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岑蔚:“我?”
懷裏的人還靠在岑蔚的胸膛,這個時候周圍還有人路過,好奇地看了眼在綠植陰影下相擁的男人。
岑蔚想到丁修林說的那句話,也沒把這句話當真,笑了一聲:“我好像不是你的理想型吧?”
他對楚瀨提出結婚邀請的那天晚上,楚瀨就明確地提過這件事。
岑蔚對自己的皮囊還算有自信,這麽多年也因為外貌得到過不少稱讚,但這種自信在楚瀨麵前不值一提,法律上的「伴侶」明顯和他不來電。
他們對外宣稱一見鍾情背後的真相也隻有兩個人知道,即便這段時間楚瀨也誇過岑蔚長得英俊,更像是一種禮尚往來,岑蔚完全聽不出別的意思,比起近在咫尺的帥哥,楚瀨更喜歡看紙做的,家裏屬於他的桌上都還有一些遊戲角色或者經典漫畫帥哥的畫框。
至於現實世界的,楚瀨不喜歡長得超過標準線的相貌,也不喜歡太有錢的,岑蔚兩樣都沾,看外形更是和斯文不沾邊,聲線也不貼溫柔。
岑蔚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楚瀨閉了閉眼,他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岑蔚的身上,對方給楚瀨如山的安全感,他嗯了一聲。他剛才的話也不能算玩笑,隻是此情此景,再次重申又顯得怪異,楚瀨回答了這個問題:“確實不是。”
但岑蔚卻比楚瀨具體量化過的理想型更好,他落地,近在咫尺,每次擁抱都足夠楚瀨感受到溢出的幸福感。
即便楚瀨深知岑蔚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仍然清楚有些東西是難以控製的。
他會因為岑蔚的擁抱,對對方產生更深層次的需求感。
無論是工作期間點開微信下意識看向岑蔚賬號的瞬間,還是在下班的人流中對回家和岑蔚吃飯這件事的期待。
他們沒住到一起的時候,不會這麽頻繁吃飯,留宿也是因為時間或者突然的天氣變化。
但現在他們同居一室,一起逛超市的時候東西一起結賬,微妙的感情就像是長長的賬單,楚瀨的物品和岑蔚的物品混在一起,岑蔚不在乎這點東西AA分賬,楚瀨會選擇偶爾晚上和他去小店買點別的。
一來二去,反而更分不清了。
他們彼此滲入生活,磁吸冰箱貼偶爾是賬單,偶爾是楚瀨在家拍下的大財的照片。
岑蔚也會不經意出鏡,一個側臉,一個背影,他早就成為楚瀨限定婚姻的一部分,也習慣把翻身的楚瀨抱進懷裏問一句迷迷糊糊的怎麽了。
楚瀨正想如實告訴岑蔚自己的想法,岑蔚卻把問題掰了回來,“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畢竟你們是因為我才錯過的。”
丁修林的履曆很優秀,明顯是為了楚瀨回國的,岑蔚不知道楚瀨有沒有發現丁修林連公司的選擇都為了他。
即便楚瀨的公司也能算業內龍頭,以岑蔚的了解,另一家競品公司會給這樣的海歸更高的薪酬。
這兩個人的緣分巧到岑蔚都有些酸楚,楚瀨剛搬到他這邊,恰好丁修林就住進了他樓下。
楚瀨還沒從岑蔚懷裏睜開眼,他有點累,這樣的姿勢特別放鬆,還有路過的小孩問媽媽這個哥哥是生病了嗎?
“沒關係,我都拒絕他了。”
楚瀨又聞了聞一口岑蔚沉沉的香水味才慢悠悠退開,拉著岑蔚走到有光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對方一會。
男人上班都穿得很正式,楚瀨去過岑蔚公司,見過對方工作的樣子,很符合大家對boss的刻板印象,楚瀨還對比了自己曾經看過的漫畫,突然覺得畫得也不算脫離事實。
隻不過現實裏大部分做生意老板撐不起西裝,乍看賣保險的沒什麽區別。
岑蔚穿西裝就顯得很矜貴,開完會身邊跟著的人少說也有三五個,越發襯得他淩然出塵。
如果沒聽到他問的是中午吃什麽,可能還以為對方開口談的幾個億的訂單。
從岑蔚的公寓就能看出他習慣一絲不苟的生活,著裝、禮儀也變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幾乎不會有出錯的時候。
對方是加完班回來的,那這個亂糟糟的領結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楚瀨問:“你在公司打架了?”
