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知道你犯了什麽錯誤嗎?”

在焦教官喊完開始後, 王子臣並沒有第一時間發起進攻,而是仍維持著起手式的姿勢,漫不經心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穀梁一微微一愣:“什麽?”

“你的腿部力量不強, 不, 應該說你整體無論是耐力還是爆發力都很差勁, ”王子臣毫不客氣地點評道, “體型也不占優勢,唯一能在跟人對決中占上風的恐怕隻有靈活和柔韌度了, 可是你偏偏把下盤紮得死死的——”

說到這裏時,他突然猛地一蹬腳,壓低重心做出了一個橫掃的姿勢。

穀梁一瞳孔一縮, 下意識泄了腿上的力氣,想要往後退一步。

誰知王子臣的橫掃隻是虛晃一招,趁著穀梁一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避讓腿部的攻擊上, 他直接一把抓住穀梁一的手腕, 直起身將人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 然後輕輕巧巧地一踢他腿部的側關節——

“咚”的一聲, 穀梁一臉朝下撲街在了墊子裏。

他咳嗽了幾聲, 深吸了一幾口氣, 翻了個身坐在墊子上, 被焦教官犀利的目光盯得根本不敢抬頭。

“……寶啊, 雖然我知道這方麵不是你的強項, 但你連一分鍾也沒撐到,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焦教官都沒眼看了哈哈哈哈哈,隻能默默歎氣, 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那句經典台詞:日後你惹出禍來, 不把為師說出來就行了哈哈哈哈。”

“突然發現天才也有不擅長的領域, 一下子就心平氣和了,果然老天是公平的,給你開了扇門就要關一扇窗。”

“笑死,其實大部分人是被上帝鎖死在屋裏了,比如說我(流淚.jpg)”

“還有我……”

另一邊,王子臣居高臨下地看著穀梁一坐在墊子上,勉強扶正眼鏡,揉著後背忍痛緩神的模樣,微微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我剛才說你下盤僵硬,就是想衝這裏下手嗎?”他不屑地挑了挑眉,嘲諷道,“剛擺出個攻擊架勢你就連身體重心都平衡不了了,胸口還大開空門,這就是唐班第一的智商?麻煩下次過招的時候帶點腦子,我沒興趣教蠢貨。”

“王子臣!”焦教官沉下臉來,“你怎麽跟同學說話呢!”

“抱歉教官,”王子臣認錯倒是很坦陳,“我可能說話不太好聽,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那也不能這麽……”

“教官,”穀梁一努力站起身說道,雖然痛楚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剛才的確是我太大意了,再來。”

“大意?”王子臣卻似乎不認可這個理由,“隻有熟練掌握一項技能的人失誤了才叫大意,你這根本是一點格鬥意識都沒有好吧。”

穀梁一反應很快:“所以我們才在這裏打指導賽不是嗎?”

“…………”王子臣看上去被他噎了一下。

但焦教官在旁邊盯著,他也不好繼續發作,隻是抱臂硬邦邦地問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有這些問題,那還不改正嗎?”

“我知道了。”

穀梁一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新擺好起手式。

但十分鍾後,原本站在遠處笑眯眯觀望的諸葛逍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沒有訓練的隊員和無關人員平時不允許進入訓練場範圍內,所以他們一直站在邊上的陰涼地裏觀望,也聽不見穀梁一那邊的對話。

“怎麽回事?”他表情有些凝重地問道,“剛才焦教官被人喊走了之後,場上都沒教官在旁邊看著了,他們居然還在打嗎?”

易言比諸葛逍還早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不顧禁令,冷著臉掀起學校圍在訓練場外圍的伸縮帶,直接彎腰大步走了進去。諸葛逍和嚴北辰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也趕忙跟了上去。

訓練場內。

雖然有墊子緩衝,但幾次下來,穀梁一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被摔散架了一遍。

王子臣倒也不是沒有指導他,但每次點評完之後,他總是會在旁邊恰到好處地開嘲諷,最後甚至掃射.到了唐班的全體同學。

說實話,穀梁一並不在意他嘲諷自己。

但是嘲諷唐班,不可以。

“我的同學們……咳咳,每一個,都是各自高中最優秀的人物。”

他再次從墊子上爬起來,氣喘籲籲地瞪著站在對麵的年輕人:“如果我有什麽地方冒犯到你了,或者你就是單純的討厭我,都沒關係。”

“但是,請你不要隨便貶低他們!”

