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年後同學聚會的群每天都有人發消息。
特別是除夕夜當天,基本紅包遍地,楚瀨大部分的群消息都是屏蔽的,後來才知道岑蔚居然也發了不少。
電子請柬據說是某個同學的家屬設計,科技感十足,楚瀨也很喜歡,還問有沒有實體版的。
柳淵一直在為這天做準備,他基本每天給楚瀨發消息,問那天要怎麽穿。
楚瀨忙著通關遊戲無心參與,都是統一時間統一回複,沒想到當天下午出發前,柳淵又因為戴什麽美瞳糾結,發了不少圖片問他。
聚會的地點定在s市的某酒館。
酒館麵積很大,功能性很強,專門承擔聚會業務,完成了一個空間內的無限續攤,但酒館不給包場,另一側是散客通道。
隻是這樣都足夠成為楚瀨這種輕微社恐人下意識害怕的現充聚集地,雖然他現在在同學眼裏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已婚現充。
大概是楚瀨手機的提示音太密集,開車的岑蔚問:“又是柳淵嗎?”
「又」體現了岑蔚對柳淵的態度,他也覺得楚瀨的這位朋友過於活潑,和江理雍那種最煩話多的人湊在一起也挺有意思,僅限圍觀,他沒打算摻和當事人的愛恨情仇。
楚瀨嗯了一聲:“他前男友在聚會現場,這個聚會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給柳淵選了個煙灰色的美瞳,又問岑蔚:“江醫生真的會去嗎?”
柳淵雖然話多,但和江理雍的關係很奇怪。
楚瀨知道的就是他倆速度二百八十邁,非常成年人,不像楚瀨和岑蔚表麵八倍速先婚後愛,其實溫溫吞吞的。
岑蔚:“你用我的手機問問他。”
楚瀨搖頭:“算了,隨便他們。”
他性格就是這樣,卡在一個不過線的距離,岑蔚笑了笑,說:“那家酒館就有烤青椒,據說很好吃。”
楚瀨心知肚明地方都是岑蔚選的,對方一樣樣地為他實現備忘錄的願望清單。
這個時候他點點頭:“那我要吃好幾份。”
岑蔚:“半自助的,你隨便吃。”
楚瀨抿了抿嘴:“那就一股青椒味了。”
岑蔚:“青椒味的吻會很重口味嗎?”
楚瀨嘶了一聲:“還是算了,我喜歡西瓜霜味的。”
他倆路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這個時候的交通暢通無阻,新年的酒館散客和包場不在一個區域,但都是從一個門進。
楚瀨見到了兩三年沒見的大學同學,很多人和他打招呼。
岑蔚以為楚瀨人緣不好,但發現其實不少人還是挺愛和他搭話的,隻是他對象天生冷淡而已。
表麵上的主辦方就是紙傘小鎮這個遊戲工作室的負責人。
負責人是楚瀨的校友,岑蔚和對方握了個手。
對方壓低了聲音說:“岑總你放心,我絕對能完成任務。”
他們兩個公司的聯動計劃已經陸續推進了。
本來紙傘小鎮是個低成本投入的小遊戲,因為楚瀨直播遊戲有了熱度,再加上岑蔚這個專業人士在直播裏對傳統傘製的科普,反而吸引了不少了愛好者。
現在公司加大了投資,打算提高這個工作室的層級。
這些都是互利互惠的事,隻是遊戲方負責人沒想到大學四年都沒什麽存在感的同學楚瀨感情居然還挺轟轟烈烈的。
楚瀨不擅長聊天,他也有獨特的應付人的方式,就是點頭嗯一聲,伴隨這樣嗎、是嗎、我也覺得、真不錯等一些糊弄學專用名詞,最後落座的時候楚瀨發現柳淵還沒來,反而看到了被柳淵之前打骨折的前男友。
挺尷尬的,就算都是校友,他也沒想到還能跨到金融係去,楚瀨沒打招呼,給柳淵發了條消息問到哪裏了,柳淵說在路上了。
柳淵一直沒車,說還在打車。
正月初三的車本來就不好打,楚瀨本來想說我來接你,但他駕照考完根本就沒怎麽開。
在岑家專車接送,現在也有對象送,更用不到了。
楚瀨發了一句:那我讓岑蔚來接你。
半天沒有回複。
等岑蔚過來,楚瀨剛要和他說這件事,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淵過來了,他還特地染了個頭發,就是圍巾毛絨絨的,完全沒有秒殺前任的氣質。
因為柳淵突然站住登記,後麵進來的男人撞在他毛絨絨的圍巾,頓時覺得自己滿嘴毛。
楚瀨喔了一聲,在酒館蠻有格調的背景音裏和岑蔚說:“我以為江醫生不會來。”
岑蔚想到這次聚會能帶家屬的規定,欲言又止了好一會:“你朋友……挺厲害的。”
楚瀨詫異地問:“怎麽說?”
