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那搶親的念頭從齊禾腦海中生出來也把她嚇了一跳。
那寧恩樹若真行此舉, 怕是
會被書院攆出去,以後謀生都難。
再說那沈家,嫁女這種大事若都丟了麵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他。
這讓齊禾想起了樓家當年做的事情, 麵上將人攆出府城背地裏其實早就將人打成了殘廢。
齊禾與寧恩樹沒什麽交情, 她隻是惋惜,惋惜他那段年少相依的感情惋惜他若真走上這條路就永遠沒有歸途。
將包打聽送走後,齊禾見顧默書還倚在她的門邊沒有離開的意思,便讓人進了屋。
“可是覺得有些餓了?”齊禾故意扯開話題,不去提寧恩樹。
畢竟寧恩樹現在是顧默書的夫子, 齊禾不想他摻和進去。
顧默書坐了下來,一雙黝黑的眸子看向齊禾, 問道:“這幾日可是家中有事瞞著我。”
齊禾躲開他的視線伸手將桌上的白糯糕往顧默書那邊推了推, 遮掩道:“怎麽會,你別瞎想, 鋪子中能有什麽事,有我在一切好著呢。”
顧默書早就不是能三言兩語忽悠過去的年歲,見齊禾這般說更加肯定了她有事瞞著自己不讓自己知道的想法。
顧默書回想了一下這幾日下學回來時瞧見的情形,唯一不對勁的地方便是雲棠不在鋪子中。
還有包打聽剛才說的那阿嬤, 那又是怎麽一回事。
齊禾瞧顧默書沒有動眼前的糕點, 反而一直盯著她看,似乎她不說就不罷休一般。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前些日子有一阿嬤來鋪子中定了嫁衣繡樣,你雲姐姐這幾日忙活的便是這繡活,後來我托人打聽了才知道, 那阿嬤是沈家的人, 那嫁衣想來就是給那要嫁人的二小姐做的。”齊禾道。
顧默書皺了皺眉頭,這事聽起來很合理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並不合理。
那沈家為何嫁衣繡樣要找到她們這外城的繡鋪。
若是因著齊禾的繡技, 那為何找的繡娘不是齊禾,若不是看中齊禾的繡技,那找內城蘇記繡莊的繡娘又有何區別。
沈家在內城,明明離著蘇記繡莊更近,為何舍近求遠,又為何要瞞著身份,顧默書心中產生了疑惑。
“所以沈家給那二小姐準備了嫁衣,寧夫子也給二小姐準備了嫁衣,但那二小姐並不會嫁給寧夫子。”顧默書理清了關係道。
齊禾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剛才那包打聽說的便是這個,那沈家找回來的二小姐嫁的可是府城中人家,不是在青山書院教書的夫子。
“寧夫子拿過來的成衣我已經按照他的要求繡好了,你改日讓他過來取吧,我雖不曉得他到底想做什麽,但還是希望他不要做傻事。”齊禾眼瞧著瞞不過顧默書,隻能這樣說道。
顧默書明白齊禾的意思,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情他們幫不上忙的,但若是能規勸一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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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顧默書早早便去了書院,他沒往課室走而是去了夫子室。
隻是夫子室中並沒有寧恩樹,他隻能先行離開想著晌午下學再過來瞧一眼,誰知整整一上午寧夫子都沒出現。
方陽瞧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同以往那幅認真模樣大不相同,於是打趣道:“來,讓我瞧瞧,我們顧兄這是怎麽了,小小年紀愁眉苦臉,可是有心事。”
顧默書一聽這話,身子往旁邊挪動了幾分自覺的離方陽遠了一些。
“哎,你這是作甚,快回來。”方陽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住顧默書的衣袖,硬生生將他拉回了原來的位置。
顧默書自然不會將寧夫子的事情說出來,便扯謊道:“快要秋闈,心中慌亂,難道方兄沒有?”
方陽一噎,他怎麽會沒有,他心中比誰都慌。
他覺得自己這次能考中秀才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垂憐,他早就不敢奢望其他。
但若是上天再多垂憐他一次,讓他這次秋闈也榜上有名成為舉人,他會更加感謝上天,畢竟這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
“咳咳,這大好的日子不提這種事也罷,讀書人講究穩妥,腳踏實地走好每一步路才是,不要瞎想自己亂了心神。”方陽開始嘀咕道。
“那方兄當年讀書考取功名是為了什麽?”顧默書靈魂發問。
方陽往四處瞥了一眼見沒人往他們這邊看,這才大膽的說道:“不滿你說,其實我當年考取功名隻是為了光明正大將她娶回家。”
她是誰,不言而喻。
後麵的話顧默書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見課室門口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顧默書,你找我。”寧恩樹氣喘籲籲的倚在門邊,額頭上都是汗,兩鬢也濕了,瞧著像急匆匆趕過來的樣子。
“寧夫子叫你你快過去吧。”方陽早就習慣了這場麵,推了推顧默書道。
顧默書起身往屋外走去,這個時辰書院中都是來往的書生,兩人想尋個空地坐下來說話都找不到,最後隻能去了那日的假山裏。
“我一來便聽夫子室的其他夫子說你一早便來找我,可是文章上有不解之處?”兩人慢悠悠就這麽走了過去,寧恩樹緩了緩已經不大喘氣了。
顧默書瞧他眸中帶光的樣子,那堵在心口的話實在問不出來。
“那嫁衣繡好了,今日去取就行。”最後他道。
寧恩樹一聽嫁衣繡好了,臉上的笑意更深,“沒想到齊掌櫃的這麽快便繡好了,我還以為要再等上一兩日。”
顧默書越看他這副樣子,心中越是難受。
“可還有事,我怎麽瞧你一直皺著眉頭。”寧恩樹歪了歪腦袋打量著他問道。
“你若有事直說便是。”寧恩樹又道。
顧默書深吸了口氣,扯著寧恩樹往假山深處走去,直到這裏聽不見外麵的人聲後他才問道:“你定嫁衣,是要娶誰?”