王子臣站在對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因為劇烈活動的原因,他這會兒也微微喘上了氣,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在聽到穀梁一的話後,他譏諷地扯了扯嘴角,忽然答非所問地問了一句:

“你就是這樣騙過其他人的嗎?”

穀梁一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茫然:“什麽?”

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王子臣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灰,輕蔑地笑了笑:“裝出一臉無辜懦弱的樣子,博取大家的關注,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你以為你偽裝得很好嗎?”

穀梁一狠狠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但王子臣並不聽他的辯解,而是冷笑一聲,突然再度做出了一個壓身橫掃的動作!

對練了這麽久,穀梁一也總結出一點經驗了。

他吸取之前的教訓,立刻放鬆雙腿手臂,保證身體的柔軟度以靈活應對來自對手的攻擊,成功躲過了這一招掃堂腿後,立刻雙臂交叉擋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了一記來自王子臣的重拳!

“嘭——!!!”

人的手臂外側骨骼非常適合用來防禦,硬度堪比花崗岩。

而王子臣顯然也沒想到,穀梁一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舉一反三,反應還變得這麽敏捷。

一拳揮出,穀梁一悶哼一聲,因為力量之間的差距,他被衝擊力推得連退幾步,腳後跟差點掉出墊子的範圍,但最終手臂隻是隱隱作痛;

反倒是作為進攻方的王子臣,由於輕敵,指關節傳來的疼痛幾乎讓他一張臉都扭曲了。

見狀,穀梁一眼前一亮:

好機會!

格鬥比的就是瞬時反應,強大到難以對抗的對手因為疼痛出現了破綻,穀梁一心知這是僅有的一刹那空檔,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他果斷出手,轉守為攻,抓住王子臣的雙肩,對準腹部狠狠一個頂膝!

一聲悶哼,王子臣目眥欲裂地弓起上半身,痛苦地幹嘔一聲,穀梁一趁機夾握對方左前臂,向左閃身上前,屈膝抱住他的腰——這是散打中的抱腰過背摔起手式。

不遠處的諸葛逍激動地用力一握拳,大喊一聲:

“好!穀梁,幹掉他!”

但正當穀梁一準備發力時,一隻手卻反手掐住了他的腕關節,像鐵鉗似的根本無法掙脫。

彎著腰的王子臣緩緩抬起頭,望著緊貼在自己懷中、一臉驚詫的穀梁一,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

“你還想摔我……?”

下一秒,視野天旋地轉。

匆匆從後方趕來的易言瞳孔一縮,失聲喊道:“穀梁!”

穀梁一被王子臣擰著胳膊壓在墊子上,這一下摔得著實不輕,他悶哼一聲,另一隻手掌下意識撐地維持平衡,但掌心處傳來的刺痛卻讓他呼吸一窒——

那副他無比珍視的、銘刻著小小字母“U”的黑色鏡框在從鼻梁上滑落後,於重壓之下,發出了一道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穀梁一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王子臣本來滿腔怒火,看到他這副表情也不禁忐忑起來,慢慢鬆開了手:“……喂,你還好吧?沒受傷吧?”

按理說他下手還是有輕重的,而且還有墊子緩衝,穀梁一還不至於受傷吧?

但當他看到穀梁一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時,臉色卻瞬間變了。

“穀梁!沒事吧?”

