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寧恩樹同他們吃過晌午的飯便回了夫子室。
他身著長袍一手拿著書本一手拿著竹筒, 剛走進去就聽見同屋的陳夫子說道:“寧夫子,回來了啊。”
寧恩樹剛來這書院不久,與同屋的幾位夫子並不想熟, 所以隻客氣的點了點頭。
他回到自己的位子, 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在了桌上,還未坐下就見剛才同他說話的陳夫子端著茶杯走了過來。
“有事?”他問。
那陳夫子笑笑,打趣的說道:“那會路過你們課室看見寧夫子正同學生一起吃飯呢。”
寧恩樹看他臉上堆著笑卻實在摸不清他想說什麽。
“寧夫子啊,你剛來咱們書院還不曉得,這的書生們大多是商賈之家, 就同你吃飯的那位他家中就是做繡品生意的,在府城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呢。”陳夫子一邊說一邊看向寧恩樹。
他不覺得寧恩樹什麽都不曉得, 畢竟一個剛來書院任教的人一下子便接手了最好的秀才班背後肯定有點什麽。
今日一見他同顧默書、方陽一起吃飯, 更是堅定了他心中寧恩樹攀高枝的念頭。
寧恩樹倒是不知道這些事情,剛才同他吃飯的便有三位, 他現下都無法確認陳夫子嘴中說的是哪一個。
“是嗎,我倒是不知道。”他回道。
陳夫子詫異的看向他,這人裝的也太像那麽一回事了吧,若是不知道那為何要同他們一起吃飯, 這不是為了拉近關係還能為什麽。
“學生們的信息錄你難道沒看?”陳夫子佯裝問道。
“信息錄?從未給我。”寧恩樹說的實話, 從他來書院那日院長便隻給他分了這麽一個班,那班中學生的名字還是他一個一個問出來的。
這就不對了,陳夫子還是有些不信,他覺得這寧恩樹在裝模作樣,可眼下又沒有證據。
那信息錄每個夫子人手一份, 他那份還是一來自己去書架上找出來的呢。
對,
自己去拿。
陳夫子猛地想起,那信息錄不是分發在每人手中的, 要自己去拿,他在這裏任教三年,早就曉得了這個事。
可這寧恩樹今年剛來,怕是不知道。
陳夫子端著茶杯離開了寧恩樹的桌邊,自己去了夫子室的書架前。
果然那放著信息錄的一格上確實還有那麽一本,瞧著像沒打開過的樣子。
他拿起那本信息錄隨意翻看了一眼,見到顧默書的名字後這才確認,這真的是寧恩樹那秀才班的那本,看來是他誤會寧恩樹了。
“寧夫子,你們課室學生的信息錄在這呢。”陳夫子拿著信息錄走了過去,遞給了寧恩樹。
寧恩樹客氣接過,道了謝,這才打開。
第一頁第一人便是顧默書。
秀才功名,家住府城學區片,家中做繡品賣買生意。
繡品賣買,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會去買。
寧恩樹沒有多想便接著往下翻看,他發現這一本裏有十五人,家中全都經商,隨便揪出一個都是住在學區片的人家。
陳夫子瞧寧恩樹隨意看了看便將信息錄放在了那一摞書的下麵,一點也沒有當回事的樣子。
陳夫子覺得這人當真無趣,悻悻的剛要離開就見屋中另外一位夫子從門口疾步走了進來。
那人是王夫子,教秀才甲班,是他們這屋中年歲最大的一位,家中小女都到了嫁人的年歲。
“王夫子,怎麽今個回來的這般早。”陳夫子熱絡道。
那王夫子回到自己位置上,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順了口氣這才回道:“忘了拿東西了,回來拿一趟,對了陳夫子,若是下學後有學生過來就同他們說今日我不在。”
陳夫子平日裏最愛八卦,忙追問道:“怎麽不來了,可是家中有事,不知我們能否幫得上忙。”
王夫子一把年歲的人了,哪裏會因為那點子事麻煩大家,擺手笑道:“家中小女過幾日出嫁,這不陪嫁的繡品出了差錯,我這得回去幫忙看著,實在不行隻能重新買一批了。”
“這陪嫁繡品竟不是自己繡的,還要買?”陳夫子還未娶親,他以為繡品都是姑娘家自己繡的。
王夫子笑了起來,“你們不娶親不曉得,若是願意那嫁衣都可以讓別人做好了繡上花樣,不同你們說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王夫子說完便將桌上的鑰匙揣進袖子中趕緊離開了。
一瞬間屋子中隻剩下寧恩樹同陳夫子兩人,陳夫子還想再同他嘮一嘮,誰知一扭頭就瞧見寧恩樹已經開始批閱文章,沒法陳夫子隻能作罷。
低頭看文章的寧恩樹心卻根本沒放在這裏,剛才王夫子說的話讓他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成親是需要嫁衣的,而他還未準備嫁衣,沒有嫁衣他怎麽成親。
他的燕燕還等著他去娶回家呢。
書院一下學,寧恩樹便去課室攔住了顧默書。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越了分寸,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顧默書剛收拾好包袱,還沒起身就見寧夫子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寧夫子,可有事?”這個點過來顧默書覺得應該是他做的文章出了問題。
寧恩樹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出來,課室中還有其他學生,這種事不能讓那麽多人知曉。
顧默書不知道具體什麽事便讓方陽不用等他自己先走,說完這才去了寧恩樹那邊。
寧恩樹局促的看向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最後定下心才問道:“顧秀才,不知你家中繡鋪可接嫁衣?”
