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自那天之後, 何家便再也沒有派人來過,齊禾鋪子終於安生了。
直到半個月後,齊禾在蘇記繡莊挑選那些繡娘們的繡品時, 聽見來買繡品的人和蘇記繡莊的掌櫃談論著何家, 那人說何家兄弟二人竟然分家了。
這可是一個大消息,有那麽大的一個鋪子在,親兄弟竟然會分家,真是少見。
齊禾在旁邊聽了一會,見他們嘴中沒有說到何苗, 想來是何家二當家把那消息壓了下來,要不以後何苗可怎麽說親。
齊禾看完了繡娘們交上來的所有繡品, 從中選出了兩個最好的。
這繡樣都是一模一樣的, 齊禾隻是看在同樣的繡樣下,誰的繡工更好一些, 單獨拿出來便說明這繡樣入了齊禾的眼,也就是說這二人出師了。
蘇記繡莊掌櫃蘇來和那人說完話一扭頭就見齊禾已經挑選了出來。
“就是這兩個嗎?”他伸著脖子湊上去看了看,好像沒什麽區別。
齊禾每日和那些繡娘待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這些繡品上就算沒有名字她也能看出是誰繡的, 當然她也是一個嚴苛之人, 不會因為和誰相熟就選擇誰的繡樣。
“這兩個繡樣明顯比其他的看起來更活靈活現一些,掌櫃的您來這邊瞧。”齊禾給蘇來讓出位置,讓他可以正對著仔細看看。
這次繡樣齊禾安排的是池中錦鯉,其他人繡的不能說不好,隻能說中規中矩了一些。
“你選出來了就好, 那就定下這二人。”
“話說剛才你聽到了嗎, 何家分家那事?”蘇掌櫃的問道。
齊禾自然是聽見了,她點頭問道:“那何家分了家會怎樣。”
齊禾隻經曆過顧家那一次分家, 還是非常不對等的分家,所以她也猜不出像何家這種人家,若是分家是否公允。
“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能鬧到哪裏去,就是不知他們何家這次為何分家,真是怪。”蘇掌櫃一雙探究的眼望向齊禾,他也是聽說了前些日子何家二當家找過齊禾,沒準齊禾還真知道些什麽。
何家再不好,齊禾也不會將那醜陋之事說出來,她搖頭道,“誰知呢。”
蘇掌櫃的見齊禾不願談論此事,便扯了個由頭又說起了繡娘之事。
這些日子有齊禾在,繡莊中的繡娘繡技進步極快,鋪子中的繡品都比往日賣的更好一些了。
這次齊禾說要選出兩位繡娘,他光安排了倒是忘記問了,這是要另有安排?
“京城那邊來信了,說想要兩件蘇繡台屏,我自己一人短期內肯定是繡不出來的,這不就要挑一些好的一起弄。”齊禾道。
當時簽契的時候,往京城送繡品這件事蘇掌櫃的便知道,隻是他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這批人。
“那可是送往京城的東西,還是台屏。”蘇來還是對此事不放心,畢竟這可不是普通繡品,這可是擺放著人人都會看見的台屏,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台屏上的整個繡樣便廢了。
齊禾倒是不擔心這個問題,既然那些繡娘學了蘇繡那自然要用到,這次讓她們二人繡台屏也是磨煉她們,同時告訴其他的繡娘若是想像她們二人一般還需再接再厲。
蘇來這個掌櫃的不好再說些什麽,便由著齊禾辦了。
隔日齊禾便將繡台屏的事情告知了繡娘們。
這些繡娘多是府城內能說得上名的繡娘,在蘇記繡莊也不是沒有接過這種繡活,所以齊禾說完大家倒是平靜的很。
齊禾:“這次台屏送往京城,那銀錢自然比咱們這要多上不少。”
這話一出,周遭的繡娘倒是都來了興致,這年頭誰不想多掙一些。
齊禾緊接著道:“這次人選我已經議定好了。”
齊禾並未直接說名字,而是將那二人的繡品拿了出來。
“這一方倒是像蘇姐姐的。”離著齊禾最近的小繡娘看了一眼便道。
其他繡娘也都圍了過來,“應該沒錯,這就是蘇苑的,我識得。”
那位叫蘇苑的繡娘微垂著頭倒是沒有吱聲。
“這個像是裴英的。”又有一繡娘指了指另外一方帕子說道。
眾人都看過一遍後,齊禾這才將那繡樣放下,她點頭道:“正是她們二人的繡樣。”
沒被選上的繡娘有些泄了氣,她們自知是比不上那二位的。
