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魚（17）
暴風裹挾著雨, 讓輪船徹底消失於海浪上。
密布於天空中的烏雲，如同青色的火焰，將天光與黑暗隔絕, 在大海中燃燒。雲與海麵共一色, 驅使天光淌入黑暗的深淵。
在混沌的聲浪中，楚惜羽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他隻能感覺到自己被人魚緊摟著, 在層層疊覆的將要將他吞沒時，人魚將他托舉與海麵上。
他又聽見了人魚的歌聲。
人魚空靈的歌聲回**在海麵上, 聲音幽遠, 那是一種神聖的美, 帶著詭異的力量和魅惑。
驟然，天空中的烏雲破開了一道缺口，白光穿透過烏雲映照在海麵上，如同神明的恩賜，帶來光明和生的希望。
暴風很快停了。
他隻見無數條淺金色的光線穿透過黑暗, 洶湧的浪濤逐漸平息。
楚惜羽朦朧地意識到, 被人魚帶入了一片未知的海域。
等周遭平息下來後，他徹底昏了過去。
……
他的睫毛輕顫，緩慢地睜開了眼睛，視線適應了下日光，迷茫定睛看向周遭。
他正處於一處水洞中，石壁與海水相融, 這裏精美得如同童話中的世界，水洞的礁石壁上生長著精美的各色珊瑚, 光影斑駁。
他躺在被幹草和毛絨毯厚厚堆疊而成的墊子上，令他意外的是, 他躺在上麵並沒有聞到海洋的腥味，反而泛著淺淡的幽草香。
水洞裏不遠處是一片巨大的水池，碧色的海水清澈見底，連接著外麵的海洋。
楚惜羽猜測，這個如同童話世界的地方，應該位於海島邊沿。
而且被提前精心地布置過。
他撐著手起身，動作間不小心牽動了肩膀處地傷口，他吸了口冷氣，捂著自己的胳膊處，緩緩坐起了起來。
他瞥向身側，自己的背包正完好無損的躺在角落裏，裏麵的東西都被拿了出來。
還貼心地放在洞口的光亮處晾曬。
幸運的是，包裹著攝像設備和錄像帶的防水真空袋還是密封的，並沒有破損。
楚惜羽鬆了口氣，墨洛斯的模仿能力很強，它就好像知道這個背包對他來說很重要。
水池中傳來水流的浮動聲，楚惜羽聞聲望去，隻見一抹高大的黑影迅速遊入了洞中。
它逆著光芒而來，長尾自如地在水中遊動，速度很快，楚惜羽幾乎隻看見了它的遊動的影子。
墨洛斯回來了。
楚惜羽正安靜地坐在石洞中，眸眼中帶著迷茫，鴉羽般的睫毛斂著，漂亮到不像話。
他就如同置身於精美的牢籠裏，仿佛真的成為了人魚圈養的配偶。
墨洛斯向楚惜羽遊來，手中一些新鮮的海魚和柴火，蔚藍色的眼底含著柔意。
墨洛斯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在它看來，楚惜羽是完完全全地屬於它的。
“尤裏安。”墨洛斯遊向楚惜羽，摟住了他的腰身，它的發音混濁醇厚，還並不完全標準。
看向楚惜羽中彈的傷口時，墨洛斯的眸光暗了暗，它磨了磨尖牙，眸底帶著森冷可怕的寒意。
它在喉間低鳴了一聲，楚惜羽感受到了它陰沉沉的殺意，他不由得縮了縮肩頭。
他的肌膚光滑白皙，襯得傷口格外明顯，墨洛斯心疼地用指腹緩緩撫摸著他傷口邊緣的肌膚。
“尤裏安疼嗎？”它緩慢地說道。
楚惜羽搖了搖頭，他的衣服被墨洛斯撕開了平整的一道口子。
他的傷口在外**著，彈片已經被人魚提前取出來，墨洛斯應該提前處理過他的傷口，他才不至於痛到難以坐起。
墨洛斯伸出長舌，緩緩舔舐著他的傷口，濕粘的觸感降臨在傷口上時，他竟然沒有感到一絲疼痛感，反而隻感覺到
了一陣溫熱和癢意。
楚惜羽的紅著臉頰，他莫名感到有些羞恥和難為情。
“墨洛斯……可以了。”
它舔舐過後，疼痛感仿佛也被它舔舐幹淨了。
不久後，墨洛斯直起了身，它舌尖沾滿了楚惜羽的氣息。
它眯起了雙眼，似乎很喜歡他的氣味。
他愣了下，他試探性地摸向自己背後的傷口，震驚地睜大了眸子。
他的傷口竟然在短時間內開始愈合了。
這中現象已經難以用科學來解釋了，他望向眼前的怪物，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水洞裏的氣溫不算低，楚惜羽的雙腳浸泡在水池中。
他環顧了一眼周遭，說道：“這是哪裏？”
他有些慌張和迷茫，這裏仿佛與世隔絕，是一處未知的領域。
“Green ……Island.”
