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顧默書將那小白瓷瓶從木匣中拿了出來, 連帶著裏麵的那一封信。
那小瓷瓶他總覺的有些眼熟,可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
“這信是你爹爹寫的嗎?”雲棠看了看
那信又看了看顧默書。
說是信不如說是家書。
顧默書沒有打開,信封上沒有字,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爹留給他的東西, 又或者這是他爹寫給齊禾的。
“給我吧。”齊禾有一種預感,這信裏麵應該有顧一硯去了前不願告訴他們的事,隻是當時顧一硯將這木匣子藏了起來,以為他們沒幾日便會找到,沒想到一拖便是三年, 到了今日他們才看見。
齊禾將信打開,就見最右側上麵寫道, 致友人。
齊禾覺得這封信應該是給她的了。
顧一硯知曉齊禾不屬於這裏, 平日裏齊禾也不怎麽識得幾個字,更別說那文縐縐的家書, 所以他留下的這封信在齊禾眼中就是大白話。
齊禾一邊看,眼角卻越來越酸澀,她強扯出一個笑不想讓他人看出自己的情緒,可那淚水還是從她眼眶中湧了出來落在了信紙上, 將那墨跡暈染開來。
“禾禾。”見到齊禾這個反應, 雲棠一邊小聲的喚她,一邊拿出繡帕子想要遞給她。
顧默書伸手攔住了她想遞過去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信不長,短短幾行字,齊禾看的認真反複讀了幾遍, 看到最後, 她的淚水才微微止住。
“我沒事。”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淚水,苦笑著說道。
那信上大概意思如下:
好友齊禾,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早已離世,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孩子,默書頑劣我知曉將他托付於你對你不公,可我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隻求你能善待他。
你見到此信時應該也見到一個白色小瓷瓶,那瓷瓶中還有幾粒你當時給我的藥丸,那時你說隻此一瓶我便知這是救命的好藥,想來世間難得。我本就是將死之人,這藥萬不可全都糟蹋在我身上,這才單獨留出了一些,雖不想你們任何人有用到的一天,但你們留著戴在身上總比全用在我這好。
顧一硯留。
齊禾神色恢複如常後打開那個瓷瓶,將其中的藥丸倒了出來,竟有六粒。
齊禾一刹那被氣笑了,她就說為何那時顧一硯身子弱的那般快,原來他偷偷的將藥藏了起來,還是為了留給他們。
一旁的顧默書和雲棠也已經看完了那封信。
“父親的意思是。”顧默書看著齊禾那樣子,神色一黯。
齊禾見他們二人看完,忙把信從顧默書的手中拿了回來,又重新折疊好放進了木匣中。
“他希望你平平安安長大,最好考取功名。”齊禾說道。
雲棠雙眼迷茫的看看齊禾又看看顧默書,她怎麽記得那信上沒有寫這個啊,難道她看錯了,還是悟錯了意思。
“我知曉了。”顧默書收回視線,平靜道。
這木匣就像一個小小的插曲,幾人看完後便又重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齊禾沒有在那屋子裏多待,而是抱著木匣子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她心裏煩悶的很,不僅僅是因為顧一硯更是因為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原來父母離世前都會這般舍不得孩子,那若是孩子突然離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父母會怎麽辦。
齊禾想到了她的祖母,也不知祖母得知她離世後的消息會怎麽樣。
她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坐在床榻上,心中苦澀,任由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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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棠幫著顧默書一起整理那些書,她忍不住問道,“你說,禾禾她是不是看見那封信後放不下你爹了。”
雲棠雖然知曉齊禾和顧一硯的事情,也知他們不是真夫妻,可剛才齊禾的反應讓她不由得多想,會不會齊禾是喜歡顧一硯的。
顧默書聽後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你說禾禾會不會真的。”
“不知道。”顧默書低著頭整理東西不去看雲棠,所以雲棠也沒有察覺出顧默書情緒的變化。
“哎。”雲棠歎了口氣,又道:“你陪我在這邊坐一會吧,我想禾禾定是在那屋中傷心呢,我們還是先不要過去打擾她了。”
