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什麽?”臨春一陣反胃感湧上心頭, 沒聽清楚謝明崢說什麽,她抱住吐的壺,又是一陣嘔吐。先前已經吐過幾回, 其實胃裏早就空了, 沒什麽東西再吐, 隻是忍不住又想吐。待吐過, 她漱了漱口, 回頭問謝明崢方才說什麽。
謝明崢自然不會重複一遍, 隻拍著她的背,好似安撫,這動作像極幼時母妃輕柔安撫。
人在病時心防總更虛弱, 臨春因謝明崢這個細小的動作而感到安全,她不由得往謝明崢懷裏靠近。胃裏仍舊翻湧著, 她有些脫力, 倚著謝明崢胸膛,緩了緩。
謝明崢攬著她, 眸色微凝。
臨春纖長睫羽微垂,忽地掀動, 不知怎麽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難看很狼狽。轉念又想,罷了, 左右謝明崢看見就看見吧, 她在謝明崢麵前丟人的次數已經足夠多, 不差這一回。
她現在又病了,病人可以短暫地貪戀這份溫暖。
這般想著,臨春沒再動, 靠在謝明崢懷裏哼哼了兩聲。
碧雲她們都在外麵候著,臨春需要什麽, 謝明崢便親自動手。臨春對於指使謝明崢這件事還不順手,懶聲道:“你喚碧雲她們進來伺候吧,你放心,我隻是不習慣,等我習慣習慣就好了。”
她軟糯腔調,聲音飄忽,麵色更顯蒼白。
謝明崢一聲歎息,他們出行已是乘坐馬車,且行程不算太趕,沒料到縱然如此,這位嬌滴滴的小公主也能出事,還真是溫室中一朵嬌花。
他原本想與她共乘,但思及一路上還有些政事要與臣子商議,便各自乘馬車。謝明崢朝馬車外吩咐道:“懷文,傳朕旨意,令隊伍原地休息。”
臨春睜開眼,細嫩手指扯了扯他衣角:“不用了……”
讓所有人停下來等她,多大的排場。到時定然又有諸多關於她的傳聞喧囂而起,她不想這樣。
謝明崢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並沒理會她的話,“隊伍已經走了許久,也該休息了。”
聽到他解釋不是因為自己特意停下來,臨春稍稍放心,她泛白的指節鬆開謝明崢的衣角,還是難受得要命。她覺得自己這一年多災多難,身世、身體都出幺蛾子,卻又樂觀地想,否極泰來,等熬過了這些苦楚,日後定有更廣闊幸福的天地。
臨春思緒混沌,隻是想這麽一番事,便已經覺得再撐不住,索性將一切都拋卻,閉著眼睛不說話。
整個隊伍都停下來休整,眾人雖不知發生什麽,可方才見著陛下登上貴妃馬車,又聽聞貴妃傳了太醫,依稀能猜到貴妃身體抱恙。一時間眾人詫異不已,新帝即位已經有些日子,將從前那些得罪他的人都懲治了一番,餘下那位先帝的三公主。
後來不知怎麽,聽聞三公主成了謝昭儀。
那時他們還以為,陛下將人留在宮中,隻是為了磋磨折辱。可後來沒多久,謝昭儀又成了謝貴妃,獨寵後宮。
誰也猜不透帝王的心思。
今日親眼所見,倒能窺見幾分帝王對貴妃的寵愛。隻因為貴妃一人不舒服,便叫整個隊伍停下來,好讓貴妃休息。
李尚書與衛閣老也在此番隨行的臣子之列,聽得此事,彼此都冷哼一聲,不知道新帝又在耍什麽花招。他們原本輕視新帝,可經過這些日子,都對新帝的手段有了些了解,明白他城府之深,心機之重。
這樣一個人,絕無可能是癡情種。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他假裝被美色迷惑,暗地裏籌謀著什麽。
李尚書停在樹蔭下,就著水囊喝了口水,不由猜測新帝的心思。莫非……是新帝有所察覺?