諸葛逍和嚴北辰都快被嚇死了,趕緊跑到他身邊圍著他連聲詢問道。

其他本來在訓練的特動組二隊成員見情況不對,也都紛紛跑了過來。

但穀梁一卻像是被摔懵了一樣,無論他們怎麽呼喚都毫無反應。

黑發青年低垂著頭,長長的劉海擋住了眼睛,整個人的狀態如同被格式化的機器人,他直勾勾地盯著地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也空洞的嚇人。

在眾人焦急的視線中,好幾秒後,他的眼睛才慢慢恢複了一點神采。

青年抬起左手,安靜地注視著在掌心流淌蔓延的鮮紅。

折斷的眼鏡腿劃破了皮膚表麵,留下了一道約莫兩厘米的傷口。

傷口並不算深,畢竟這副鏡框的材質是相對柔軟的樹脂材料,但由於手掌的血管豐富,眾人乍一看去,洶湧的鮮血順著掌紋一滴一滴落下,穀梁一跪坐在地、滿手都是血的樣子還是頗為嚇人的。

“哎你別亂動……”諸葛逍剛想伸手攔下他的動作,突然,隻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啪!”

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詫至極的神色,怔怔地看著麵前神色冷淡的穀梁一,還沒說完的話頓時卡在了嘴邊。

一向脾氣好到不行的穀梁一……居然拍開了他的手?

但青年卻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反應。

換做平時早就連聲道歉的人,現在卻隻是毫無情緒波動地掀起眼皮,冷淡地瞥了一眼諸葛逍便收回了視線,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過路人。

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仿佛縈繞著一團化不開的濃霧,讓人無端聯想起深秋的寒夜,周身的冷漠氣息更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他低下頭,看著指縫間滲出的鮮紅血跡,眼神很冷,嘴唇幾乎沒有嚅動,極輕極低地喟歎道:

“……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無人注意到,在青年話音落下的刹那,風聲乍起,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圓心,瞬間向四麵八方**開。

覆蓋在整個訓練場地麵上的細小浮塵和砂礫同時齊齊震動,在漂浮離地數毫米後,又無聲無息地再度落下。

遙遠的莫頓城內,正爬伏在高塔上沉眠的骨龍忽然抬起頭顱,甩了甩猶如長鞭般的白骨龍尾,遙望向城外的方向。

它眼眶中燃燒的幽冥之火微不可查地晃動了一下。

主人的氣息……

但是,為什麽會在兩處不同的地方?

人群中對法力變化最敏.感的諸葛逍,這會兒也有種喘不過氣起來的感覺。

如果說他唯一一次成功催化植物時,體會到的法力變動範圍僅限於周身半徑的一米之內,那麽此時此刻,就是整個天地間的大氣壓強,都在發生某種不可知的劇烈變化。

他猛地扭頭看了看其他人,卻發現周圍人的表情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隻有他一個感覺到了不對勁嗎?

諸葛逍緊張地咽了咽唾沫,看著這樣神情陌生的穀梁一,他突然莫名打了個寒顫。

穀梁他到底是怎麽了!?

幸好,穀梁一這樣奇怪的冷漠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

幾秒種後,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猛地抬起頭,視線怔怔地越過諸葛逍他們,望向了麵前墊子上那副被壓折的眼鏡。

“老四你沒事吧臥槽,你吱一聲別嚇我啊。”

也不知怎的,諸葛逍突然一下子又能自如呼吸了。

但看著穀梁一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他頓時更害怕了。隻是這次他沒敢再伸手,而是連聲問道:

“腦袋暈不暈?沒摔成腦震**吧?”

穀梁一沉默著搖了搖頭。

他用完好的右手撿起了那副眼鏡,珍惜而慎重地用袖子擦幹淨了上麵的汙漬。

但是劃痕和壓折的斷裂處是不可能複原的,無論穀梁一再怎麽反複擦拭,那些痕跡永遠都留在了鏡框上。

……他擦不幹淨了。

易言大步走了過來,沉著臉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肩膀。

“讓諸葛逍他們帶你去校醫室,我等會就來。”

雖然剛才是第一個趕過來的,但在看到穀梁一臉上那副冷漠的神情後,易言卻猛地頓住了腳步,臉色微微蒼白,直到圍觀人群把他的身影徹底遮擋住。

他承認,他害怕被另一個人格認出來。

直到穀梁一重新恢複了平時的模樣,易言才有勇氣再度上前。

人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貪心。他不想失去站在穀梁一身邊的資格,更不想當穀梁一崩潰悲傷的時候,把最靠近他的位置拱手讓人。

他聽到跪在墊子上的穀梁一閉了閉眼睛,用顫抖的聲音低聲道:“這副眼鏡……是當初我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但是他不在了,我……”

穀梁一有些說不下去了。

可能這件事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黑發青年抬起頭,捧著那副眼鏡,紅著眼睛問易言:“它還能修好嗎?”

