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日顧默書還未收拾好東西, 同舍的許長帆便邀他一同去吃飯,他看著還沒整理好的鋪蓋,婉拒了。
那許長帆麵上笑笑當時什麽也沒說, 可出了門卻同程永言道, “你說他為何不同咱們一起。”
畢竟他們幾人都是外鄉來這邊借讀的書生,許長帆覺得他們理應一同相伴。
“他不是還沒有忙
完嗎。”程永言道,畢竟剛剛顧默書確實還沒收拾好,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許長帆回頭瞧了一眼,見顧默書竟然走了出來, 心生不滿道:“你們瞧,咱們前腳剛走他便出來了, 想來剛才那些話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願同咱們一起。”
這事本來沒什麽值得討論的,可這一路許長帆卻說個沒完, 他越想越覺得顧默書故作姿態,不合群。
可又因著不知他的家室,他這心裏那叫一個不舒服,他想窺探一下他, 看看他為何如此。
許長帆想著他們都是舉人, 勢必會分在同一個課室,吃完飯後便早早過去挑了位置,就等著顧默書出現。
誰知這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愣是一天都沒出現。
不僅是顧默書連昨日來找他的季槐生他都沒瞧見。
許長帆滿臉不解,伸手戳了戳旁邊的程永言, “你說他們二人為何不來, 明明見他出了門。”
“許兄,你說誰沒來。”坐在許長帆前麵的書生聽見動靜回過頭問道。
許長帆見過他, 他們是同日來到這書院的,隻是這人不住在混舍。
“我們混舍的另外一個書生,今早還見他出了門,誰知這一天了都沒在課室瞧見他。”許長帆故作擔憂道。
那書生見他這般模樣,以為他是真的擔心,便解釋道:“許兄有所不知,這祿山書院好多課室,若多交一些銀錢,班裏的人便會少一些,想來那書生應該在那個課室。”
許長帆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課室,根據拿錢多少來分。
那這真的公平嗎,是不是拿的銀錢多的課室,那教學的夫子水平就更高,他心生疑惑但顧著麵子還是忍住沒有問出來。
一直到下了學,許長帆回到書舍這才見到顧默書。
隻見顧默書坐在窗邊的桌案上,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書,他進來都沒有同他打招呼。
“顧兄,你們課室夫子講的可好?”許長帆問道。
顧默書學了一天,本質上覺得兩個書院的夫子沒有區別,但這邊可能講的更細致一些。
他想了想回道:“夫子講得很好。”
這般高的評價,這讓許長帆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一天他覺得這課室的夫子實在一般,說的那些東西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那考題他都做過好幾遍。
難道真是因為不在同一個課室所以區別對待書生?
因著他心中不解,所以後麵一連幾日,許長帆日日都邀顧默書一同去吃飯,就想著到時候去他課室瞧一眼,誰知這一舉動讓顧默書很不自在。
顧默書習慣獨來獨往慣了,以前就算是方陽和季槐生他們也不會日日粘成這樣,他一般拒絕一兩次便不會再來問他。
可這許長帆卻過於熱情了些,每日他下學歸來便要問他今日學的如何,那夫子如何,每日吃飯更是邀約一起,他實在不解,一個吃飯真的有必要一同嗎?
“許兄,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我一人獨自慣了。”顧默書再一次婉拒了許長帆的邀約。
誰知那許長帆卻惱了,他日日這般殷切,可這顧默書把自己當做了什麽,就算是同窗也沒有他這般行事的吧,如此直言拒絕,讓他麵子何去。
許長帆麵上笑笑說著好可一扭頭便將此事同屋中另外二人說了去。
“許兄,既然他不願一同那就算了,何必呢。”程永言經曆的事情多,現下也看明白了,這許長帆對顧默書這般殷切怕不是因為他家中有些銀錢,且不同他們一個課室。
“他既然獨來獨往那為何還要住混舍,為何不自己一間屋子。”許長帆偏激道,將自己的心中話說了出來。
“許兄,慎言。”這三人中一直沒有插過話的周世興皺著眉勸道。
因著沒人附和自己,許長帆隻能作罷。
所有人都以為此事過去了,誰知這許長帆竟偷偷跟蹤了顧默書。
他實在好奇顧默書到底在哪個班中,這一連小半月了,他們都從未見過。
這一跟蹤可倒好,讓他發現了一件大事,這顧默書去的竟然不是舉人課室,而是秀才課室。
這一發現讓許長帆心中有了底氣,你這般婉拒我原來是因為你隻是個小小的秀才。
當日他回到書舍便將此事告知了那二人。
“你們可知道,這顧默書他壓根不是舉人!”許長帆激動道,“他原來就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怪不得不願意同咱們一起,想來是怕咱們發現他的身份。”
一個秀才一個舉人,那可是天差地別的區別。
許長帆那些日子還有些豔羨顧默書,可如今知道他隻是一個小秀才後,一下子便覺得自己身量子高了。
“顧兄也從未說過自己是舉人吧。”周世興搖搖頭,並不認可許長帆的話,“他不是舉人自然不會同咱們一個課室,上下學確實不方便。”
事實就是如此,可這許長帆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顧默書就是害怕自己身份被他們知曉,這才婉拒他。