墨洛斯湊近了，親昵地舔了舔他的唇角，又緩緩地換了種語言補充道，“格林海島，尤裏安喜歡的地方。”
楚惜羽怔了怔。
這裏就是傳說中無人生還的格林海島。
他很意外，這裏似乎和可怕的傳聞截然相反。
楚惜羽紅著臉推他，被一邊親著一邊說，“唔……我什麽時候說過唔……我喜歡這裏。”
墨洛斯蔚藍色的眼底美得魅惑，它低沉的說道：“尤裏安以後會喜歡。”
楚惜羽：“……”
墨洛斯用尖利的指尖劃破幹柴，幾乎半秒的功夫，它就在水池邊的壁石上生起了火，它將海魚放在火焰上烘烤。
等火候成熟之際，楚惜羽隻見它把一些他不認識的草類洗幹淨，放在了魚肉的外皮上一起烤製。
楚惜羽在旁看著，他有些驚異於墨洛斯模仿人類的能力，也不知道墨洛斯是從哪學來的這些。
香味彌漫在空氣中，他不由得小聲咽了咽口水。
他坐在火堆旁，巴巴地望著。
他有點餓了。
人魚把烤好的魚遞給他，這條魚和普通多寶魚形狀差不多大，他吹了幾下後，才輕輕咬了一口，
他哈著氣，小口咀嚼著，他動作頓了下。
他嚐到了鹹味，魚肉的肉質鮮嫩，並不腥，火候也剛剛好。
他也許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嚐到一條深海猛獸的烤的海魚。
墨洛斯浮在水池邊，趴在手臂上，直勾勾地看他，笑意盈盈。
它新奇地看著楚惜羽咀嚼食物，他的每個舉止在墨洛斯眼裏，都格外的可愛。
楚惜羽低頭吃著海魚，偶爾會警惕地偷偷瞥一眼墨洛斯。
他被墨洛斯帶到了這裏，不僅與人類斷開了聯係，而且還與人類世界隔絕。
楚惜羽想著，吃魚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他看向人魚，緊張說道：“墨洛斯，我想回去。”
墨洛斯伸出手，輕柔的擦拭了下楚惜羽的唇角。
“我想回到人類世界裏去。”楚惜羽望向它澄澈的眼眸，“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墨洛斯點頭。
它沉默了半晌，又抬起了頭來，目光黏在他身上，舔了舔他的手心，“尤裏安是我的。”
楚惜羽歎了口氣，縮回了自己的手。
他吃得差不多飽了，轉而去檢查自己昂貴的設備們。
他的錄像帶都還是完好的，攝像設備都具有防水功能，也都還能正常使用。這是對他來說唯一的好消息了。
他捧著自己心愛的相機，調整好角度，試著對光影斑駁的石壁上按下了快門鍵。
相機中的畫麵清晰可怕，綺麗的景象與水麵渾然天成，如夢如幻。
還好沒壞。
等他舉著相機回頭時，突然發現墨洛斯正遊在他身後，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它的目光帶著幽幽的意味，讓楚惜羽總不由得心上一緊。
“你在看什麽？”
楚惜羽順著它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握著的相機。
墨洛斯在看他的相機，也許是出於好奇，但也許並沒有楚惜羽想的那麽單純。
“那是什麽？尤裏安。”
楚惜羽忙把相機裝回了背包裏，“沒、沒什麽。”
背包已經被墨洛斯晾幹了，他把餘下的一些設備也一起裝了進去。
他縮著身子躺在牆角，身下的墊子鋪得寬敞，出奇的柔軟，他刻意與墨洛斯保持著一些距離。
而墨洛斯並不滿意它們間的距離，它輕鬆地爬上岸，將楚惜羽摟入了懷裏，長尾緊緊桎梏著他。
墨洛斯的手輕柔地拂過他的後背，他後背的傷口的愈合得很快，現在已經幾乎感受不到疼痛感了。
墨洛斯似乎是在哄他睡覺。
楚惜羽今天經曆了逃亡，他確實有點困了。
他眯著眼睛被人魚圈在懷裏，眼皮開始緩慢地開闔著。
墨洛斯親了口他的唇瓣，輕柔地安撫他。
“尤裏安。”
它念楚惜羽的名字的時候，語調總帶著纏綿的親昵意味。
曖昧得如同一片帶著倒刺的羽毛拂過他的心頭，戰栗間又含著癢意。
楚惜羽閉著眼睛，周圍漸漸變得混沌，不知過去了多久，感覺自己好像睡了一覺。
在困意中，他迷糊地哼了聲，“嗯？”
墨洛斯在他耳畔說道：“我知道，這是什麽。”
“你說什麽？”楚惜羽耷拉著眼皮，看向墨洛斯。
“這裏麵，有我。”
墨洛斯咧開一抹笑意，在他耳邊幽幽地得出結論，“尤裏安喜歡我。”
什麽？
楚惜羽瞬間沒了困意，他睜開眸子。
他隻見墨洛斯的手中此刻正拿著他的相機，不知它什麽時候就學會了使用相機，慢慢翻看著這個相機裏以往的相片。
裏麵有不少張人魚的照片，那是他以前拍的。
“……我也喜歡，尤裏安。”
楚惜羽想要去奪，卻被墨洛斯抬高，它把相機對準了楚惜羽，一手攬上了楚惜羽的腰身，意味深長。
墨洛斯要用相機拍他。
他的手被墨洛斯捉住了，被迫撐在墨洛斯的長尾上，他緋紅著臉，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