“能。”易言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放心吧,你先去處理好傷口,等回去我一定幫你修好。”

說完,他冷下臉來,抬頭望向了手足無措站在一旁的王子臣。

易言幾乎快壓抑不住內心翻湧的怒氣了,他鬆開扶著穀梁一的手,把人暫時先交給諸葛逍,然後快步上前,一把推開了想要過來查看情況的王子臣。

王子臣踉蹌了一步,有些虛張聲勢地瞪著他:

“你幹什麽?”

他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因此表麵看著凶狠,實際上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底氣不足。

“欺負剛學格鬥一個月的新手很好玩?”

“我哪裏欺負他了?”王子臣雖然愧疚,但也覺得十分冤枉,“他用膝蓋頂我的那一下也不輕啊,而且訓練還戴著眼鏡本來就是他不對,我哪能想到——”

易言拎起他的領子,壓低聲音質問道:“穀梁為什麽一直不肯摘眼鏡,難道焦教官沒跟你說嗎?”

王子臣不說話了。

指揮部那邊早就把穀梁一的資料調查清楚了,雖然特動組的成員隻知道他是個孤兒,但作為隊長,王子臣和易言都是有權利知道全部的。

對視幾秒鍾後,易言猛地鬆開他的領口,和王子臣麵對麵站在空地上。

他用漆黑沉鬱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對方,強壓著怒火問道:“你之前,學過幾年散打對吧?”

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但易言作為第一批特動組成員的隊長,是真正見過血開過槍的人,在他瀕臨暴怒邊緣時,周身的殺氣和壓迫感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王子臣忍耐住下意識想要後退的衝動,反問道:

“是又怎麽樣?”

“那正好,我也學過一些。”

易言的語氣給人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脫下外套丟到一旁的空地上,又摘下脖子上的長命牌,低頭看了一眼左手腕表上的時間。

末了,他抬起頭,冷冷丟下一句話:

“給你十分鍾時間休息,接下來,由我跟你打。”

地球。

就在穀梁一受傷的數秒後,天空中的直播畫麵竟然詭異地消失了!

——這種情況,就和當初穀梁一昏迷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然而令人類感到恐慌的是,他們根本搞不清楚直播消失的原因!

這次意外,導致各大社交媒體瞬間被無數網友的評論擠爆了:

“到底怎麽回事?專家有沒有給出原因?”

“這次穀梁一沒有暈倒啊,好好的怎麽會畫麵消失?那我們還能聯係上漠大那邊嗎?”

“指揮部你們看看你們選的人,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牛逼。穀梁一在校外都沒受過傷,而且他的命有多寶貴那些專家難道不知道嗎?這屬於是重大安全事故了!”

“媽的氣死我了!這要是再不換人老子跟他們沒完!”

“拜托那些討厭穀梁一的家夥給我牢牢記住了:就算你再看不順眼他,他的命現在也是和全世界幾十億人牢牢綁定在一起的!除非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煩了,那我沒話可說,否則就給我把嘴巴閉上!少說兩句!”

“沒錯,現在地球上發生的這些災難和穀梁一有什麽關係?難道就因為他是所謂的‘救世主’嗎?難道好人就活該被槍指著?”

“滿手都是血啊,看的心疼死我了……什麽人啊這是!”

“焦教官到底幹什麽去了?既然是自己選的人就給我負點責任啊!”