“大家也都看過了,整個府城除了我那的繡娘便隻有你們幾位會蘇繡了,以後這買賣做大了,好的繡樣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哪位繡娘,所以還望大家可以勤勉,除了學習技巧以外,更要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在繡品之中,不要為了繡而繡,此次擬定她們二人,其餘人也莫要泄氣,下個月還會重新挑選。”
齊禾說完便將選出的那兩位繡娘叫去了旁屋,將所需的東西一一給了二人,又叮囑了一番。
畢竟那京城並沒有會蘇繡的繡娘,她們繡成什麽樣子都不會出太大的差錯,再說這二位繡娘的繡工齊禾還是放心的。
那兩人領了東西也沒久留,這可是一個機會就看她們誰能把握的住了。
-
眨眼便到了八月,離秋闈的日子越來越近。
這些天,季槐生每日不是在書院就是在家中,一刻都不曾懈怠。
季葉梨不願打擾他,隻能麻煩一下顧默書,每日在書院門口將食盒交給他,讓他拿去,裏麵是他們二人的吃食,這一來一回倒是節省了季槐生好些時間。
顧默書每日都去找他,在屋外等著裏麵人走淨了他才進去,一開始季槐生的夫子還以為這是季淮生家中之人,後顧默書來的次數多了,那夫子這才知道這人便是童生乙班那位次次榜首卻不去
甲班的小童生。
著實有趣。
這日顧默書來找季槐生,坐下後兩人便探討起了今年秋闈會如何出題,正巧那夫子忘記東西回來取,便聽見了他們二人的對話。
這小童生見解不錯,就是這策問角度有些新奇,夫子心中難免好奇沒忍住便走了過來。
“夫子。”季槐生扭過臉就見夫子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側,他驚訝道。
夫子臉上帶著笑,看著案桌上顧默書剛寫下的內容。
“你為何會覺得今年策問偏向民生?”這幾年邊境外契來犯,策問多是考治國安邦的事,他們書院這些時日出的考題也是如此。
顧默書從容的說:“聽民意安民心治國興邦。”
夫子倒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童生竟已將策問探究到這個地步,隻是可惜不能下場,要不也可曆練一二。
“聽聞你今年沒參加府試,可是想再等一年?”夫子問道。
這書院中大多是今年成為童生之人就下場參加府試,雖結果可能不如意,但也算探了探路,為來年做了準備。
這話顧默書聽過很多次了,同窗也問過他。
他無意隱瞞便將原由說了。
守孝三年,那便是明年也下不了場,三年後才可,而鄉試三年一次,他若三年後有幸中了秀才倒是可以趕上。
那夫子心中有些惋惜,三年又三年人這最有靈氣的時候都耽誤了。
因著二人還未吃飯,夫子便沒有再打攪二人,收好東西便先行離開了。
季槐生早就知道顧默書家中之事,他那時也是這般過來的。
“三年而已,你多修了好些學問,到時候沒準可以連中案首呢。”
顧默書聽出了他的安慰之意,笑著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飯食端了出來。
“那我便收下季兄的一番心意,若來日此事成真定好好謝你。”
離秋闈還有一天,書院早早的便放了學,季槐生已經在家中準備東西了。
明日季葉梨親自送他下場,這一去便是九日,東西可都要備全了,切莫到了貢院才發現少了。
季槐生到底年少,第一次秋闈緊張的很,倒是讓顧默書安慰了不少。
“你且放寬了心去便是了,左右不過九日,以季兄你的才華,定榜上有名。”
這個時候,顧默書也隻能說一些場麵話。
季槐生打趣道:“顧兄說的輕巧,等你下場那日我定將這番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顧默書笑:“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誰知下午送考之事便有了變動,季葉梨去不了了。
季葉梨思來想去,最後將這送考的重擔交給了顧默書。
因第二日要早些過去,顧默書入夜便歇在了季淮生家中,這邊沒有多餘的房間,顧默書對桑蠶又很發怵,這才同季淮生住在了同一個屋。
“不是我說你,咱們同為男子睡一張床有什麽?”季淮生穿著中衣,趴在**探著腦袋看地上的顧默書。
顧默書已經打好了地鋪,現下已經閉上眼,“我們身量差不多,我怕入了夜,摔下來。”
季淮生一噎,他年歲是比顧默書虛長幾歲,可卻沒有比顧默書高多少,尤其是這些日子,他感覺顧默書長高了!
