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魚（16）
“墨洛斯……把衣服還給我。”楚惜羽帶著警惕看向窗邊。
他的臉頰是誘人的緋紅, 黑色的瞳孔眸光靈動，每一處都帶著來自東方人的獨特和迷人。
墨洛斯目光癡迷地打量著他，撐在窗邊的手舉起, 銳利的大拇指和食指合成一個圈狀, 放在了自己的嘴前，對楚惜羽做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動作。
楚惜羽羞惱地睜大了眸眼，看向這頭澀情而可怕的野獸。
“你、你夠了, 墨洛斯。”楚惜羽紅著臉，企圖驅趕它。
而墨洛斯隻是歪了歪頭, 眯笑著臉靠回了手臂上打量它。
海麵上的夜色闌珊, 斑駁的淺淡月色投到人魚的身上, 給如同神祇般的它渡了一層白光。
楚惜羽眸光一怔，無論是多少回，他看向墨洛斯時，總被會它驚豔。
它美得如同神明。
但看他的目光越總含著野性貪婪的欲.念。
他想，也許這就是它和神明的不同之處。
“墨洛斯, 離開吧。”
楚惜羽輕聲對它說道, 帶著祈求和勸意。
他知道如同水牢的艙門關不住它，它應該生活在碧藍色的深海裏。
墨洛斯靠著窗台悠悠對著低吟一聲，眼睛和海麵上的月色一樣溫柔。
仿佛是在對他說。
不，我不會離開你。
借著月色，楚惜羽看清了人魚溫柔的臉龐，他怔了怔, 心跳仿佛慢了半拍。
人魚躍入了他的房間，它摟上楚惜羽, 親吻著他的唇瓣、額頭和鼻尖。
這次它並沒有對待，在他入睡前, 紅色的長舌舔了舔他的腳踝。
“Good……night……”
人魚的聲音醇厚，比窗外的微風還輕柔。
……
次日一早。
海麵上的天還沒亮，01號研究員就來他的房間找他。
“尤裏安先生，現在準備一下，”01號研究員的語氣沒什麽波瀾，用不像是在通知，更像是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半個小時後，我將會帶你們去格林海島。”
楚惜羽隱隱感到不對勁，他問道：“01號研究員先生……我們一定要去那地方嗎？”
“沒錯。”01號研究員看了眼他半開的窗戶，道，“基地裏有專門的人魚研究室，按照總部製定的條例，你們作為人魚的見證者，將要通過專員審訊後才能離開。”
前天，秘密實驗室突然離奇慘死了幾名研究員，但這實驗室本就見不得光，01號研究員也肯定不會聲張，隻能不了了之。
01號研究轉過身看向他，又說：“時間不多了，希望十分鍾後我能在傳送室見到你。”
他說完，就離開了楚惜羽的房間。
楚惜羽合上門，就趕緊從書櫃的裏側翻找出他藏在書裏的錄像帶，將其藏進書包內袋，隨後，他又把自己的昂貴的攝像設備全都裝進了防水的書包裏，給幾台設備提前裹上了防水密封袋。
做完這些後，他才起身走出了房門。
休息室內，胖船長和奧德已經站在門外，他們同為“巨噬人鯊”號的船員，都成為了這次格林海島之途的俘虜。
“快來這兒，尤裏安。”胖船長朝他揮了揮手，圓潤的臉上滿是倒黴的愁容，“說真的，我一點都不想去造訪什麽海島。”
“弗
蘭克少將的軍艦今天回總部，這群成天裹著屍布的家夥們就急不可待地讓我們去那破地方。”奧德發著牢騷，“見鬼了，真想跟著弗蘭克少將的軍艦一起離開。”
“弗蘭克少將今天就回總部了嗎？”楚惜羽詫異，他問道，“他什麽時候離開？”
胖船長抬手，看了眼表：“大概……在一個小時以後。”
楚惜羽垂下眸子，沉思著。
弗蘭克今天回總部，柏得溫九急著要把他們帶去格林海島上的基地，這對他們來說，肯定將不會是一個好的預兆。
也許，這些喪心病狂的研究員們已經把他們都羅列入了人體研究的新名單裏。
他憂心忡忡地望了眼眾人，河和他們一起來到了傳送室。