短短幾分鍾時間,民眾的恐慌和憤怒就達到了頂峰。

而在地球指揮部大廳內,上百名工作人員正飛快地敲擊著鍵盤,時不時抬頭看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一人匆匆夾著文件從外麵跑進來,緊張地對陸朗匯報道,“陸部長,輿情太激烈,可能一時半會沒法控製住了,剛才好幾位國家的相關負責人都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請問我們該怎麽回複?”

“跟他們說稍後我會統一開視頻會議,”陸朗眉頭緊鎖,死死盯著漆黑一片的大屏幕說道,“我……”

話音落下,突然大廳內響起了一片歡呼!

望著再度恢複的直播屏幕,和大屏幕上穀梁一熟悉的麵容,陸朗瞪大眼睛,攥緊桌沿,高高懸起的心終於漸漸落下。

真是……太好了!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由衷地感激直播畫麵的存在。

並且陸朗也再一次深深明白了一個事實:穀梁一的安全,果然是現在全人類心目中的定海神針啊。

所以,王子臣作為本次意外事故的唯一直接責任人,無論是指揮部還是漠大校方那邊,必定都不可能對此事輕拿輕放了。

而此時的天空直播內,易言對王子臣發起的宣戰,也振奮起了所有焦急不安人們的心:

“好!一定要給我把這臭小子狠狠揍一頓!”

“易哥加油啊!那個王子臣的垃圾話全程聽得我火冒三丈……就算打小沒了爹,但他媽難道沒教過他什麽叫禮貌嗎?”

“+1,說話又衝又刻薄,放社會上別人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易哥好好教教他怎麽做人!”

異世界,訓練場內。

一聽到易言打算和王子臣打一場,一旁的穀梁一猛地抬頭!

“易哥,”他暫時顧不上自己手上的傷了,急忙勸道,“你別——焦教官估計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們趕緊先離開訓練場吧,否則被看到的話……”

“被看到的話怎麽樣?”

焦教官飽含怒氣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穀梁一和他身邊的眾人同時身體一僵。

尤其是王子臣,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頓時變得極為蒼白。

焦教官冷哼一聲,從訓練場外大步走了過來,先是冷冷地掃了一圈圍觀眾人,嗬斥道:“都圍在這裏幹什麽!你們都沒事了是吧?”

其他特動組的成員頓時一哄而散,隻剩下諸葛逍和嚴北辰兩個還留在原地陪著他。

眼看著教官朝他們這邊走過來,王子臣也沒心思回應易言的挑釁了,他神色懊惱地垂下頭,咬著下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當初選他當二隊的隊長時,焦教官就跟他說過,截止到穀梁一下一次離校之前,二隊成員的名單都不是固定的。

——簡單打個比方,就是他這個隊長還在試用期內,一旦表現不好,立馬就會被換人處置。

“誰先說?”

盡管掃一眼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但焦教官依舊給了他們一個發言的機會。

幾秒鍾的死寂後,王子臣閉了閉眼睛:“對不起教官,是我衝動之下沒有注意下手的分寸,把人弄傷了。我……我違反特動組的規定了。”

“是嗎?”焦教官冷著臉反問道,“我就走了不到十分鍾,你之前是怎麽跟我保證的?”

王子臣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教官,我的手隻是皮外傷,並不要緊。”穀梁一忽然出聲道。

他對自己受傷的事情輕拿輕放,卻當著他們的麵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但這副眼鏡是別人送我的禮物,是我……非常非常寶貴的東西。”

他閉了閉眼睛,強壓下內心翻湧的怒意,睜開眼睛直直地盯著王子臣,一字一頓道:

“我不會原諒你,但是,你必須道歉。”

焦教官望向他。

王子臣咬了咬腮幫,沉默幾秒後,低聲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焦教官沒有第一時間宣布處罰措施,隻是冷冷道:“你先給我滾去跑個五千米,然後到校醫院的心理醫生那兒再做一次評估。你的事,我已經做不了主了,等著指揮部做決定吧。”

“……是。”

王子臣正要轉身去罰跑,但旁邊一直沒出聲的易言卻再次請求道:

“教官,請讓我和他打一場。”

焦教官和他對視了幾秒,嚴肅的神情微微緩和了些許。

他問王子臣:“你怎麽說?”

