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楚瀨完全沒想到岑蔚會這樣。
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吸管被丟到了哪裏,茫然地看著眼前人。
烤青椒因為太久沒人翻麵冒出滋滋聲,很愛烤青椒的人卻被人捧住臉,打散了所有表麵的鎮定。
他的臉很燙,岑蔚的掌心也很熱。
楚瀨試圖推開岑蔚,卻被對方攥住了手。
他一直認為岑蔚矜貴的外表下有種很稀有的鈍感,很像表麵精致的糕點,吃進去卻飽腹感很強。
岑蔚接吻的笨拙完美符合楚瀨剛才的表達,毫無技巧,呼吸沉沉,隻有本能的侵略感,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生澀。
岑蔚因為家庭原因對戀愛避之不及,加上外形和氣質都能讓人不敢靠近,這也成了他單身多年的原因,即便生意場上也有人表示過不需要交往,岑蔚向來都是拒絕的。
他不喜歡深入了解,也畏懼戀愛帶來的連鎖反應,怕最後變成悲劇。
沈珂的性格咄咄逼人,對岑蔚有好感就是勢在必得,這樣的攻勢伴隨著宣容青一直在消息裏散發出來對岑蔚感情生活的擔憂,讓岑蔚態度軟化,打算邁出一步,從答應沈珂的追求開始。
隻是他人生的排位從來沒有愛情,這種態度也是從家人的角度考慮。
這段感情在同意之前也有剖白,比如不熱衷親密行為,比如工作很忙我們還會異國戀,比如我有問題,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
沈珂情場從未失意,偏偏在岑蔚這裏踢到鐵板,後來得知岑蔚發生了什麽後罵都罵完了,愧疚感爆棚,現在岑蔚工作室還和他的品牌有合作,隻是變成純粹的商業往來,可能還是岑蔚獲益高很多。
先親上來的是岑蔚,先不能呼吸的也是他,純情熟男不知道怎麽撬開楚瀨的唇齒,愚鈍得被都親的人都覺得好笑,甚至想教教他。
但楚瀨沒有,兩個人分開的時候都氣喘籲籲,紅酒味蔓延在空氣裏,一邊的青椒徹底烤焦了,也有人的心軟塌塌成一片,隱秘的欲望像是拆封後的包裝,再粘回去也沾染了塵埃。
岑蔚手撐在桌麵,低著頭,楚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男人工作狀態梳著的背頭徹底散開,楚瀨難得能看到他的發旋。
他不說話,微微抿了抿嘴,嘴唇還有殘留著被卷起的觸感,心裏的癢不僅沒消下去,反而越發翻湧,他閉了閉眼。
岑蔚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楚瀨,卻發現對方靠著椅背,倒得還挺懶散。
光下青年嘴唇紅豔,可是眉頭緊蹙,一看就不高興。
岑蔚忍不住問:“真的很爛嗎?”
他現在發絲淩亂,領帶散開,西裝外套也脫了,就是披著外套裏麵的襯衫皺巴巴的,乍看他才是那個被突襲的人。
楚瀨慢吞吞地睜開眼,欣賞了片刻眼前人難得的狼狽,嗯了一聲。
楚瀨和沈權章雖然談了三年,但他本來就不熱衷接吻和深入,對沈權章來說接吻都是為了最後一步,如果不是看楚瀨臉色,他更喜歡一步到位。
這也成了他在短信裏轟炸楚瀨的原因,振振有詞地說哪對情侶會像他們那樣各方麵不和諧。說就是你楚瀨有問題,但凡你當年告訴我你性冷淡,我就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分手後的誅心話語很多,他們早就喪失了三年感情應該有的體麵,但楚瀨不會歇斯底裏,更讓沈權章難堪,更認為自己從未被愛過。
此刻室內寂靜得隻能聽到大財的呼嚕聲,高層公寓隔音很好,不像楚瀨之前租的房子能聽到外麵住戶活動的聲音。
安靜得一呼一吸都能牽動彼此壓抑的心緒。
楚瀨嘴唇的紅似乎也渲到了麵部,他連眼神都濕了,低著頭捏著衛衣的抽繩,還是給了岑蔚幾分麵子,找了個補:“但也不差。”
他還不如不說。
岑蔚閉了閉眼,被揉亂的頭發看上去和他本人內心一樣崩潰。
他嘴唇還殘留著和楚瀨相貼的觸感,少年時期同齡人討論戀愛的時候岑蔚從不參與,也不會聽他們聊初吻初戀和初次。
更不會想到他的初吻會在這樣的場合,這樣尷尬的關係裏丟失。
這個時候兩個人都不敢看對方,也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楚瀨道了一聲歉:“真的不算糟糕。”
“至少……”
楚瀨頓了頓,伸手把都快烤脆的青椒拿下來,又關了電陶爐,“我嘴唇被你咬得麻麻的。”
他的用詞讓岑蔚迷糊了半天,回味過來是哪個詞後他更是不好意思抬眼,從喉嚨滾出一句低沉又喑啞的:“是你咬我。”
楚瀨:“我才沒有!”
