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讓他牢底坐穿最好!”

“楚瀨你都不怕的嗎,我都快嚇死了。”

“我以前怎麽沒發這小子這麽偏激!!!”

……

錄完筆錄出來都是淩晨了,柳淵一邊罵一邊給楚瀨遞了一杯便利店的草莓牛奶。

兩個人站在便利店裏說話,江理雍剛才也在這裏,但接了一個電話又回醫院了。

岑蔚和律師有話說,還沒出來。

楚瀨捧著紙杯,吸管杯他咬得扁扁,他濕漉漉的T恤吹幹後還有點皺巴巴的,他說:“我也害怕。”

柳淵閉了閉眼,想到那個畫麵他都害怕,萬一沈權章真的捅了,恐怕今天大家都得上社會新聞版麵。

開同學會開出刑事案件,實在太可怕了。

柳淵:“他自作自受,居然還怪到你身上,我真是服了。”

“還是關他幾年吧,太危險了。”

楚瀨臉都擦幹淨了,但他總覺得還有牛排的血腥味和油味,又忍不住拿濕巾擦了擦。

兩個人在這裏站了十幾分鍾,楚瀨擦了好幾次,柳淵忍不住問:“是很難受麽?”

楚瀨看上去太淡定了,越發襯得岑蔚的激動很殘暴,那瞬間衝過來居然還踢斷了沈權章幾根肋骨,還好當場有個骨科醫生在,也沒什麽生命危險。

“感覺黏黏的。”楚瀨放下紙巾,拿起柳淵遞給他的小鏡子照了照,臉都擦紅了。

柳淵還是覺得很恐怖:“他怎麽知道我們在那的。”

他看了看群,大家都在說今天的事,酒館的其他客人拍了視頻,現在都擴散開了。

這種前任實在是太可怕,隻是網上什麽妖魔鬼怪都有,居然還有共情沈權章,認為岑蔚動手狠的。

但沈權章都動刀了,岑蔚這都算克製。這也是柳淵第一次看到岑蔚發怒,男人在他印象裏很有風度,對他這個楚瀨的朋友也很客氣,當時岑蔚盯著沈權章的眼神壓迫感實在太強,加上身高和眉眼自帶的淩厲,感覺都能把人碾碎,周圍還有人抽氣,更別提純粹看熱鬧的網友了。

隻不過作為己方人士,柳淵覺得安全感倍增,現在他看向楚瀨,說:“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表麵看著沒事,我也知道你嚇著了。”

柳淵和楚瀨認識那麽多年,怎麽可能不知道楚瀨有時候的表麵鎮定,哪有人真的不怕,楚瀨也不是感情缺失的人。

“等岑老板過來,讓他抱抱你,”柳淵還吃了幾串關東煮,正月這種日子碰見這種事也晦氣,他又說:“沒受傷就好,想開點,沒有過去,也沒有你和岑蔚的未來。”

楚瀨嗯了一聲。

手機裏的群消息還在不斷增加,這場鬧劇之後本來要進行的抽獎公布也換成了線上。

群主艾特了楚瀨,恭喜他獲得獨立遊戲和配套設備。

楚瀨低頭看消息,柳淵歎了口氣,很是遺憾:“本來熱熱鬧鬧的。”

柳淵還是笑了一聲,他心知肚明這根本是暗箱操作:“恭喜你啊,想要的抽到了。”

楚瀨也知道這是岑蔚策劃的偏愛,看向落地窗外,街道對麵的是轄區的派出所。

岑蔚正好出來,律師和他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

外麵突然下起了雨,打在窗玻璃上,柳淵嘶了一聲:“我還想明天去廟裏拜拜呢,怎麽下雨了。”

楚瀨問:“拜什麽?”

柳淵:“財神爺啊。”

楚瀨有些詫異:“你不是求姻緣嗎?”

柳淵咬了一口甜不辣,說:“隻有財是要求的,姻緣強求也沒用。”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廟裏求財求事業學業的都很熱鬧,隻有求姻緣的無人問津麽?”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感慨,看著窗外春節的冷雨說:“反正這種姻緣東西是天注定的,但財運我就選擇我命由我不由天了。”

楚瀨若有所思。

柳淵:“你和岑老板不也有種命運啊的感覺麽?”

