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瀨有些驚訝。

他在越下越大的冬雨裏,目光微微在岑蔚的某個部位多停留了一秒。

然後搖頭,認真地回答:“看著不像。”

他臉長得清純,這個時候看人倒是很下流,看得岑蔚有些無奈:“這能看出來嗎?”

男人拿出手機準備打車,說:“光看臉怎麽也是你比較符合性冷淡的標準吧?”

楚瀨點頭,卻沒什麽所謂:“我前任也這麽說我。”

想到沈權章,楚瀨微微蹙眉:“我實在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麽好熱衷的。”

他們都是有前任的人,加上距離校園時代也過了很久,戀愛分手都在同一場合,分手理由又大同小異。

這個時候湊在一起,發現細節也相差無二。

楚瀨歎了口氣:“我不喜歡。”

岑蔚能理解,問了句:“不打算換個人試試嗎?”

說完他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就是「換個人」的人,微微咳了一聲,“我的意思是……”

楚瀨把手插進外套的兜裏,他似乎很喜歡寬大的衣服,在酒吧一群緊身毛衣的人裏就顯得很是特別。

現在隨便穿的外套活像還能塞進兩個他,即便為了來酒吧稍微收拾過,也淌著一股無欲無求。

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卷起人的征服欲。

楚瀨:“換個人太麻煩了,又要重新開始。”

他的唇形很飽滿,但氣質太淡,微笑也不太明顯。

這個時候麵容清秀的男人微微抬眼,仰頭看落下的雨滴,“又要重新曖昧期、發消息、約會、親吻、磨合、上床。”

“需要好多精力、時間和成本。”

他的聲音聽上去都沒什麽起伏,但帶著倦怠。

“還不如一步到位。”

岑蔚還是聽出了幾分煩悶。

他發現對方的成熟其實被氣質遮掩了,這個時候一邊說話一邊踮腳就有點像個小孩。

他問:“我們要在這裏聊天嗎?”

楚瀨噢了一聲,很自然地問:“那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沒了眼鏡的楚瀨從這個距離看岑蔚對方的五官模糊,隻能辨別對方在風雨背景裏的輪廓,但不妨礙岑蔚給人的英挺感。

這話乍聽很像是曖昧的邀約,但兩個人都沒那種心情。

楚瀨:“那去我家吧,不過我換了房子。”

岑蔚點頭,很自然地問:“你今天遛狗了嗎?”

年輕男人看站在身邊的人打車,看對方把手機遞過來讓他填地址。

楚瀨注意到對方的手,看上去很有力。

他一邊填地址一邊說:“還沒有。”

岑蔚問:“那天晚上回去之後你還遛狗嗎?”

他指的是半個月前。

楚瀨點頭:“把你搬上去之後我就下樓遛狗了。”

想到家裏的小家夥,他露出了一個笑,“它很乖的,知道我偶爾會不準時。”

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口吻帶著幾分無奈:“是挺乖。”

把他踩得好痛。

車過來還要五六分鍾,楚瀨笑著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怕狗?”

岑蔚也很坦誠:“以前被狗咬過。”

楚瀨:“那我們結婚要住在一起嗎,我肯定要和大財在一起的。”

岑蔚才知道那隻柴犬叫大財。

他問:“叫什麽?”

楚瀨:“發點大財。”

岑蔚發現這人也不算冷淡,隻是他們相遇那天堆了太多讓人心情不好的情緒,顯得異常。

楚瀨是一個喜歡速戰速決的人,決定結婚,他會迅速製定好計劃。

車還沒到,他就已經對岑蔚拋出了很多問題。

“我們要住在一起嗎?”

“什麽時候領證?”

“你現在住在哪裏?”

……

問得岑蔚更清醒了。

車來的時候雨小了一些,他和楚瀨踩著小雨走到巷口,上車的時候一起坐在後排。

司機看到了岑蔚給楚瀨開門,隨口問了句:“你們是情侶嗎?”

