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唐慎鈺惱了,俊臉緋紅一片(雙更合一)

天剛擦黑,春願就被唐慎鈺秘密帶出府邸了。

之前馬縣令解除了封禁,老百姓們也終於記起了他們今年沒有過正月十五,沒有鬧花燈,夜市雖不及往年那般紅火,也算熱鬧了。

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薄情楊郎攀上金枝,花魁沈氏命喪黃泉”的故事,如今也逐漸被人所淡忘,恰如那點燃的煙花,炸了,散了,黯淡了,無煙無息了。

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圍車慢悠悠行在太白街上,趕車的男人身穿玄色大氅,頭戴灰鼠暖帽,脖子圍著條風毛極好的狐皮脖套,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年紀樣貌,不過那雙眼卻銳利得很,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時不時側耳聽車裏的動靜。

馬車裏掛了站琉璃吊燈,有些暗。

春願懶懶地窩在軟靠裏,她脫去舊日的素服孝裝,穿了件銀紅繡黑杜鵑的窄腰小襖,長長的鬆綠色拖泥裙,腳蹬內增厚底棉鞋,此時,她舉著把貴妃鏡,細細地描眉、畫眼、點唇,嘴裏哼著舊日小姐喜歡的江南小調:

“夏日裏采蓮呦,蓮子蓮子心裏苦呦,河上遊的哥哥,儂何時來娶妹妹呦。”

正唱著,馬車忽然停了。

唐慎鈺掀開簾子,“嘰裏咕嚕唱什麽呢。”當他看清春願時,愣了片刻,她這會兒像從江南水鄉走出來的美人,朦朦朧朧遠山眉,臉是盈盈秋水,眉眼是**漾的小舟,美的像一幅畫似的,明明看上去很天真,可笑的時候卻有幾分媚,讓人不由得被她吸引。

春願忙問:“大人,我這妝化的怎樣呢?”

唐慎鈺板著臉,淡淡說了句:“很一般。”他手伸過去,大拇指替她揩唇上的胭脂:“嘴太紅了,俗氣,容易招蒼蠅。”

春願不動聲色地躲開,笑了笑,對著鏡子看:“我不覺得呀,挺好看的。”

唐慎鈺有些不滿:“不過是見一次楊朝臨,何必捯飭得這麽豔麗,容易……”容易被蒼蠅惦記上。

唐慎鈺當然沒說出心裏話,他朝女孩招了招手:“阿願,你過來瞧。”

春願聞言,挪上前去坐到唐慎鈺身邊,眯住眼往外瞧,原來他們此時到了太白巷程府外頭。

程家一如既往地富貴堂皇,正門口吊著大紅串燈籠,府邸周圍打掃的一塵不染,這會兒“熱鬧”得緊,台階上站了個穿寶藍色棉袍的大管事,派頭極大,他周圍站了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健壯家奴,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台階下的人。

台階下看著像父子三人,年長的那位五十幾歲,中等身量,看上去不像受苦窮的,穿著皮貨,腰間懸掛玉佩,他跟前是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後生,通身的書卷氣,都長得眉清目秀的,應該是兩兄弟。

兄弟倆背著行李,攙扶著父親,看著像從外地趕來似的。

“把程庸老兒叫出來!”中年男人手扶後腰,朝著程府破口大罵:“他女兒把我女兒害死了,一屍兩命,現在就當沒這事兒?程冰姿那賤-貨惡事做盡,而今回家裏風風光光嫁了個舉人,依舊當著她的闊太太,可憐我女兒沒的時候還不過二十歲,程冰姿,你給老子滾出來!”

程府的管事聽見如此謾罵,不慌不忙地從發髻上拔下根金挖耳勺,悠閑的剔牙縫:“瞎嚷嚷什麽呢,一天都鬧了兩回了,累不累,趕緊給爺麻溜兒滾蛋!”

這時,那個頭稍高點的年輕後生挺身護在父親前頭:“說話客氣些,程冰姿狡詐殘忍,折在她手上的人命何止一條,你叫她出來,讓她和我們父子三人當麵對質。”

程家管事輕蔑地翻了個白眼:“憑你也配見我家大小姐!再不滾,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年輕後生毫不畏懼地罵:“來呀,你有本事動我一下試試。”

程家管事冷哼了聲,朝後打了個手勢:“這年頭還有主動找打的,給我上,往死裏打!打到他們不敢來為止!”