不,不可能。
此事明麵上毫無破綻,新帝不可能知道什麽。可李尚書又不是很確定,隻好暫時按下心中疑惑,且行且看。
熙王與晉王正巧坐在一處休息,附近隻有這一片綠蔭最大。熙王喝了口水,遠遠眺向貴妃的馬車,笑道:“沒想到陛下竟如此重視三妹妹。”
晉王亦眺了眼馬車方向,喚身邊侍從走近,低聲耳語幾句,侍從應聲而退。他猜測臨春是暈車之症犯了,她從沒出過遠門,有這種反應也不意外。因而讓侍從送去一個香囊,可以緩解一些症狀。
那廂,馬車中,梁太醫與晉王同時送來香囊。
臨春如抓住救命稻草,兩個都收下,趕緊湊近聞了聞。不知是什麽香,撲入鼻腔,讓混沌的思緒稍稍清醒了些。
她沒那麽難受,從謝明崢懷裏坐起身,看向手中一左一右兩個香囊,歎道:“三哥真是細心,竟連這種東西也有。”
這意思聽起來是說,他就不細心。
謝明崢眉目微垂,視線落在她手中那兩個香囊上。很好,她甚至不曾猶豫過,直接兩個都選了。
看她那副欣喜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得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不過兩個香囊而已。
臨春又低頭嗅了嗅,瞬間覺得自己的生氣回複了些。她回頭看謝明崢,欣喜道:“太好了,這下不用擔心了。”
謝明崢似乎不是很高興。
這念頭一瞬間從臨春腦子裏冒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認為,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該不會是覺得她耽誤行程吧?
臨春小聲道:“我現在覺得好多了,若是隊伍休整好了,可以啟程的。”
得了香囊,立刻就生龍活虎了嗎?
謝明崢看著臨春的眼睛:“我幼時聽聞有人乘船時覺得頭暈想吐,想來與暈馬車是一個道理。聽聞有個穴位,按一按可以緩解不適之症。”
臨春眨了眨眼,順勢問:“什麽穴位?你給我按一按吧。”
謝明崢眸色稍霽,道了聲:“可以,那穴位足底。”
臨春哦了聲,謝明崢伸手握住她小腿,脫下她鞋襪,寬大手掌握住她的腳。她從未覺得自己腳小,大楚於女子的腳沒有束縛,自由生長,不過腳這種東西,本就有大有小。臨春的腳就比尋常人略小一些,也隻是一些而已。
這會兒被謝明崢整個握在掌中,竟顯得小巧玲瓏。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站在他手心裏。
臨春不由有些訝然,看著謝明崢的手指在她足底比了比,而後略略用力,有輕微的痛感。臨春嘶了聲,心裏犯嘀咕,這能有效果嗎?
片刻後,她當真覺得意識更為清明。
臨春笑眼彎彎,看向謝明崢:“真的有用誒,我感覺一下好多了。不止腦袋清爽,連胸口的憋悶之感都疏解許多。”
謝明崢嗯了聲,他不比那兩個破香囊好使多了。
臨春真覺得高興極了,倘若她一路上都這麽昏昏沉沉地難受過去,那一路上得錯過多少美景呀。
“好了,你回去忙吧。”臨春十分體貼。
“忙完了。”謝明崢淡聲應答。
“嗷。”臨春應了聲,忽然有些不知說什麽。
他忙完了,然後呢?他要留在自己的馬車上嗎?雖然馬車很寬敞,他們二人同乘也足夠。她要是再問,是不是顯得她像在趕人呀?
但她馬車裏此刻略顯狼狽,何止馬車,連她自己都略顯狼狽。臨春不知怎麽尷尬起來,撩了撩自己頭發。
聽見謝明崢道:“按穴位的效果有時間限製,我留下來,可以方便給你治。”
一時兩極反轉,成了謝明崢給她治病了。
不變的,都是折騰她那雙雪足。
臨春莫名其妙地想,視線定格在自己腳上,而後意識到她的腳還擺在謝明崢大腿上,姿勢與她給謝明崢治病倒是大差不差。興許是暈糊塗了,她想著,將腳背繃直,往他腹下輕碰了碰。
待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時,臨春一張精致的小臉窘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