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齊禾趕忙從屋中出來, 就見雲棠呆愣的站在顧默書的屋門口。
屋門敞開著,裏麵東西並沒有少多少,隻是床榻上的被褥都沒了。
桌上還有他用過的茶壺, 那邊書架上還有他這幾年看過的書, 甚至書桌上還有他用過的硯台和毛筆。
可人卻真的已經離開了。
雲棠實在是不知道顧默書為何要這般,不告知她們去京城就算了,為什麽連離開都這般悄默聲的。
“禾禾,人應該沒有走遠要不咱們追過去?”雲棠試探性的問道。
可追上去又有什麽用呢,他打定主意早早離開不就是為了不見她們。
齊禾走進去坐在桌案前,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茶壺中的水是涼的, 想來他早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
天還未亮就這般著急的離開, 齊禾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隨他吧。
雲棠不敢打攪齊禾, 給她將屋門關上便去了前邊鋪子,顧默書人走了可她們的生意還得照做鋪子照開。
齊禾在屋中一直坐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那日說的那些話過於傷人真的將他傷透了, 他才這般行事。
可那些話已經說出她不可能再同顧默書解釋, 這般錯了就錯了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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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鶯從家中帶了些府中師傅做的糕點,她覺得比白糯糕好吃,所以想讓齊禾嚐嚐。
誰知來了鋪子左等不見人右等也不見人。
雲棠正在看賬簿,瞧蘇鶯一個勁的往後院瞧, 忍不住問道:“小蘇鶯怎麽一來了就這麽心不在焉的, 可是今日身子不爽?”
蘇鶯看看雲棠又看看自己麵前盤子中的糕點,最後才道:“師傅再不過來, 我就要吃完了。”
雲棠聞言笑出了聲,那糕點蘇鶯一來便分給她嚐過了,這孩子小管不住嘴拿出來放在眼前就一直想吃,眼瞧著盤子中少了一半。
雲棠指了指那扇門,道:“那你端著糕點去後院吧,你師傅現在應該在西廂房裏呢。”
蘇鶯就等她這句話呢,她雖然在這鋪子中呆了許久但很是守規矩,後院是私宅她不會自己前去,就算去後麵也要得了師傅的應允,如今雲姐姐放了話,那她去就是了。
蘇鶯端著小盤子小跑著去了西廂房,她伸手敲了敲門,得了裏麵的同意這才進去。
“師傅,你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麽過來。”蘇鶯端著那盤桂花糕笑著說道。
這桂花糕雖然街上糕點鋪子中也有賣,但絕對比不上蘇宅裏小師傅做的。
齊禾還在為顧默書不告而別這事憂心,見蘇鶯進來了忙扯出一個笑,招手示意她坐過來。
“你一進來我就聞到桂花香了,可是桂花糕?”
蘇鶯將糕點放在桌上,乖巧的坐在了齊禾身旁,她點頭應道:“是桂花糕,師傅嚐嚐可喜歡,若是喜歡明日我再帶些過來。”
齊禾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咬,心口處就疼了一下。
怎麽偏偏就忘了呢,昨日在街上買了衣衫怎麽就忘了買他最喜歡的白糯糕。
京城那邊有白糯糕嗎,他若想吃了能不能買得到。
這麽一想齊禾更煩了。
蘇鶯見師傅放在嘴邊沒有吃,還以為她不喜歡,“師傅,可是不喜歡?”
齊禾聽見動靜這才緩過神咬了一口,明明樣子相似但比白糯糕多了些桂花香,而且甜絲絲的。
“好吃。”齊禾對著蘇鶯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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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默書從齊禾屋中出來便帶著包袱出了門,他輕手輕腳的愣是沒有將那二人吵醒。
車夫是來往京城送貨的貨郎,往京城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路熟悉的很,現在人正打著哈欠在巷子中等他。
這三更天的天還是黑的,若不是顧默書多給了些銀兩車夫還真不想走。
見人拿著東西出來,車夫忙幫了把手,東西不多,除去被褥以後隻有一個包袱和一個罐子。
那車夫年歲比他大些,見他拿了這麽點的東西,不免問道:“顧秀才,就拿這些東西,去京城可夠用?”