他問得很是突兀,本來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岑蔚重重啊了一聲:“當然不是。”
眼前人伸手挑了挑他的領帶,發現領帶夾都不知所蹤。
現在他倆站在路燈下,昏黃的路燈把楚瀨照得很是分明,頭發絲的毛絨感都分毫畢現,但岑蔚仍然看不清他眼神。
岑蔚摘掉了他的眼鏡,在楚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捂住他的眼睛。
視線被遮擋,楚瀨的手卻還捏著岑蔚的領帶。
比起岑蔚單獨有個領帶的櫃子,楚瀨在這方麵基本秉持「一套」定律,他連麵試都不用穿正裝,一直就沒穿成這樣的場合,更別提岑蔚的一條領帶就頂得上楚瀨一個月的工資,完全是奢侈品。
現在昂貴的領帶被楚瀨捏得皺起,他被捂著的眼睫毛在岑蔚的掌心顫動,兩個人不約而同抿了抿唇。
還是楚瀨先開口,他問:“沒打架那是得有多煩的事才能把領帶扯成這樣?”
他的聲音區別於初次見麵岑蔚旁聽的冷淡,顯得生動了許多,“不知道的還以為岑先生辦公室還有別人。”
岑蔚還是沒說話,他盯著光下半張臉的嘴唇,楚瀨的嘴唇很薄,但天生紅豔,和他如水的氣質相反,如同白紙上的紅痕,雪地上的白梅,讓人多看幾眼就心猿意馬。
楚瀨又說:“你不說話我一個人這樣很尷尬。”
他晃了晃岑蔚的領帶,然後鬆開,想要去拿掉岑蔚的手,卻在下一秒被抱住腰,再次撞回了帶著幾分草木味的懷抱。
岑蔚:“沒有別人,我隻是……有點煩。”
楚瀨順勢拍了拍他的背,“這是增值服務對吧,不是我想要的擁抱了。”
岑蔚笑問:“那你要收我的錢嗎?”
楚瀨搖頭:“不用,不是要喝酒嗎,我要能喝醉的,可以從你的酒櫃開一瓶嗎?”
他的嘲笑毫不遮掩:“你的話就紅酒摻雪碧吧。”
岑蔚也習慣了:“隨便你選。”
他鬆開手,楚瀨眼鏡不見了,他抬眼:“偷襲不好吧,怎麽拿的怎麽給我戴上。”
說完他又覺得岑蔚特別像青春期淘氣的男同學,抱怨了一句:“你是小孩嗎?”
岑蔚:“對不起。”
他道歉的樣子都很誠懇,給楚瀨戴眼鏡的時候比摘眼鏡慢多了。
楚瀨抬著頭,隻能盯著對方微微低頭的臉看。
岑蔚想不和他對視都很難,哪怕燈光不明亮,楚瀨毫無遮擋的一雙眼也好看得讓人想多看兩眼。
楚瀨受不了他的慢動作了,自己拿走眼鏡迅速戴上,他別過臉,“那走吧。”
他們隨便在超市買了一盒青椒,剛才略微曖昧的氛圍散去,進電梯後楚瀨百無聊賴地盯著鏡子看。
岑蔚拎著袋子,似乎剛和人發完消息,正好和鏡子裏的楚瀨眼神對個正著,他突然說了一句很好看。
楚瀨微微偏頭,看像身邊的人:“什麽?”
岑蔚:“你的眼睛很好看。”
楚瀨已經刻意忽略岑蔚在樓下摘掉自己眼鏡的事了,可對方給自己戴眼鏡的時候明明沒有碰到他的臉,卻讓他覺得很怪異,楚瀨低下頭:“很多人這麽說。”
岑蔚懷疑他的「很多人」包括前男友。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沈權章也這麽說。”
岑蔚忍不住問了句:“你們是同係?”
楚瀨點了點頭:“一個學院的,之前圖書館遇見過,大三他和我表白。”
他這樣的確很難讓人想象主動追人。
岑蔚點了點頭,楚瀨問:“那你呢?”
電梯門開了,回家後小狗熱烈歡迎,岑蔚站在後麵也沒脫衣服,等著楚瀨遛狗。
他說:“沈珂嗎?在國外的時候有一個走秀,工作室是素材供貨,我跑了一趟,就認識了。”
楚瀨和岑蔚本來就不應該是有交集的兩個人,更別提對方的前任了。
初次見麵楚瀨就覺得岑蔚的前任閃閃發光,這個時候他又回味了一遍沈珂給他的印象,真誠地讚美:“他真的好時髦。”
岑蔚被他逗笑了,“你好像很喜歡他。”
楚瀨搖頭:“他給人印象深刻。”
遛狗的時候他們聊了幾句前任,楚瀨結合宣蓉青和他講的事,覺得岑蔚能鬆口試試都已經是重大突破。
對方在感情裏很沒安全感,父親在青春期死在眼前,仿佛在他的人生套了一把枷鎖,告訴他愛是謊言。
楚瀨誠懇地點頭:“也還好,沒你說的那麽嚴重,你和他交往前不是也說過自己不擅長戀愛嗎?”