家中繡鋪之事顧默書是不插手的,他隻曉得齊禾每月會接成衣繡樣,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若是成品嫁衣,那應該是不行。
“家中之事我並不清楚,夫子若是今日無事可同我過去看看。”顧默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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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剛送走包打聽就見顧默書帶著人進了鋪子。
齊禾還以為是他的同窗,仔細一瞧這不是那日救的那人嘛。
寧恩樹還是第一次來繡鋪,且這次又是為了嫁衣之事,他不好意道:“不知您這繡鋪可接嫁衣嗎?”
齊禾瞧他耳朵都紅了,說的還是嫁衣之事,以為他與那青梅竹馬的婚事成了。
這雖是喜事,但她這鋪子真不接成衣。
“成衣是不接的,不過若是您將喜服拿過來,我倒是接上麵的繡樣。”齊禾道。
這月約的繡樣其實已經滿了,按照以往的慣例齊禾是不會再接繡樣的。
但這人是顧默書的夫子,身上還有一段悲人的感情。
若他的婚事真的成了,一件嫁衣的繡樣齊禾倒是願意為他們繡上,就當是祝福罷了。
寧恩樹在鋪子中看了看,這擺放在外麵的繡樣當真好看,若是繡在嫁衣上,他的燕燕一定喜歡。
寧恩樹從未買過成衣,並不曉得在哪裏買,問了齊禾便匆忙離開了鋪子。
齊禾瞧他急匆匆的樣子,笑著說道:“這要成親的人就是不一樣,那日見他還滿麵愁容,今日已經高興的準備嫁衣了。”
鋪子中三人都沒真正的成過親,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事情中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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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那阿嬤便送來了嫁衣成衣,二人約定好七日後來取,那阿嬤付了定金便先離開了。
雲棠小心翼翼的抱著嫁衣,生怕蹭上髒汙的東西。
這還是她第一次接成衣繡樣,還是嫁衣,她不想出任何差錯。
因為是急單,雲棠還要在其他布料上先試繡繡樣,所以沒有時間在前麵鋪子看著買賣。
齊禾想了想也不差這麽幾日,這鋪子中有她在也沒問題,便讓雲棠這幾日不用來前麵了,隻需安心繡嫁衣繡樣就好。
這外邊吵吵鬧鬧,若是真在這刺繡也根本靜不下心來。
這樣一來,前麵鋪子隻有齊禾一個,倒是給了沈鳴機會。
那沈鳴先是派人來鋪子中轉一圈,見鋪子中沒有其他人他才放心大膽的過來。
一連三日,日日如此。
那沈鳴來了便站在齊禾麵前晃悠,一會兒問問這個繡品,一會兒問問那個繡樣。
雖然那包打聽還沒有打聽出具體的消息,但齊禾已經肯定這人有問題了。
隻是她還不知道他的具體目的是什麽,所以每日將他當做普通客人笑臉相迎。
這日,那沈鳴買了繡品前腳剛上馬車離開,後腳顧默書就下學回來了。
兩人正好岔開,顧默書隻瞧見了一個背影。
現在這天一日比一日熱,書院下學的時辰也早了些。
顧默書走回來這麽一路裏麵衣衫已經濕透了。
不等齊禾說他便自己打了井水回屋梳洗了一番。
等顧默書出來時便瞧見家裏來了人,那人正是包打聽。
這包打聽確實帶回來了消息,不過和沈鳴沒關係,卻和那日的阿嬤有關係。
原來那阿嬤是沈家人,那馬車是沈家的馬車。
沈家嫁女,齊禾是曉得的,畢竟寧恩樹都來定嫁衣繡樣了。
隻是這沈家為何要這般小心翼翼不透露風聲呢,而且還專門又定了一件嫁衣,難道想把那找回來的二小姐偷偷嫁出去?
“沈家放出消息了,五日後便嫁女。”包打聽道。
五日後,這不正是雲棠她們約定好嫁衣的後一日嘛,竟然這麽快。
“沈家這次隻嫁一個女兒還是兩個?”齊禾又問道。
“當然是一個,就找回來的那二小姐嘛。”包打聽不明白齊禾怎麽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齊禾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對,若那二小姐真的嫁給寧恩樹,那另外一家難道退婚了?
包打聽聽齊禾這般問有些哭笑不得。
“這二小姐嫁的人家可那從未變過,哪裏來的書生。”
這話一出,連站在門邊的顧默書都愣住了。
若從未有過書生,那寧恩樹為何要買嫁衣。
齊禾也覺得脊背發涼,一個不好的念頭從她心中產生。
難道寧恩樹要在成親那日當眾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