說話間,從左右一擁而上七八個彪悍家奴,對著那三父子就開打,一時間叫罵聲不絕如縷,招惹了不少路人觀看,而那位替女兒討公道的父親到底上了年紀,被兩個刁奴按在地上打,牙都打掉了兩隻,滿頭滿臉的血……

春願看得驚心膽顫,手竟不自覺按在了唐慎鈺的肩膀上,急道:“真是豈有此理,程家人也太歹毒霸道了,這麽欺負一個老人家!大人,你快幫幫他們啊。”

唐慎鈺沒理會,揮了下馬鞭,將馬車調轉了個方向,悠悠往前走。

“大人!”春願急了,拳頭砸了下車框。“你怎麽都不管呢。”

唐慎鈺勾唇淺笑:“若是本官事事都管,豈不是要忙死了。”他臉一沉,輕聲喝命:“快坐進去,把紗蒙在臉上,別叫人看見你。”

春願心裏堵得慌,乖順地坐了下去,她想起了臘月廿七那天,程家刁奴也就這般欺辱孤苦無依的小姐,囂張至極。

“生氣了?”唐慎鈺笑著問。

“沒。”春願瞪著車簾子,悄悄衝他的背呸了口,強咧出個笑:“您教過阿願的,閑事莫管。”

唐慎鈺滿意地嗯了聲,忽然,他輕聲問:“阿願,你之前不是總好奇,本官那半個月去哪兒了,做什麽了。”

春願頓時來了精神,靠近他:“我問過,可您都不說。”

“本官去了趟利州。”唐慎鈺緩緩道:“先頭你跟本官提過,你曾雇人去利州查過程冰姿的老底,等將你交托給老葛後,本官便快馬加鞭,趕赴利州去核查,倒真叫本官查出點東西。程冰姿的前夫如今是利州運轉使,名喚曹解安,五年前他在京中當差,我和此人倒是有兩分淡薄交情。我去後暗中打聽了番,曹解安有位二房夫人,姓石,是他親表妹,石夫人在家裏有老太太護著寵著,漸漸就有了西風壓倒東風之勢,平日裏和程大娘子吃穿用度一樣,甚至還掌了對牌鑰匙。程冰姿悍妒,如何能忍?”

“然後呢?”春願緊張地問。

唐慎鈺冷笑了聲:“程冰姿也是個聰明的,買通了老太太身邊的嬤嬤,讓那嬤嬤成日家在老太太跟前點眼藥,說二夫人八字太硬,妨著曹大人,而且肚子裏懷的這個是女孩,得找會法術的道婆扶運開解,老太太耳根子軟,看著家裏一屋夫人孫女,心裏著急得很,就聽了道婆的話,給她外甥女喝符水和偏方。因為是姨媽安排的,石氏也不起疑,一頓不落地吃,結果十月懷胎誕下個非男非女的天殘孩子,而石氏逆產橫生,血崩而亡,那孩子沒幾日也死了。”

春願聽得心驚肉跳:“那道婆是程冰姿安排的罷。”

“嗯。”唐慎鈺點了點頭:“原本這事全栽在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哭天抹淚地說她糊塗,害死了親外甥女和孫子,竟一病不起。方才你看見的那中年男人,就是二夫人的父親--石老爺,石老爺是個聰明人,察覺到這事裏透著邪性,便抱著死孩子去找仵作,查出來孩子胎裏就中了毒,他又順藤摸瓜,查找到那道婆,幾番逼問下,這才把程冰姿這個主謀揪出來。因著這次害死的是自己的親表妹,曹大人再也無法睜一隻閉一隻眼了,鐵了心要程冰姿的命,可中間程庸父子匆匆趕來,把這事又給按下去了,曹大人縱使再恨,也不敢拿身家前程做賭,退了一步,休了惡婦。”

春願歎了口氣:“那位石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哪。”

唐慎鈺笑笑:“這次本官找到曹解安,直接說明來意,要求他配合本官解決了程冰姿,屆時利州和順安府兩地諸多證據,哪怕扳不到程尚書,想必到時候也能治他一個包庇之罪,意料之中,曹大人顧慮太多,沒敢做,婉拒了本官。”

春願急道:“然後呢?”

唐慎鈺聳聳肩:“然後本官就回來了呀。”

春願撇撇嘴,忽然疑惑地問:“那石家父子怎麽忽然來尋仇了?是您找的他們麽?”