岑蔚低著頭,前麵的狗走得飛快,把他也拽了過去。
這個場景挺好笑的,楚瀨喊了聲大財的名字,伸手去撈岑蔚的外套,男人卻抓了一把他的手。
一觸及分。
楚瀨把手插回兜裏:“你說沈先生和你發小已經在國外注冊結婚了?”
岑蔚嗯了一聲:“比我們早。”
沈珂還特地發了個請柬,婚禮就在半個月後,出軌分手領證結婚一條龍,速度不要太快。
楚瀨一時覺得這倆人也挺臥龍鳳雛的。
但凡岑蔚和沈珂結婚,好像就沒他什麽事了,於是他問:“如果沒發生那天的事,你會和沈先生結婚嗎?”
這個點路上還有夜跑的人,遠處還有小孩在玩鬧區的笑聲。
岑蔚篤定地搖頭:“不會。”
楚瀨噢了一聲:“因為他對你有意思?”
岑蔚點頭,楚瀨忍不住說:“那你當初為什麽要答應和他試試?”
岑蔚思考了一會,說:“他很熱情。”
這點楚瀨感同身受,“我也是這麽接受沈權章的。”
沈珂和岑蔚分手前就已經官宣了新人,現在高調在軟件上宣布婚訊,下麵也都是祝福居多。
岑蔚於心有愧,即便沈珂還在ins上抱怨過談一段戀愛什麽都沒撈到懷疑前任屁用沒有,他依然送上了真摯的祝福,表示自己不會參加婚禮。
這個時候他問楚瀨:“那你呢?”
楚瀨:“什麽?”
岑蔚:“你的前任,他不是出軌了嗎,後來呢?”
楚瀨搖頭:“我和他不是你倆的性質,你起碼和沈珂先生還沒……交往之前也明確表示自己很難發生親密行為。”
“我不一樣。”
楚瀨低頭,朦朧路燈下他和岑蔚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當時想有人喜歡我,那我就和他要有穩定的未來。”
他聲音很輕,仍然聽不出什麽情緒,兩個人並排站著,小狗累了,走得也慢慢悠悠。
小區的音樂噴泉還在工作,有情侶坐在一邊約會。
他們的手因為走路時不時撞在一起,岑蔚受不了這種碰撞的煎熬,直接牽起楚瀨的手說:“那是他眼光不好。”
楚瀨:“可能是我本來就是個奇葩,對那種事不熱衷。”
岑蔚問:“你沒想過換個人嗎?”
他補了一句:“你們發生矛盾的時候。”
這個問題柳淵也提過,但楚瀨在這方麵實在不熱衷,也沒覺得這種行為算很特別的親密。
畢竟現在很多人不談感情單純約的也不少,在楚瀨眼裏沒有感情基礎的這種行為還不如自己單幹。
他又搖了搖頭:“可能我還是更喜歡擁抱。”
岑蔚就算沒跟人搞過,也認為自己對這方麵沒興趣,但不代表他沒看過片。
他遲疑了一會,問:“可那種時候,也有擁抱。”
楚瀨沒掙開他的手,兩個人慢悠悠地走著,十指相扣,比經過的情侶更像情侶。
低著頭的青年說:“可能是他已經不喜歡我了。”
這個時候岑蔚才發現楚瀨並沒有那麽堅不可摧。
他的所有淡然都不過是乍看平滑的牆紙,顏色鋪滿,好像沒有任何褶皺。
隻有湊近看,才能看到施工錯誤造成的黏連成了凸起痕跡,他根本沒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在意。
就像那天名叫「峰回路轉」的燒酒。
或許是楚瀨平靜分手下洶湧的憤怒,是超出平時飲食量的碳烤青椒,更是他出格的帶陌生人留宿。
隻是楚瀨的性格太有欺騙性,讓人忘了開水也曾經沸騰過,也有滾燙的時候。
楚瀨說完都覺得自己沒喝酒都像喝多了,他掙開岑蔚的手,拿走狗繩,率先往回走。
岑蔚追了過去,再次牽起楚瀨的手,他說:“隻是遇到了錯的人而已,沒關係的。”
楚瀨低著頭,脖子都有些微紅,蔓延到耳根,看得岑蔚有些口幹舌燥。
他沒發現岑蔚倉促移開的目光,隻是說:“我隻是惋惜那段時光,太浪費了。”
這話聽起來帶著幾分賭氣,讓岑蔚這才有種對方真的比自己小上幾歲的感慨。
他說:“沒什麽好浪費的,時間最公平,你現在除了沒找到理想型,其他不是在穩步實現嗎?”