“那你便在地上睡吧,萬一夜裏我不小心踹了你,你還不是要在地上。”
“說起來,上次我在桑蠶房,那地麵可真是硬啊,睡了一夜我便覺得腰酸的厲害。”
“你在地上怎麽樣,是不是還挺軟的,我可給你下麵墊了好幾個被褥。”
“唉,你說我為何睡不著,要不你還是上來吧,咱們二人再說一說策問考向。”
“?”
季淮生一人仰麵躺在**自顧自的說了許久,才發現顧默書一直沒有回應他。
他探出身子一看,床下的人竟然已經睡著了。
季淮生:…
季淮生歎了口氣,有些羨慕顧默書這種良好的心態,可他轉念一想,明日下場的是他自己啊,顧默書怎麽會睡不著呢。
-
三更天,二人便起來了,收拾好東西坐著馬車便往貢院去。
誰知二人剛出了學區片,馬車便出了問題,那馬兒說什麽也不走了,車夫怎麽拉它就是不動。
這車上可是下場的書生,車夫比他們還著急,生怕誤了時辰。
顧默書掀開車簾下了車,看了看馬兒說道:“它定是吃壞了肚子,走不了了。”
“我,我真的不知啊,昨日還駕車去了蘇記繡莊,那時沒問題的。”車夫解釋道。
這車夫家就在學區片,是個老實人,齊禾出門都是他接送,絕不會是故意始手段的人。
還好他們出來的早,再找一輛馬車過去也不會晚。
這邊又是商戶區,這個時辰路上有些拉貨的馬車。
兩人攔下一輛馬車,那車夫一聽是去貢院下場的秀才,直接拉著二人便過去了。
生怕誤了時辰,那馬兒跑的飛快,比他們原定時間還早了些。
下了馬車,顧默書還未掏出銀錢,就見那車夫擺了擺手,直接駕著馬車離開了。
“他這是。”季淮生不解。
“送你一場,便是善事。”
季淮生看著眼前的貢院以及來往送考之人,感歎道:“昨夜孤枕難眠,今日到了此處心突然就平複了下來。”
“這是好事,季兄無需多想,隻管放心去考便是了。”顧默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兩人正說閑的功夫,就見一輛馬車飛快的衝了過來,正衝著二人。
顧默書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季淮生,雖然帶的東西都落在了地上,可好歹人沒事。
兩人將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拾起來,還好那些饃饃剛才沒有放在籃子中,要不這下都不能吃了。
季淮生嚇了一跳咒罵的話語還沒從嘴邊說出來,就見那馬車哐的一聲撞上了對麵駛來的馬車。
兩輛馬車相撞場麵實在駭人,隻見那車廂已經碎裂,不僅僅是車夫被甩了出去,甚至於馬車中的人都受了傷。
季淮生想上前看一眼,卻被顧默書攔住了。
“時辰快到了,你還是先進去吧。”
季淮生看著眾多學子排隊進去,這才沒上前。
顧默書陪他走過去親自送他入了場這才向馬車那邊走。
今日一出門乘的馬車出了問題他便覺得不好,後來這馬車衝出來更是驗證了他的想法。
顧默書走進了一些,這兩輛馬車周圍圍著的都是送考的人,有人已經將車裏的人抬了出來,雖滿臉是血,但好歹活了下來。
因兩輛馬車中隻有一人並未見送考之人,所以隻能將這兩人先抬去醫治再尋找家人。
顧默書站在人群中隻一眼便認出了那滿臉是血的男子,而這男子乘坐的便是衝向他們的那輛馬車。
他沉下臉來,眉宇間都是厭惡。
那人竟然嫉妒之心到了這個地步這是顧默書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有些慶幸,還好今日是他跟著過來了,若是季淮生他長姐,現在被抬走的怕不就是他們了。
顧默書並未久留,叫了一輛馬車便回去了,一路上都未言語。
因齊禾和季葉梨要出去辦事,他回來時家中便隻剩下雲棠了。
雲棠興致缺缺的在鋪中坐著,見顧默書回來了忙問道:“送考如何,今日可順利。”
顧默書:“不順利。”
雲棠心中咯噔一下,難道路上出了事,可見眼前的人平安歸來,不應該啊。
“到底發生了
什麽事啊,你快說說。”雲棠追問道。
顧默書本不願意說生怕這種駭人之事嚇到她,可雲棠一直追問,仿佛他不說不罷休一樣。
“貢院門前出了事,兩輛馬車撞在了一起。”他隱去了一開始的事情。
雲棠震驚的看向他,問道:“嚴重嗎?”