寧恩樹有些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想到顧默書想問他的是這麽一個事。
“自然是燕燕,除了她我誰也不娶。”他一本正經道。
顧默書眉頭仍舊皺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寧恩樹曉得他這是怎麽了。
這些日子沈家嫁女的消息可是在府城傳遍了,畢竟那娶親的公子可是一個浪**子。
想來顧默書糾結的便是這事吧,寧恩樹解釋道:“沈家確實不同意我與她的婚事,但我心意已決,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
寧恩樹話還沒說完,就被顧默書打斷,“值得嗎?”
寧恩樹仍舊笑著,這種事哪有什麽值得與不值得。
若是不值得,他現在早就留在了京城怎麽會來這裏教書。
“她被找回時,我為她高興,這些年我們一同長大,經曆了太多事,你不知我們小時候家裏窮的很,我同她便在河裏抓魚吃,因為這樣就不會餓肚子。”
“後來我念書科考為的就是考取功名後娶她為妻,這念頭從未變過。”寧恩樹背靠著假山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就是問我為何不繼續參加殿試,若是中了至少有一官半職回來迎娶不是更好。”寧恩樹說完仰頭看向顧默書。
“有些事同你想的不一樣,若你是我遠在京城備考突然得知心愛之人要嫁人的消息,你難道不回來要眼睜睜看著她另嫁他人?”這些話寧恩樹從未同其他人說過。
即使這半年來他的同窗問過他許多次,為何要放棄殿試,他都隻是笑笑不答。
“若你殿試後有了官職再來提親不是更好?”顧默書說道。
既然那沈家瞧不起窮酸書生,那有了官職不就不一樣了。
寧恩樹被他的話逗樂了,果然還是年歲太小,沒有經曆過事情,竟然會問出這種話。
過了殿試又不是一定會有官職,就算有官職那官職還分大小呢。
若隻是一個偏遠小縣城的芝麻小官,又有何用。
“你以為一個芝麻小官可以阻擋這種事?不可能的,若是那日我沒有回來,沈家早就將她嫁了過去,正因為我回來去鬧了一場,這才拖延了些日子。”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
呢,隻是讓他更加看清了沈家人的麵目,看清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就像那沈鳴說的那般,你若是再糾纏我讓你徹底消失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
“顧默書啊顧默書,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人隻有走得越遠爬得越高才會有能力去解決一些事情,這話沒錯,但我沒有時間了。”
顧默書瞧著寧恩樹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長袍上沾染的塵土。
“你也無需多想,我從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寧恩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完便先行離開了。
這一席話狠狠的釘在了顧默書的心口。
他問方陽考取功名為何,又問寧恩樹值不值得,那他自己呢。
顧默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是啊,當年他下定決心要考取功名不也是為了保護齊禾嘛。
所以對寧恩樹來說,若是有功名沒有劉燕燕那一切還有什麽用。
顧默書想明白後便沒有再去找寧恩樹,他知道自己攔不住的。
果然,自那日下學後寧恩樹來齊禾繡鋪取了嫁衣便徹底消失了。
書院中也給顧默書他們班換了新的夫子,那寧恩樹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齊禾與顧默書在家中也沒有再提過這件事,而雲棠一直專心繡嫁衣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後來那沈家阿嬤來取了嫁衣,結了尾款,這事便同齊禾鋪子徹底斷了關係。
一晃便到了沈家嫁女的日子。
齊禾關了鋪子,帶著顧默書同雲棠一起去了內城,她想瞧瞧寧恩樹今日到底會不會出現。
沈家富商,嫁女所陪嫁的彩禮隊伍就有八米長,浩浩****的隊伍在內城街上走過。
齊禾站在郭暖新開的酒樓裏往外瞧,這酒樓有四層高,站在最上麵整個府城都能瞧清楚。
她往下麵望著隻見周圍都是討喜的人並沒有出現寧恩樹的身影。
齊禾心中五味雜陳,她希望寧恩樹出現又不希望他出現。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街上卻亂了起來。
“快快,散開散開,有馬車衝過來了。”周圍人嚷嚷道。
齊禾幾人趴在欄杆上往下瞧,就見寧恩樹身著喜服駕著馬車衝進了送親的人群。
同一時刻,那喜轎中的新娘子從轎上跳了下來,伸手拉住了寧恩樹的手,兩人就這般駕著馬車離開了。
齊禾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置信,若這般搶親他們真的能跑掉嘛。
沈家護送的人隻是一時受了驚,重新整好隊伍他們便騎馬追了上去。
齊禾心中為他們捏了一把汗,隻希望他們的馬車能再快一些,趕緊離開阜城,可卻見那馬車並沒有順著大道往城外去,而是奔著青陽河的方向。
難道他們...
隻見那馬車直接衝向青陽河,在最後一刻寧恩樹拉著劉燕燕的手,兩個身著喜服的人一同跳進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