會兒多吃些。”

家裏早就不寬裕了,更何況還要節約錢給周梨抓藥,所以晚飯其實也很簡單,幾乎不見葷腥。

這讓白亦初有些憂心地看著垂頭喝粥的周梨,“你不是說河洞門那邊,有咱家的林子麽?要不我去獵幾隻野雞回來給你補一補?”

天天清湯寡水,周梨也懷念肉味,可是自己整日什麽都沒幹,哪裏好意思開這個口?

所以當下聽到白亦初主動提起,還是控製不住的歡喜,脫口就應道:“好啊!”

她這些天也發現了,雖自己這心智是快二十歲的大姑娘,但這身體終究隻有九歲,有時候自己的舉動無形間還是和孩童一樣幼稚,或是控製不住心裏的想法。

就比如現在。

而元氏見此,卻是十分自責,“也是怪我無用,這個集我肯定上街去,再不濟也要把雞買回來,等過幾個月,必然叫你每日都吃上雞蛋。”

晚飯後,借著燈盞裏還有丁點的燈油,她和白亦初蹲在地上做陷阱,爭取明早就能拿去火燒坡放上,這樣白天幹完活,白亦初就能去收陷阱。

聽到他倆的打算,元氏好笑:“哪裏有這樣容易?那山裏的牲畜可都精明著,要真這樣容易,咱村裏武叔家早就發財了。”

周武是村裏唯一的獵戶,村裏人饞了,想吃野味都是拿東西去管他家換的。

多餘出來的獵物,周武等趕集天就拿去集上換錢。

但周武也不是每次進山都有收獲,空手回來的次數也不少。如此可見這打獵也不好做。

“哎呀,元姨你別打擊我們嘛,更何況我和阿初設計的這個套索可好了。”其實周梨沒出力,她就是動動嘴皮子。

實操都是白亦初一個人完成的。

白亦初也附和道:“我弄六個陷阱,總不會全都空了。”

元氏見他倆滿懷希望,也隻得道:“好好好,一定會大豐收。”又見油燈要見底了,隻催促他倆趕緊去休息。

免得一會兒摸黑摔了。

關於饞肉這事兒,不但是周梨,白亦初也一樣。

所以他也十分積極,天麻麻亮,他就起來帶著套索往河洞門去了,也就是兩裏多的路,但是他這一來一回的,還要在火燒坡耽擱些時間放陷阱,等回來的時候,太陽早就掛頭上了。

回來匆匆扒了兩口飯,就急忙去二叔公家幫忙。

畢竟要借二叔公家的牛,他們現在又不寬裕,拿不出旁的東西道謝人家,因此隻能去幫忙幹活。

二叔公見他勤快麻利,又懂事會看眼色,比自家幾個孫子像話,覺得周老大這三兩銀子可不白花。

晚上還特意留他吃了晚飯再走,可白亦初還惦記那幾個陷阱,給謝絕了。

也沒回家,直徑就往河洞門去。

跑著跑著,想到這兩日周梨在家裏納鞋底,那點力氣半天都下不去一針,便有些擔心把鞋子跑壞了,到時候還要勞累她,索性就把鞋子給脫了藏在路邊的刺叢裏,光著腳去。

原本想回家換草鞋,可又見著太陽都落西山了,怕耽擱時間,到林子裏看不清。

如此等他從火燒坡回來的時候,兩隻腳上都有刺劃傷的口子。

周梨和元氏知曉他從二叔公家幹完活後,鐵定會去火燒坡,因此便等著他一起吃晚飯。

這會兒見他回來了,腳上都是傷口,還以為他遇到了野獸,嚇得周梨眼淚花頓時就掉下來了,自責道:“都怪我嘴饞,你沒事吧?”一麵和元氏拉著他上下檢查。

沒想到白亦初心情極好,對身上的傷滿不在乎道:“沒事,就是我沒穿鞋子,被茅草和刺劃到而已,沒什麽。”隨後指著那屋裏晃出來的小豆燈沒照亮的屋簷

底下,“看看這是什麽?”

愉悅的口氣裏,還有幾分得意之色。

兩人正要責備他怎麽不穿鞋,不想目光順著他所指的牆根看去,竟然見堆了一小堆獵物。

“這是……”元氏激動得連忙走近了幾分,見著野雞野兔都有,一時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而周梨也差不多,頓時就破涕為笑,“你怎麽這樣厲害?”但很快反應過來,就留個陷阱,怎麽有七八個獵物呢?隻疑惑地看朝白亦初。

白亦初撓著頭,“運氣好唄,我收完了套索,正要回去的時候,發現重新放上的又套上了,你看那隻灰兔子還活著呢!”說著,一把抓起最邊上那隻灰兔的耳朵用力抖了幾下,“別裝死了。”

那兔子似乎能聽懂一般,頓時掙紮著蹬腿。

其實他沒說實話,這兔子是他徒手抓的,那時候他也不知怎麽回事,看到那隻活蹦亂跳的兔子時,便想給抓回來。周梨一個人整日在家怪無聊的,這灰兔子挺可愛的,到時候有灰兔子陪著她,她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然後自己竟然好像跟話本子裏說的那些大俠一樣,忽然會飛簷走壁了,踩著一棵一棵樹杆,一下追上了這隻灰兔,給逮住了。

但後來他又試了記下,發現自己怎麽都飛不起來。

到現在他也沒搞清楚,當時怎麽就飛起來了。

也正是這樣,他暫時沒打算和周梨元氏二人說實話。

而周梨看到這灰兔子是活的,果然歡喜萬分,馬上就伸手要去抱。

白亦初自然是遞給她,“小心些,別叫它咬著你。”一麵滿足地看著周梨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兔子的頭。

可就在這時候,隻見周梨還眼淚還沒幹淨的臉上眉飛色舞的,“也不曉得這兔子是公的還是母的,等瞧好了元姨你到鎮子上買一隻回來配對,這兔子生仔可多可快了,要不了多久咱們就可以實現兔子肉自由,到時候紅燒清蒸麻辣燉湯都行。”

白亦初笑容頓時僵在了嘴角。

這兔子是他專門抓來陪周梨的,可周梨隻想著吃它還未出生的仔仔的肉,還要清蒸還要紅燒還要給燉湯……

心裏是萬分納悶,女孩子不都喜歡可可愛愛的東西麽?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元氏很快就將他拉回屋子裏去坐著,“你今兒可是大功臣,來來回回跑這幾趟,又去二叔公家幫忙,那些野雞野兔的,加起來少說也二十斤,你今兒辛苦了,快些吃了飯了休息,餘下的我來打理。”

說著,又催促周梨進來吃飯,自己抓了那隻灰兔子,塞進了後院裏還沒養雞的雞籠裏,然後自己也匆匆扒了飯,特意點了盞燈,將剩下的獵物都清洗幹淨。

一隻野雞燉了專門給周梨補身體,野兔砍了半邊明天炒著吃,餘下的全抹上鹽巴掛上灶頭的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