顧默書點頭應道:“自然,那車中的人都受了傷,此次秋闈怕是不能下場了。”
多少讀書人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利祿,此次另外一位被殃及的秀才又是何等的無辜。
“還好你們無事。”雲棠慶幸道。
本該有事就是我們,顧默書看她這般便沒有再說那會的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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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還未到晌午便傳遍了府城,連遠在城郊的齊禾她們都聽說了,因隻聽說是兩輛馬車並不知道車上人是誰,齊禾和季葉梨懸著一顆心便往回趕。
馬車裏,季葉梨整個手控製不住的發抖,她是真的怕,萬一是他可怎麽辦。
馬車相撞,不死也傷。
二人匆忙趕至家中,還未踏入鋪子便看見了顧默書,還好還好。
齊禾和季葉梨同時送了一口氣,顧默書既然平安在這,那就說明季槐生無事。
季葉梨蓄在眼眶的淚珠滑落,她顫聲的嘀咕著,還好還好。
齊禾見她虛驚一場身子都軟了,便扶著她走了進去。
“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季姐姐你這是怎麽了?”雲棠見齊禾扶著季葉梨忙走過去問道。
何止季葉梨,這一路齊禾都懸著一顆心,若相撞的馬車裏是他們二人,她也是想都不敢想。
雲棠扶著她們回了齊禾的屋子,顧默書則將鋪子關了門。
“這好好的,怎麽貢院前竟發生了這種事,可有其他人傷著?”齊禾問。
顧默書倒是不敢對齊禾隱瞞,便將今日發生的事全都講述了一遍,眾人皆是一愣。
“你那會可不是這般和我說的。”雲棠瞪大了眼沒想到顧默書竟然會瞞著她。
齊禾握著雲棠的手,安慰道:“他定是怕你聽了害怕這才瞞著你。”
“下次可不能瞞著了。”雲棠嘀咕道。
眼下若說這事沒有蹊蹺,齊禾是不信的,可要從頭查起也不容易。
“等槐生歸來,我去接他。”季葉梨生怕再出了意外。
“等等看,既然在貢院前出了事,官府肯定是要查看一番,咱們看看結果再下定論。”齊禾說。
一晃九日結束,季葉梨等人這次一同架著馬車前去貢院接季槐生。
這幾日,府城因著馬車相撞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原來被撞的那輛馬車來自內城區樓家。
雖然那車裏坐著的是樓家庶出的少爺,但樓家畢竟大門大戶這種事怎麽會不去討要一個公道。
原以為是內城其他幾位官家子弟做的,沒想到竟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商賈之戶。
那日羅文誌受了傷他爹隻有怪怨不曾有一絲疼惜,羅文誌算是徹底看透了他雖然嫉恨季淮生,但他更恨他的父親,所以當官府來人時他便招認了。
這麽多年勤勉苦學,最後卻被除去功名,羅家一家更是在樓家的施壓裏離開了府城。
“既然羅家離開了府城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雲棠問道。
若是那人懷恨在心再回來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應該不會了,若是他死性不改大抵那日就不會認罪那般快。”因有雲棠在,大家便隱去了一部分事實,那樓家庶子斷了腿現在還在**躺著,若是醫治不好這輩子怕是與科舉無緣了。
樓家怎麽會這麽輕而易舉的放過羅家,早在羅家離開京城的路上就派了人,那羅文誌這輩子怕是下不了床了。
此事大家想起還是覺得後怕,便約好了不將真相告知季槐生,反正他也不會多想。
馬車停在了貢院前,季葉梨拉開車簾望著貢院門,隻見那門從內緩緩推開。
雲棠也巴望著,她率先看見了季槐生,這幾日下來,季淮生身上衣著已有些淩亂,狀態甚是疲憊,手中提著籃子隨著人流一點一點往外走。
“這。”雲棠揮了揮手。
此時人群中的季槐生也看見了他們,腳下步子都快了些。
回程的馬車中,顧默書問他此次考得如何。
