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秋闈前兩日便不用再去書院。
顧默書將自己關在屋中, 將寧恩樹留下來的那幾本批注過了一遍。
齊禾怕他累著這幾日一直變著花樣做吃食,熬了不少湯。
畢竟鄉試與以往的考試都不相同,一連三場, 每場三日, 耗費心神的很。
且三日在貢院不得離開,又是八月的天,屬實不好受。
齊禾給他準備了不少耐放的吃食,怕他吃著沒味,連白麵饃饃都換成了紅糖饃饃。
還準備了一竹筒的綠豆湯, 兩竹筒煮開後放涼的水。
雲棠瞧著廚房桌上擺放的滿滿當當的東西,感慨道:“禾禾, 你準備了這麽多, 他可吃得完。”
齊禾自己都沒發覺出自己準備的多了,她隻想著每一樣都做一些, 省的到時候餓了想吃什麽沒什麽。
兩人在小廚房正說著,就聽見一聲驚歎,“呦,這是準備去哪裏遊玩啊。”
齊禾一扭頭, 就見宋沅手中提著食籃站在小廚房門口。
“什麽遊玩, 默書明日下場我們哪有心情出去遊玩。”雲棠說著伸手拿起小廚房桌上晾好的肉幹。
“不遊玩怎麽準備這麽多的吃食。”宋沅指了指小廚房擺滿的東西,又指了指那準備出來的食籃。
雲棠笑笑,“你說這些啊,這都是禾禾給默書準備的吃食,明日讓他帶著去貢院, 其實吧我也覺得有些多了。”
宋沅提著食盒走進了小廚房, 將齊禾準備的吃食都瞧了一個遍。
最後兩眼放在了那晾著的肉幹上。
“嚐嚐怎麽樣,昨個做好的, 晾了一天了。”齊禾整理著食籃對著宋沅說道。
宋沅將自己帶過來的食盒放在桌上,這才拿起了一片晾好的薄薄的肉幹。
他咬了一口,覺得這味道有點不對,同以前吃過的不太一樣,便又拿起了一塊放在嘴裏。
“這肉幹怎麽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宋沅驚訝道,“還能在裏麵放糖?”
他以往吃的肉幹都是鹹的,很有嚼勁,可今日這肉幹卻能吃出
甜味,但卻不會讓人覺得甜膩。
“那你猜猜裏麵放的什麽。”齊禾笑道。
若是將糖與肉放在一起醃製,那肉裏麵肯定都是甜味,可這肉幹薄薄一片,也不像切成片醃製好的樣子,隻表麵甜絲絲,這說明肉幹不是用糖醃製過的。
“難道是在肉幹上塗抹的糖水?”宋沅舉起肉幹仔細的瞧了瞧。
“是蜂蜜,禾禾在肉幹上塗得蜂蜜,是不是沒吃出來。”雲棠道。
宋沅是真的沒有吃出來,也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想出在肉幹上摸蜂蜜這法子。
“妙啊,嬸子你怎麽想出來的這法子,這肉幹有了甜味竟比以往的還要好吃。”宋沅激動道。
顧默書進來時瞧見的便是宋沅貼在齊禾身旁問東問西的樣子。
他輕咳了一聲,小廚房中的幾人這才瞧見了他。
隻是宋沅還沉浸在肉幹如此絕妙的製作法子上,一點也沒注意到顧默書神色的變化。
宋沅走過來將自己拿過來的食盒打開,隻見裏麵是一盤白糯糕,聞著有股奶香,想來宋沅特意讓人在裏麵加了牛乳。
“哎呀,我就說總覺得忘了點什麽,原來是沒準備白糯糕,好在宋沅準備了。”齊禾走過去將那白糯糕端了出來,夾了幾塊同幹糧放在一起裝進了食籃中。
齊禾弄好便招呼顧默書過來讓他自己瞧一眼,再看看食籃中可還少些什麽。
顧默書走近了一瞧,隻見那食盒中擺放的整整齊齊,都是他愛吃的東西。
“你小子怎麽這麽有福氣,嬸子給你準備了這麽些吃食,尤其是那肉幹真太好吃了。”宋沅伸手攀上顧默書的肩膀道,“嬸子這麽肉幹,兩個他都不一定吃得完。”
說著又伸手拿起了一片肉幹。
齊禾笑著說道:“這肉幹準備的多,你也那些回去嚐嚐。”
宋沅高興道:“還是嬸子好。”
顧默書黑臉:...