他堅信自己心中所想就是真的。
今日小雨,顧默書沒有帶傘,回到書舍時衣衫已經濕透了,他剛進來還未脫下外衣,就聽見屋中有人嘖嘖兩聲。
起初他並沒有在意,而是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將濕了的外衣脫去,又拿幹布擦了擦。
“顧兄,怎麽今日回來這般晚,竟然還淋了雨,你們課室沒有雨具嗎?”許長帆捧著熱茶坐在桌案邊笑著問道。
顧默書如實回道:“課室中沒有雨具。”
“哦?我記得咱們書院給所有舉人都準備了雨具就放在科室中,怎麽顧兄的課室竟然沒有。”他這話一出,屋中另外二人直皺眉頭,深覺他這話太有敵意。
“那怪不得了,咱們課室不同。”顧默書擦了擦頭發,坐在了床榻邊。
許長帆見他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秀才的身份,囔囔道:“顧兄在哪個課室,這事得同書院反應一下,都是舉人課室,為什麽區別對待。”
他一本正經的說看著實在像是在為顧默書考慮。
“沒有區別對待,許兄在舉人課室,我在秀才課室,本就不同。”顧默書掀開被子躺在了**,他今日淋了雨,眼下感覺身子有些發冷。
許長帆一噎,他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讓他丟了麵,誰知道顧默書就這般直接承認還一臉鎮定,這與他所想完全不同。
他張了張嘴思考要不要繼續說下去裝作自己不知道他在秀才班,誰知一扭頭就見顧默書已經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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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在家中又等了幾日,可還是沒有見到顧默書的來信。
她這心中就是不踏實,那日雖然開玩笑道,若是顧默書不寫書信回來她就斷了他的糧。
可如今真的沒有收到信,她哪裏舍得斷他的糧。
齊禾手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坐在鋪子中正拿著繡花針一點一點修改蘇鶯的繡品。
這孩子學什麽都快,現如今已經可以拿自己的成品出去賣了。
隻是這不精細的地方還需要齊禾幫忙一下。
今日外麵下起了雨,天直接冷了不少,她看看自己身上加厚的秋天衣裳,又想到了遠在京城的顧默書。
也不知道顧默書如何了,這麽冷的天有沒有換秋日的衣裳。
正想著,就見有人打著傘往這邊走來。
季葉梨將油紙傘合上立在門邊,這才進了鋪子。
“他們一切都好,平平安安到了書院。”季葉梨心中歡喜,今日一收到信便趕緊過來了。
“槐生寫信回來了?”齊禾放下手中的繡品,黝黑的眸子看向季葉梨,眼中都是期盼。
“這不,信我都帶來了,你瞧。”季葉梨一邊說著一邊將信從衣袖中掏出,遞給了齊禾。
齊禾得了她
的應允,這才將信拆開。
信不長,都是季槐生在說這一路發生的事情,直到信的末尾才提到他去書院找到了顧默書,顧默書一切都好,比他早一日抵達書院,齊禾讓捎的東西已經都給了顧默書,他很喜歡。
齊禾麵上笑著,心裏卻歎了口氣。
季槐生到的比他晚,可這信都已經到了,這麽看來顧默書是真的沒有寫。
她說不上這是什麽滋味。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齊禾嘴中嘀咕道,似乎是說給季葉梨又像是說給她自己。
雨一連下了半個月,齊禾一直沒有等到那邊來信,隻能斷了念頭。
顧默書竟然連一封報平安的信都不願寫給她們,齊禾說不上來的失落。
直到十月底,拉顧默書去京城的貨郎崔岩這才來到鋪子中。
原來他在京城耽誤了不少時日,又因惦記家中娘子,這才冒雨從京城趕了回來。
路上倒是沒有出事,可人淋了幾天雨身子竟然垮了,一直高熱不退。
這不在家中養了數日這才下了床榻。
他心中一直記得那日顧默書同他說的話,那句捎給鋪子中雲姑娘的話。
這不病一好,就過來了。
巧的是,今日齊禾正好在鋪子前麵。
那崔岩進了繡鋪,便四處瞧,他沒來過這裏,也不認識哪個是雲姑娘,但他見過齊禾,所以排除掉齊禾和最小的姑娘後,他想那站在齊禾旁邊的姑娘應該就是顧默書口中的雲棠。
“不知您可是雲棠姑娘?”他走到雲棠麵前,問道。
雲棠正在看賬本,聽見聲音這才抬起頭,可瞧著眼前的男子她實在不認識。
“您是?”
崔岩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釋道:“我是那日拉顧秀才去京城的貨郎。”
“原來是您。”雲棠驚喜道。
齊禾在一旁自然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她往旁邊湊了湊,想看看這男子過來所謂何事。
“顧秀才一到京城便托我捎話給你,都怪我染上風寒耽誤了不少日子。”崔岩瞧著雲棠如此歡喜,生怕她誤會了顧默書。
“捎話給我,真的是我?”雲棠看了齊禾一眼,不確信道。
按理說顧默書應該捎話給齊禾才對,怎麽是給自己。
“那是自然,他可是親口同我說的,給鋪子中的雲棠姑娘捎句話,他一切都好,讓你放心。”崔岩見自己話帶到了,便離開了鋪子,留下了一臉懵的雲棠。
“這..”雲棠扭過頭剛想同齊禾說句話,就見她已經從後門那邊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