岑蔚想到江理雍從小到大的樣子,“江理雍潔癖很嚴重,還有強迫症,柳淵好像更喜歡不規則的東西。”
他頓了頓,也覺得難以理解。
小時候他還跟江理雍一起寫過作業,江理雍那點強迫症就很明顯,對岑蔚美術課作業畫的梨弧度不對稱耿耿於懷。
現在做了醫生也嚴格貫徹這個臭毛病,據說以前有個花臂大哥手斷了要打鋼釘,他們科都專門把這種活安排給江理雍,一般人根本縫不到極致的完美。
楚瀨又聽岑蔚說了一點小時候的事,他問:“你們還一起寫作業?”
很難想象岑蔚的性格還會和人一起寫作業。
這種事楚瀨還在幼稚的歲數就覺得幼稚,把人帶回家寫作業純粹是不想寫作業吧。
他又想到之前和宣蓉青聊天對方給他描述的岑蔚,說岑蔚小時候很可愛。
很乖。
楚瀨盯著岑蔚看了好一會。
岑蔚咳了一聲:“一起看DVD,比如機甲戰士,江理雍父母那時候沒離婚,天天吵架。”
楚瀨微微點頭,四周都是各聊各的同學,也有人來和楚瀨還有岑蔚搭話。
組織這場活動的負責人本來就提前做過預案,也不喜歡那些吹噓的氛圍,叫的人都很能炒熱氣氛。
燈光掃過,自助台上的餐點自動滾著,楚瀨拿起一顆櫻桃,一邊吃一邊說:“我們看的也都差不多。”
岑蔚:“什麽?”
楚瀨的聲音有些含糊:“DVD。”
岑蔚:“那我們回家回味。”
他還沒說完,和同學寒暄完的柳淵就過來了,坐在楚瀨身邊,問:“回味什麽?”
江理雍今天不上班,但明顯不是很高興,他坐在岑蔚邊上,默不作聲地開了瓶酒,問岑蔚:“喝嗎?”
岑蔚:“你覺得呢?”
江理雍看他到現在都不喝酒就覺得無語:“不能練練嗎?你爺爺都那麽能喝。”
岑蔚搖頭:“要練也是在家裏和老婆練。”
這句話夠酸的,江理雍被噎住了,看向和柳淵說話的楚瀨。
這段時間網上各種風波,當事人卻依舊甜甜蜜蜜。
年底江理雍也很忙,醫院各種考核檢查,都沒空關心岑蔚,這個時候問了兩句。
岑蔚:“都解決了。”
江理雍:“你也真能夠忍的。”
大部分人都喝酒,畢竟這是酒館,招牌就是烈酒。
他身邊的楚瀨烈酒配青椒,看上去和外表完全不同,辣得別有風味。
柳淵坐在楚瀨邊上,餘光掃過明明不是這場同學會受邀人還要蹭的前任,語帶嫌棄:“他怎麽進來的?”
他們邊上還有之前的室友,目光落在江明塵還不太利索的手,遲疑地問:“你們不是複合了麽?”
柳淵重重啊了一聲:“什麽複合?”
“誰?”
對方抬了抬下巴,分明指的是坐在另一桌喝酒的江明塵。
柳淵深吸一口氣:“看見他的手了嗎?那我打的,你說這能複合?”
同學看看柳淵又看看江明塵,目光落在隔了幾個位子氣質溫潤的男人身上,小聲地問:“那聽說你和前男友大哥好了是真的嗎?”