等他們坐在餐桌前倒酒的時候,楚瀨打開雪碧,說:“差得遠呢,我還要買房。”
岑蔚想到他們的婚前財產公證,說:“你名下不是有一套房嗎?”
楚瀨點頭:“但我不想動,也不想賣,就一直放著。”
他沒說原因,岑蔚也猜到了一點,應該和楚瀨不怎麽提的父親有關。
這個時候他看著混合的紅酒汽水,拿起碰了碰楚瀨的紅酒杯,“那我祝你早日找到理想型。”
話是這麽說,岑蔚心知肚明,自己內心根本不希望楚瀨找到。
楚瀨撐著臉,熱過的烤青椒還冒著熱氣,兩個人還沒開始吃。
岑蔚說:“我們明天還要去拍照片,約好的時間是……”
楚瀨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岑蔚頂著壓力繼續說行程,卻聽到對麵坐著的人一字一句地問:“岑先生今天為什麽要牽我的手呢?”
酒杯裏的酒水撒了出來,一時間四周都安靜了許多。
岑蔚思考了半天,選擇實話實說:“情不自禁。”
楚瀨哦了一聲,問:“那可以再牽一次嗎?”
岑蔚都怕楚瀨罵他違約,這個時候詫異地問:“現在?”
楚瀨嗯了一聲,他伸出手,示意岑蔚也這樣,然後手指插入岑蔚的指縫。
岑蔚酒櫃最好的酒都是擺設,他本人完全不喝,這裏也沒什麽朋友過來,大部分都送給江理雍了。
楚瀨酒量很好,但情緒不好的時候容易上臉和頭暈,現在迷迷糊糊地看著緊握的手,鬆開,又握緊,彼此的指縫一下相貼一下又分離,周而複始。
很好玩嗎?
岑蔚被他玩得頭皮發麻,心想牽手還不如擁抱。
他一聲不吭,桌上的玻璃杯紅酒還剩一個底,對麵的男人襯衫開到胸前,一掃之前的板正。
楚瀨看著自己和岑蔚相扣的手,岑蔚的手很大,足夠把他包裹,對方明明外形極具侵略感,在這種時候卻對楚瀨言聽計從,像是楚瀨幹什麽,他都點頭。
酒能消愁,也能卷起欲望,楚瀨閉了閉眼,說:“對不起。”
岑蔚不太明白,問:“怎麽了?”
楚瀨:“我……”
他發現這句話很難開口,岑蔚卻以為他還要貼貼,楚瀨鬆開了手,瞬間抽離的空檔伴隨著楚瀨的一句「我突然很想接吻」落下來,岑蔚還沒來得及反應,楚瀨又很為難:“你不介意的話,我打算等會和柳淵去酒吧玩一下。”
“你也去過的那個。”
去酒吧找別人接吻嗎?
岑蔚想到第二次見楚瀨的時候還是江理雍先注意到對方的,對方不戴眼鏡,還會戴細小的耳釘。
再清秀的相貌都會有瞬間濃重的反差,況且楚瀨的眼神很容易掀起人的征服欲。
岑蔚身體前傾,認真地看了眼楚瀨已經迷蒙的雙眼,似乎在確認對方是不是喝醉了,“不可以選我嗎?”
楚瀨眨了眨眼,他還沒醉,頂多算暈,現在想接吻是今天牽手和酒精衍生的欲望。
他還是會看臉色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我想找技術好的,岑先生和沈珂先生談了三個月,都沒接過吻,應該……”
後麵的話盡在不言中。
岑蔚長這麽大頭一次勝負欲如此強烈,但楚瀨說的是事實。
他懊惱地低頭,下一秒下巴被人用買汽水送的塑料吸管挑了挑,對方似乎還在組織語言,大概是想安慰這個初吻還在的純情熟男。
可惜純情熟男味的假老公也不是對楚瀨什麽都百依百順。
楚瀨捏著的吸管被岑蔚丟了,有人忍無可忍,捧起楚瀨的臉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