顧默書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兩人各懷心事的在同一間屋子待了好一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後來雲棠也發覺了顧默書的情緒不太好,想來也是因為顧一硯吧。
她便沒有再繼續說那些話,也沒有再問些什麽。
快晌午了,院門才被人從外麵敲響。
雲棠聽見聲音沒讓顧默書動,自己便過去開了門。
“整理好了沒,家中可還需要什麽東西,我讓李義去備上。”門外李嫣抱著小奶團子笑著問道。
雲棠讓李嫣先進來,又伸手逗了逗小奶團子,這才關上院門。
她歎了口氣道:“倒是不缺什麽,就是禾禾情緒不太好,今晌午的飯你們不用等我們了。”
“怎麽了這是?”李嫣追問道。
明明從府城回來時人還是好好的,怎麽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情緒就不好了。
雲棠附在李嫣耳邊小聲的說了句話。
“竟是如此?”李嫣皺著眉頭聲音微顫道。
兩人小聲的嘀咕著,齊禾屋子門從裏麵打開了。
眼下瞧著齊禾倒是無事,不過她那紅腫的眼睛和鼻子都暗示了她剛剛定是大哭了一場。
“剛在屋裏就聽見動靜了,原來是咱們小奶團子過來了啊。”齊禾臉上重新掛著淺淺的笑衝著李嫣走過來。
“快,親親你姨母。”李嫣把小奶團子往齊禾懷裏塞道,“這胖小子那會醒了還找你呢,看來這是喜歡姨母。”
小奶團子在了齊禾懷裏倒是安生,小嘴嘬著左手,右手往齊禾臉上蹭。
“這孩子,怎麽還摸你姨母的臉。”李嫣氣笑道。
因一開始說了晌午在這邊一起吃,所以沒一會李義就過來了。
李義左手提著一隻老母雞右手提著一個大大的竹籃子。
院中坐在石桌旁的幾人全都被他的模樣吸引了過來。
“窩..窩的”小奶團子在齊禾懷裏掙著,伸著小手指向李義手中那大竹籃。
“你這是搬家呢?”李嫣瞪了他一眼。
“這邊小廚房裏不是沒什麽東西嘛,我就都拿了些過來,嘿,咱兒子的這籃子倒是好用,結實得很。”李義憨笑道。
李嫣有些無奈,摸了摸小奶團子的額頭,安慰道:“你爹爹就是用下你的竹籃,一會就給你了。”
小奶團子仿佛聽懂了一般,哼哼了一聲,便不再鬧了。
沒一會的功夫,小廚房便生上了灶火,煙囪中飄出了一縷青煙。
“他一個人行嘛,要不咱們過去幫幫忙。”雲棠看著廚房中李義忙活的背影問道。
李嫣挑眉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無事,讓他自己弄吧。”
雲棠長了幾歲,現在懂得倒是多了,她嘴邊勾著笑問道:“我怎麽覺得你們和以前不一樣了啊。”
以前李嫣總是跟在李義身邊,怯怯懦懦的,什麽事都願意聽李義的,做飯幹活什麽也會自己搶著做。
現下卻反了過來,李義跟在李嫣的身後,什麽都聽李嫣的。
李嫣小臉一紅,輕咳一聲,“等你成了親便知道了。”
雲棠一聽這個哎了一聲,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可對方是個榆木疙瘩啊。
李嫣還想逗逗雲棠,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門也沒關,剛進巷子就聽見你們這院中的笑聲了。”郭暖走了進來,後麵還連帶著兩個小廝。
“放那桌上吧。”郭暖道。
那兩個小廝一人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
“酒樓新來的廚子做的,你們嚐嚐如何。”
齊禾懷中的小奶團子看見了新奇的東西,又開始掙紮起來。
齊禾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臉頰,笑道:“原來團團還是一個小饞鬼啊。”
屋內的顧默書就站在窗邊,將院中的情景都收在
了眼底。
原來小奶娃就可以哄她,他想。
晌午這頓飯幾人都是在齊禾這院中吃的,因著郭暖從酒樓帶了吃食過來,小廚房中的李義便隻熬了一些白粥,那剩下的肉便都留給了齊禾他們。
此次齊禾他們回來隻是給顧一硯和雲棠阿嬤掃掃墓,並不會久留,所以也沒有告知相熟的人。
誰知下午,宋沅就過來了。
幾年沒見,宋沅長大了不少,他與顧默書同歲相仿,現在已經幫著家中打理鋪子了。
“你是不是在那邊有了好友早就把我忘了。”宋沅心性還如當年那般,對著顧默書質問道。
“沒有。”顧默書微微垂頭道。
“哼,你肯定是把我忘得幹幹淨淨了,回來也不曾找我,我這一聽你回來的消息巴巴的就過來了,還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白糯糕。”宋沅隻是嘴上抱怨其實心裏高興的很。
這話倒是冤枉了顧默書,他回來時便想著定要去找宋沅,隻是今日一回來發生了那些事讓他耽誤住了。
“快嚐嚐,看看是不是你小時候吃的那個味道。”宋沅將白糯糕推向顧默書。
顧默書拿起了一塊油紙包裹的白糯糕,放入嘴中輕咬了一口,微微甜的糯米香。
他想起那時他隻是多看了一眼,齊禾便給他買了回來,那還是他第一次收到親人給買的白糯糕。
顧默書吃著竟然笑了,對麵的宋沅詫異道,“不會吧,這幾年你難道真的沒有吃過?”
“哎,吃吧多吃點,都是給你的,若是不夠,我一會再出去給你買些。”宋沅還以為顧默書太久沒有吃很是懷念這個味道。
若是讓他知道,顧默書吃著他送來的白糯糕腦海中想的卻是第一次齊禾給他買白糯糕的情形,宋沅大概是要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