這話柳淵沒辦法回答,一向不怎麽在意八卦的楚瀨居然連青椒都不吃了,看向柳淵,以前宛如漫畫紙人的人沾了真正情愛的活氣,還搭腔:“真的嗎?”
江理雍剛才和岑蔚聊天,受不了了他拿烤青椒一股味,正好往這邊走,被柳淵一把拉住差點砸在對方身上,楚瀨適時地坐到了岑蔚身邊,聽到柳淵介紹江理雍:“這我現任,骨科醫生,又大又好,溫柔體貼,比江明塵強太多了。”
他聲音本來就勁勁的,正好酒館音樂間奏,本來就注意他的江明塵看了過來,不可置信地瞪向江理雍。
江理雍:……
楚瀨終於明白為什麽柳淵前段時間有點怪,但這種前任現任是同父異母兄弟的場合他沒心情多看,幹脆拉著岑蔚去看酒館吧台的各種酒,岑蔚很好奇,問楚瀨:“你大學的時候柳淵一直有男朋友嗎?”
散客在另一邊,卡座也有人在聊天,氛圍很好。
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沒注意到有個人盯著他們很久了。
楚瀨搖頭:“那也沒有,就是他太容易被感動了。”
岑蔚的學生時代就算和楚瀨有過學校的交集,也沒這種時候的。
他感慨了一句:“我們就算一個大學,應該也遇不到。”
楚瀨手腕上掛著聚會活動的客人標誌,在酒館享受全場免費,他要了一小杯青麥酒,打算嚐嚐。
服務生把酒杯遞給他,楚瀨嗯了一聲:“畢竟你那時候都大四,不在學校。”
“以我們的社交方式,根本不會在聚會遇到。”
岑蔚看他抿了一口,眼睛眯起,可愛極了。
他笑了一聲:“你的社交方式不就是待在宿舍?”
楚瀨嘴唇有點麻,說:“我也會為了學分去參加活動的。”
酒杯很小,估計喝上兩口就沒了,楚瀨遞到岑蔚麵前,“你試試?”
岑蔚:“度數怎麽樣?我怕我喝了不省人事。”
他對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楚瀨笑了笑:“你就沾沾嘴唇,不要喝。”
反正燈光昏暗,岑蔚反而把酒杯推了回去,眼神的意思很明顯。
楚瀨心領神會,喝了剩下的酒,濕潤了嘴唇,碰了碰岑蔚的唇。
也就幾秒而已,根本沒人會注意這個角落。
但沈權章看見了。
他一個人坐在散客卡座,這裏消費不便宜,最低的套餐都要四位數。
餐盤的牛排五分熟,血水流出,他切得很用力,眼神收回,全是憎恨。
岑蔚:“有點苦。”
楚瀨咦了一聲,把酒杯放到一邊,問:“有嗎?”
他還抿了抿嘴唇回味了一會,餘光瞥見岑蔚的笑容,“你騙我?”
岑蔚搖頭:“先苦後甜,現在我隻有一個感覺。”
“好辣。”
楚瀨懷疑他意有所指,但沒有證據。
他又試了幾種酒,岑蔚不敢喝,隻能沾沾楚瀨的嘴唇。
這次的同學聚會也就是趁著新年聊聊,很多人帶了家屬,人生也進入了下個階段,也有奔波事業,不考慮這些的。
岑蔚也聽了很多關於楚瀨大學的事,但沒想到當事人居然都不清楚。
岑蔚:“我說你啊。”
楚瀨靠在沙發,摸著岑蔚的戒指玩,“怎麽?”
岑蔚:“其實很多人喜歡你。”
楚瀨詫異地看著他,岑蔚湊在他耳邊說:“剛才那個人,現在靠在綠植坐的那位。”
“他和我聊天的時候止不住的遺憾,還說追過你,但你沒發現。”
楚瀨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是大學同班但沒怎麽說過幾句話的同學,印象裏體測的時候遞過水,看著也不是男同。
他搖頭:“怎麽可能。”
岑蔚低聲說:“我們瀨瀨很有魅力,隻是太冷淡了,所以沒人敢朝你下手。”
他都可以想象楚瀨在學校的樣子,基本獨來獨往,偶爾去圖書館,也會一個人坐在學校湖邊的凳子吃東西看夕陽。
楚瀨的安靜自成氛圍,不用看臉就惹人駐足。
隻是他習慣低頭藏匿,習慣遮住好看的一雙眼,討厭熱鬧,才讓人望而卻步。
楚瀨:“那你要是我和同班,會喜歡我嗎?”