岑家有自己的律師團隊,律師跟岑蔚也是老相識了,但沒想到會處理到這種事。

他印象裏岑蔚就沒這麽生氣的時候,不過這種事誰碰上都會生氣。

做完筆錄楚先生和朋友先走一步,岑蔚還有話要說,律師就站在一邊。

沈權章傷人未遂還在裏麵,岑蔚站在一邊欣賞被銬住的沈權章,想到那天對方簽字時候的承諾。

沈權章:“你有本事把我殺了。”

他雙目赤紅,也顧不上什麽麵子了,岑蔚麵容冷峻,無論是身高還是麵孔是個人都看得出高沈權章太多。

男人的競爭心理和嫉妒心更高,沈權章咬牙切齒地看著岑蔚:“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麽?”

岑蔚看著他的目光冷冰冰的:“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麽?”

“楚瀨要是不喜歡你,為什麽要和你談那麽多年?”

這種話岑蔚本來不想說,但看到沈權章的刀抵在楚瀨脖子上的時候,他渾身上下仿佛都被凍住了。

完全無法想象楚瀨如果不在這個世界上,他要怎麽活。

眼前仿佛都是昔年的血色,父親墜亡在眼前,情愛從此成為岑蔚最不想沾染的東西。

但人終究是人,有些東西很難抑製。

岑蔚動手已經很收斂了,此刻他看向沈權章,下頜線繃得很緊,垂下的手手握成拳,在趕過來的律師眼裏都是暴怒的淺層表現。

當年岑蔚父親的事也是這位律師處理的,這麽多年他算是看岑蔚長大的,很清楚現在岑蔚和以前的差別。

律師也參加了岑蔚和楚瀨的婚禮,看得出長大的孩子笑得真心誠意,並不是網傳的協議結婚,岑家家風很好,都是自由戀愛。

岑蔚對楚瀨的喜歡是相熟的人都看得出來的最高淪陷。

沈權章:“你確定他喜歡我?”

他笑了一聲,兩個男人隔著鐵窗對視,是別人眼裏的前任和現任。

一個是校園情侶,一個是餘生幸福。

岑蔚:“既然你不想聽這個,那就聽聽別的。”

他唇角扯出的笑帶著幾分嘲諷:“你從來沒讓他快樂過。”

“隻有我能。”

沈權章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憤怒地攥緊欄杆,卻牽動了身上的傷,但岑蔚卻轉身走了。

走到外麵的時候他對律師說:“張叔,接下來就麻煩你了,我不會和解的。”

“您懂我的意思。”

律師點頭,外麵下起了雨,司機給岑蔚送了傘,男人沒上車,在綿綿雨絲裏闊步走向對麵的便利店。

如今岑氏的蓮心傘比以前知名度還高,不僅僅是百年企業,還是新興潮流。

岑蔚自帶貴氣,傘中的高奢傘柄都嵌滿水晶,垂下流蘇也有不輸傘柄的鑲嵌程度,在暗夜裏自帶流光,不少網友覺得自己老板賣傘太過欺詐,因為岑蔚外形氣質就不普通,普通人撐就顯得過分華麗了。

街邊掛著新年燈籠,楚瀨還在低頭看手機的消息,柳淵撞了他一下:“你家岑總來了。”

楚瀨抬眼,街燈下岑蔚撐著傘走來,宛如畫報裏的男模,柳淵笑了一聲,想到以前楚瀨和自己說的擇偶觀,揶揄地問:“什麽感覺啊?”

“結婚對象和當初幻想的貨不對板。”

楚瀨笑了笑:“也不算貨不對板。”

柳淵:“怎麽說?”

楚瀨的評價一如既往:“他的擁抱很有力。”

柳淵嘖了一聲,眼神意味深長,楚瀨莫名其妙看懂了,咳了一聲,小聲說:“你不能純潔一點嗎?”

