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春願皺眉,外頭那個男人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小姐的情人楊朝臨,她猛地意識到自己赤著上身,一把抓起裹胸布,手忙腳亂地往身上纏。
忽然,那楊朝臨悶聲說:“我進來了啊。”
春願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若是被姓楊的看到她這般赤身裸.體的樣子,那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就在此時,沈輕霜反應極快,一把將春願按倒,迅速將被子蓋在春願身上,緊接著把紅綃紗帳放下,下了床,趿著繡鞋,順手從旁邊的屏風上勾了件單薄裏衣,正穿著,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的春願心跳得更快了,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壓根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小心翼翼地在被子中穿衣,同時兩指稍稍將紅紗帳撥出條縫兒,朝門那邊望去,走進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他身量挺拔,穿著件絳色披風,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氣質又儒雅溫和,給人以一種端方親近之感。
“你怎麽來了?”沈輕霜如弱柳般歪立在屋中間,衣襟鬆散,嫵媚非常。
楊朝臨一眼不錯地盯著沈輕霜,壞笑,反手將門插好,忽然如餓狼似的撲了上來,那性急的樣子,和他剛進門時的斯文做派完全像兩個人似的。
沈輕霜被情郎弄得咯咯發笑,到底顧忌著屋裏還有第三個人,她輕推開男人的胸膛,一臉嬌羞地衝他搖頭。
“你這小**貓見了我不開心?”楊朝臨摟住女人,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驀地掃見床那邊滿地的落衣,男人眸中閃過抹不快,立馬鬆開輕霜,側過身站著,俊臉含冰,語氣不太好:“我竟不知你屋裏藏人了,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告辭了。”
“哎呦。”沈輕霜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扽住他的腰帶,壞笑:“吃醋了?”
楊朝臨黑著臉,顯然很不高興。
沈輕霜噗嗤一笑,纏上去抱住男人的腰,下巴抵在他心口,仰頭望著他:“**的是春願。”
楊朝臨臉色稍緩,仍皺眉:“我不信。”說話間,他大步朝拔步床那邊走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
春願又羞又氣,情急之下喝道:“求公子別過來,真的是我!”
楊朝臨停下腳步,鬆了口氣,總算轉怒為喜,可忽然,這男人高昂起下巴,淡漠地命令:“春願你出去,我和你家小姐要說幾句私房話。”
“用不著。”沈輕霜擰了下楊朝臨的側臉,笑道:“我還不知道你打發走願願想做什麽?實話告訴你,我今兒身上不爽利,做不了那事。”
楊朝臨不太高興了:“便是這樣,哪有丫頭睡主子床的?再說咱倆說話叫她聽見也不好。”
“那有什麽的,願願和我親妹妹是一樣的,我倆將來要埋在一起。”
沈輕霜將情郎往旁邊的書房裏推,笑道:“再說了,咱倆有什麽她不能見不能聽的?之前她進來拾掇屋子,你赤著身子大剌剌地走來走去,還小解,臊得她沒處躲沒眼看,後頭吃醉了還笑說要納她做妾,嚇得她在我跟前哭著埋怨好幾次。她今兒遇到了糟心事糟心人,不高興,我特特叫她同我睡。”
……
這邊,春願聽見小姐帶著楊朝臨去書房說話去了,急忙起身,迅速往起穿衣裳,原本她該回避的,可這次她沒動。
她實在擔心小姐,也著實討厭這個衣冠楚楚的楊朝臨。
楊朝臨和小姐是同鄉,那年災荒,楊家和小姐父女相互攙扶著往北逃災,可憐,到了順安府時,楊家一家十三口死的隻剩下楊父和一對兒女。
楊家當初窮的在街上要飯,小姐管紅媽媽借了筆銀子,幫襯著同鄉故友在留芳縣安置下來,還給楊家買了二十來畝地。楊父是個實心腸的好人,心疼小姐跌落風塵,發誓定要將小姐救出來。
楊父本分勤快,知道讀書科舉才能改變一家子的命運,於是帶著女兒一塊種地、賣豆腐,刨除必要的花銷、繳納的賦稅,一年到頭也有個七八兩的積蓄,他把攢下的錢一半送到小姐那裏,另一半供養兒子念書。
楊父去世前唯一的遺願,就是要兒子朝臨將小姐從歡喜樓贖出來,娶了她,一輩子善待小姐,不許輕視她。
楊朝臨在父親靈前發了毒誓,他日若蟾宮折桂後,必要給小姐掙個誥命。這人肚子裏確實有些經緯的,在小姐的資助下日夜苦讀,接連中了秀才、發了舉人,明年三月就要趕赴京城考進士,算算,半條腿已經踏進官場了。
誰知出了意外。
今年初,楊朝臨的恩師—順安府前學政程雍大壽,他去拜壽的時候被灌得爛醉如泥,稀裏糊塗和恩師的女兒程冰姿發生了關係,那女人年過三十,頭先有過一段婚姻。
這事過後,那程家小姐就纏上了楊朝臨。
楊朝臨又悔又怕,悔的是自己做下此等事,愧對情深義重的輕霜;怕的是程家在官場上勢力甚大,他若是敢拒絕程冰姿,那就別想有一點前程,多年來的苦讀全都會泡湯。