季槐生靠在顧默書身上,有氣無力的說道:“顧兄,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下次你自己親自去試一試。”
見他實在疲憊,大家便都沒有再過問什麽,等回了鋪子,季槐生早已經睡了過去。
“看來是真累了。”季葉梨心疼的看向他。
等季槐生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
原以為他會在家中好好歇一歇,沒想到他一醒來便帶著書來找顧默書。
“你怎麽不好好在家歇歇,我還以為要幾日不見你。”顧默書打趣道。
季槐生眼中有些失落,道:“我也不瞞著你,此次下場我才知我的學問過於淺薄,若我不勤勉苦學,怕是三年後仍舊不能中舉。”
顧默書見他一本正經的說,心中便知曉了大概。
果不其然,九月初放榜那日,榜上並未有季槐生的名字。
“莫要泄氣。”榜下有人歡喜有人憂,顧默書安慰道。
季槐生其實心中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人不免都抱有一絲希望,萬一榜上有名呢。
“三年後再來,你我那時定會榜上有名。”季槐生恢複了神情,苦笑道。
顧默書還未應他,又聽道。
“也不對,你先過了府試再說吧,若是你過不了那榜上便隻有我的名字了。”季槐生打趣說。
顧默書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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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記繡莊那邊的繡娘都已經出師,齊禾平日裏倒不是不用過去了。
京城餘家那邊倒是總有來信,齊禾看著信上的話,都可以想到那餘家小姐寫時的神情。
京城之中暫未有繡娘會雙麵蘇繡,所以餘家小姐私下開的那家鋪子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雖然京城繡品鋪子眾多,但有蘇繡的獨她們一家。
餘家小姐深知物以稀為貴,除了上次的台屏以外,後來便隻要過一次蘇繡的屏風。
日子逐漸穩定下來,齊禾雖然隻開著一家小小的繡鋪,卻月月可以分得蘇記繡莊一分利以及郭暖酒樓的利,她荷包中的銀錢越來越多,若是以後真的能去京城,買一處鋪子大抵是不成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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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轉眼三年。
齊禾他們已經在府城之中站穩了腳跟,現在一提起蘇繡人們想到的便是齊禾,一說桑蠶絲線想到的也是小蘇繡鋪。
這三年裏,蘇記繡莊逐漸成為府城最大的繡莊,而何家繡莊早已敗落。
齊禾沒有想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有時她坐在屋中看著手中的繡品還會發愣。
她還記的剛來這裏的樣子,記得那寒冷冬日破舊的粗布棉鞋,記得第一次腦海中出現聲音,記得自己突然出現的手鐲。
有些時候她仍舊覺得這一切都是夢一場,要不為何那所謂係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呢,還有那隨身空間,再也沒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出現。
“禾禾,你猜誰來了。”屋外傳來雲棠高興的呼喊聲。
齊禾手中拿著的繡花針一下戳在了手指上,指尖冒出一個圓潤的小血珠,齊禾這才回過神。
“李嫣她們來啦!”雲棠見齊禾還沒動靜,又在外麵敲了敲門。
齊禾擦了一下指尖的血跡便趕緊出來了。
院內站著的兩人聽聞動靜正好轉過身子,正和齊禾對視上。
“禾禾。”李嫣提著裙擺快步走了過來。
一別三年,雖然時常有書信來往,可卻從未見過一麵。
李嫣不僅高了同時也褪去了小姑娘的青澀。
“這些年可還好?”齊禾有些激動的看著眼前人。
“一切都好。”李嫣回過頭看向李義,說道,“你過來。”