岑蔚推門進來的時候柳淵識趣地走了,“我去打車回家,下次再約。”

楚瀨:“外麵下雨。”

岑蔚把傘遞給柳淵,“今天不好打車,你坐我的車吧,司機在車上,我和他說過了。”

這把傘現在炒到天價,柳淵甚至在時尚博主發的微博裏看到過。很多人說買了也舍不得撐,沒想到岑蔚不僅實用還隨手送人。

柳淵表示拒絕:“太貴了,我還是買十塊錢的吧。”

楚瀨叫住他:“拿走吧,你在賣傘的人麵前說要買其他傘,不好吧?”

岑蔚挑了挑眉,一副老婆說什麽他就是什麽的樣子,“不好吧?”

柳淵受不了了這兩口子雙劍合璧,拿走了這把能把他家餐館買下的奢侈工藝品,說:“別反悔啊!”

岑蔚嗯了一聲。

柳淵撐開傘出去了,看到內部的金線我靠了一聲,本來要衝出去的動作都小心了許多。

他衝楚瀨揮手。

楚瀨目送他上車,然後問岑蔚:“那我們呢?”

岑蔚:“我讓人把我的車開過來了,再等一會。”

他的目光落在楚瀨的臉上,對方右臉頰有明顯的紅印,看得岑蔚很是心疼,伸手想摸又縮回了手,問:“疼嗎?”

楚瀨搖頭:“就是覺得不舒服。”

岑蔚:“是不是擦太用力了,回去塗點藥。”

楚瀨一杯草莓牛奶還沒喝完,但吸管被他咬得扁扁,岑蔚拿走他的杯子喝了一口。

觸感很是奇怪,喝一口都很少,但甜得岑蔚眯起了眼,楚瀨抬眼看他的表情,男人抿了抿嘴,“好甜。”

楚瀨:“那你還喝。”

岑蔚又喝了一口氣:“想感受一下扁吸管。”

楚瀨微微歪頭:“小時候我就這樣,很難改了,以前最奢侈的就是買一排AD鈣奶,全部插上吸管喝。”

他手指敲著桌麵,頻率像是外麵的落雨,低頭的時候脖頸還有明顯的掐痕。

岑蔚鬆開的手又握了握拳,他後悔沒多揍沈權章幾拳,幹脆伸手摟住楚瀨:“那現在就買,這裏應該有賣的吧?”

楚瀨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岑蔚拖走了。

兩個男人並排走在貨架中間本來就很擁擠,岑蔚掃了幾眼,當著楚瀨的麵拿了好幾排飲料。

楚瀨:“是不是太多了?”

岑蔚:“我和你一起喝。”

名企負責人表麵看上去矜貴,但在家總被岑建蓀罵品味一般。

喝茶都喝不出金駿眉和滇紅的區別,實際上岑蔚被罵的時候一邊玩狗的楚瀨非常同情對方。

這種誰分的出來啊,而且大少爺岑蔚更喜歡喝幾塊錢一瓶的散裝冰紅茶,本質和愛吃路邊烤青椒的楚瀨殊途同歸。

兩個人坐上車的時候後座全是飲料,到家都淩晨了。

楚瀨先上樓洗澡,岑蔚拎著東西放到書房,方便楚瀨打遊戲的時候吃吃喝喝。

浴室水汽氤氳,男人敲了敲門,問:“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嗎?”

岑蔚的聲音隔著水聲,楚瀨聽得不太真切,他想到柳淵說的那句話,又想到岑蔚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有人因為他的害怕而害怕,最後反而需要楚瀨安慰他。

就像以前考試前有人緊張,楚瀨看到有人那麽緊張,自己反而不緊張了。

現在頂噴的水灑下宛如一場滾燙的雨,楚瀨沒關水,大聲說:“你進來吧。”

來到我的世界。

我們一起去我們的未來。

抱在一起的時候楚瀨閉上了眼,岑蔚親吻他擦過多次泛紅的臉頰,那裏被刀抵過,沾過血漬。

他的嘴唇掃過楚瀨的後頸,動作輕柔,像是要抹去有人傷害的痕跡。

楚瀨緊緊地抱住他,希望岑蔚能快點抵達他的內心深處,又不希望對方退出。

氤氳的水汽使得玻璃覆上了白霧,偶爾有人的手搭在上麵,留下一個曖昧的手印,然後無力地滑下,嗚咽都被水聲吞沒,變成翻湧的浪潮,和平生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宣告。