唐慎鈺神秘一笑:“腿長在他們身上,他們不忿殺人凶手過得如此舒坦,想來就來嘍。”

說話間,馬車忽然停了,唐慎鈺隔著車簾,手肘輕捅了下春願,壓低了聲音:“到地兒了。”

春願聞言,忙將車簾掀開條小縫,極目望去,此時馬車正停在一處偏僻的街巷,四下裏黑黢黢的,沒有半個人影,隻最遠處的小酒館亮著燈。

酒館大門敞開著,並無客人,也沒有店小二,隻有個中年掌櫃站在櫃台後頭翻賬本,似乎察覺到外頭來了人,那掌櫃的不慌不忙地從抽屜裏掏出支白蠟燭,點好後拿手裏憑空晃了晃,像是在打什麽暗號。

“那掌櫃的是您的人?”春願悄聲問。

唐慎鈺嗯了聲,半個身子坐進了車裏,熟稔地輕撫著春願的頭發,沉聲道:“本官早都派人監視程府一家了,小姐去世後,楊朝臨鬱鬱寡歡,也不曉得是不是埋怨報複他老婆,竟暗中和他老婆的表妹勾兌在一起,這不,表妹有了,夫妻倆又開始鬧騰,程老爺子知道自家閨女不生養,再者這回閨女殺了女婿有婚約的情人,便有意讓那個無依無靠的女孩給楊朝臨當妾。”

春願胃裏真真發嘔,自小姐去世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那個程府的表妹怎麽可能這麽快懷上,可見倆人早都通.奸了,楊朝臨真真是算計到家了,貴妻美妾,左擁右抱,享盡了齊人之福。

唐慎鈺眉頭蹙起,道:“這兩日,楊朝臨總喜歡偷摸在這裏飲酒,便事先花重金把這地兒包下來,掌櫃的一家讓我支使回鄉下了,現在櫃台後頭那位是本官下屬,非常可信。方才本官讓手下往楊朝臨酒裏添了點藥,之後他會出現酒醉的狀態,屆時你就進去找他。”

“好。”春願心忽然跳得很快,鄭重地答應。

“記得本官同你說過沈輕霜如果活著,是什麽狀態?”唐慎鈺盯著女孩,問。

春願想了想:“小姐耳根子軟,再麵對那畜生,肯定會恨,但最後還是會心軟原諒。”

“對。”唐慎鈺用大拇指把春願唇上的豔紅胭脂揩幹淨:“今晚隻是將楊朝臨當成磨刀石,隻要他都分不清,那麽就說明你假扮沈輕霜是成功的,記住,楊朝臨的案子還沒開,這人暫不能死。”

春願乖順地笑道:“您放心吧,奴婢心裏有數的。”

唐慎鈺直勾勾地盯著女孩:“最好是這樣,若是這回你再揣著明白裝糊塗,犯了本官的忌諱,決不輕饒!”

春願豎起三根指頭發誓:“若阿願再犯錯,就是小狗!”

唐慎鈺忍俊不禁,輕咳了聲,又板起臉,動手給春願整理衣襟:“雖說本官會在暗中護著你,但你也警醒著點,務必把籬笆紮緊了,別讓什麽野狗鑽進來,占了你便宜。”

春願揶揄道:“這大人放心好了,籬笆比那城牆都穩固,您這樣龍精虎猛的強人尚且鑽不進,更何況旁人。”

唐慎鈺惱了,俊臉緋紅一片,氣得彈了下春願的額頭:“粗俗!”

春願氣呼呼地揉著頭,撇撇嘴,十分不解:“好端端怎麽生氣了呢,我明明在誇您呢。”

……

雪後的月亮是清冷的,天上隻有幾顆懶惰的星子。

小酒館瀕臨內河,一入夜後,濕冷寒氣便層層疊疊的泛上來。

春願搓了搓發涼的手臂,孤身走入酒館,方才那位“掌櫃的”已經出去守著了,也就是說,這裏現在隻有她、楊朝臨和唐慎鈺。

春願整了整釵環,徑直朝最裏頭那個小包間走去,她站在門口,並未立馬進去,而是先輕輕把門推開條縫,朝裏瞧去,小包間不甚大,止一桌三椅,兩麵牆上掛著花草木雕,地上擺著隻燃得正旺的火盆,大窗子洞開著,風雪氣不住地往裏灌,把炭火吹得忽明忽暗。