他飛速反駁,又看了一眼對麵的男人,對方硬質的襯衫領口仿佛都亂成了柔軟款,因為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又忍不住仰頭喝了一口酒。
岑蔚發現了楚瀨的眼神,看了過去。楚瀨喝酒的時候就不愛戴眼鏡,此刻那雙不符合他淡然氣質的眼神濕漉漉的,似乎因為偷偷打量被當場抓獲,急急忙忙低頭假裝觀察酒杯的花紋。
岑蔚抿了抿嘴,問:“那要再來一次嗎?”
楚瀨抬眼:“什麽?”
他天生膚白,一點紅就夠驚心動魄,沒什麽比平時無欲無求的人染上欲望更是惹人搖曳。
岑蔚突然明白為什麽丁修林對楚瀨念念不忘了。
楚瀨就像做成標準的幹玫瑰,哪怕收藏人從沒見過他濕潤飽滿的樣子,也仍然會為他的餘香所蠱惑。
岑蔚說:“下次我不會那麽爛的。”
他目光落到楚瀨微腫的嘴唇,低聲說:“是你說的,萬一被認識我們的人知道,我又被綠了。”
這的確是楚瀨說的,他都沒想到岑蔚能在這個時候說,顯得楚瀨特別理虧。
青年呃了一聲,白皙的手指點著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音,又不敢看岑蔚。
岑蔚揉了揉眉心,說:“對不起,是我太……”
他還沒還說完,楚瀨打斷了他,問:“那可以換個地方親麽?”
岑蔚的確毫無經驗,那段三個月的戀愛滿打滿算相處的時間也屈指可數。
楚瀨找了一包漱口水,他背對著岑蔚,鼓著腮幫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把另一隻手放在胸口,但壓不住全然失控的心跳。
岑蔚坐在沙發看大財睡得四仰八叉,腿都掉出了狗窩。
他手上漱口水的包裝捏了又捏,像是他此刻亂糟糟的心。
去**不好,在浴室親也很怪,沙發很軟,不知道怎麽開始,那就像以前那樣。
擁抱。
岑蔚已經被楚瀨訓練得很擅長擁抱,但他本來就沒別的經驗,接吻的笨拙情有可原,甚至連手都不知道放那裏放,都是楚瀨告訴他的。
其實接吻和擁抱沒什麽區別,都是先靠近,再下一步動作。
貼在一起的兩個人都不由自主閉上了眼,岑蔚靠在沙發上,楚瀨坐在他的懷裏,抱著對方的脖子。電視沒開,小狗換了個姿勢睡覺,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還搖了搖尾巴。
落地窗外能看到城市的燈火,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周五。
對他們來說並不普通的周五。
楚瀨的聲音帶著顫音:“換氣。”
岑蔚嗯了一聲,換氣都很用力,胸腔震動,手摟懷裏的人的腰更緊了。
擁抱、換個姿勢擁抱、牽手、換一種牽手的方式,指縫都被填滿,心跳撞在一起,呼吸纏繞,耳鬢廝磨。
太過親密了。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心頭震動,不敢多看一眼。
彼此的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控製的喘息和難以消解的生理反應是對他倆自詡性冷淡的最大恥笑。
楚瀨掙脫了岑蔚的懷抱,衝進衛生間洗臉,岑蔚倒在沙發後仰,深呼吸好幾次,又聽了一會水聲,最後拎起外套走了。
電梯下行,岑蔚給楚瀨發消息:我想起來有個文件沒通過,去一趟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心跳還沒平複,岑蔚又鬼使神差地改成語音——
“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還要去拍照。”
“瀨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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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理雍:“這就是你大半夜把我叫出來的理由?”