京城那寸金寸土的地方,連飯食都貴,車夫瞧他東西帶的實在是少,這才提醒道。
顧默書關上院門,上了馬車坐下後道:“
看著是不多,其實都全了。”
車夫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這才想起他家可是做繡品賣買的,肯定給了他銀兩傍身,與他們這種貨郎可不同人家到了京城缺什麽買什麽便是。
車夫不再提這事,駕車離開了小巷。
二人出來的早,顧默書也沒有吃東西,眼下竟覺得有些餓了。
車夫指了指他身旁的包袱,笑著說道:“裏麵有我婆娘昨夜給我烙的餅,你先吃點等天亮了這路上就有賣吃食的了。”
顧默書目光落在那粗布包袱上,在車夫第二次勸道時這才解開包袱拿了餅出來。
他小口小口吃著餅。
那車夫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笑意,炫耀道:“這餅子怎麽樣,不錯吧,這是我婆娘最拿手的,昨夜知道我今日三更天必要走,連覺都沒睡就給我做了好些,攔都攔不住,那還有小鹹菜,你就著餅一起那才叫好吃。”
顧默書聞言突然覺得嘴中的餅不香了。
“顧秀才還沒娶親吧,若是你娶了親再去那麽遠的地方,你家婆娘肯定也舍不得。”車夫一想到自己娘子這心中就暖烘烘的,忍不住的說些家中小事,這一路愣是停不下來。
顧默書拿著餅沉默不語,他是沒娶親,可若是他不這麽早離開,齊禾肯定也會給他準備路上的吃食。
這麽一想他突然後悔了,不是後悔沒有齊禾準備的吃食還是後悔沒有同齊禾告別。
可他若是真的在白日裏見到齊禾,他定是舍不得離開了。
車夫說了半天見他沒回話,還以為他睡著了,誰知一扭頭就見顧默書捧著餅不知道想什麽呢也不吃。
車夫沒忍住多瞧了兩眼,最後以過來人的姿態說道:“我說啊顧秀才,你這定是沒離開過家,所以舍不得,我當年第一次跑商就是這樣,多來兩次就好了。”
顧默書咬了一口餅子,神色微動,“您不用叫我顧秀才,叫我顧默書就行。”
出門在外,財不外漏這事齊禾同他說過多次,同樣的道理,出門在外最好不要一口一個書生秀才,這樣最容易被別人惦記上,尤其是去往京城的路上,這書生們兜中肯定都有銀錢。
到時候丟了銀錢是小沒了命是大。
他們這去京城少說也要三五日,這路上還要休息怎麽也要防範著些。
車夫曉得他心中的顧慮,說道:“這一路不妨咱們就兄弟二人相稱,到時候別人若是問起你我的關係,你叫我崔大哥,我叫你小弟,這樣還保險一些。”
顧默書應了,改口道:“一切都聽崔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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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禾吃了糕點沒一會便從顧默書的屋中出來了。
她手傷著左右也不能做繡活,不如同大家在一起說說話解解悶,總比在顧默書屋中生悶氣的好。
她前腳剛進了鋪子,後腳季葉梨便過來了。
季葉梨還想再問問齊禾,顧默書真的不同季槐生一起去嗎,畢竟京城路遠,跟著季槐生他未來嶽丈一家的車隊去肯定比一人去要安全的多。
誰知一來才知道顧默書天還沒亮就走了。
“他怎麽走的這般早?”季葉梨同樣不解。
雲棠不敢吭聲,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瞧見有小娘子進了繡鋪忙過去招呼。
“你就這麽放心他一人?”這話問出來連季葉梨自己都不信,平日裏齊禾把顧默書當親兒子養都不為過,怎麽這次就這麽任由他胡鬧一個人離開了。
齊禾沒回話看樣子是真不想說,季葉梨見狀就沒再過問此事。
“其實我這次也不去送。”季葉梨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齊禾皺眉,“現在鋪子不忙,繡線也供應的上,你去個半月不成問題,幹什麽非要留在家中。”
“你是不知,其實自他定了親後那邊就一直幫襯著,我這個做姐姐的有時候都隻能在一旁幹看著幫都幫不上,此次他跟著人家的車隊去我更是不好意思。”季葉梨沒有瞞著,將自己心中話說了出來,她有弟弟,齊禾有繼子,在她眼中她們可是同類人。
“算了不提他們也罷,槐生吃過晌午飯才走,你這邊可還有要捎給顧默書的東西,不防讓槐生給捎著點。”季葉梨見齊禾如此憂心,哄道。
這麽一說,齊禾反而不知道給他捎些什麽東西了,這一路三五天,吃食到了那裏也都壞了。
肉幹也來不及做了,齊禾頭都大了。
等季葉梨離開後,齊禾也出去了一趟。
她花重金買了一支狼毫宣筆,那鋪子掌櫃生怕她反悔一般,裝進錦盒中就遞給她。
齊禾買了下來這心也算是徹底踏實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買了些吃食給季槐生,畢竟人家幫忙一場怎麽也要表示一下。
季槐生臨走前去了齊禾鋪子,將齊禾準備好的小包袱接過放在馬車上。
“可還有話讓我遞給他,齊掌櫃。”季槐生這般問也是因為聽他長姐說了顧默書一人獨自離開的事情。
這般急匆匆離開,肯定沒有同家人好好道別。
“同他說...身體最重要。”齊禾思量後道。
季槐生聞言拍了拍她長姐的肩膀,哼了一聲,“您瞧瞧人家的叮囑,再看看你說的,讓我用功讀書不要沉迷兒女私情。”
季葉梨將季槐生的手從自己肩上拿下來,沒好氣道:“那是人家顧默書讓人放心,哪裏像你定了親以後一門心思都放在了人家姑娘身上,我看你明年春闈如何。”
季葉梨說完這話便攆著人趕緊上了馬車,“趕緊去吧別讓人家多等,路上小心些,到了記得來信。”
齊禾同他們一起出了鋪子,她站在門邊看著季家姐弟二人相擁道別。
不知為何她這心裏酸酸的。