岑蔚吻走楚瀨的眼淚,喊了聲對方的名字,他說:“我愛你。”

楚瀨嗯了一聲,他的回應是希望岑蔚再用力一點,比擁抱還要用力,讓他的身體記住對方的輪廓。

像是烙印,又像是生命的掌紋,他們互為彼此的珍貴寶藏。

“我也愛你。”

楚瀨說完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嗚嗚咽咽,推拒變成迎合,他喊岑蔚的名字。

回應都是。

我在。

和我會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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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瀨以為自己會累到睡著,結果洗完澡躺在**閉上眼半天還醒著。

床頭的夜燈開著,岑蔚看了他一眼,問:“睡不著?”

楚瀨嗯了一聲,說:“好奇怪,我應該很累了。”

抱著他的人遲疑地說:“難道你沒盡興?”

楚瀨沉默了幾秒:“但我還是感覺你還在我身體裏。”

這話說得岑蔚哽住了,他摸了摸楚瀨的頭發,“那怎麽樣,再來一次?”

楚瀨拒絕得很幹脆:“不要。”

岑蔚:“那聊會?”

楚瀨閉著眼,感受著岑蔚的跳動的心,說:“聊什麽?”

岑蔚:“聊去看完爺爺要去玩什麽。”

機票是明天的,早上出發,預計傍晚落地,那邊住的地方也都安排好了。

楚瀨長這麽大就沒坐過飛機,這個時候低聲說:“我有點害怕。”

岑蔚:“害怕什麽?”

懷裏的人歎了口氣:“這是我第一次旅遊,居然是出國。”

楚瀨也是岑蔚見過最宅的人了,他好奇地問:“大學的時候怎麽沒出去玩?”

岑蔚之前聽楚瀨和宣蓉青聊天說高三暑假打工和考駕照特別忙,宣蓉青對楚瀨比對親兒子還好,一邊心疼一邊恨不得多問一點。岑蔚在一邊旁聽的會因為過分認真,導致給奶奶卷毛線的速度都變慢了,被紅奶奶用粗毛衣針抽了一下。

現在夜很深了,楚瀨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他感覺身體都散架了,但又很爽。岑蔚有時候控製不住力度,很容易把他的腿根攥出紅印,第二天楚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又會下意識想到貼在一起的熱度,“沒空,我要存錢,還要找實習。”

岑蔚:“柳淵不會叫你出去玩嗎?”

聚會的時候他也聽楚瀨班上的同學說大學的時候還去露營什麽的。

楚瀨打了個哈欠,身體很累,腦子很清醒。

以前他覺得做這種事好無聊,現在聞著岑蔚的味道,又閉上眼要多聞幾下,“會叫,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為了追人,我不是個合格助燃劑,所以他會找別人。”

這個形容很有意思,岑蔚笑出了聲,“那國內有想去的地方嗎?”

楚瀨之前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連公司每年的旅遊團建都嫌麻煩不參加,很容易讓人對他的宅男形象根深蒂固,實際上更多的是他不想和不熟的人住在一個房間,也舍不得加錢住單人房,加上養了狗舍不得離開,更宅了。

楚瀨:“有啊,想去海邊騎自行車,想坐纜車看筆架山,想去吃正宗的螺螄粉……”

他說得很慢,這種時候的聊天胡天海地,很是放鬆,更像是另一種溫存。

岑蔚腦內掠過今年的假期,“那安排一下?”

楚瀨:“現在?不想動腦子。”

他現在離職狀態想去哪裏都可以,反倒是岑蔚完全被工作綁架,也沒辦法放手,楚瀨的腿架在岑蔚腿上,說:“你沒空吧?”