岑蔚喝了酒,是打車和江理雍見麵的。
江醫生今天不用值班,難得休息,還要和岑蔚大冷天站在橋邊吹風,宛如十七歲男高中生那樣聽對方傾訴心事。
他覺得岑蔚有點青春期遲緩,正常這個歲數的不是結婚就是有固定伴侶,兩樣都沒有的多少都談過幾次,不存在初戀初吻**都還在的情況。
岑蔚:“反正你休假。”
江理雍指了指路邊的餐廳,“去那說,我快凍死了。”
本來天氣就冷,換作夏天這條路上都是人,現在空****的。
江理雍縮了縮脖子:“我明天休假還有科室聚會,煩死了,主任非得讓我們去爬山,潯溪那麽遠,農家樂能有多好吃啊。”
聽到潯溪,岑蔚說:“這麽巧,我明天也要去。”
他們坐下的時候江理雍點了個幹炒牛河,岑蔚沒什麽胃口,點了一壺茶。
江理雍看他心情低落,笑著問:“楚瀨先動手的?”
岑蔚:“我先的。”
男人盯著漂浮著茶葉的水麵,結合淩亂的發絲,和亂糟糟的領口,比起強迫協議結婚對象接吻,更像是和人**被打了出來。
岑蔚隻和江理雍說了第一個吻,朋友抽了抽嘴角,“那又怎麽了,孤男寡男協議結婚同吃同睡,換做別人早就睡了,你倆還挺純愛,現在高中生都不這樣了。”
這句話嘲味十足,江理雍還補了一句:“也沒什麽,你倆還是合法的。”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岑蔚和楚瀨結婚的協議內容,他們閃婚的速度快到認識的人都覺得這倆人早就暗通曲款,卻沒想到兩位當事人根本沒實打實睡過,屬於親個嘴都要落荒而逃的初步階段。
江理雍是岑蔚和楚瀨協議結婚的見證人,岑蔚說:“你知道的,我和他各取所需。”
吃幹炒牛河還要挑出胡蘿卜的醫生頭也沒抬,聲音懶散:“你倆反正都沒對象,又都是被出軌的,我早說了,天仙配都沒你倆配。”
他說得岑蔚詞窮了。
大概是岑蔚現在怎麽看都像是被泡了奪門而出的,江理雍忍不住問:“你倆都住在一起了,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
這倆人領證到現在也有段時間了,江理雍還是沒正式見過楚瀨,他問:“你們兩個人都能在結婚上達成一致,應該是合得來的吧?”
岑蔚:“我不是他的理想型。”
男人身上還帶著點酒氣,那杯酒紅酒含量很少,一口就兌了半杯雪碧,本質就是汽水,岑蔚現在的暈純粹是因為兩次接吻。
初吻就如此激烈曖昧,男人仍然沒平複心情。
江理雍沉默了半天:“理想型不都是因為過於理想才是……理想型嗎?”
他報出了一個男明星的名字,“那還是我的理想型。”
岑蔚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你做夢呢。”
江理雍點頭:“我就是做夢,所以和現實分得很清楚。”
他問:“你明天去潯溪幹嘛,那沒有工坊吧?”
岑蔚:“拍結婚照。”
江理雍差點把茶水噴出來,他閉了閉眼:“你明天要拍結婚照,今天和對象打啵來找我發牢騷,兄弟,你二十九歲不是十九歲,我十九歲的表弟都已經分分合合好多次了。”
這個點的餐廳就沒什麽人,岑蔚坐在窗邊看了眼江景,“楚瀨的初戀回來了。”
江理雍聽他說了來龍去脈,噢了一聲:“楚瀨不是拒絕了嗎,你愁什麽?”
“怕他不跟你結婚,怕你和他協議結婚的事東窗事發?”
“還是怕他和你就這麽一拍兩散以後再也不見麵?”
這種事向來旁觀者清,江理雍又問:“你不就是喜歡上他了嗎?”
他早就覺得岑蔚能找人結婚,而且這個人是自己找的,多半就有點貓膩,這個時候還感慨了一句:“你運氣還挺好的,但凡差幾天,我看你也結不了婚,初吻也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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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蔚走後楚瀨洗了個澡,躺上床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以往一起睡的人還沒回來,楚瀨給柳淵打了個電話。
對方今天剛加班結束,還在回去的路上,問:“怎麽了,要約我出門嗎?”