王子臣停下腳步,他看著易言,又看看站在旁邊神色焦急的穀梁一,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隻是默默點了一下頭。

“我同意。”

易言淡淡道:“別想太多,這隻是一場指導賽。”

“……雖然你是一隊的隊長,但以咱倆之間的水平差距,還不至於要到你跟我打指導賽的程度吧?”王子臣忍不住反問道。

但這一次他確實比剛才要冷靜多了,在開始比賽前,還特意彎腰把剛才移位的墊子搬回了原位,防止再有人受傷。

在王子臣站上墊子後,易言緊隨其後,站在了他對麵的位置。

站在穀梁一身旁的諸葛逍雙手合十,嘴裏還在念念有詞:“易哥打爆他打爆他打爆他……混蛋趕緊摔倒趕緊摔倒……”

但他的舉動,穀梁一卻根本沒有發現。

他緊抿著唇,雖然身體每一寸肌肉都酸痛得要死,但還是堅持著站在原地,想要把這場比賽看完。

他當然是相信易言實力的。

……但是,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呢?

此時場上對峙的二人,已經擺好了各自的起手式。

易言緩緩吐出一口氣,左腳後撤半步,沉肩抬肘,雙手一前一後擺在胸前,五指微微虛張,身上的肌肉看似放鬆,實則蘊藏著不可小覷的爆發力。

他剛一抬手,王子臣就知道這位絕對是個練家子。

和乍一眼望過去就滿是破綻的穀梁一不同,易言無論是動作、細節還是氣勢都無可挑剔,黑色的寬鬆T恤下,包裹著的是一具千錘百煉的緊實肉.體。

他光是站在那裏,眼神的壓迫感就足以令對手戰戰兢兢。

而王子臣也算半個專業人士,能當上二隊隊長,說明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摒棄一切雜念,開始尋找著易言身上的破綻。

他們把握時機的水準都遠超常人,因此,根本不用焦教官喊開始,在下一個瞬間,兩人便默契地同時出手!

“呯!呯!呯!”

拳拳到肉的聲音讓穀梁一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他在場邊看得眼花繚亂,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場上兩人就已經有來有往地過了好幾招。

其他人看不出端倪,但旁邊觀戰的焦教官卻微微睜大眼睛,發出了一聲輕咦。

這種格鬥方法,他好像從沒在特動組的課堂上教過吧?

易言的這套動作脫胎於軍用格鬥術Systema,退可防禦護住心肺,進可變招做多範圍攻擊。這套格鬥術融合了柔道和太極的思路,專注於呼吸,是把人的整個身體當做一套係統來進行攻擊防守的實用性格鬥技巧。

對於一個多月前還是普通學生的特動組成員來說,想要熟練掌握這套格鬥技巧實在是太難了,完全沒辦法當做入門速成訓練。

但一旦學會,那對非專業格鬥人士來說,就是妥妥的降維打擊。

“唔!”

因為變招不及,王子臣被易言猛地拽住了中指和無名指,電光火石間,毫不猶豫地反手向背後擰去!

他疼得悶哼一聲,上半身被迫低折弓起,膝蓋一軟就半跪在了軟墊上。

王子臣鐵青著一張臉,試圖反抗,卻被易言再次施加的巧力弄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姿勢可比剛才他對穀梁一的反身擰腕狠多了,但凡他敢動彈一下,兩根手指都會被易言硬生生掰斷!

“看好了,”場上的易言突然轉頭,對著穀梁一說道,“先拉手指後跪腿,這個招數比背摔更適合你這種輕量級體型,也更不容易被打斷。”

穀梁一眨了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易言口中所謂的“指導賽”,是拿王子臣練手,給他當教具沙包做指導嗎?

就連諸葛逍都忍不住笑起來:“太慘了哈哈哈,不過易哥,幹得漂亮!”