岑蔚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們還有很多共同愛好。”
比如眼前的烤青椒,還有現在遞過來抽獎的卡。
楚瀨看了抽獎單,看得出下了血本,還有網紅小家電,各種數碼產品。
真正的讚助商坐在自己身邊,還要欲蓋彌彰地讚歎:“你們同學會好大手筆。”
楚瀨嗯了一聲,“我去個洗手間。”
岑蔚:“要我陪你去嗎?我感覺你喝得有點多,臉也……”
他摸了摸楚瀨的臉:“有點燙。”
楚瀨確實喝多了:“所以我去洗個臉。”
他看了眼獎品單:“希望我運氣好一點,能抽到那款遊戲。”
岑蔚點頭。
楚瀨慢吞吞地去了洗手間,他洗臉的時候感覺周圍有人站著,往邊上站了站。
酒館開著暖氣加上喝了酒,楚瀨脫了外套,裏麵就是一件薄薄的純色T恤,紮在褲子裏,越發顯得他腰細腿長,低頭洗臉的時候後頸的皮膚也潔白如雪。
一隻手勒住他的腰,熟悉的聲音響在楚瀨的耳邊——
“楚瀨,你是不是過得太好了?”
楚瀨下意識地退開,自動感應的水龍頭很快停下,但他的臉上還淌著水珠。
楚瀨正想去拿放在一邊的眼鏡,沈權章直接把他眼鏡扔了。
他盯著眼前這張宛如哭過的臉,想到從前和楚瀨在一起的時候,正要伸手去觸碰,卻被楚瀨打掉。
麵容清秀的男人抽了張紙,冷冷地說:“你怎麽在這裏?”
沈權章笑了一聲:“我怎麽在這裏?”
“是啊,以前這個時候我應該在老家的。”
他攥著楚瀨的手,麵容猙獰地問:“你覺得拜誰所賜?”
楚瀨:“不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的麽?”
他眯著眼,那雙當初讓沈權章在圖書館看了又看的眼很是冰冷,水珠淌下,又襯得楚瀨皮膚白得像雪。
沈權章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再次被楚瀨打掉。
楚瀨又抽了一張紙擦臉,“你現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口氣依然冷淡,剛才沈權章攥住他的手腕看到了對方手腕帶著痕跡的紅痣,可以想象是怎麽被舔舐的。
他壓下去的怒意又湧了上來,沈權章揪住楚瀨的領子,“楚瀨,你敢說我現在這樣和你沒關係?”
“不就是你讓岑蔚把我開除的麽?”
“我有說錯麽?”
“你和岑蔚勾搭這麽快,是不是早就好上了?你是不是給他……”
楚瀨打斷他越來越難聽的話:“不是你出軌麽?”
“那天和別人接吻的不是你?”
他的瞳色很淺,以前約會的時候沈權章很不喜歡楚瀨戴眼鏡,對方的眼睛很像琥珀,光下看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心猿意馬。
沈權章笑了一聲:“你在乎嗎?”
楚瀨的領口被揪得皺巴巴的,但仍然可以看到脖頸的紅印,全都是他和另一個男人好的痕跡。
沈權章低聲說:“你和岑蔚在一起很爽是嗎?”
“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這些痕跡了,不是麽?”
洗手間偶爾有人經過,酒館本來就私密性很高,但他倆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交談,一個男生瞥了好幾眼,忍不住問楚瀨:“需要幫忙嗎?”
楚瀨看上去年紀更小一點,而且沒了眼鏡目光帶著幾分朦朧,沒等楚瀨說話,沈權章就罵了一聲:“滾開!”
那個男生也沒害怕,想要伸手去拉開楚瀨,結果沈權章狠狠把他推開,銀質的牛排刀在光下顯得森冷,那個男生嚇了一跳,“你不要亂來啊!”
楚瀨卻沒什麽反應,沈權章握著那把刀,臉湊到楚瀨眼前,“瀨瀨,你不害怕嗎?”