齊禾這才注意到李義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奶團子。
小奶團子還不到周歲,但長得很壯實,看見齊禾一
邊咿咿呀呀一邊揮舞著他的小肉胳膊。
“快些進來,別讓風吹著了。”齊禾帶著人進了屋子。
小奶團子雖被李義抱著但一直看著齊禾。
“來,讓姨母抱抱。”齊禾小心翼翼的接過小奶團子,她也是第一抱這麽小的孩子,生怕摔著了。
李嫣她們這次來府城一是過來瞧瞧齊禾他們二是來探探路。
初為人母,李嫣想的便多了一些,那時她對齊禾說,她走不了的,她被困住了。
可這三年的功夫,她們夫妻二人也是縣城將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攢了不少銀兩。
因著第一個孩子是兒子,李嫣和李義思考了一番還是想讓孩子早些開蒙,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讀書識字。
“你們這是想以後讓孩子來府城的私塾?”齊禾沒想到這夫妻二人竟然看的這麽長遠,這小奶團子還不到周歲啊。
李嫣確實這麽想的,一開始她婆母隻是幫著她看鋪子,後來她懷孕生子,李嬸喜不自勝,更是將管家大權都交給她。
這次李嫣說來府城,李嬸想都沒想便同意了。
齊禾:“家中有空房,你們住下便是了,正好春日了,你們一家可以好好在府城逛逛。”
屋內幾人正有說有笑的逗著小奶團子。
顧默書下學回來了。
見前麵鋪子關了門,院中也沒人,他出聲道:“我回來了。”
屋內幾人也聽見了聲音。
“禾禾,你成親了?”李嫣挑眉看向齊禾。
“怎麽會。”
李嫣又扭頭看向雲棠,“那就是棠棠成親了?”
雲棠忙搖頭,“我更不會了。”一邊說著小臉還紅了。
不怪李嫣想到這個,那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磁性,一聽就像成年男子的。
這若是沒有成親,家中怎麽會有外男,那男子為何會說我回來了。
“應該是默書回來了。”齊禾笑道。
正說著顧默書敲了敲門,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三年,頂數他的變化最大,身量高了些,已經是家中最高的人了,臉上也褪去了年少的稚嫩,眉宇間更添了一份清冷,而且還變了聲。
說到這個,還鬧過一次笑話。
顧默書變聲來的突然,有日雲棠在院子中澆花,耳邊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別澆了。
雲棠看院中沒人,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又繼續澆水,誰知那聲音再次傳來。
雲棠嚇了一跳,還以為院中的花成了精會說話了。
最後才發現原來是顧默書,他變了嗓,雲棠聽不出來了。
李嫣看著進來之人,微楞。
“三年不見,都這般大了。”她感歎道。
若不是顧默書眉宇間像顧一硯多一些,李嫣可是不敢認的。
顧默書沒想到屋中這麽多人,還都是想熟悉的。
“來這邊坐,快看看這小團子。”齊禾招呼道。
“對,讓小團子也沾沾默書的書生氣,以後也做書生郎。”李嫣笑著捏了捏小團子的臉蛋。
顧默書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抱著孩子,他蹙著眉屏著呼吸,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小奶團子也不樂意了,皺著一張小臉委屈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哭出來。
屋內人倒是都被這二人的模樣逗樂了。
“我剛生下團團時,李義便是這個樣子,孩子都不敢抱。”李嫣提起往事臉上都是笑意,可見這幾年夫妻二人過的和睦。
哇的一聲,小奶團子打斷了李嫣的話。
顧默書見狀忙把孩子還給了李嫣。
眾人皆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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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一家在府城小住了五日,大多數時都有雲棠和齊禾陪著,算是把府城好風景都看了一個遍。