他從岑蔚胸前抬眼,眼尾還有餘韻未消的薄紅,晚上的鬧劇讓楚瀨損失了一副眼鏡,還要重新配。

柳淵還在微信上說你早該換掉那老土的眼鏡了,要麽去做個手術,反正你不上班,這麽好看的眼睛遮著幹什麽。

岑蔚忍不住親了親他的眼皮。

懷裏的人閉了閉眼,唔了一聲,岑蔚說:“你是我的優先選項,行程是可以重排的。”

楚瀨感慨了一句:“那我也太榮幸了,日理萬機的岑老板居然把我當成第一行程。”

岑蔚在公司也是名副其實的工作狂,結婚後楚瀨也加了副總申陽煦的微信,參加過一次他們的線上聊天,其實是工作的事說完了純純拉家常,岑蔚就把楚瀨拉過來旁聽了。

申陽煦還繪聲繪色地對比了岑蔚的現在和過去,證明愛不愛的雙標表現。

大概是楚瀨的口吻有些怪,岑蔚搖頭,糾正:“你不是第一行程,是歸宿。”

楚瀨眯起眼,忍不住笑:“性冷淡都治好了是嗎?”

岑蔚額頭貼上他的額頭:“你不也是?”

他倆這種情況還引起了柳淵的注意,他和楚瀨說自己谘詢過江理雍。

江醫生除了發了一句滾,還附帶一句:這算什麽性冷淡。

柳淵直接截圖發給了楚瀨。

現在楚瀨笑了笑,抱住對方的脖子:“有點物極必反。”

岑蔚摸了他一把,問:“還難受嗎?”

楚瀨搖頭,“不難受,但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他沉默了半天,手指蹭了蹭岑蔚的睫毛,“反正很幸福。”

岑蔚在昏暗的燈下看了看楚瀨的臉,發現他臉上的紅更明顯了,他說:“都塗了藥看上去還是很紅。”

楚瀨想到岑蔚叫過來的律師,說:“這件事還是不要讓長輩知道吧?”

岑蔚點頭:“我會處理好的。”

他又抱住楚瀨,兩個人幼稚地在大床滾了一個來回,楚瀨忍不住笑了,岑蔚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他倆做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不說話,也沒空說話,對楚瀨來說很花力氣,對岑蔚來說行動傳達感情。

楚瀨在他耳邊說:“我也害怕。”

岑蔚:“你看上去比我冷靜多了。”

現在不用楚瀨引導,岑蔚都能找到讓楚瀨最滿意的擁抱力度,“怕我沒有你了。”

楚瀨摸著岑蔚的頭發,他嗯了一聲:“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我沒你不行。”

“以前我覺得這種話好假,”被子都卷了好幾下,兩個人仿佛是纏在一起兩根藤蔓,沒人知道私底下的岑蔚比小狗還粘人,楚瀨說:“我想怎麽可能呢,小時候我覺得沒爸爸媽媽我就活不下去了。”

“後來我還是可以一個人,晚上九點以後的超市很多東西半價,周六的甜品店還能兌換積分,每個月的二十號買第二杯草莓奶昔可以便宜五塊錢……”

他的聲音鑽進岑蔚的耳裏,可以讓岑蔚窺見這麽多年楚瀨的生活方式。

他精打細算,也會給自己獎勵,是兩點一線生活突然轉換場景到酒館執著真相的瞬間,也是直播遊戲介紹的時候說自己叫Laic的淺淺愉悅。

楚瀨一個人的確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凡他沒有用力擁抱愛好。

隻是這個愛好,恰恰說明了他的「很好」,還有對愛的渴望。

楚瀨:“那個時候我想要是沈權章真的要捅死我,我最遺憾的事就是……”

“沒和你去旅行。”

外麵下著小雨,寂夜裏雨聲和楚瀨的聲音一起入耳,“岑蔚,才發現我那麽期待和你蜜月旅行。”

“應該很幸福吧,我爸以前說等我中考考完帶我出去玩的。”

“我期待好久好久,就沒有然後了。”

岑蔚:“所以我們相遇了,明天也要出發了。”

楚瀨嗯了一聲,“你安排行程可以嗎,我真的不想做攻略了。”

岑蔚笑著問:“不怕我安排的行程不符合你的喜好嗎?”

懷裏的人像是嵌在他身上的,楚瀨微微搖頭:“你那麽大我都吃進去了,還怕行程不滿意嗎?”

這句話很有歧義,岑蔚百分百斷定楚瀨是故意的,他揶揄地問:“怎麽說?”