輪船和海下實驗區間設有一道傳動通道，隻有通過傳送室，他們才能抵達海麵。
他沒想到的是，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墨洛斯。
墨洛斯被困在一個巨大的方形透明玻璃水缸裏，八個研究員戰戰兢兢地圍在它的周圍，負責運送。
他們合力把玻璃水缸放在推車上，推進了傳送室裏。
墨洛斯遊近了玻璃前，看到楚惜羽後，原本肅殺陰鷙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了下來，一隻大掌覆在了玻璃上。
一名研究員戴著厚重的麵罩，喘著粗氣，“真是見鬼了，這家夥剛才暴躁得都險些砸了這片玻璃，現在卻安靜得跟頭**的海豚似的。
”
楚惜羽一同進了傳送室，他用餘光瞥了它好幾眼，但又不敢直視，怕被人發現他和墨洛斯間存在微妙的異樣。
他每次偏頭偷看墨洛斯，都會被墨洛斯發現，它的目光含著深邃的愛意，仿佛要把楚惜羽吸進去，他們在人群中對視了好幾眼，每次都是楚惜羽紅著臉忙收回了目光。
這種眼神交流，就如同千絲萬縷的細線，讓楚惜羽內心變得混亂而迷茫。
……
他們到達輪船的甲板，這次的航船使用的是翻修過後的“巨噬人鯊”號。
弗蘭克穿著一身軍裝，他站在甲板上，軍艦就停留在輪船的旁邊，似乎是在等待著他們。
“我要離開了，尤裏安。”弗蘭克朝他走來，冷峻的臉上帶著淡笑，“聽說你要加入研究區了，祝賀你。”
“謝謝您，少將先生。”楚惜羽和他對視，“那麽，也祝您航程順利。”
“謝謝。”弗蘭克走近了楚惜羽，他瞥了眼不遠處玻璃缸內的人魚，又朝他附耳說道，“尤裏安，我對你的心意並沒有改變，如果哪天你回心轉意了，隨時可以用這個通訊器聯係我。我會一直等待你。”
他的話帶著曖昧，說完後，傾身摟住了楚惜羽的肩膀，道，“作為離別的擁抱。”
楚惜羽仰頭一怔，他小心翼翼地瞥向不遠處的水缸。
墨洛斯遊在玻璃鋼附近，兩隻大掌都覆在了玻璃上，眼底陰沉著，目光可怕而陰鷙，盯著他和弗蘭克。
“彭！”
它一手砸上了玻璃，玻璃隨即朝四處裂開一個裂口。
幾名研究員忙圍在玻璃缸周圍，趕緊給玻璃做防護補救措施。
楚惜羽一驚，退離了弗蘭克的擁抱。
弗蘭克一愣，轉身看向墨洛斯，他沒有多想，說，“這家夥看樣子很暴躁，你研究的時候注意小心點。”
楚惜羽緊張地說：“我會的，先生。”
“那麽，我先走了。”
“好的。”
弗蘭克離開了輪船，他的軍艦隨之啟航，和輪船漸漸拉開距離。
他們也被01號研究員們帶入了輪船內。
輪船上約莫有而二十餘名研究員，他們的服裝統一，戴著麵罩看不清五官，都配備有致命的武器槍支。
時刻在他們周圍巡邏。
而他們這些“巨噬人鯊”號的幸存者，則隻有他們人數的一半不到。
他們勢單力薄，很明顯處於弱勢。
從海下研究區到格林海島約莫要耗費半天的時間，離研究區越遠，就意味著他們的處境就會越危險。
楚惜羽擔憂著，他們被集中帶到了一間休息室裏，01號研究員帶著三名研究員站在房間裏，門外兩邊都有一排研究員帶槍把守。
亞利桑那船長在旁歎著氣，他耷拉著眼睛，肥胖的臉毫無生氣。
他原本是這座巨輪的船長，此刻卻隻能坐在角落裏垂頭喪氣，大氣都不敢出。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們離海下研究區越來越遠。
楚惜羽意識到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他看向01號研究員，說道，“先生，我想去趟洗手間。”
01號研究員冷目看向他，指了其中一個研究員，說道：“我讓他帶你去。”
“不用了，我以前是這裏的船員，知道在哪裏。”楚惜羽微笑著，“出門左轉，直走五十米。”