王子臣的臉色漸漸由青轉黑,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氣的。

“當對手背對著你的時候,如果想要讓對方徹底失去反抗力氣,那就用你的胳膊錮住他的脖子,也就是所謂的鎖喉。”

易言麵色不變,卻用左手猛地把王子臣的腦袋向後一掰,在逼迫對方露出脖頸後,右肘瞬間鎖喉並向後快速退了半步。

雖然整個過程隻維持了短短四五秒的時間,但肉眼可見的,王子臣整張臉都因為窒息漲得通紅,連額頭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在易言鬆手後,他一連朝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幾步,捂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半天,這才勉強站穩身體。

易言又道:“在力道足夠的情況下,不出三十秒,就可以讓對手因為窒息而昏迷。這個姿勢一旦形成,哪怕是十幾歲的女生也能輕鬆弄暈一個成年男人。”

穀梁一點了點頭,腦海裏卻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之前他和易言對練的場景。

他那時候還以為自己進步很大呢,都能和易言打得有來有回了,每天訓練結束回來的路上,還興奮地和易言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自己的想法,對方也從來沒打斷過他的話。

沒想到,居然是易言有意識的在給自己喂招嗎……

突然就有點兒沮喪了。

但穀梁一又莫名覺得有些開心。

因為他已經習慣了照顧別人的情緒,但偶爾被人遷就一下,其實,感覺也挺不錯的?

場上,王子臣憋著一股氣,死死地盯著易言道:“再來!”

易言收回視線,沒說話,隻是衝他做了個勾手的姿勢。

王子臣沉下臉,一拳揮向對方的臉頰。

但這隻是假動作,他看似出拳,實則卻抬腿朝易言的膝蓋蹬去,試圖像之前對付穀梁一一樣攻擊易言的下盤。

不過他來勢洶洶,易言也毫不示弱。

在敏捷躲開這一擊後,他毫不猶豫地欺身而上,順勢抓住王子臣的手腕,在對方穩住身體回擋的時候,順勢化拳為肘,對準他頸動脈竇邊上的一寸位置,輕輕敲了下去。

這個動作相當危險致命,所以他的動作幅度拿捏得十分輕巧,擺動的幅度甚至還不超過十厘米。

王子臣的表情卻驟然扭曲了。

人的頸動脈竇對壓力非常敏.感,哪怕隻是被輕輕擦過,都會造成心率減慢,血壓下降——這也是電視劇裏人被敲一下脖子就會昏迷的原理。

千鈞一發之際,他拚命後仰幾步,這才讓脖子擦著肘關節躲閃開了這一擊。

但王子臣仍舊有些頭暈目眩,他強撐著退了兩步,這次卻連站都沒站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墊子上。

易言垂手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地看著他。

王子臣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敗了。

上一輪的時候,他還能和易言有來有回地打上幾個回合,但易言一旦認真起來,用上這種戰場對敵的招數,他就連三招也撐不過去。

……他也終於明白,每次看到自己接近滿分的訓練成績時,焦教官為什麽總是要叮囑他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

“你這是什麽招式?”王子臣深吸一口氣問道,“應該不是散打吧?”

輸了就是輸了,他技不如人是事實,倒也不至於不認賬。

“確實不是,這是軍用格鬥術,我練習它的時間比散打更長。”易言淡淡道,“因為我不確定我的散打水平一定比你強,隻有在給予對方足夠見招拆招的進步空間,並對自己的出招造成的結果有著百分百的把握下,我才會選擇出手。”

“因為我練習格鬥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贏自己的同學。”

他的目光落在深綠色墊子上那一點深色的血跡上,神色微沉,雙眸猶如一汪深不可測的古井:

“——所以,你現在知道該怎麽打指導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套格鬥術融合了柔道……”摘自軍用格鬥術Systema簡介,這是毛子那邊的招數,比較野,他們宣傳時經常表演空手奪白刃甚至空手麵對麵奪槍反殺(……),總之非常實用快狠準,但因為陰招太多格鬥比賽用很容易犯規。易哥這是把掏箱底的技術拿來給穀梁出氣了hhh唯一看穿一切的焦教官也默默在旁邊圍觀沒有阻止,因為有些人確實應該好好長點教訓(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