此時,楊朝臨穿著月白色厚披風,背對著門而坐,桌上兩碟下酒小菜,橫七豎八躺了好幾隻酒壺,他頭發被風吹得稍有些淩亂,怔怔地望著窗外,時不時發出長籲短歎。

春願冷笑了聲。

她就這般盯著楊朝臨,盯著這個自負的、心高氣傲的、虛偽的、陰狠的、虛榮的男人,不知不覺,她的身子開始發抖、發冷,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殺心一動,便再難遏製。

楊朝臨啊,我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親人,被你毀了,你讓我又變成了孤兒。

這時,隔壁的門發出輕微的響動,春願扭頭看去,發現唐慎鈺探出半個身子,沉著臉,下巴朝裏努了努,示意她趕緊行動。

春願深呼吸了口氣,平複了下情緒,毅然決然地用力推開了門。

“我不是說了,不許來打攪我麽!”楊朝臨語氣頗有些厭惡,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並未回頭。

春願勾唇獰笑,反手將門關上,她望著男人背影,學著小姐的腔調,嬌聲喚:“朝臨哥,是我呀。”

果然,楊朝臨身子猛地一震,立馬扭頭,待看見春願,楊朝臨那張俊臉順便變得扭曲,眼裏盡是驚恐,嚇得厲聲尖叫“鬼啊”,居然從椅子上跌了下來,他忙不迭地爬起,立馬要從窗子上逃跑。

春願越看這人越惡心,不屑地冷笑,不做虧心事,你怕什麽。

她才不會放他逃,疾走幾步上前,一把抓住楊朝臨的胳膊,溫聲道:“朝臨哥,你不認得輕霜了?”

楊朝臨奮力地掙紮,緊緊閉住眼,聲音裏都帶了哭腔:“輕霜哪,不是我害得你,是她,你要報仇就去找她。”

春願翻了個白眼,用嘴型罵了句孬種,她溫柔地摩挲著男人的背:“我不是鬼,我根本就沒死,真的,不信你轉過身看看我,摸摸我,我身上是熱的。”

楊朝臨還是揮舞著胳膊掙紮,他仿佛發現這“女鬼”對他沒有惡意,慢慢地平緩下來,試探著睜開眼,當看見眼前人時,瞬間倒吸了口冷氣,一把抓住春願的雙臂,又哭又笑:“輕霜,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忽地,楊朝臨眯住眼,仔細地打量麵前的美人,猛地推開她,連連搖頭:“不不不,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誰!”

春願心裏一咯噔,果然這畜生極熟悉小姐,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我就是輕霜啊。”春願可憐巴巴地望著楊朝臨,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了:“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燕、楊兩家人當年從南直隸相互攙扶著逃到了順安府,你忘了?後頭我被紅媽媽誘騙進了歡喜樓,你為了把我救出火坑,偷偷帶我逃來著,誰知道沒跑多遠,就被那老虔婆的龜奴抓住了。”說著,春願彎腰,摸向男人的右腿:“當時他們打斷了你的腿,平日裏和常人無異,但你若是走快些,就一瘸一拐的。”

楊朝臨顯然困惑了,他盡量往後挪,避開這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仔細地盯住女人的臉看,蹙眉搖頭:“你絕不是輕霜,倒有幾分春願那蹄子的眉眼,聲音也像春願,你到底是誰!”

春願頭皮陣陣發麻,緊張得口舌幹燥,她索性豁出去了,伸手扯開衣帶,將那件窄腰銀紅小襖褪下,再褪下藕色中衣,最後脫得隻剩下牡丹花瓣抹胸,她手指輕劃過心口,挑眉一笑:“願願有我這般大?”

繼而,她側過身,將披散在身後的黑發撥到前麵,背對著楊朝臨,讓他看她左肩膀上的梅花刺青,含淚哭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當年我身不由己,進了那髒地界兒,可我心裏眼裏隻有你,便找人刺了這朵梅花,當時你也在跟前,怎麽,如今有了妻子,竟忘記青梅竹馬的情分了?”