01號研究員這才點頭，沒說什麽。
他起身走向門外。
這時，亞利桑那船長也舉起了手，他的模樣滑稽到就像是乖巧的小學生。
“01號研究員先生，我也想去。我的上帝，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01號研究員皺眉，看向亞利桑那，“快去快回，十分鍾後輪船就要海島區，會有暴風。”
“好的，先生。”
船長捂著肚子，連蹦帶跳地離開了房門。
門口的研究員們都把目光放在了他們身上，帶著壓抑的監視感，讓人心生寒意。
楚惜羽剛走進洗手間，亞利桑那就關上了門，從身後攬上楚惜羽的肩膀，神經兮兮地對他做噤聲狀。
“噓，尤裏安。”他用兩人才能聲音細聲說：“我看出來了，這些家夥壓根就不是想帶我們去島上，他們想讓我們去見上帝！”
“格林海島根本就沒有什麽基地，我的父親曾經去過那地方，他差點慘死在島上！島上連顆樹都存活不了，更別提人類了。”
“他們肯定有別的目的。”亞利桑那喘著氣，眼底帶著恐懼和謹慎，喃喃道：“擅自闖入格林海島的人類都會受到神罰，他們會遭到惡神的詛咒的……神會懲罰他們……”
“尤裏安！孩子。”
亞利桑那的三層下巴都在抖，囑咐他道：“在這層樓的兩邊盡頭都有一間密室，啟動油畫後麵的開關就能開啟逃生通道，通道裏有逃生艇。一會運氣好的話，你也許能坐著逃生艇活著離開這鬼地方。”
“聽清楚了嗎？你還小，我希望你能晚點去見上帝。”
亞利桑那船長匆忙抹了把臉上的汗，肥胖的臉上不見那股窩囊勁。
他細聲說道，“這艘船是老船長的心血，我得讓這些家夥們瞧瞧，誰才是這艘船的船長。”
船長的目光堅定，談及船長這兩個字時，他不自覺地挺起了肩膀，帶著作為船長的威嚴和責任感。
他又拍了拍楚惜羽的肩膀，隨後匆匆轉身離開了洗手間。
隻聽船長大笑著，對守在門口的研究員客套道，“上完後真是舒服多了！您要去上嗎？”
……
楚惜羽深呼了口氣，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把匕首，藏在了自己的袖子裏。
他正打算踏出房門，就聽見門外傳來“砰”的幾聲巨響。
楚惜羽一驚，他循聲走去，隻見一個人正倒在休息室的門外，頭部被槍打開花，血液成股地往外淌。
死的那個人，曾是他們巨噬人鯊號的瞭望員。
楚惜羽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01號研究員舉著槍走出房門，在那個人身上又補了兩槍，他冷漠地說道，“該船員不遵守研究區的規則，在暴風來臨前還不做好原地防護措施，嚴重擾亂輪船的秩序，按照規定應當執行槍斃。”
……
壓抑的周遭沉寂了兩秒。
眾人都將目光放在了死去的同伴身上。
霎時間，休息室裏的眾人沉默著，眼中滿含著恐懼和不可置信。
奧德皺著眉，說道：“哪有什麽破規定，你……你這是在故意殺人！”
“有異議的船員，”01號研究員的語調毫無波瀾，“會受到同等的對待。”
“你……”奧德的眉
間怒跳，隨即被兩個研究員舉著槍抵在了腦門上。
休息室內瞬間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恐慌當中。
船長垂著頭，坐在門邊的位置，害怕得直哆嗦，連大氣都不敢出。
輪船駛入了海島區，他們已經明顯感受到了海麵給輪船帶來的波動。
“你們作為深海研究的成員，也不能一直這麽毫無作用。”01號研究員瞥了眼嚇得臉色發白的胖船長，嗤笑了聲，“你們還能為我們偉大的研究事業做出唯一的一點貢獻……”
他在亞利桑那船長跟前站定，把槍抵在了船長的肩膀上。
亞利桑那的身形一顫，忙跪在01號研究員的跟前，一手扒上了他的腿，哆嗦著求饒，“別開槍，別開槍……您饒我一命吧。”