楚瀨:“我不多說。”

岑蔚:“我們瀨瀨很厲害。”

楚瀨感覺他分明是誇小孩,“是,我要睡了。”

岑蔚的親吻印在他的額頭。

“晚安。”

第二天他們傍晚抵達城市,岑建蓀已經體檢完成,手術時間還沒定,醫生還在開會。

楚瀨和岑蔚到病房看岑建蓀,大家都注意到了楚瀨右臉的紅印。

宣蓉青欲言又止,沒好意思說。

紅奶奶笑眯眯的看著兩個人,岑建蓀看向岑蔚,岑蔚咳了一聲,正想解釋,楚瀨摸著臉說:“沒什麽,昨天被蟲子咬了,我覺得很癢搓的。”

可惜這種話沒人相信,雖然過了春節但天氣還很冷,這個季節哪來的蟲子。

岑家人對家裏的衛生也很滿意。

岑建蓀:“我也不多說了,你們年輕,胡鬧點也沒什麽。”

紅奶奶:“還要蜜月旅行呢,真好。”

宣蓉青:“我要不要叫人送點湯給你們補補?”

她說的是你們,實際上是看著楚瀨。

楚瀨微微偏頭,看向岑蔚,岑蔚居然還點頭:“瀨瀨是要補補。”

這種時候的尊嚴似乎特別重要,楚瀨踩了岑蔚一腳,對宣蓉青說:“我不用。”

他喊了宣蓉青一聲媽媽,“阿蔚說他有點累。”

岑建蓀終於抓到了可以挑刺的地方:“才三十就累了?你爺爺我三十的時候還能舉起一百多年的樹幹上樓呢,現在的年輕人……”

老頭不放過任何一個吹噓自己的機會,岑蔚抽了抽嘴角,“您怎麽不說您能舉鼎。”

一隻手打著吊針的老頭非要舉起另一隻手秀肌肉,被紅奶奶摁住罵了一頓:“多大歲數了還攀比心理這麽嚴重,等做完手術你再練去啊,還能去跳廣場舞找第二春呢。”

岑建蓀反應很快:“什麽第二春,我就喜歡我們春紅。”

岑蔚轉頭對楚瀨說:“我也是。”

楚瀨低聲說:“我又不叫春紅。”

岑蔚重複了一遍:“我就喜歡我們瀨瀨。”

說完被楚瀨推開了。

等他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徹底黑了,楚瀨第一次出國,看什麽都新鮮,岑蔚明顯感覺到他的雀躍。

岑蔚問:“那你要發朋友圈嗎?”

楚瀨就算更新微博也不更新朋友圈,前段時間岑蔚才知道他居然把朋友圈入口關了。

比起岑蔚的工作生活一體賬號,楚瀨的自由度更高,岑蔚還挺羨慕。

楚瀨:“好啊。”

岑蔚剛想說我幫你拍,就被楚瀨拉了過去,對方從背包裏拿出宣蓉青送給他的拍立得,“我們一起。”

他的學生時代總是為了以後奔波,自己也沒什麽留痕的想法。

反而是柳淵的相冊會有楚瀨的身影,岑蔚問過柳淵,對方幹脆給他打包一起發過來了。

宿舍生活的楚瀨看上去比現在還青澀,隻是對方很少有笑著的時候,年紀輕輕就活成了一座兜滿風雪的雕像。

現在雕像上的雪融化了,有人打碎堅硬的外殼,珍愛地把裏麵的人摟進懷裏。

背後是整點敲響的教堂鍾聲,夜晚的雙層巴士泠泠而過,鴿子都去睡覺了,街頭樂隊彈唱著音樂大師的經典曲目。

楚瀨喊三二一,有人卻趁著最後一秒吻他的臉頰。

有人路過吹了一聲口哨,楚瀨捏著拍立得相紙揮了揮。

岑蔚拿出一支筆在相片後麵簽名,楚瀨看著他說:“你怎麽經驗這麽豐富?”

岑蔚把筆遞給他,說:“因為提前做過攻略。”

他的學生時代在這座城市度過,隻是形單影隻,宛如廢棄後掉漆的紅色電話亭,會隨著時間流逝繼續孑然一身。

但命運的鍾聲敲過,飛鳥振翅,港口渡船靠岸。

他和楚瀨不期而遇,為的就是在這個時候,等對方簽完名後,在兩個人的名字中間——

畫上一顆漆筆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