這番話說的楊朝臨熱淚盈眶,他走上前,立在女人身後,手顫巍巍地抬起,指尖輕輕按在她肩頭的梅花刺青上,她身子是熱的,不是鬼,是人,轉而,他目光下垂,看見她腰上纏裹著厚厚的紗布,小腹靠肚臍那兒隱隱滲出血。

年前痛苦的記憶忽然如潮水般襲來,那日他錯手捅了輕霜,就是這個位置,而冰姿將她帶回去後,又、又給她灌了虎狼藥,後來有個俊朗的年輕男人夜闖程府救走了她,很快就傳出那人帶她接連看了四個大夫,可她最後不治身亡的消息。

事後,他同胡大夫等人打探過,都說輕霜油盡燈枯了……

楊朝臨不管眼前的到底是人是鬼,從後麵一把抱住她,狠狠地哭,將這些日子的痛苦全都發泄出來:“胡大夫他們說你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霜兒,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麽。”

春願翻了個白眼,這會兒倒他媽得深情了。

同時,她心裏再一次敬服唐慎鈺,真的心細如發,若不是事先給她刺青和製造小腹刀傷,肯定騙不過楊朝臨。

“留芳縣的大夫都是草包,他們在胡說八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楊朝臨猛地將女人掰正,他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女人的臉,從狐疑、逐漸變成驚喜,再到驚豔,“你、你怎麽變得這麽美了,和以前像,但又很不像,比以前要好看好多。”

春願早都準備了一套說辭,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聲音含著哀怨:“孩子掉了,都瘦脫形了,肯定得變樣兒。”

“也是、也是。”楊朝臨恍然,柔聲道:“夜裏風大,仔細著涼了。”他接連不斷地問:“霜兒,你這些日子到底去哪兒了?那晚是誰救走你的?你受了那麽重的傷,又是哪位神醫醫好你的?春願呢?那蹄子素來和你形影不離的,怎麽不在跟前伺候著你?”

春願並不打算回答。

她望著楊朝臨,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情緒逐漸失控,恨道:“楊朝臨,我倒要問問你,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那樣傷害我!真的,你知道我的,旁人再怎麽羞辱我、輕賤我,我都不在乎,這世上我隻在乎你,我以為你是好的,可你、你居然……”

春願痛哭出聲,頹然坐到椅子上。

“對不起。”楊朝臨噗通一聲跪下了,他跪在女人腿邊,淚流滿麵:“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存心傷你的,當時我被程冰姿逼到那份兒上了,我、我原打算在你胳膊劃一下,把那瘋婆子應付過去就行,咱倆一沒身份、二沒背景,若是把那婆娘逼急了,一個都跑不了,我以前就跟你發過誓,等我考中後做了官,就不怕她了,而且這次我也真的打算偷偷帶你去京城的呀,誰承想發生這樣的事。”

春願垂眸,冷冷地看著男人的頭頂。

這番話可真動聽哪,若是換做小姐,估計真被你打動了。

春願隻感覺胃裏一陣陣泛酸水,惡心得要命,她輕撫著楊朝臨淩亂的發絲,哽咽著問:“當真?”

“自然是真的!”楊朝臨仰頭,誠摯地望著女人。

“快起來,地上涼。”春願忙扶起男人,讓他坐在椅子上。

她學著小姐過去那樣,溫順地側坐在楊朝臨腿麵,身子倚靠在他身上,小聲啜泣著:“知不知道,我當時都恨透你了。”

“我知道。”楊朝臨亦哭著,解開自己的棉袍,包裹住女人,摩挲著她的背:“你瘦了好多,欸,都是我的錯。”男人深歎了口氣,目光下垂,忽然被女人胳膊上一粒圓圓的小紅點吸引了,疑惑地問:“霜兒,你手臂上那是什麽?”

春願倒吸了口冷靜,遭了。

她咬了下舌尖,試圖用疼痛讓自己鎮定下來,起身,正麵坐到楊朝臨腿上,這樣便貼得更近,下巴很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環抱住他,很自然地將守宮砂遮過去,她啜泣著,拳頭狠狠打了幾下男人,氣恨道:“你說你想我,我不信!”

“真的!”楊朝臨深情地吻著女人的肩膀、脖子,悔恨道:“自從那事後,我夜夜難眠,幾乎天天買醉,那瘋婆子見我這般沉淪,又開始發癲,不曉得同我吵了多少次,前兒我倆差點打起來,真的,我都想買砒.霜,這兩日找機會毒死那賤人,給你和咱們的孩子報仇!”

“我還是不信。”春願輕哼了聲。

“那要怎樣你才信呢。”楊朝臨緊緊抱住女人的腰,又不敢用勁兒,生怕弄疼了她。

“嗯……”春願一臉的無辜,她抬手,從發髻拔下金簪,簪子尖輕抵在他的背,慢慢地往上劃,劃到他脖頸有經脈的地方停下,莞爾:“除非呀,你把她還給我,我就信你,我送你見她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六千八百字的雙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