絕望之下,楊朝臨幾次三番想自盡,可都被小姐攔住了。
最後,小姐為了楊朝臨的將來讓步了,一則,她出身風塵,怕做正妻影響了情郎的前程名聲,二則,那程小姐相貌平平,性情急躁,又大了朝臨十來歲,兩人根本沒什麽深厚的情分,第三,程家的的確確能幫朝臨官場立足。
小姐說楊朝臨對她發誓,明年高中後,必定娶她當平妻,今生絕不辜負。
今年九月,楊朝臨娶了程家小姐,婚後他經常偷偷來探望小姐,歡喜樓頭牌姑娘出台費極昂貴,楊朝臨手裏沒銀子,大多數是小姐墊付的。
……
想起這些事,春願不由得歎了口氣,憂上心頭來,那楊朝臨嘴上說深愛小姐,且要娶小姐是平妻,可她真擔心小姐最後連個外室都做不了。
春願跪在**,半個身子貼在紅綃帳上,豎起耳朵聽,這時,她看見小姐從壁櫥裏取出罐“蒙頂石花”茶,拈了撮丟進羅漢杯裏,拎起炭盆上坐著的銅壺,沏了杯熱騰騰的香茶,又往裏頭加了兩匙蜂蜜,親自嚐了口甜淡,這才雙手端著朝裏間的小書房去了。
“快喝口驅驅寒。”
沈輕霜將茶遞給楊朝臨,隨後取了雞毛撣子,輕輕掃掉他披風上的殘雪,踮起腳尖替他取下灰鼠皮暖帽、解下外衣,悉數掛在牆上的銅鉤子上。
“今年真是冷得邪乎。”楊朝臨喝茶的當口,坐到了書桌後,掃了眼桌上練字的宣紙,笑著稱讚:“字越來越好了,有點張猛龍碑的味道。”
沈輕霜立在楊朝臨身後,兩隻胳膊倚在男人肩膀上,嬌聲笑:“是你這個師父教的好。”
楊朝臨莞爾,麵色忽然一沉:“才剛我從後角門進來,正巧碰到了紅媽媽,往日這婆娘見著我總要動手動腳瞎摸,免不了說幾句葷話調弄一番,今兒她卻狠狠剜了我幾眼,還叫我以後少來,否則就去程府告給我夫人,霜兒,你可是做什麽得罪她了?”
“嘁!”沈輕霜翻了個白眼,坐到男人腿上,憤憤道:“別理那老貨,昨兒有個蜀中富商花重金邀我,我不去,她就惱了,今兒她又謀算著要賣春願的**,我狠狠同她吵了一架。”
“何必為了個小丫頭跟紅媽媽鬧。”楊朝臨抱住輕霜輕輕搖,手不安分地遊進女人衣襟裏,笑道:“今晚用罷晚飯後,我借口去同窗家借《四書章句》,這才能能從冰姿眼皮子底下溜走,偷摸到你這兒來,霜,我大後天要去京城了。”
沈輕霜頓時身子僵直,掐著指頭數了遍,疑惑道:“大後兒是臘月二十九,不是說過了年才啟程嘛,怎麽忽然改日子了。”
楊朝臨尷尬笑道:“這不是最近冰姿的表妹來府裏了,那姑娘身世淒涼,父母雙親皆過世了,嶽父看她可憐,沒個可靠的長輩教育,便接到跟前撫養,這原是人之常情,沒什麽的,偏生前幾日我在廊子裏遇到了表妹,寒暄了幾句,恰巧就被冰姿瞧見了,冰姿這人心眼小,怕表妹對我生了什麽旁的心思,著急忙慌地給我收拾行李,催促我趕緊去京都她哥哥家。冰姿早都給舅兄寫了家書,說我是清流性子,不會官場交際,舅兄如今官拜正二品的戶部尚書,位極人臣,權勢正盛,正能帶我去各處見見世麵。”
輕霜了然地點點頭,忽然勾住楊朝臨的脖子,撒嬌:“那你把我也帶去京城唄。”
“胡鬧。”楊朝臨皺眉:“我去京城是考進士,又不是遊山玩水。”
沈輕霜俏臉微紅,抓住男人的手,放在她小腹上:“我有了,剛兩個月,你忍心把我們母子丟下?”
“什麽!”楊朝臨猛地推開沈輕霜站起來,俊臉慘白一片,強笑著問:“你、你不會誆我吧?”
沈輕霜心裏酸酸的,噘嘴嗔:“我會拿這種事騙你麽?”
楊朝臨仍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原地來回踱步,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一臉嚴肅地問:“這孩子是我的麽?”
沈輕霜頓時惱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時,一直躲在拔步**聽牆根的春願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掀開紗幔,疾步衝向小書房,朝裏一瞧,那楊朝臨此時臉色慘白,而小姐眼睛紅紅的,一臉的委屈。
春願認識楊朝臨快四年了,曉得這男人在外人跟前儒雅敦厚,其實脾氣不太好,她沒敢進去,就站在門框跟前,蹲身給男人行了一禮,氣道:
“公子說的這是什麽話?小姐已經三個多月沒出局子接客了,她如今兩個月身子,孩子當然是你的了!”
楊朝臨厭惡地瞪著春願,手指向外頭:“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
春願被嚇得身子一哆嗦,往後退了兩步,可一看小姐哭得梨花帶雨,又來了勇氣:“是,有些話奴婢身份卑微,不該說,可今兒也要壯著膽子說幾句,小姐這些年來省吃儉用供公子讀書交際,如今公子眼看著要得大富貴,是不是也該關愛一下小姐?她懷孕了,你是不是該給她拿出個承諾?難道你還要她繼續待在歡喜樓?婢子雖說冬瓜大的字不識幾筐,可也聽過戲裏唱--秦香蓮去開封府告駙馬陳世美的故事,最後包青天用狗頭刀鍘了那負心人的腦袋,公子爺若是負了我家小姐,我春願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也要和你理論個是非黑白出來!”
楊朝臨被說得的臉通紅,頓時橫眉立目了起來,鐵板著臉快步走過去,直勾勾瞪著春願,忽然一腳踹向春願的肚子,頃刻間便將女孩踹得摔倒在地,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