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陽約梁晴在隔壁的日式料理店吃飯, 聊聊工作。
他是民事律師,今年剛獨立接案子。
梁晴問他都接什麽案子,顧陽幽默反問她是不是想聽八卦, 梁晴笑說的確很有興趣。
“當事人隱私不能說。但是可以告訴你, 我從業以來接觸離婚官司比較多。”
梁晴說:“以後如果我需要打離婚官司,就找你了好嗎。”
“你這也太悲觀了, 還沒結婚, 就想著離婚。”
“未雨綢繆嘛,現在離婚率很高。”梁晴聳聳肩,“放心,我會付律師費的。”
顧陽略顯尷尬地笑笑,根本沒法接話,其實她挺會杜絕曖昧的。時間長了,顧陽發現跟梁晴這樣的女生當朋友的話,相處起來很輕鬆。但想要再進一步很難, 像是在強拗瓜。
她總是有著距離感, 冷冷清清的。
梁晴真把他當成人脈,免費谘詢法律問題, 都是關於工作的,勞動法,仲裁,合同糾紛等等。
顧陽覺得自己入了梁晴的套, 這頓飯下來要是按照律所的計費標準,他能掙不少錢。
“怎麽,工作上有問題?”顧陽探身問她。
“沒問題, 多了解一些總沒有壞處。”梁晴表情淡然地笑笑。
“說真的,你是我見過最優秀卻又很溫柔謙遜的女孩子。”顧陽喝著水, 補充說:“但是又給人感覺你很獨,在抗拒什麽,生人勿近。”
梁晴笑了笑,繼續聽他說。
“追你的人應該不少吧,難道沒想過從中挑一個戀愛,往結婚的方向上發展。還是說,你是不婚主義?”顧陽認真跟她探討,這個關於適齡的問題。
梁晴不隱瞞,“都不是。我隻是懶得再進入一段全新的關係,把陌生人拉入自己的軌道或融入別人的生活。”
現在的節奏就很好,有工作能養活自己,有愛好,還有奶奶和妞妞。
她這樣說顧陽就明白了,“獨行不會覺得孤單麽?”
“等我覺得孤單的那天再說吧。”
“哈哈。”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氣氛融洽。
服務生九十度鞠躬歡迎儲臣,大爺高調走進來,選了個距離兩人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梁晴正小口飲茶,背對著坐,沒看見人。她手指興味闌珊地撥了下鬢邊碎發,已經吃飽了,和對麵閑聊。
顧陽先看到的儲臣,提醒了她,梁晴沒有什麽反應,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顧陽覺得很有意思,故意問了句:“會覺得尷尬麽,要不我們先離開?”
梁晴依然神色淡定,“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你的心態很好。”
“就是這麽湊巧,沒辦法。”
服務生遞來菜單,有人出手豪橫,鼇蝦魚子醬海膽什麽貴他點什麽。服務生又禮貌提醒一人吃的話夠了,不提倡浪費。
儲臣手一揚,“上吧。”
梁晴和顧陽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著話題,她透露自己肚子不太舒服,想喝點熱水。
桌上的茶水是冰的,服務生去後廚幫忙接了一杯,顧陽關心道:“沒事吧?”
“可能是昨晚睡覺被子沒蓋好,受涼了,加上最近換季。”她表情看著挺難受,今天穿的也是高領。
顧陽說:“雖然是春天了,還是要保暖。”
梁晴喝了一口熱水,沒料到水會這麽燙,燙到她一口噴出來灑到裙子上,簡直是雙重暴擊,顧陽又給她遞紙,問道:“沒事吧,燙到沒有?”
梁晴趕緊說:“沒事沒事。”
顧陽還是不放心,站起來親自檢查,的確隻是裙子上灑了點水。
兩人挨得很近,他順勢就幫她擦了下裙子。
這畫麵似曾相識,在她的某任前男友麵前也表演過被水潑到。
隔壁正在吃生魚片的筷子掉在桌子上,不知是人為還是無意。
儲臣麵容緊繃,深色冷硬,他當然不會湊上去,什麽身份?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何必鞍前馬後當個顯眼包,她在心裏也隻會嘲諷,不過是個無知又愚蠢的男人的獻殷勤罷了,都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
時間差不多了,顧陽下午還有事。
梁晴告訴他,想要在這裏坐著休息一會兒,晚點自己回去。
“那回見?”
“再見。”
顧陽離開之前,看了眼儲臣的那個方向,隻有背影,但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儲臣難得慢條斯理地吃完一頓飯,梁晴卻還沒走,他皺皺眉,難道真是不舒服?結了賬過去,“梁晴,怎麽了?”
梁晴抬起頭,“等你,你不是來找我的麽?”
“……”
儲臣無語至極,知道他的來意,還悠閑跟人你儂我儂?他不接這茬,“這人又是誰,相親對象?”
“差不多。”
儲臣笑了起來,“上次是個裹小腦的,這次又是小白臉,嗬,看來你真是想結婚想瘋了。”
梁晴臉色微變,平著嘴唇,“你不想好好說話可以閉嘴,沒人願意聽你說這些,我和誰相親,跟誰結婚與你有什麽關係?”