就是這邊鋪子和宅院的價位超出了他們夫妻二人的預期。
其實也不怪他們,前些年齊禾來的時候,這邊價位還沒有那麽貴,因著兩年前府城出了一個狀元一個探花郎,這的幾家書院名聲大燥,來求學的商賈之家越來越多,所以這宅院的要價便上去了。
“這邊有一家蘇記繡莊,裏麵的繡娘每月工錢少著十五兩。”齊禾說道。
齊禾說的保守,那邊最好的繡娘現在一月都要五十兩了,那些小娘子們都指明要她。
李嫣畢竟也會蘇繡,來府城去做繡娘也可以多掙些銀錢,齊禾不是不想讓她留在自己的鋪子中,可蘇記繡莊實在給的太多,她這邊可開不出來。
李嫣確實有這個想法,這次回了縣城她們夫妻二人可要好好想想。
離別的前夜,齊禾從郭曖那邊叫了一桌子的菜,這也算是他們這些年來所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
下次相見還不知是什麽時候,若是李嫣夫妻二人這次回去打定主意來府城,那他們還有再聚的時候,若是不來,那怕是又好些年下去了。
“三年結束,默書今年打算下場嗎?”李義問道。
“打算今年四月下場。”顧默書回。
李義斟酌了一會兒後道:“既然要下場,便說明守孝之日就要結束,你若是得空還是得回去給你父親上柱香。”
這也是李義聽主家人說起來的,他不是讀書人自然不懂這些。
齊禾更是不知還有這麽一說,想來也是,他們一別三年,確實要回去看看顧一硯了。
也不知那裏春日的桃花是否開了。
“默書,你別聽他瞎說,其實他也是聽別人說的,至於是不是真的要這樣,你得空還是問一問你書院的夫子們。”李嫣解釋道。
“明日我們同你們一起回去。”齊禾道。
“正好我最近也要回去看看那邊的酒樓,你們同我的馬車一起回去,咱們結伴而行路上也不會無趣。”郭曖一開始沒想明日回去,可一想左右不過提前了兩天,一同回去罷了。
翌日,一行人便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小奶團子喜歡齊禾,路上非要窩在齊禾懷裏,不管李嫣怎麽哄他他都不肯動,你若強行抱他還要咿呀咿呀給你聽。
最後還是這小奶團子累了,窩在齊禾懷裏睡著了,這才讓李嫣給抱了回來。
一路上走走停停,幾輛馬車在第二清晨終於到了縣城。
齊禾掀開簾子,看著熟悉的街道她卻恍若隔世。
“你們那宅院,我們一直打掃著呢,這次回去你們住在那就行,東西都有幹淨著呢,想來住那邊還方便許多。”李嫣說。
雖然齊禾當年離開時那宅院讓她用了,但她們一家從未住進去,隻是用著那鋪子罷了。
馬車行到了杏花巷,齊禾從車上下來抬眸就看見了鋪子前的那棵大樹,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
李義下車將那宅院的門打開,齊禾這才收回手,跟著走了進去。
院中的那口井仍舊在那裏,小廚房也是原來的樣子,齊禾的屋子,顧默書的屋子,每一間都還是她們離開時的樣子。
“我們先回去了,你們收拾收拾,晌午我們再過來。”李嫣見齊禾眼眶紅了,忙拉著李義回了自己家。
郭曖還要看酒樓的生意便跟著她們一同出了院子。
“剛才進屋便看見好些書,我這才想起咱們當時走的匆忙,你爹留下的一些書並沒有全都帶走,進去再看看吧,若你用得到這次都帶走罷了。”齊禾說著推開了以前顧一硯住的那件屋門。
屋內擺放一切如舊,挨著牆的書架上果然還有好些的書都是當年沒有帶走的,那時顧默書還小好些用不上。
顧默書走過去,將上麵的書一本一本拿下來,竟發現在這些書的後麵,還有一個小木匣。
“這是什麽?”一旁的雲棠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禾禾,你快來看,這裏還有東西。”雲棠將齊禾也叫了過來。
三人圍在書桌前,顧默書將木匣子放在桌上,這木匣子沒有上鎖,一推便可以打開。
顧默書向左一推,果然將其打開了,隻見裏麵是一個小小的瓷白瓶子和一封信。
齊禾心一顫,她有一種預感,那瓷瓶中定有秘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