沈權章是楚瀨的第一個男朋友,戀愛三年,楚瀨頭一次承認自己好像確實在垃圾桶找了不可回收的玩意。
他瞥了眼這把刀,上麵還有切過牛排的血漬,壓在楚瀨臉上,在他白皙的臉上留下一個血色,像是切開了他的麵容,卻添了幾分和他氣質完全相悖的妖冶。
楚瀨嗯了一聲:“害怕。”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為什麽?有必要這樣嗎?”
沈權章長得濃眉大眼,要說很帥也沒有,但個子很高,剛開始在圖書館和楚瀨搭訕的時候,楚瀨都沒記住他的臉。
不過他本來就不擅長記住同學的名字,到大三了才勉強把人和臉掛鉤,現在開個同學會發現又給忘了,但大家似乎對他德性心知肚明,也沒生氣。
沈權章:“這樣是哪樣?是你們逼我的。”
“我現在沒了工作,誰都嘲笑我,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趕回去嗎?”
“哈哈哈我的親戚都旁敲側擊問我,我爸媽其實也知道,他們勸我別回去了。”
楚瀨知道沈權章什麽個性,人多少有點虛榮和攀比心理,沈權章的這種心理比平常人高出很多。
他對豪門極度向往,又知道自己成為不了這樣的人,區別於楚瀨找份工作混口飯吃的心理,他更希望一邊工作一邊炒股一夜暴富。
大學的時候就貸款炒股,到現在還沒還清問楚瀨借的錢。
楚瀨:“不是你自己幹出來的事麽?”
刀似乎都被體溫捂熱了,楚瀨一隻手撐在洗手台上,他的肩膀被沈權章鉗著,姿勢有些別扭,眼神卻仍然平靜:“你不是早就想好找到下家就把我甩了?”
楚瀨的聲音依然無波無瀾:“覺得我不浪漫又無趣,讓你提不起興致?”
這些的確是沈權章說的,此情此景,楚瀨嘴唇開合複述的時候沈權章和他對視,卻沒在他眼裏發現半點別的情緒。
對方早就進入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副業搞得聲勢浩大,結婚對象全網羨慕。
憑什麽分手後對方要過得比我好?
沈權章半天說不出話,楚瀨握住他的手腕,說:“別一錯再錯了。”
楚瀨從小到大都算不上體質很好,養狗可能還稍微強健了體魄,沒像以前那樣降溫必感冒了。
但他的手腳還是冰涼,宣蓉青很在意這件事,還說回國之後要帶楚瀨去看看醫生。
沈權章盯著楚瀨的手,他想到一開始和楚瀨戀愛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話才剛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剛才出去的男生叫了酒館的工作人員,上完洗手間出來的客人都被眼前的情況嚇到,以為楚瀨臉上的是他被劃破臉的血。
岑蔚本來在和江理雍說話,對方得知他隻是為了送楚瀨一個禮物大費周章辦同學會沉默了半天。
江理雍問:“我看你也有想打聽楚瀨以前什麽樣的心思吧?”
岑蔚理所當然地點頭,“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嗎?”
別人不知道,江理雍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他嗤了一聲:“說的好像你以前有喜歡過人一樣。”
在一群喝酒的人裏喝葡萄汁假裝喝酒的男人點頭:“我和第一次喜歡的人結婚了。”
江理雍無語了,正要站起來,就聽到去外麵拿酒的人說:“洗手間那邊好像出事了,我聽說有人持刀傷人。”
“太恐怖了吧!犯罪分子啊這是!”
“不過我剛才去倒酒好像看到一個我們學校的人,總感覺哪裏見過。”
“有點像我們班誰的男朋友……”
誰的男朋友。
岑蔚想到楚瀨還在洗手間,猛地站了起來。
不少人都往那邊走,沈權章也注意到自己引起了**,但他毫不在乎,刀往下按,問得近乎嘶吼:“你是不是嫌棄我沒錢啊?”
“什麽情況啊?”
“感情糾紛?”
“我怎麽覺得這個人那麽眼熟,好像在軟件上看過。”
“我也覺得……”
“就是那個造謠前任的神經病吧!!”
“那真是該死啊!”