這個點去一個地方住所的基本都是情侶,去酒店的就說不定了。

岑蔚還沒回答,楚瀨就嗯了一聲。

他很容易接受了岑蔚有些荒唐的結婚請求,也很快進入了狀態,坐下後拿出手機寫備忘錄。

他們並不了解,在這之前隻知道前任,愛好,和職業。

性格卻在這個雨夜微微顯露。

雨打濕了車窗,這個酒吧距離楚瀨的新公寓不算很遠。

岑蔚看了眼昏暗車廂內身邊的年輕男人,窗外的景色被雨水模糊,楚瀨的側臉顯得認真無比。

給岑蔚一種他們是戀愛很久後準備結婚的備婚階段……的怪異感。

等到車開到公寓,他們一起進入電梯。

深夜的電梯沒有別人,岑蔚問楚瀨:“分手後就搬了嗎?”

楚瀨點頭,電梯的玻璃麵映出他們站在一起的身影。

岑蔚比沈權章高,穿長風衣有種電影畫報的感覺,加上過分精致的五官,讓楚瀨皺了皺眉。

他還是不喜歡長得太出眾的。

岑蔚捕捉到了楚瀨瞬間的情緒,問了一句:“你討厭我嗎?”

電梯還沒到二十五層,楚瀨盯著上行的紅色數字,“要是討厭你那天就把你丟在店門口了。”

岑蔚有些詫異地問:“那你剛才看著我皺眉是因為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含笑的時候自帶深情,就從目前看到的,他實在比沈權章優質太多了。

這是一個和前男友比哪裏都超過的未婚對象。

也不一定哪裏,還有需要考證的地方,但楚瀨沒有興趣。

他都沒想到岑蔚也挺直接的,不過對方都能跟一個見過一次的陌生人求婚,估計也能算宅男,酒量還很差,很容易暴雷吧。

楚瀨又笑了笑:“因為你太好看了。”

岑蔚沒想到是這個回答,但他還沒來得及問,就到了樓層。

電梯門開,楚瀨就急不可耐地去開門。

隔著門岑蔚都聽到了撓門聲。

等門打開,一個黃色的毛絨絨就竄了過來。

楚瀨蹲下給了狗一個擁抱,從左邊抱到右邊,又從狗頭擼到屁股,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都把岑蔚看愣了。

叫大財的柴犬還認得岑蔚,也到岑蔚腳邊打轉。

楚瀨檢查了一下狗廁所,發現對方尿過了,但還是打算帶狗出去逛逛。

岑蔚:“下雨還去嗎?”

楚瀨:“它有雨衣的。”

明天不是工作日,可以睡到中午,楚瀨也不在乎大半夜遛狗。

他對岑蔚說:“你可以先去洗個澡,我買的都是最大碼的睡衣。你應該能穿,**就直接用烘幹機快速烘幹就好了,新的洗漱用品都在浴室的櫃子裏。”

說完楚瀨戴上了放在玄關櫃上的眼鏡,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進展有點太快了:“你介意嗎?”

岑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笑著搖頭:“感覺很新鮮。”

楚瀨給狗穿上雨衣,又拿上了雨傘:“剛開始總是這樣。”

他帶狗走了。

門關上的瞬間,岑蔚有種自己是留守狗的錯覺。

楚瀨的新公寓比之前的公寓大了一點,但這邊的租房價格沒那麽高。

岑蔚想到對方和前男友分手的第一個反應是房租,去洗澡的時候還在考慮怎麽最優化。

楚瀨深夜遛狗,手機都是柳淵發來的消息。對方似乎還是憋了一會,還是問了:“結婚是真的嗎?那男的誰啊?”

楚瀨遛狗沒工夫打字,發了語音——

“是真的,他叫岑蔚,是沈權章被我偶遇出軌那天隔壁被分手的倒黴蛋。”

“我們打算下周就去領證。”

柳淵直接打了個電話:“你瘋了嗎?!結婚是這麽草率的事情嗎?”

“你不能因為一段三年的感情以出軌落幕就隨便找個男人結婚啊。”

“就算都是男的,結婚也沒孩子,也是有責任的吧!”

楚瀨的聲音混著雨聲:“放心,我和他是協議結婚,沒感情的。”

柳淵到底是多年的老朋友,直到楚瀨的德性,“你得到的好處是什麽?”

楚瀨:“你知道的,我要每天擁抱。”

柳淵吐出一口氣:“沈權章都給不了這個…… 你怎麽確定見過一次的男人能給你?”