何必這麽損,別人哪兒招惹他了。
儲臣黑白分明地眼睛盯著她,他心髒是銅牆鐵壁,萬箭穿不透,嘴毒到底,“這小白臉一看就是個吃軟飯的,嘴歪眼斜,拳頭還沒老子的腹肌硬,你也真是不挑。”
梁晴微微一笑,“坦白點說,你對我還念念不忘吧。”
“你想多了。”
梁晴回憶昨晚的情形……現在回想仍舊令人麵紅耳赤,她根本沒辦法說出口,於是道:“也不知道是誰一晚上給我打三十個電話,喝醉了來找我,說隻要我嫁給他,就把所有的錢都給我,還說要做我的小狗!”
儲臣忽然臉色大變,不甘示弱道,“我倒是記得了,有人表麵對我愛答不理,半夜給我喂水、蓋被子,還抱著我哭了半宿。”
梁晴被這話激怒,氣得眼球發脹,脊背刺痛,“我以為你來,是為昨天的事給我一個解釋,看來我高估了你的人品。”
說完她起身就出去。
儲臣看一眼她的背影,又拿出手機快速翻看。對於昨晚他混混沌沌,太多想不起來了,但有些還是有記憶的,比如會抱她親她。
至於三十通電話……他根本就沒打,也不可能做這種傻逼事。
但是,他也的確是來道歉的。
梁晴已經走出很遠。
儲臣也匆匆推門出去,在後麵喊她,梁晴根本沒聽見,或者說聽見了根本不理會。路人紛紛側目,儲臣大步走過去,疾速走到她身後,抓住了細細的胳膊。
梁晴擰著眉,一臉排斥。
他動了動嘴唇,道歉的話雖然燙嘴但還是要說,“昨晚是我不好,喝醉了。”
他如此解釋,但是喝醉不是犯錯的理由。否則他醉成那個樣子怎麽不去親老陳?何必折騰這麽一回,登堂入室到她家裏去?
梁晴冷冷說了兩個字:“放手。”
儲臣鬆開她。
梁晴還是扭身就走,不是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諒,這是她的自由。
卻不想有人陰險萬分,放開的手掌就停在她手肘後麵,她一抽開,他又立即牢牢攫住。
“……”梁晴骨頭被攥得疼,“都給彼此留一點麵子吧,何必弄得這麽難看。”
儲臣不為所動,垂眸看著她頗像審視,手上的力度輕了一些又不放開,但戾氣忽然消失了,“昨晚我看到的,是術後疤?”
“什麽?”梁晴臉迅速變紅,因為乳腺腫瘤的手術位置在乳|房,而他看到了,不止看到還……
“醫生怎麽說?”
梁晴知道肯定是儲旭那個嘴上沒把門說的,她內心羞憤一會,略略回答:“好了。”
“手術誰陪你做的?”這人不容置喙地審問。
“沒誰。”
儲臣在大腦裏自動處理了一下這個信息,“也就是沒人,你自己去的?”
可憐巴巴的,他都能想象。
當然不是,梁晴在北京的朋友陪著了,但朋友不可能為她的生命負責,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她又不可能告訴奶奶,讓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跟著操心。
“你手機是欠費了嗎?不會打給小旭,讓他去照顧你嗎?”他始終皺著眉,說話語氣逐漸增高,“這麽多年孩子白養了?白疼的?”
梁晴心說他有病吧,儲旭是她弟弟,可到底也是男生,二十幾歲自己都到談戀愛年齡的男生,單獨去照顧做乳腺手術的她,不尷尬嗎?
純純有病。
“不好意思讓小旭去,不會打給我?”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出這句。始終認為,即使他們分手了,不見麵了,見麵也不說話了,可真到了這種生老病死的時候,和普通分手的情侶是不一樣的。
“別說了。”她煩躁地道。
儲臣不依不饒,伸手,冷聲命令:“檢查報告拿給我看。”
他需要親眼看到才放心。
“沒帶在身上!”梁晴理直氣壯。
這次是儲臣被氣笑了,厲色道:“你跟我裝什麽,電子報告在你手機裏,快點!”
梁晴被他斥得沒有多餘的動作,乖乖交出手機,腦袋懵懵的,心中百感交集,酸酸澀澀。
怎麽能不酸澀呢?分量還是不一樣的吧。
她又覺得很神奇,身體被一股踏踏實實的暖感衝擊到,和年輕男孩和成熟男性的相處感受完全不一樣。
弟弟隻會傷心難過,哭天喊地擔心你死了,如同再一次死媽他沒了安全感。
老男人會選擇直接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把你當成責任,或者女兒,給足你安全感。
即使他不是個紳士。
儲臣看得很認真。
檢查報告裏有ct片子,完整展現了她的乳|房和結節位置,全被他看見,她一點隱私都沒有了,想快點拿回來。
糾結了一會兒,再次抬頭。
看見男人漆黑明亮的眼神,沒在看手機,卻灼灼地盯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