楚瀨和岑蔚結婚後,他的社交環境表麵擴大了,實際上再次緊縮。
柳淵本來就有男朋友,周末約會是常態,楚瀨不怎麽好意思打擾,基本是柳淵找他出來。
朋友比楚瀨本人還滿意,巴不得楚瀨趕緊進入下一段感情,正好協議結婚的岑蔚是去gay吧都很難找到的完美類型,柳淵沒事關懷兩句,基本都在線上聊了。
岑蔚走後楚瀨把剩下的青椒都烤了吃掉了,現在他倒在**,仍然覺得嘴唇麻麻的。
青椒的麻辣可以覆蓋和岑蔚接吻產生的酥麻,但岑蔚留給他其他觸感卻很難徹底消除。
比如對方指腹的觸感,緊實的腰部,堅實的胸膛,擁住自己的時候充滿力量感的肩背,還有對方源源不斷傳導給他的。
欲望。
性冷淡個屁。
楚瀨沉默了好半天,對柳淵說:“我覺得我好像不是性冷淡。”
柳淵倒是不奇怪:“你別覺得沈權章說的就是真的,他懂什麽啊,自己廢物取悅不了對象就說對象有問題。”
他說了一堆,覺得楚瀨的反應不太對,問:“怎麽了?沈權章又來找你了?”
楚瀨:“不是。”
他翻了個身,把自己裹在被子裏,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我和岑蔚接吻了。”
那邊的柳淵臥槽了一聲:“然後呢然後呢!!”
楚瀨:“沒有然後了。”
柳淵很是失望:“他才是性冷淡吧。”
楚瀨遲疑了一會:“應該不是。”
他倆在沙發上親得暈暈乎乎,楚瀨早就沒力氣了,完全是岑蔚抱著他親,貼得太緊,有些感覺很明顯。
被子的味道和楚瀨一個人住公寓的味道早就不一樣了,兩個人真結婚但不是真情侶,同居卻也是真的。
楚瀨和岑蔚在各個方麵都很同頻,也不會出現情侶同居出現的例如扔垃圾、洗衣服等等家務的矛盾。
岑蔚的公寓有人定期打掃,但偶爾也需要處理一些生活雜物,兩個人分工明確,岑蔚包容性也很強,人也很細心,不像沈權章出錯了第一時間推到別人的頭上。
柳淵聽他支支吾吾,也想到應該是這段協議婚姻從同居開始就出了點差錯。
隔了一會楚瀨問:“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初戀嗎?”
柳淵:“那當然記得了,你給我看過照片,比沈權章帥多了。”
他無論說什麽都要拉踩渣男,愣是把楚瀨逗笑了,他說:“我現在和他一個公司,同一幢公寓。”
柳淵倒吸一口冷氣:“那你的假老公見過他嗎?”
還沒等楚瀨回答,柳淵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你不會想搞婚外情吧?媽耶太刺激了。”
楚瀨:“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柳淵當然了解他:“很遺憾,你是的話根本輪不到岑先生撿漏了。”
柳淵說了一堆,又回到了接吻的問題,問:“那你和他接吻什麽感覺?”
楚瀨和岑蔚能有這樣的發展柳淵也沒有特別驚訝,在他眼裏楚瀨本來就很有魅力,值得更好的人,沈權章完全是撞了大運。
況且楚瀨隻是表麵冷淡,實際上柳淵的生日他都會記得,哪有沈權章說的那麽誇張。
隻是楚瀨是需要一個別人主動接近的類型,一旦被他看進眼裏,什麽都不一樣了。
楚瀨抿了抿嘴,低聲說:“我有點想……”
他半天沒說後麵的一個字,柳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人之常情。”
“都同居了,別浪費啊。”
楚瀨也沒和柳淵聊太久,掛完電話他又點進和岑蔚的聊天框。
岑蔚的消息分三段,一段是文字。
楚瀨不太相信他這個點還有工作要處理,沒見過老板當成這樣的。
後麵兩段是語音。
岑蔚的聲音比平時都低,最後幾秒開口前還有明顯的深呼吸。
“瀨瀨,晚安。”
楚瀨閉上眼,心想:這樣下去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