楚瀨聲音很是平靜,也聽不出對前任的態度,“我和沈權章又不是協議。”

柳淵:“那你倆這個協議法律能生效嗎?”

楚瀨還沒來得及說我谘詢一下,柳淵又換了個問題:“我覺得你得先試用一下,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我都頂著害怕去問我男朋友的大哥了,他告訴我你結婚對象性冷淡啊。”

楚瀨覺得有點怪。

柳淵的男朋友和同父異母的大哥江理雍關係根本不好,江理雍為什麽要和柳淵說這種話。

鑒於他自己也算性冷淡,楚瀨噢了一聲:“我也是,所以沒必要驗。”

柳淵又問:“那你要的擁抱呢,萬一不是你想要的呢?”

他回憶了一下岑蔚的身材和長相,以及江理雍說的岑蔚的職業,名企大老板,根本遠超沈權章那個渣男。

柳淵作為旁觀者都有點爽了。

楚瀨:“這個我可以調整。”

他想了想:“被抱的力度什麽。”

柳淵:“就算是擁抱也需要持久度。”

楚瀨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也不用持久度。”

他問柳淵:“我怎麽感覺你也不反對我閃婚了?”

對方似乎在外麵,也能聽到雨聲:“這個岑先生從長相就秒殺沈權章啊,我也不懂你什麽毛病,找對象不找顏值高的。當初沈權章是追你的人裏顏值一般的,好想罵你戀醜癖,但又覺得沒到這個程度。”

他簡直操出了長輩的心:“也不是長得醜就不會出軌的。”

回去的時候楚瀨還在思考試用問題。

換完鞋拖點外套進屋的時候正好岑蔚吹完頭發出來。

楚瀨什麽都喜歡最大碼,如果不是城市禁養大型犬和他沒有能力,都想養德牧。

岑蔚穿著他的最大碼睡衣,胸口還有個刺繡櫻桃,和他的氣質完全不符。

男人睡衣都扣到了最上麵一顆,但仍然能看出他應該有健身的習慣,胸膛結實,身材很好。

岑蔚看到他,笑著說:“回來了?”

大財的狗雨衣被摘了,爪子也被楚瀨擦幹,興奮地往岑蔚那邊湊。

岑蔚下意識地躲開,看得楚瀨笑出了聲。

他就站在玄關,看著岑蔚苦惱地應付圍著他團團轉的狗。

小公寓隻能聽到狗爪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楚瀨喊了岑蔚一聲:“岑先生。”

岑蔚抬眼,“怎麽了,決定不結婚了嗎?”

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需要結婚。

楚瀨搖頭:“我需要試吃一下。”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被柳淵影響用錯了詞語,在岑蔚疑惑的眼神下糾正:“試用一下。”

岑蔚想到對方在酒吧門口說的那句比起性行為更喜歡擁抱。

也是楚瀨答應的理由。

岑蔚大步走了過來,空氣中都帶著楚瀨椰子味的沐浴露。

楚瀨被人擁抱入懷,臉頰貼上對方結實的胸膛,感受到了有力跳動的心髒。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洗過澡的緣故,岑蔚給楚瀨一種陌生的火熱感。

或許是身材差異,也或許是對方擁抱的力度。

楚瀨閉上眼,想到了那年的最後一個擁抱。

他低聲問:“可以再用力一點嗎?”

岑蔚也沒問為什麽,他也是第一次這麽擁抱人,也感受到了對方回抱住自己的觸感。

他們的身體好像在這個時候無比契合,兩個人都沒意識彼此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瀨鬆開手,說了句謝謝。

岑蔚聽出了他的鼻音,有些詫異地問:“你哭了嗎?”

青年頭發的小揪因為岑蔚按住後腦勺散了,燈下的年輕男人皮膚白皙,眼尾泛紅,聲音有些哽咽。

楚瀨不好意思地別過臉,解釋了一句:“因為擁抱會讓人產生幸福感。”

岑蔚沒忍住笑了,楚瀨轉身去浴室洗澡。

幾秒後,男人撿起地上黃色的發繩,又很好奇。

楚瀨對他來說,很像一個謎題。

這很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