酒館的負責人都來了,工作人員疏通客人,企圖上前和沈權章說話,“這位先生……你把刀放下,有話……”
沈權章煩躁的伸手,刀晃過眼前,工作人員本能地後退。
楚瀨背靠著洗手台,襯衫都被台麵的水打濕了,領口是被他洗完臉滴下來的水滴洇出的濕痕,吸了水的布料貼在他的身上,越發顯得他脖子纖長,完全不是同學眼裏的平平無奇路人甲。
這樣的人隱匿的美好已經為他人所有。
沈權章腦袋嗡嗡,全是不甘心。
楚瀨:“怎麽可能。”
他一字一句地反問:“我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你有錢嗎?”
“你考研的時候不是一直我在請你吃飯嗎?”
楚瀨說著說著又垂下眼,人沒辦法把一段時間挖空,當年的楚瀨也不會想到會因為一段戀愛,他經曆了真正的刀架在脖子上。
沈權章:“你看不起我?”
楚瀨笑了一聲,口吻帶著微薄的無奈:“我看不起你的話為什麽要和你在一起?”
他看著眼前人,想到岑蔚,突然發現人和人之間的區別涇渭分明。
他在沈權章這裏從來沒得到過尊重,愛都裹挾著自卑,卻在岑蔚那裏得到了毫無保留的支持。
不是因為戶籍,不是因為好拿捏。
僅僅是因為,我是楚瀨。
沈權章:“那為什麽非得是岑蔚?”
選個比我差的很難嗎?
所有人都在嘲笑沈權章不自量力,人是對比出來的,就像考試擇優錄取。
愛情也有競爭和落選。
楚瀨反問:“你愛過我嗎?”
他以前不在乎這些,隻是想要陪伴,想要擁抱,後來才知道,自己要的陪伴和擁抱,本身就是具象化的愛。
沒人不想要被愛,這段感情起於楚瀨的功利的「想要餘生」,隕落在日複一日的磋磨厭倦。
沒人知道楚瀨刪掉沈權章賬號的那天,他翻兩個人的聊天記錄翻了很久很久。
換手機也要保存的聊天記錄最後全部清除,楚瀨也不是石頭做的人,怎麽可能沒有期待和展望。
隻是他們早就走到了岔路,根本沒辦法攜手走下去。
沈權章被問住了。
楚瀨笑了一聲:“看吧,你不愛我。”
他笑起來像是花苞很小,香味卻很濃的花。
隻是楚瀨不怎麽喜歡笑,眉眼永遠是一汪平靜的湖麵,即便是親密的時候也很難泛起波瀾。
這個時候沈權章被他笑得惱羞成怒,大聲問:“那你呢!”
下一秒有人不顧阻攔衝了過來,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哐當一聲,銀質的牛排刀落地,跟著岑蔚來的江理雍拿了個吃薯條的手套把刀撿起,緊接著柳淵也衝了過來破口大罵:“沈權章你腦子有泡啊!你想做殺人犯是嗎?”
周圍一片死寂,不少人看向抱住楚瀨的岑蔚,恍然大悟這兩個人似乎就是最近網上很熱門的傘製品企業的繼承人和配偶。
地上的沈權章哀嚎出聲,死死盯著岑蔚:“你以為我會放棄嗎?”
岑蔚卻不想看他,他攥著楚瀨的肩,目光落在對方帶著血印的臉頰,聲音都有些顫抖:“瀨瀨,疼不疼啊?”
楚瀨搖頭,緊貼著他的身體似乎也在發顫,反而需要楚瀨安撫,他說:“我沒受傷。”
岑蔚看上去比他還要害怕,楚瀨摸了摸他的臉,說:“沒關係,我沒受傷。”
剛才有人報了警,這個時候有人過來了,岑蔚又打了個電話,讓律師來處理這件事。
沈權章被警察帶走,同學會被迫終止,楚瀨也要去做筆錄。
擦肩而過的時候沈權章的目光仍然落在楚瀨身上,像是跌入深淵的人最後也要拉住的一根繩索。
但楚瀨沒有看他,他居然還在哄岑蔚,一向喜歡被人擁抱的楚瀨抱住身材高大的男人,仿佛剛才被刀架住的人是岑蔚。
岑蔚的下巴靠在楚瀨的肩上,男人的眼眶泛紅,和沈權章對視的瞬間無聲地說了一句——
“他隻會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