01號研究員抬腿踹了腳亞利桑那的肚子，他哼笑著道， “我實在想不通，你究竟是怎麽當上這艘船的船長的？遇到敵襲的時候，你是會把自己都成肉盾嗎，肥豬。”
01號研究員大笑了兩聲。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急速的風撲來，他不可置信地低頭——
隻見亞利桑那用一把刨魚用的刀捅進了他的肚子。
“呃……！”
亞利桑那又快速從他的肚子裏拔出沾著鮮血的刀，穩穩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也許，”他一手拽緊了01號研究員的防護帽，喘著氣說道，“……我是這麽當上船長的，先生。”
研究員們蜂擁而至，舉著槍把亞利桑那和01號研究員包圍。
“都別動！否則你們的首席先生的頭顱將會被我的刀砍下來！”
船長高喊一聲，又看向楚惜羽，“尤裏安，快帶著他們走，分成兩部分走。”
楚惜羽背上背包，點了點頭。
他們在僵持之下分成兩部分跑向盡頭，楚惜羽走在最後麵。
“彭彭！”
混亂之中，他隻聽到兩聲巨響。
如同戰士般的船長被擊中了腹部，一槍擊中了他的膝蓋。
亞利桑那船長跪倒在地，他瞪大了眸眼看向楚惜羽，血液從嘴角流淌出，“唔……唔快……跑。”
“船長！”
輪船突然開始劇烈晃動，海浪聲轟然響動，這是暴風雨降臨的前兆。
楚惜羽轉身，一顆子彈隨之穿透過空氣，擊中了他的肩膀。
在劇痛降臨的同時，他聽見了水艙裏來自墨洛斯陰冷的歌聲。
那是古老的歌聲，與以往不同，歌聲森冷而幽遠，如同死亡前的哀吟，又像是死神的祭歌，帶著詭異的力量和氣息。
楚惜羽一怔，他突然感覺輪船開始大幅度地傾倒。
輪船像是被大海舉了起來，在半空中左右晃動著，他身形站不穩，不可控製地向一放倒去。
“轟——！”
輪船重重地撞上了海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他眼前的牆壁瞬間被撞碎，頭頂的天花板開始轟然倒塌。
他甚至看到了有人被掉落的碎石活活砸死。
不消幾秒鍾，如一座高山般的巨輪開始往大海沉沒。
研究員們陷入一片混亂，他們顧不得其它，開始四處逃生。
輪船徹底傾倒在海麵上，楚惜羽隨即從破裂的裂口出墜了出來，他閉緊了雙眸，沉入了汪洋大海中。
周遭瞬間陷入了短暫的平靜，他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在海浪聲中，他隱約聽見了海麵上傳來了胖船長的歡呼聲。
胖船長被奧德救上了遊艇，他對著沉沒的輪船放聲大笑，在洶湧的海麵上拍著手。
他狼狽地穿著救生服，笑聲比海浪更熱烈。
“看吧！神會懲罰你們的，該死的家夥們！”
“我才是這兒的船長！！”
…………
楚惜羽閉上了眼睛，他又往下沉去。
在即將窒息之際，他被人魚摟住了腰身。
人魚吻上他的唇瓣，氧氣隨之侵入了他的口腔，他被人魚的長舌舔了舔舌尖。
傳來一瞬間酥麻的戰栗感使他的意識漸漸回籠，他眯開雙眸。
人魚將他摟上了海麵，用魚尾緊緊纏著他的腳，一手握著他的後背。
他虔誠地舔了舔楚惜羽鼻尖，說出學會的一句東方話，“尤裏安，是我的。”
楚惜羽兩手都撐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人魚在帶著他緩緩遊離，遊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他恍惚的意識到，自己被人魚擄走了。
人魚想將他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