齊禾扭頭正瞧見顧默書板著臉的小模樣,忙拿起一片遞到了他的嘴邊,哄道:“你嚐嚐可喜歡。”
顧默書一愣,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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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還未亮,他們便坐著馬車去了貢院。
一路都是同行的書生,隻是年歲看上去比顧默書要大些。
齊禾見顧默書一直瞧著車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也是,他畢竟今年剛成了秀才,短短幾個月就要參加秋闈確實快了些。
“平常心就好,別太緊張。”齊禾戳了戳他的胳膊安撫道。
顧默書倒是沒有緊張,他隻是看到了那日打寧恩樹的人。
“還好。”他扭過頭對著齊禾說道。
“把手伸出來。”齊禾又道。
顧默書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還是乖乖將手伸了出來。
隻見齊禾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的食指在他的手心上滑著。
“你瞧,這條線就是你的科考之路,一條線通上方全程沒有斷開,這說明科考之路一路順暢,你且放心就好了。”
顧默書知道齊禾這是在哄他,當不得真,但他還是認真聽著。
“你瞧你這手心涼的。”齊禾說著雙手握住顧默書的右手,給他搓了搓道。
顧默書覺得手掌發癢,他剛想抽回手又被齊禾給捏住了。
“這一大早天還是有些涼,揉搓一下手就熱乎了。”齊禾認真道。
顧默書耳朵尖微微發紅,隻得任由齊禾給他捂著。
等馬車停在貢院前,齊禾這才鬆開手。
“放心去考便是了,三日後我再來接你。”
顧默書點了點頭,一手提著考籃一手提著食籃下了馬車便走進了隊伍中。
直到到他進場時,他沒忍住往後看去,隻見齊禾仍舊站在馬車旁,見他回頭,還伸手揮了揮。
顧默書的心一下子便踏實了。
進去後顧默書裏裏外外被搜身一遍,連那白糯糕都被掰成一塊一塊的,查驗裏麵是不是有夾帶的東西。
顧默書順利入院後便去尋自己的號房,剛進去外麵就落了鎖。
他找個空地坐下,將周圍收拾了一番,這才將筆墨硯台拿了出來擺在桌上。
齊禾給他準備的東西齊全,剩下的便隻能靠他自己了。
銅鑼一響,顧默書搓了搓手便執起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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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一直在外麵瞧著顧默書進了場才準備離開。
誰知還沒上馬車,就被人叫住了。
“齊掌櫃的。”
齊禾扭過身子這才看清楚來人,這不正是那日日在自己鋪子買繡品的公子嘛。
“您也是來送考?”齊禾瞧他一臉不慌不忙的樣子,一看便不是要下場的書生。
沈鳴點頭應道:“送家中小弟來罷了,沒想到竟在這遇見齊掌櫃的了。”
齊禾並不想同他多說話,客氣了兩句便上了馬車。
沈鳴站在原地,眯著眼看著越行越遠的馬車。
那日同沈家少爺吹過了頭,他便一直在想法子,想到齊禾會來送考便早早的等在這裏。
沈鳴看著不遠處的貢院,嘴角上揚。
他早已經打探清楚了這齊禾與顧默書的關係。
一段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情罷了。
他以前還為如何解決顧默書而發愁,現在卻想開了。
一個養子罷了,隻要齊禾對他動了情,他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麽,至少他沒有同顧默書動手不是嘛。
沈鳴心中盤算著,這幾日便是最好的時機,畢竟顧默書不在沒了阻攔,至於鋪子中另外一個知曉他身份的繡娘,那就更好辦了,給點繡活讓她沒空出現便是。
齊禾回了鋪子,就瞧見雲棠愁眉苦臉的坐在櫃邊。
“怎麽了這是。”齊禾走過去問道。
雲棠憋了撇嘴,“禾禾你是不知道,剛才沈家來人說要在咱們鋪子定嫁衣繡樣。”
齊禾不知道沈家這是想做什麽,畢竟上次的嫁衣就是讓她們鋪子繡的。
“你知道來人是誰嗎?”雲棠蔫巴道,“就是上次那個阿嬤,她竟然是沈家的人。”
雲棠說著眼眶就紅了,她想起自己一針一線繡好的嫁衣竟然是給那沈家二小姐繡的。
齊禾將雲棠攬在懷裏,安慰道:“別哭了,往好處想想那件嫁衣她穿在身上嫁給了最愛的人,不是嗎。”
雲棠一聽這話,啼哭的更大聲了。
她想起那抹跳進河中的紅色,想起了那段虐戀。
齊禾安慰了她好一會兒,這沈家這次表明身份來定繡樣,還派上次的阿嬤,到底是為什麽。
難道真的是看上了雲棠的繡技,齊禾覺得這事不對。
“這次沈家可提了什麽要求?”齊禾問。
雲棠抹了把淚道:“還是讓我繡,沒別的了。”
“可拒絕過?”
雲棠重重的點了點頭,“可那阿嬤說上次嫁衣的繡樣便出自我手,結果那新娘子穿了我繡的嫁衣殉情了,她說我若是不接這次嫁衣便到處散播這件事,讓我以後接不到繡活。”
齊禾皺眉,這沈家這般做屬實無厘頭。
為何一定要揪著雲棠不放呢。
“你上次去可見到了其他人。”齊禾追問道。
雲棠想了想,上次她去沈家隻有傭人,連那二小姐的麵都沒見到。
“沒有。”她搖了搖頭。
齊禾便沒有再問下去,隻是讓雲棠先接下來這繡活再看看這沈家要出什麽幺蛾子。
第二日一早那阿嬤便將成品嫁衣送了過來,沒提要求,隻讓雲棠自己看著繡。
不過她們沈家這次要的急,五日後便要來取,雲棠沒法子,抱著嫁衣便回了屋。
等鋪子中又隻剩下齊禾一人時,那沈鳴再次出現。
隻是這次他不是來買繡品的。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後推向齊禾,裏麵是一個白玉簪子。
“這位公子,我們鋪子不收客人送的東西。”齊禾婉拒道。
沈鳴卻裝作沒有聽到一般,將那簪子拿了起來,對著齊禾的發髻比劃了一下。
“玉簪配美人,何必浪費。”沈鳴不覺得自己行為有什麽不妥。
平日在勾欄中他也是這般送禮,那些小娘子不也是麵上婉拒一番,但最後還是收下了。
他覺得這法子放在任何一個姑娘身上都適用,沒人會拒絕這麽好的東西。
齊禾千算萬算沒想到這人竟然打的是自己的主意。
怎麽會有這麽糟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